声明:本书为书 本 网 ( www.bookben.cn ) 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大明风月 作者:广渠门内 内容简介   穿越了,成为太子,却危在旦夕……   还好小爷有金手指,于是面对高拱、张居正、冯保这样历史上响当当的人物,毫不畏惧,一一搞定皇宫内外之蠢蠢欲动,苦尽甘来之时,这才发现自己掉进了蜜罐子之中,接踵而来的是销魂蚀骨之动情风月!   纵情享受之时,却邂逅一场纯真而唯美的爱情。面临艰难选择,要么一心一意,要么继续放荡不羁?会选择什么呢……   随着权色交织愈演愈烈,狠下心肠背水一战,不光彻底平定内忧外患,更得爱人恩准可以众美齐享,因而渐登采撷风月之巅峰,尽享美色无边,也竟然一下顿悟帝王之术,终成一世雄主,怀抱众位绝世美人一同在高台上而歌!   进去看看!你最喜欢的那些大明人物,张居正、戚继光、李成梁,还有各种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尽在其中!还在等什么,快来吧! 第一章 三让其位始为君   “混帐!如此聒噪!让不让小爷吃粽子了?”   太子朱翊钧正梦到张口去咬粽子,却忽然被吵醒了,气得大骂起来。   五月榴花妖艳烘,   绿杨带雨垂垂重。   五色新丝缠角粽,   金盘送,   生绡画扇盘双凤。   正是浴兰时节动,   菖蒲酒美清尊共。   叶里黄骊时一弄,   犹松等闲,   惊破纱窗梦。   太子太傅张居正教的这首欧阳修所作之《渔家傲》,写得极好,却极难背。好容易背完,眼看张居正端上一盘喷香粽子作为奖励,刚剥开一个,却瞬间消失不见,不骂才怪。   他原名叫苏绳,刚从现代穿越而来,是南京军事学院指挥系的高材生。就在前天,号称众女偶像的他竟然在模拟对抗中输给一美女新生,气得一路小跑溜回宿舍用枕头蒙住脸,谁想一觉醒来就穿越到了大明,成为太子。   这些天,他认识了不少人,母后李贵妃、太子太傅张居正、内务大总管冯保,还有首辅大臣高拱。   模模糊糊睁开眼睛,发现这儿似乎不是自己的东宫,而到了一个陌生之处,到处钟罄齐鸣,锣鼓喧天,满眼都是黄白饰物,幔帐连天。   听此乐声为何如此悲伤?他揉揉眼睛,只见前方一群男女正对着一个黄箱子三跪九叩,嚎嚎大哭。   父皇前几天刚刚殁去,这里面装的莫非是他?   他使劲眨眼,这才看出来这是在父皇平时处理政务的大殿。   人群中站起一人,用着高昂音调:“万岁!九天紫微星下凡之隆庆陛下!为何弃吾等而去?悲哉吾皇!戚哉吾皇!”   这人他认识,当朝首辅大臣高拱,父皇临终前任命之首席顾命大臣。   他这是做什么?今天是父皇出殡之日?应该还没到啊?为什么无人提前通知自己呢?   正想着,高拱突然带着众人快速而来!   他个子异常高大,行走如飞,一下就将自己抱了起来,架到一张大椅子上。   他这是?   只见旁边有个身穿黄白相间衣服的老太监向前迈了一步,这人是冯保,贴身侍候父皇的宫廷司礼监、内务大总管。   还没来得及与其对视,就见高拱向后退了一步,从冯保手里接过一道黄布,大声诵念:“奉天承运,皇帝遗诏。今将大统之位传于太子,三皇儿朱翊钧。望众卿以国家社稷为本,奉翊钧如奉朕。吾儿翊钧,当依三辅臣高拱、张居正、高仪并司礼监冯保,进学修德,用贤使能,保守帝业。钦此。”   诵念刚毕,就听“呼啦啦”一阵响动,在场之人全跪倒了,纷纷山呼万岁。   朱翊钧大吃一惊,正想如何应答,大堂上已经寂静下来,众皆低头而跪,无人胆敢抬头。   他隐约想起来,前些天母后叫着张居正和冯保一块议过。说即位这天一旦到来,身为皇储必须谦虚讲礼,但也不能一味相让,需把握好分寸。继承大统之事,出不得一点差错。   可是上次议定并没有说今天就进行即位之事啊,为何如此匆忙,也没人告知一声。   他哪里知道,就在今日用完午膳之后,东宫爆发了一场行刺之案!   有五个江湖高手借着一场暴雨混入皇宫,突击到了东宫前院,要不是冯保派人提前赶到,他这位太子险些被刺而亡。   他倒是有福,正在东宫内院睡得呼呼的,丝毫不知情。但母后和张居正听到冯保急报后,狠吃了一惊,吓得不浅,当即决定提前发殡,由高拱提议让太子迅速即位。   他将求助目光望向冯保,冯保似乎早就在等着他,轻轻摇摇头,使了个眼色。   得到其提示,他心里有了底气,于是轻咳一声。   高拱听见咳嗽声,赶忙抬起头来,见太子冲他摆手,吃了一惊,赶紧叩首而呼:“陛下!您之悲恸不已,臣等深之。但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少主遵从先皇遗训,早登大统!”   殿上的人又一次山呼万岁。   朱翊钧急得又一次摆手,不行!如此赶鸭子上架,肯定不行!再说了,这要是真即了位,如此多人天天在面前呼来喊去,怎受得了?   却在此时,高拱脑门上像长了眼睛似的,见他又一次摆手,急得双手一抱,大声说道:“陛下!臣也深陷先皇驾崩之哀恸中,但自古以来,新君不立,国必乱之!臣高拱负先帝托孤之重,必将效仿诸葛孔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翊钧听到最后,想起了张居正讲的三国故事,不由向外撇了撇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个高拱还挺狂,敢自比诸葛亮,不过老子可不当那个蠢蛋阿斗!   推不掉,怎么办?   从古至今,小皇帝如果登基不成,会贬为庶人,甚至被灌毒酒致死!三国里的汉少帝和汉献帝,都是这种下场。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难道还推辞么?是不是会变成原来说的一味相让,也不好啊!   此时,他注意到左前方站着不少峨冠博带之美貌后妃,正中间那位正是亲生母后——李贵妃!   他急急望去,却发现她低着头。   母后啊!孩儿接下来该如何,您好歹来个眼神啊!   心急如焚之际,神采镇定的李贵妃终于抬起头来,微微颔首,意思是礼数已至,不用再让了!   他大喜过望,端正神色,狠狠点了点头!   高拱亦是大喜,“咚咚咚”跪着向前走了好几步,双手扶地,脑门贴在地上:“国之有主,国之万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再一次跟着他,三叩九拜,山呼万岁。此次声音特别大,似乎在宣告一个新开始。   高拱慢慢起了身,缓步走来:“当今圣上年纪虽轻,但三让其位,足见忠孝有嘉,必将载入史册,为世人所称颂!”   人群之中,立刻站出一位史官,拿出了毛笔和锦帛,快速书写着。   高拱在走到近一丈之处停下了:“请圣上移步!沐浴更衣!择日举行登基大典!”   登基就登基,别看小爷年纪小,当皇帝肯定不比别人差!朱翊钧胸中聚集了一丝豪气,一拍扶手站起身来,下面众人都为之一震,包括高拱在内,都赶紧低下了头。   身后走来刚才捧遗诏的冯保,低头搀着他的手臂,走出了大殿。   走出门外,他回头看了一眼,门匾上是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乾清宫”!   他哪里知道,刚才这几次摆手和一次点头,成就了载入史册的“三让其位”,而他的名字朱翊钧,也将作为一代帝王新纪年之开始!   ……   出了乾清宫,穿过御花园,冯保一直拉着他向前走。   御花园大而宽阔,错落有致。不过他知道现在还不是闲庭信步的时候,回身看了看,不远处母后李贵妃一直在后面跟着。   他问了一句冯保:“冯保!我们需要在这儿等着母后一起回去么?”   冯保顺着他的眼光看了一下,摇摇头,善意提醒他:“少主!李贵妃是故意不紧不慢地落在后面,我们还是先回东宫吧。”   他点点头,继续向前走,然后又问:“今天怎么这么突然?原来说的是这几日,可没说是今日,小爷这儿一点准备都没有,还没睡醒呢!”   冯保离他近了些,悄声说道:“少主!您可不知道,今天中午够悬的!几个江湖高手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混入皇宫,趁着暴雨,五个最厉害人物竟然突击到了东宫外院,要不是我听到预警后,派青龙、朱雀等人迅速出击,险些酿成大错!于是李贵妃召集我和太傅紧急商议,当即决定提前发殡。您那会儿睡得正沉,不得已把您就直接抱到乾清宫来了!”   朱翊钧点了点头,此时已到东宫外院,看到冯保用手指向后堂那一片还未及清理的瓦砾,不免心有余悸,咬了咬牙问道:“呀呀个呸的!这会是谁干的?”   冯保略一沉吟,答道:“回少主的话!如不出所料,应当是张贵妃和五皇子朱存孝!朱存孝继承顺位在您之后,他们眼见即位还有时日,就想赌一把,恶向胆边生,干出今日之龌龊举动!”   朱翊钧的牙咬得更狠了:“亏得我平时对这个弟弟还不错,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狠毒!存孝啊存孝,你这哪一点存孝了,你这不是置父皇的遗诏于不顾么?气杀我也!”   冯保似乎对这些皇宫里的血雨腥风见得太多太多,笑了笑为他打气:“少主莫愁!现在我们齐心协力,不论他们多么工于心计,对于我们来说,他们就象不知天高地厚的孙悟空一样,再怎么折腾也逃不出如来佛祖之手掌心!”   听到冯保这么说,他才略微宽心,多了个心眼问道:“冯保!你说说,这么血雨腥风,这个位子坐得稳么?”   冯保打量四周,低声道:“圣上放心!肯定坐得稳!臣目前兼任大内总管和东厂督主,一定力保主上安全!不过主上担心有理,现在险中之险就是张贵妃,她拥护朱存孝未得逞,肯定还有动作。另外还有首辅大臣高拱,盛气凌人之外,还想再揽大权,最为难之处,是我们仍得依靠于他。”   张贵妃!朱存孝!还有高拱!你们这几个人,小爷非把你们生蒸活煮了不可。不过听说人肉不好吃,将你们除尽之后,小爷还是吃我平生最爱之麻辣火锅罢。   想到这儿,他用力点头,吩咐冯保:“母后已经在后面了,你再派人去请太傅张居正,咱们马上再议议!”   “是!”冯保领命,并适时拍上一马:“少主今天表现得非常出色,完全遵照了前些日子共同商量之低调处置,其中三次谦虚推让的做法更是滴水不漏,连狂傲之高拱都不得不提请史官大书特书‘三让其位’!”   朱翊钧听着非常受用,还是冯保说话中听,虽然听上去有些女里女气,但是比那个气如雷霆之高拱要强上一万倍。   ……   李贵妃缓步在后面跟着,她还不到四十岁,即将成为皇太后,心里兴奋不已,但更多的仍是担心。   这十多年发生了太多事情,可以说是步步惊心! 第二章 旧宫新人此换主   她十八岁就生下此龙种,那时还只是一名王府婢女,丈夫只是一个王爷——裕王。十七岁正是含苞待放之时,第一眼被他看见,就被扑倒在地,把事情给办了。   第二年生下一个儿子即是朱翊钧,后来丈夫当了皇帝,母凭子贵,自己很快被册封为贵妃。   谁想丈夫纵情声色,迷恋张贵妃等一干狐狸精,很快卧床不起,开始订立新君。   幸好他与别人生的前两个儿子早就夭亡,于是三皇子朱翊钧被立为太子。直到前几天皇帝西去,朱翊钧这才即位大统。   儿子还是太小了一点儿!只有十八岁,如果岁数大一些,就不会有人打什么歪主意了!   此时正是各方争夺最激烈的时候,上至夏商,下至唐元,每次君王交替时都是多事之秋。尤其是埋伏在暗处的那帮狐狸精和妖魔鬼怪,无时无刻不在盼望咸鱼翻身,兴风作浪。   还好从小没有子嗣的陈皇后对钧儿特别好,就象亲生母子一样。有皇后联手,实力就强了很多。   儿子今天在堂上表现得还挺争气,不但没被高拱这又臭又硬的石头吓住了,还整出一个“三让其位”。不失悲恸,顾全礼节,有大家风范!算老娘没白教你!   她不紧不慢地走着,心里却如发丝一般缜密。   这些想法,如果让朱翊钧知道了,一定会跑过来抱住她,大叫一声:“额滴个亲娘啊,您还真是心疼儿子哩。”   转眼已经到了东宫,门口的卫士、太监和宫女纷纷向李贵妃请安。   李贵妃一抬手,轻轻一笑:“免了!皇儿,你在吧?冯总管,不知本宫入内,可曾方便?”   朱翊钧其实也是刚进屋,两个漂亮宫女打来一盆水让他洗脸,脸盆一下由纯银换成了纯金的,毛巾上也是金丝闪闪,绣着金龙。   他知道这一定是冯保的主意,正呆看着毛巾发愣,脸也没顾上洗,就听到李贵妃的声音。   他急忙看了冯保一眼,向外答应了一声:“母,母后,方便方便,您快进来吧。”   门开了,李贵妃迈着娉婷的步子缓缓而入,脸上是一种庄严的微笑。   母仪天下!虽然不到四十岁,但这种不怒而威、气定神闲的风范是岁数再大的人也装不出来的。   朱翊钧咋了咋舌头,正打算夸赞母后有气质,旁边的冯保却突然拉了一下他的衣角。   他顿时明白了,这是让自己跪下!   这一瞬间,他犹豫了一下,自己今天即了位,是不是已经算是皇上了,这皇上给母后行礼,是不是就和太子不太一样了。   可这会儿已经没有时间让他多想,只有学着刚才高拱的样子,倒头就跪,双手、双膝撑地,额头磕在地上:“儿臣给母后请安!”   冯保这时在后面踢了他的脚后跟一下,还不停地努嘴。   他当时就蒙了,不知道自己哪儿做错了,要知道母后一贯严厉,对礼数要求甚严,搞得他也挺紧张,但眼下只有自由发挥了,于是双腿跪着向前迈了两步,一下子抱住了李贵妃的膝盖!   “哟,钧儿今个儿是怎么了?”李贵妃笑着用双手把他扶起来,“往日都是单膝点地,今天怎么行这么大的礼?是不是刚才朝堂上被高拱那老儿给吓着了?”   朱翊钧这才知道,刚才冯保踢自己脚后跟是因为礼行重了,只要单膝跪地就行,虽然说今天即了位,但还没有举行登基大典,所以还是应该按照太子的方式来行礼。   自古以来,中华都是非常讲求礼数的,错一点儿都不行!   不过,从李贵妃的表情上看,她现在心里非常受用!   按照礼数,太子只向父皇和皇后行双膝礼,向其他人包括自己这个亲生母亲,都是行半膝跪地礼。但他今天受了遗诏,马上就是一国之君了,自己也即将成为皇太后,所以儿子行双膝礼,还跪着走过来抱住自己膝盖,这是尊重和亲昵的表现。   孺子可教!这是真正的亲生儿子!   朱翊钧此时仍在担心闹笑话,侧过头来看了看冯保。   冯保一开始也觉得少主此举不妥,但后来看他向前紧迈几步,抱住母亲膝盖问安,这是对父母的最大尊重。   这小祖宗真有办法!冯保偷偷向他挑起了大拇指。   细心的李贵妃很快发现了这个举动,但她象没有看见一样,轻轻点点头,笑容更灿烂了,把儿子扶到正中间的位子坐下:“皇儿,今天在朝堂上表现得很镇定,已经有一国之君的风范了,我儿真是长大啦!”   朱翊钧有些不好意思,嘴里说道:“只要没给母后丢脸就好!”   李贵妃拉着儿子的手笑了笑,用手刮了刮他的鼻子,“怎么会丢脸呢?钧儿已经长大了,现在是这个皇宫、这个天下的主人啦!”   他这下也笑了,和方才在乾清宫里迸发的那种豪情不一样,现在心里油生着一种幸福感,暖暖的。   门外忽然有太监高声报告,“禀告太子、李贵妃!次辅顾命大臣、太子太傅张居正大人到!”   李贵妃拉着儿子站起身来,“太傅到啦,快请!”   一位蓄着长须,神色镇定,年龄大概在四十七八岁的官员应声而入。   朱翊钧的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这是他的老师,一代名相张居正。   连李贵妃都不敢直呼其名,一口一个太傅叫着,而且言语中透出特别的尊敬,足见他的地位。   张居正迈进门来,虽然蓄着长须,看着也有威严,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令人乐于接近和信任的气息。   这位“千古名相”走路时不紧不慢,从门口走进来这几步来看,有一个小小的细节很让人称道,那就是他的脸和身子是轻轻向后倾的,使人感觉他内心很谦恭,很可靠。   而刚才朝堂上那位首辅顾命大臣高拱,虽然说话声音好听,但他眼神的和走路的动作,始终处于你所认为前方的更前方,给人一种无形中的压迫感。   只这些细节,就能从侧面反映一个人的性格。   李贵妃刚才半骂半怒地提到“高拱这老儿”,也足以证明高拱确实不招人喜欢,比这位具有亲和力的张居正差得远了!   朱翊钧突然在心里问了一个问题,我要当的这个皇帝是因为张居正而出名,还是张居正因为我这个皇帝而出名?   如果这也让史官来记,他记下的不会只是一个没有答案的反问句吧?   他暗自在心里下了决心,我一定要稳住位子,要让皇帝超过张居正,成为千古雄主!   张居正来到少主面前,倒地就跪:“叔大给主子请安。”   叔大是张居正的字,这是自谦的说法,朱翊钧习惯性地伸出手去搀扶,身旁的李贵妃也连忙接话:“太傅!都是自己人,快快起身吧!”   他这时发现,貌似忠厚的张居正。其实比眉毛里都透着精明的冯保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是登基前的敏感期,刚才冯保在路上和朱翊钧说话的时候,一会叫“圣上”,一会叫“少主”,这说明冯保自己也把握不好,可张居正居然把这一些都巧妙地躲避过去了。   他既没开口叫“圣上”或者“少主”,也没叫李贵妃“太后”或者“娘娘”,只叫了一声“主子”,就把朱翊钧和李贵妃全包括进来了!   果然绝顶聪明,还好是友,如果是敌,将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就在这会儿,冯保轻轻移动了一下朱翊钧身后的屏风,只见左边一道墙壁缓缓打开了,里面居然有一间密室!   几个人快速进入了密室,密室不大,只有一张桌子,四五把椅子。   冯保让朱翊钧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   “主子!”张居正最先开口说话:“刚才,高拱主动找我商谈,他已经找同为顾命大臣、礼部尚书高仪和其他重臣一同商议,建议圣上登基的日子定在一个月后的六月十日。登基后,按照原来大家商定的,年号定为‘万历’,从明年元月起实行。”   万历,万代年历!这个年号确实不错!   坐在右边的李贵妃说话了:“高拱说的这些没什么大问题,皇上任命他为顾命首辅大臣,他的建议我们该听的还是要听。虽然他行事高调而且咄咄逼人,但目前他和我们是坐在同一条船上,能够替我们遮挡大部分的指责与诟病。”   “可是”,旁边的冯保说话了,这位东厂厂公兼大内总管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实权派,“我的东厂眼线了解到,高拱自行拟定了一个近期国策五条和一批任用官员名单,准备在少主登基后诏告天下,以显示他的首辅权威,一举奠定他独掌大权的基础。”   这个高拱果然没安什么好心!   张居正这时很快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任命的事情我们可以拖他一拖,减缓其强横势头。我目前兼任吏部尚书,即便他是首辅也要和我一起商量。我们可以借口先帝新去,暂缓任用之事,让他使不上劲儿。然后把其它事情,都交给他站到前面去应付。目前。只需要关注张贵妃和朱存孝就行,她们最近不光在妃子中搞串联,还勾结朝臣,尤其和兵部走得比较近。”   朱翊钧发现,只要张居正一说话,李贵妃和冯保都会很认真地听。 第三章 奉主夺位尽其能   ……   就在他们进入密室密议之时,皇宫外沿亦是暗流汹涌。   一个身着长袍之人来到外城小门,大热天却如此打扮,不知道是得了风寒还是别的什么病。   这人身后,有四个人抬着一顶轿子跟着,黄色顶盖,看上去是嫔妃才能用的轿子。   到了小门处,有士兵出来拦住,领头军官一看穿长袍这人,先是一愣,继而把士兵们支开,低头密语:“顾公公!您这是要出宫?”   这个顾公公点了点头:“大力!幸好今天是你值班,我有急事需要替五皇子办差。这里是一点小意思,给兄弟们买点消暑的瓜果吃。”   说完伸手握住了军官的手,从袍袖中递过去一大锭银子。   这名军官收起了银子,压低了声音说道:“三伯!这银子不银子的还在其次,关键您小侄我在此当差,也是担着性命的。要不是看在这些年您多次照顾我的份上,这掉脑袋之事还真是不敢应,尤其是冯总管那边刚来了命令,说东宫发现刺客,正严加防范呢。”   顾公公轻轻一笑,又从袖子里递过去两大锭银子:“好侄儿!你亲伯伯我肯定不会害你,五皇子可是当今太子的亲弟弟!把他这件差使办好了,以后荣华富贵有的是。只要你让我们顺利来回,我回头就和张贵妃说,让她想办法再升你一格。”   军官这才露出了笑容,把银子尽皆收了起来,“如此甚好!三伯,您走好!”   顾公公挥手示意轿夫们快走,军官却一下子拦住了他:“三伯!等等!”   他愣住了:“好侄儿!你这是?”   军官拉过他衣袖,悄悄指了指他身后的轿子:“恕侄儿直言!这轿子的顶子一看就是内廷才有之物,一旦出宫,这大白天的可甚是扎眼,很容易被人怀疑,要是被冯总管安插的暗探发现了,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顾公公顺着他的眼神一看,急忙拍起了脑袋:“哎呀呀!还是你考虑得周详,方才出来得急,差点儿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他迅速走到轿子旁边,一拉侧面的一根细绳,“呼啦”一下,从轿子顶尖上坠下一整块灰布来!这样一来,整个顶子成了淡灰色,皇家特有的轿子就成了外面富贵人家的常用轿子。   军官伸出了大拇指,顾公公又递给他一锭银子,然后一挥手,四人迅速抬着轿子出了小门。   ……   兵部尚书戴才府院。   戴才刚从乾清宫回来,心里将高拱痛骂了一百遍。   这个杀千刀的高拱,如此急匆匆地跳出来,提前为皇帝发殡,大诵遗诏,立三皇子而不立五皇子,这么来劲,他能得什么好处啊?被李贵妃、太子他们几个当枪使还不自知,好象普天下就他最牛似的,真是蠢到了极点,真应该把他和太子一起做掉才好!   不过,高拱这人他很了解,绝非等闲之辈,这几年凭借首辅大臣之利,在朝廷内外经营甚深,很多地方都有他的人,再加上那个不动声色、城府极深的太子太傅、次辅大臣张居正,二人在立太子这件事情上达成了一致,让拥护五皇子朱存孝的自己成为了少数派。   最重要的是,自己和张贵妃议定好的突袭东宫一事竟然落了空,看来贴身跟随皇帝的太监总管冯保现在也完全跟定了太子,这就不好办了,必须逐个击破,力求一胜才行。   他算了算日子,估计他们会提议在一月以后正式举办登基大典,现在时间已经很紧张了,只剩下一个月,已经输了第一仗,这接下来的头绪纷呈,还必须仗仗打好才行。   他正在思虑当中,顾公公等人已经到了他的府院门口。   顾公公使劲拍门,护院过来喝止,他也不多话,从怀里掏出一块金色的牌子递了过去:“把这个给你们管家,速速告知戴尚书,就说我等有要事求见。”   这个护院也是个机灵之人,一看此物就认出这是宫中之物,急忙找到管家,对他耳语几句。   管家一听,急忙拿着牌子就来到戴才所在的内堂,在屋外轻唤:“老爷,宫里来人了!”   戴才于坐中惊起:“哦?在哪儿?”   管家推门进去,将牌子递到他的手中。   戴才脸色微变:“他们来了几个人?”   管家答道:“五个,一个领头的,四个抬轿的,估计轿子里还有人。”   戴才点头:“嗯,让护院加强守卫,严查大门周边,别被探子们打听到什么去。把这顶轿子抬进前厅来,别让轿子里的人下轿!”   “是!”管家应命而去。   顾公公领着这几人抬轿子进了大厅,看见戴才正从后堂迈步出来,急忙迎上前去:“戴大人!”   戴才见是他,先是吃了一惊,继而急忙走近了耳语:“顾公公!您怎么亲自来了?”   顾公公回头看了抬轿子几人一眼,示意他们把轿子放下。几人会意,放下轿子就走了。   戴才正作了一个请的动作,准备将他让到后堂:“顾公公!当心隔墙有耳,咱们还是里边请吧。”   谁想顾公公却笑着拉住了他:“要说别的地方可能隔墙有耳,你戴大人是兵部尚书,天下兵马大元帅,谁敢在您这儿设眼线,我看还真没人有这胆儿!”   戴才轻笑:“顾公公!眼下是多事之秋!咱们还是小心为妙!张贵妃有什么吩咐,您就直说吧!”   顾公公收敛了笑容,低声说道:“中午之事,虽然落败,但也算是给太子等人敲了一个警钟,张贵妃托我带来口谕,切不可半途而废,浅尝辄止……”   戴才也迅速端正神色:“请公公告知张贵妃,戴才既然跟定了五皇子,就矢志不渝,唯其命是从!此番夺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一旦事泄,我等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逃不了,必须尽力用命,这个道理我懂!”   顾公公拼命点头:“嗯嗯!戴大人有此决心,张贵妃与五皇子已是吃下了定心丸!张贵妃特意交待老夫,若真能奉五皇子顺利登基,必定奉戴大人为当朝首辅,或者干脆取消内阁,恢复宰相,由您为相,真正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呵呵!”戴才捋了捋颌下的胡须,脸上露出一丝光彩:“多谢张贵妃与五皇子信任!不过,废宰相而设内阁乃是太祖皇帝所订立的规矩,还是保留罢。如若设我为首辅,其他次辅、三辅等人由我提议担任就行。”   顾公公笑了:“戴大人深谋远虑,老夫佩服!”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停在大厅当中的轿子:“对了,戴大人,刚才随行的轿夫我都已经遣开了去,您这身边之人可都信得过?”   “嗯!”戴才回身望了望,身边仅剩下了贴身的管家戴庸,于是笑了:“这是绝对可信之人,放心吧,有什么话尽管说!”   顾公公嘿嘿一笑,掀开了轿帘,惊得戴才和戴庸同时张大了嘴巴!   难怪刚才这四名彪形大汉抬着这顶轿子感觉都比较费劲,这里面竟然坐了两个人,而且当中还有两个大大的箱子。   顾公公此时已经把两大箱子的盖子全打开了,一箱全是金灿灿的金锭,另一箱则全是璀璨夺目的珠宝。   大概是生平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金银珠宝,管家戴庸发出了一声惊呼,戴才却是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不动声色:“都是自家人,张贵妃为何如此客气?”   顾公公有些略带狐媚地一笑:“有道是:无粮不聚兵,无水不扎营。这年头上哪儿也少不了白花花的金银,所以还请戴大人笑纳。”   戴才也知道这时不是推却的时候,轻轻拱了拱手:“如此,戴才就先收下,也算是为下一仗筹集军费。”   顾公公把两个大箱子的盖子关上,拉长了嗓子:“这就对了!这二位……”   随着他的长音,轿子上那两人移步走了下来。   这竟然是两位绝世美人,刚才因为被顾公公挡在箱子之后,看不清楚容貌,这会儿从箱子后面移步出来,简直是惊若天人。   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   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戴庸这次发出的惊呼比刚才更大,纵然是见多识广的戴才,见到如此美女,也长出了一口气。   顾公公倒象是对这两位美女非常熟悉,领着向前走了几步:“戴大人!老夫来为你介绍,这二位均来自宫中,一位是安嫔,一位是赵婕妤。”   戴才大吃一惊,双脚上前一步,似乎要跪下身去,眼睛却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二位绝世美女。   难怪二女如此美貌,原来竟然是皇上后宫之美。   “哎呀!顾公公!二位娘娘在此,你为何不早说,还让她们挤在这轿中等了这许久,这不是让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以下犯上么?二位娘娘恕罪,戴才有眼不识泰山!”   二女眼见着戴才言不由衷,不由得微微一笑,半侧着身子托住了他的双臂:“戴大人不必多礼,您方才已经说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就不要见外了!”   戴才的双手触碰到了二美的肤若凝脂,胸腔里那颗心几乎要跳将出来,却也不躲,任由她俩搀着自己,眼神更肆无忌惮地开始在她俩俏美的脸庞上横扫。 第四章 牡丹花下露峥嵘   二美见他的眼神火热,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安嫔似乎较为矜持,而赵婕妤则很是热辣,只见她一下子将戴才的手挣开,拉了安嫔径直向前走去,没走几步却回过头来,嫣然一笑:“戴大人!我和姐姐坐了一路了,也有些乏了,不知您的卧房是否方便我俩休息一下?”   戴才迎向她的妩媚笑眼,心里已如小鹿乱撞,连声道:“方便!方便!二位娘娘这边请!”   说完将二美领进卧房,他多了个心眼,按理说应该将二位娘娘带到客房休息,他却色胆包天地将她俩领到了自己的大卧房。   戴才也不是完全冲昏了头,他发现顾公公一直在身后跟着,于是把二美让进卧房后,他转过身来质问顾公公。   “公公!你把二位娘娘带到我这儿是什么意思?是想害我犯下欺君之罪不成?”   顾公公嘿嘿一笑:“戴大人!欺君?欺什么君?皇上都没了?你欺谁去?”   戴才一愣:“公公,你的意思?”   顾公公仍笑:“戴大人!你就放心吧。这二人都是先帝生前没怎么宠爱过的,说不上玉洁冰清,但绝对是久旷深宫……”   戴才当即心头一动,却仍是担心:“顾公公!你这可是扔给我两个烫手山芋,这要是传了出去,二位娘娘私自出宫,来到我兵部尚书府……”   顾公公正色:“戴大人放心,此事绝不会有任何人知晓!这两个嫔妤自知先帝殁后,她们要么一直空守冷宫,要么被李贵妃掌权后毒害而死。这李贵妃的手段你可是最为清楚的!所以,她俩为了给自己找条后路,早就和张贵妃说好,愿意出宫投靠戴大人!”   戴才低头沉思:“如此甚好!可是,现在宫中盘查甚严,一旦查出这二人私自出宫,可就后患无穷!”   顾公公眨了眨眼睛:“戴大人放心!张贵妃已经都考虑好了,我现在马上带着轿子回去,你随便给我找两个婢女,把手脚一捆嘴巴一堵,到了宫里后把二位娘娘的衣服给她们换上,往御花园的池塘里一推,回头就说她们追念先帝自溺身亡,而这二位娘娘从现在起就是您府上正儿八经的二位夫人了……”   戴才这才恍然大悟,笑着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眉心:“好你个老顾,偷梁换柱,这一手狸猫换太子玩得真是漂亮,老夫自愧不如!”   顾公公推开他的手,象个女人似的说了一声:“讨厌!戴大人太会夸人啦,你兵部尚书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兵法谋略都是世间翘楚,我跟您相比简直是差远了!不过这么周密的计划可都是张贵妃的主意,她已经和二位娘娘,不,二位夫人说好了,一定要好好侍候侍候您!”   戴才哈哈大笑:“好好好!替我回去谢谢张贵妃,请她老人家放心,立老五废老三这件事情,我戴才管定了!”   “好!戴大人痛快!那我就先回去了,恐出来时间长了,宫中生变!”顾公公一边说,一边神秘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戴才凑到近前,却发现顾公公往他手里塞了一小瓶药丸,于是笑了,心照而不宣:“好!那我就不送了,我这就叫管家来,安排两个婢女给你带走!戴庸!你过来一下……”   送走顾公公,他已是欲火如炽,悄悄拿出药瓶服下一粒后,他一下推开了自己卧室的门。   绝美的安嫔和赵婕妤,此刻正躺在他的大床之上,已是酥胸半露,春光乍泄。   见他突然推门进来,二美虽然早有所料,却是故作惊慌之态,一下抓住被单捂住胸口,惊讶地站起身来:“戴,戴大人,你怎么闯到我们的客房里来了!”   戴才不动声色地四处看了看,故意装傻:“客房?这不是客房啊,这是我的卧房!”   二美故意板起脸:“大胆戴才!为何将我二人安排到你的卧房,莫非你要以下犯上不成?”   戴才有意调戏,半跪下身子:“微臣罪该万死!刚才惊扰了二位娘娘,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还请二位娘娘降罪!”   赵婕妤似笑而非笑:“你都看到了什么?”   戴才抬起头来:“微臣看到了二位娘娘美若天仙,惊为天人!”   她又笑:“还有呢?”   “还有,就是二位肤若凝脂,肌如冰霜,纤腰楚楚……”   “大胆!”安嫔轻喝了一声,让他顿时一惊,看见二美的脸上并无愠色,方才放心,却又有心挑逗她们一番,于是假意下跪。   二美似乎没有想到他竟然行此大礼,还以为真的把他吓着了,急忙伸手去扶,却发现他跪得离她们极近,扶他半站起来的时候,竟然差点儿碰了个脸对脸。   “哎呀!”二美故作矜持,半捂着脸向一旁撤开去,却被他左右手分别抓住了。   “戴大人!你……”二美急忙抽手,却发现被他抓得很紧。   戴才嘿嘿一笑:“二位娘娘!刚才顾公公都已经跟我说了,如果二位娘娘对在下不满意,在下这就派人去请顾公公回来,马上将二位娘娘送回去!”   二美的脸上立刻晕起了红霞,衬着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甚是好看:“老顾都已经和你说了?”   戴才不再掩饰,脸上的谦卑之色改成了霸道神情:“其实我就是想看看,你们两个还想演到什么时候?哈哈哈!”   安嫔看上去还是更温婉些,一下把脸全羞红了,只顾低着头不说话,倒是赵婕妤很看得开,轻轻打了安嫔的手一下:“姐姐!都到了这个份上,咱俩就不演了吧!”   安嫔的脸还红着,却是羞赧地点了点头。   二美于是任由戴才双手将她们拉近,快贴到一起时出声说道:“我们俩愿侍奉戴大人左右!”   戴才放声大笑:“哈哈哈!这就对了!从今天开始,你们俩就是我戴府的安夫人和赵夫人了!”   二美甚是聪明,当即贴在了他的身上:“老爷!您可要对我们姐妹俩好些!”   戴才已是得意非常,笑着在她俩的俊俏脸蛋上各亲了一口,坏坏地说道:“要不然,我以后仍然尊称你们俩为娘娘,或者叫你俩为安妃、赵妃?”   二美急忙摆手:“别别别!我俩只是婕妤和嫔,此等身份,怎能称妃?”   安嫔似乎特别聪颖,一下子就从戴才这句话中听出了端倪,惊出一言问道:“戴大人!您何出此言,莫非您想成为九五……”   “之尊”二字还未说出口,旁边的赵婕妤也一下子反应过来,惊讶得大叫起来:“哎呀!戴大人,姐姐说的不会是真的吧,这可是杀头的死罪!”   戴才却好象没事儿人一样,只微微笑了笑:“死罪?难道本尚书现在干的事情就不是死罪么?难道你们二人私自出宫,被李贵妃和冯保知道了,就不是死罪么?”   “这……”二美已然瞪大了眼睛。   戴才眨了眨眼:“既然都是死罪,那为何不死到底?万一到了最后没死,咱们不就活成神仙了么?即便这个世上敢称神仙的只有天子一人,那咱们也做他一做!既然二位娘娘放弃宫中高位而选择相信我戴才,那咱们就一起赌上一把,赌他一把最大的天牌!”   二美略一思忖,觉得戴才说得也对,于是相视一笑,将身子贴在了他的胸膛上:“看来咱们当时选择戴大人还真没选错,没想到戴大人不光有经天纬地之才,更有睥睨天下之气魄!”   戴才又是哈哈一笑:“选我没错,再不济也是个首辅,弄好了就是真正的九五之尊!”   赵婕妤一声媚笑,将手伸进了他的怀里一阵挑逗:“老爷!不,圣上!今夜这么大好的日子……”   戴才将食指按在她的嘴唇上:“现在还不是叫圣上这两个字的时候,此事我只告诉了你们二人,绝不可再外传,一旦风声走漏,不光李贵妃要杀我们,连张贵妃也会提防我们,还是一切小心为妙!”   二美尽皆点头,赵婕妤将手指移到他的前胸,撩拨不停:“老爷!您打算怎么犒劳我们啊?”   美人在怀,加上纤纤玉指的不停挑逗,心弦颤动,这位尚书大人迅速燃烧起了欲火,他一下子托住她的胯底,隔着裤子挪过来、挪过去地抚摸。   赵婕妤根本没想到他一开始就如此大胆,不免惊呼一声,随着他的抚摩不止,已是娇喘连连。   安嫔见状,也迅速丢弃了先前那副羞涩模样,妩媚地靠过来,“老爷,您怎么偏心啊!我哪点儿不如妹妹啊!”   戴才已是应接不暇:“好好好!都好!要不咱们就来个刺激的奖励,为了祝贺今日之喜,一会儿老爷我把你们两姐妹一块儿办了,来个一龙二凤,好不好?”   “老爷!您好棒啊!”二人已经满是娇态,身子象柔软的面条一样贴在他的身上。   安嫔已是媚态尽显,直接将手探进了他的裤裆里:“老爷……”   他已被她们完全撩拨起来,就象一只发情公狗一样,手上加快了抚摸赵婕妤的速度。   “老爷,咱们还是回到大床上去吧?”赵婕妤的耻骨处被他一下一下抚摸着,已是软绵无力。   “好好好!咱们回大床上去!”他见她已是满脸通红,浑身娇软无力,亵裤已经由里到外泛出水来,便扶着她慢慢向前走了几步,安嫔也过来相扶。   到了床边,安嫔“哎哟”一声,似乎是不小心绊了一下,他急忙挽住她,只见她嫣然一笑,当时就把他吸引住了,惊为天人。   于是他把赵婕妤轻轻放下,扑向了安嫔,直接将她扑到在大床上面。 第五章 衣裙尽处无节操   安嫔被他扔在大床之上,气息短促地倒下,早已是春心汤漾,一双美目微微仰视,眼中饱含热望,胸前起伏不定,双峰兀自颤动,看得他心旌顿乱,颤动不已。   但见眉似初春柳叶,常含着雨恨云愁;脸如三月桃花,暗藏着风情月意。纤腰袅娜,拘束的燕懒莺慵;擅口轻盈,勾引得蜂狂蝶乱。玉貌妖娆花解语,芳容窈窕玉生香。   真是越看越爱,让他无比激动起来,一下子歪在她的身上,噘起嘴去亲她。   她也开始激动起来,双手紧搂住他的脖子,伸出舌来接受他的唇。   “老爷!您可别把我忘了呀!”一旁的赵婕妤突然被他放开,很是不甘心,摆出一副媚眼如丝的神态,不停地舔着自己干燥欲裂的嘴唇。   他已是意乱情迷,见赵婕妤如此惹火,本能地放开安嫔,伸出双手来抱住她,迎向她火热的嘴唇。   赵婕妤迸发出如火热情,伸出舌来与他纠结在一起,而此时的安嫔,却象是索命的毒蛇一般,从身后将他缠住,两手径直向他身下摸去。   “啊!要死了!”他感觉自己的身子就要被这两个尤物掏空了,即便如此,他还是决定将命一赌,奋勇当先。此时春宵,给一万两黄金都不换。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仗着这份雄壮豪情,已近知天命之年的他得了刚才顾公公所赠药丸相助,集聚了气力,使劲去揉摸赵婕妤的双峰。   赵婕妤正是豆蔻年华,她也知道这个实权人物年事已高,肯定长久不了多会儿,不过他的揉摸还是让她的心里漾起一丝丝波澜,于是娇滴滴地唤了一句:“老爷!不要啊!”   平日里的姨太们哪有这份火辣劲儿,让他对这个赵婕妤愈发喜爱起来。正是美色当前,娇躯在抱,又是娇喘如丝,更让他欲火如焚。   原来轻抚双峰的双手,开始逐渐滑下,经过平坦小腹,探向最神秘之腹地。   “老爷!我好难过。”赵婕妤一边晃动身子一边娇媚地说。   “嘿嘿!宝贝,别怕!让老爷我来替你解除难过,把衣服脱掉好吗?”他不慌不忙地问道。   “嗯!”她应了一声,点点头。   他如奉圣旨,迅速替她脱下衣裙,褪掉她的亵衣,曼妙玉体刹时横陈眼前。   洁白透红、细腻如玉的皮肤,无一点瑕疵可寻,结实而玲珑的双峰在胸前起伏不定,均匀而富有曲线的身段,滑溜溜的平坦小腹,修长浑圆的大腿,真是鬼斧神工般的杰作。   他突然大叫一声:“啊!”   原来那如毒蛇一般的安嫔,此刻已经将他的裤子完全脱下,一张嘴,就侵向他的要害。   “啊!”他舒爽得叫出声来。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经过长时间的酒色所迷,他早已是疲疲塌塌,今日不知为何,大概受此绝色美人之影响,他已是铁旗高举。正所谓鞋不如旧,人不如新,新人总是让人兴致勃勃,老夫聊发少年狂。   见她吞吐自如,他越发挺立,让他平添了一份自信,放肆地将展示久违的雄风。   望着她的俊美面庞前后晃动,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愈发陶醉。   再睁开来的时候,发现她仍未停下,也不去阻止她,任其而为,眼睛转而望向赵婕妤的诱人胴体。   只见她双腿紧闭,腿根尽处是那片令人充满无限遐想的三角处,像未开发的幽谷,煞是好看,令人向往不已。   他的眼里射出欲火来,紧盯住迷人深处。   “老爷!把你的衣服脱了嘛!”赵婕妤有气无力地说道。   他恍然大悟,急忙去脱自己的衣服,却发现安嫔一下子停止了动作。   “啊!你!”正在惊讶之中,发现她已经直起了身子,帮着自己把衣服脱得精光,然后用她灵巧的舌尖舔向了自己的胸前。   “啊!”他一下子疯狂起来,放开赵婕妤,紧紧搂住安嫔曲线玲珑的娇躯,三两下就将她的衣服撕开了。   “老爷!你坏!”安嫔就象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处子一样,用双臂去遮挡住自己的傲人胸脯。   他也不回话,拉开她的双臂,低下头去,含住她那鲜红的蓓蕾,吸吮不止。   她将身子不停地向上挺立,他的手指则径直探幽下去。让她身心俱佳,感觉泛舟于湖上,又如漫步于云端,兀自摇摆不已。   他的手还在继续深入,却没前进多少,就见她皱着眉头叫:“痛啊!老爷!慢点!”   他微微一笑,停止待命,虽然不再继续,却能感觉到她身体深入传来软绵绵的感觉,很是受用。   被他就这样按兵不动,过了一会儿,她开始感觉到身体里发出了微妙的变化。   “好老爷!真好!”她娇呼一声,将身体用力地向上抬。   他一见,便知她已然迷乱,就继续深入,更不时地入侵她身体的细微处。   这样一来,她已然泛滥成灾。   “好老爷!你真好!”   听见美人褒奖,他开始得意地笑,却在此时,一旁的赵婕妤已经伸出手,探向他的身下。一握之际,刚才已经软塌之物竟然暴胀起来,像是欲冲出重围的猛兽似的。   “啊!老爷!你还真是厉害,弄得我们姐妹俩都害怕!”赵婕妤适时发出一声惊呼,故作畏惧状。安嫔也抬起了头,见到他如此雄威,也瞪大了眼睛。   “哈哈!害怕了吧!两个小宝贝,不要怕,老爷一定让你们可心!”他见她们如此惶恐,更是得意起来,虽然轻声安慰,侵袭安嫔的手却一下子加大了力度。   赵婕妤见他如此,也没闲着,不停地用手指轻轻撩拨着他。   在她的撩拨下,他更是觉得欲火冲天,浑身火热热的,本能地抽出手来,翻过安嫔的身子,压在身下,故作逡巡之态。   “你好坏!”她轻然一叹,不自觉地将身子向上挺了挺。   他一声坏笑,挺动身体,徐徐向前。   “好老爷!有点痛!”她脸上一副愁苦表情,将身子向前挺了挺,反手推了推他,略显娇羞。   他一翻身,把她的娇躯弄平,炽热待发,已是箭在弦上。此时赵婕妤已经从后面缠绕过来,环抱住他的脖子,他欣然承受,一面深吻她的樱唇,含住香舌,两手更是不停地揉搓安嫔胸前的蓓蕾。   经过如此挑逗,安嫔已经全身轻抖,再也耐受不住那种蚀骨之感,娇喘呼呼说道:“老爷!好老爷!这会儿不那么痛了!你可以慢慢地试试看!”   说话之间,她已把将身体分得更开,准备畅快迎接。   他知道她此时芳心大动,便微微用力,径直入侵。   “啊呀!”她发出一声惊呼,一下子咬紧了牙关。   他也惊讶于今天自己的不同寻常,看来自己转运的时候来了,不光快要当上首辅或者黄袍加身,自己身体的第二春也要到来了。   就在听见她大叫之时,他感觉到了一些阻碍。又见她头冒着汗,眼睛紧闭,眼角边甚至挤出泪水,便按兵不动,不再向前。   二美也觉得惊讶,没想到这年岁之人,竟然还会有这么神勇,当下都有心看看看看他的持久力如何。   自古美人皆骷髅,她们要的只是这一时之爽,却根本不管男人为了爽快付出的代价。   他见她们惊讶,也愈发自得起来,身体暗自不动,双手仍按在安嫔蓓蕾上一阵揉捏,然后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问道:“好宝贝!现在觉得如何了?还痛得厉害吗?”   “老爷!就这样!等一会再慢慢来!”   他有些心软,眼见她如斯,有些不太忍心,于是动作也变得松缓很多,一动一静,点到即止,就这样轻怜蜜爱,尽情挑逗,使得她逐渐激动起来。   只见她双腿乱动,时而缩并,时而挺直,时而张开,同时频频迎起身体,一下一下地颤动。这表明她兴致已炽,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   他见时机已经成熟,也就不再顾忌怜香惜玉,愈发肆意妄为起来。   交颈鸳鸯戏水,并头鸾凤穿花。喜孜孜连理枝生,美甘甘同心带结。将朱唇紧贴,把粉面斜偎。罗袜高挑,肩胛上露一弯新月;金钗倒溜,枕头边堆一朵乌云。誓海盟山,抟弄得千般旖旎;羞云怯雨,揉搓的万种妖娆。   恰恰莺声,不离耳畔。津津甜唾,关吐舌尖。杨柳腰脉脉春浓,樱桃口呀呀气喘。星眼朦胧,细细汗流香玉颗;酥胸荡漾,涓涓露滴牡丹心。直饶匹配眷姻偕,真实偷期滋味美。   如他妄为,她也被撩发出无尽狂兴来,猛地紧搂住他脖子,娇喘不止地说道:“老爷!很难受!只管来吧!”   他猛吸一口气,奋力再战。   “哎呀!”只这一下,她就痛得双泪直流,全身颤抖,几乎张口叫了出来,但却被他的嘴唇封住,想是因为他的太过暴烈而吃痛,双手不住推拒,上身也左右摇动。   见她痛得厉害,他只能伏卧不动,而此番静止,也是十分受用。   就这样的拥抱片刻之后,她感觉疼痛已去,身体里反而酥酥地愈发难受。   “宝贝!现在如何?”   “老爷!还是受不了,要不你先和妹妹来来吧,我实在是承受不了!”   他得意地笑了笑,轻轻挪动身体,望向了赵婕妤。 第六章 步步惊心彼纷忙   赵婕妤刚才眼见他俩欢爱,自己身下已是泛滥成灾,眼见安嫔将机会让给自己,当下暗喜,可是见她刚才如此难受,也是有些惊心,将眼光望向他那身下,不禁咋了咋舌:“老爷!我也怕怕,您可要对我温柔一点儿!”   “放心吧!宝贝!”他点头安慰着她,可是当她刚刚把身子伏好,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从她背后侵入了。   “老爷!你!”她惊呼一声,没想到他竟然老夫聊发少年狂,一下发动如此“言而无信”的进攻。   不过,这也激发了这位美貌婕妤之野性。这一次,她竟然没象安嫔那样吃痛难熬,虽然惨遭突袭,但一声闷哼之后,她居然忍受了下来。   “哦?”他有些惊异,不过很快释然,这位赵婕妤比安嫔更可他的心意,虽然二美各有不同,但是靠这种既能耐受、又够热辣,乃是男人的最爱。   他于是渐行渐进,深入浅出,这是逗引女人情欲提升的技巧。   这时祭出此举,乃是要给她们一个明确展示,自己乃是一代雄主之才,雄健浑厚,无所不能。他当然更明白,此时最重要的是适时巩固自己的心神,唯有这样才能表现得更加神勇。   这样坚持一会儿之后,赵婕妤已是娇喘微微,愈发狂荡快活,情不自禁地摇动蛇腰,向上相迎。   见她苦尽甘来,春情荡漾,他更是欲火如炽,贴紧她的玉背,搂紧娇躯,由慢到快,由弱到强。   这样的连续攻击直弄得她娇喘连连,媚眼如丝:“老爷!好老爷!美死我了……”   如狂蜂戏蕊,二人愈发狂乱起来。   旁边的安嫔眼见他们二人癫狂,愈发羡慕,在一旁已是跃跃欲试,忍不住也跟着他们哼哼唧唧起来。   他大笑起来,猛地挪过身子,扑在安嫔的身上,直接侵入进去,不问青红皂白就开始耸动起来。   “啊!老爷!你太厉害了,奴家要死了!”安嫔刚才已然身心大动,这番接纳已是从容不少,所以得偿所愿后,迅速进入欢畅时节。   三人颠鸾倒凤,已是喜不自禁,忘乎所以。   到了后来,他已经记不得身下是谁,只知道全力耸动,似乎要把最后一丝力气用尽,向这二位绝色佳人证明自己仍是宝刀未老,廉颇尚饭。   这一阵床第大战着实惊人,二个尤物你来我往,寻找一切机会与他交欢,让自己的痛快之感得以延续。   他也乐得其所,如同一个单骑闯入对方敌阵的将军,不见举盾抵挡,只见铁枪飞花。   潜龙已经腾渊,正待一飞冲天之时,他发出了痛快的嚎叫:“怎么样?小宝贝儿!爽不爽?爷弄得舒服么?”   她俩已是春潮泛滥,欲仙欲死,二人均是娇颊艳红,樱唇微开,喘气如兰,尤如两朵并蒂盛开的海棠,口中娇呼道:“老爷!你真棒!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二人一面娇哼着,一面疯狂迎合他的癫狂。   他眼望着二人白花花的身体,开始发出了狼一般的嚎叫,从未有过的快意涌上心头,他痛快地耸动着腰际,忽然间感觉心头一凛,然后胸腔里所有东西象被掏空了一样。   他犹豫了一下,可箭已上弦上,不得不发,于是继续放肆耸动,正在得意之时,却突然感觉眼前一黑,一下子失去了知觉。   “喔!噢!”听到他“啊”的一声大叫,二女媚眼一闭,也随着他一起大声叫喊着,似乎在享受着无穷无尽的畅快感觉。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见他还没有动静,她俩这才慌了神,急忙边摇边唤:“老爷!老爷!你怎么了?”   怎么叫都叫不醒,她俩急忙又是掐人中,又是按虎口,终于让他缓了一口气回来。   “啊!”他轻唤一声,慢慢醒了过来,见光着身子的她俩跪在一旁,甚是着急,轻轻眨了眨眼:“我这是在梦里么?”   “哎呀!老爷!您刚才真是吓死我们姐妹了!你可算是醒过来了,要是你没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他笑了笑,“你们老爷我这么生猛,哪会没了呢?哈哈哈!”   笑声未完,他却觉得心头一紧,当下知道顾公公给自己这一小瓶药性虽强,却有些不小的副作用。   毒甚毒矣,这壮阳猛药真是害人不浅。   他略作休息,继续与二美抱在了一起。   ……   此时已近酉时,而东宫密室中的密议,仍在继续。   朱翊钧发现,只要听到张贵妃的名字,母后都会咬牙切齿,看来女人是最仇恨女人的。   李贵妃这时用手作了一个向下砍的动作:“干脆一不作,二不休,现在就把张贵妃和她儿子朱存孝抓起来,或者软禁,或者直接赐毒酒,斩草除根!”   张居正和冯保都不说话了,陷入了沉思之中,他们感觉她这样做肯定不妥,但是又说不出什么更好的理由来向反驳她。   三个人这时都把目光转向了少主!   朱翊钧本来想再绷一绷,但看到现在这个形势,自己不下决心是不行了。   本来知道张贵妃和弟弟朱存孝竟然派杀手刺杀自己,心里憋了一肚子火,恨不得扒其皮噬其骨,啖其肉饮其血,但是又一想,张居正一贯教导自己做事要四平八稳,做人要宽厚仁德。让他印象最深的是,就是张居正给他讲过一个“大禹下车泣罪”的故事。   当年大禹巡行诸侯国,在路上遇见一些被押送的罪人,下车问他们为何犯罪,听后伤心垂泣。左右不解:“这些人不听从您教导,触犯刑律,罪有应得,作为君王,您为什么要为他们伤心呢?”   大禹回答:“尧舜作君主之时,以仁德感化民众,使天下人守体安分,不犯刑法。现在我作君王,仁德不足以感化民众,所以才致使他们犯罪。罪是他们犯的,责任却在于我,所以我为他们伤心。”   想到这儿,他站起身来,笑着挽住李贵妃的胳膊:“母后!新君当立,还是以仁爱为主,向天下表示宽厚之德。以前皇帝一即位就大赦天下,我这一即位就斩杀自己的兄弟和小妈,虽然他们天天想害我,但我已经是一国之君,就应该以德报怨。您说是吧?”   “但是,这绝不代表我们就好欺负!”没等母后回答,他就一下子冷峻了神色,目射精光:“必须对她们严加防范,现在冯保兼任东厂厂公和大内总管,掌握着最核心的防卫,只要在她们的宫院内增派内卫,加强震慑,她们一定不敢乱来。”   “至于高拱,就请张居正大人多多联系其他大臣,争取与高拱多多周旋。必要的时候让他多出头,没关系,我们可以忍。等半个月正式登基后,我们再找机会一个个收拾他们就行。现在这半个月,我们只要谨慎小心,不主动犯错,就没有太大的问题。”   这一番话,说得大家都点头,连李贵妃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禁不住鼓了一下掌,用手爱怜地摸着儿子的头。   几个人用眼睛相互对望了一下,在少主的提议下达成一致。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有太监高叫,“首辅顾命大臣高拱,求见太子殿下!”   这一声,有如晴天里响了个霹雳!   四个人在一瞬间石化了,面面相觑!   冯保赶紧挪了挪桌子的一角,墙壁又打开了,几个人迅速出了密室。   高拱的突如其来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朱翊钧,这次密谈是他提议的,高拱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而且刚才还说,这个高拱现在是肯定和自己站在一起,但他为何如此来势汹汹。   这人也太可怕了!   这个高拱要干什么?   还是张居正反应快,轻声说了一句:“高拱应该只是来表忠心的。”   接下来,害怕门外的高拱听见,张居正没有再说一句话,他摊出手掌,伸出一个手指在李贵妃面前停住,用手掌摇了摇;又用手指在冯保面前停住,又用手掌摇了摇;最后把手指指向自己,却没摇手掌,摇了摇头!   聪明的朱翊钧马上看明白了!   太子的生母和总管在这儿,没有什么不妥,唯一不妥的就是次辅大人张居正居然在这儿,虽然他是太子太傅,但现在明显不是上课时间!首辅都没到,而次辅却先到了!   不论如何,次辅遇事应当先和首辅商量,越过首辅直接找皇帝,这就是存心!   皇帝还未登基,两位顾命大臣先打起来,这还天下大乱么?   他这时把一个手掌平伸出来,掌心向下压了压,意思是请张居正放心,如果高兴是来表忠心的,我这个皇帝会替你打掩护的。张居正很快读懂了少主的意思,伸出了大拇指表示赞同。   可是,接下来,朱翊钧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象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如果高拱不光是来表忠心,还是专程来堵张居正的。一石二鸟,这就是人心叵测了!   但是高拱怎么会知道张居正在这儿,除非他有眼线“间士”? 第七章 狸猫太子两相换   如果这里真有“间士”,那就是冯保的失职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冯保一眼,只这一眼就让冯保无比紧张起来,中午的东宫之刺还阴影未除,一下又来了“间士”事件,哪一件事情真的追究下来,自己都难逃干系。   东厂厂公的官服勒得很紧,让他着实出了一身冷汗。   朱翊钧转了转眼睛,这会儿还不是出言相责的时候,应当尽快解决眼前的问题。就在这电石火光之际,他忽然想了个好主意,拉了拉冯保的衣角,指了指身后。   冯保何等伶俐之人,迅速明白了少主的意思,他是想让自己带着张居正从后门出去,于是赶紧拉着张居正就往屏风后面走。   “慢!”少主好象又想出了什么更好的办法,轻轻唤住冯保,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冯保一边听一边头,脸上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惊诧,但此时已没有时间让他惊诧,于是赶紧拉着张居正边走边低语:“太傅,我送您,走后门!”   走出好几步以后,冯保回过头来对少主和李贵妃使了一个眼色。   “宣!”少主几乎和李贵妃同一时间喊出声来!   在喊出声的同时,朱翊钧有些后悔,这些人现在都还觉得他不太成稳,包括母后,所以自己以后还是应当表现再沉稳一些。正所谓少要沉稳老要张狂,就是这个道理。   这时候,高拱一脚迈过门槛,象一只高傲的雄鸡一样,气宇轩昂地向少主走来。   朱翊钧侧身斜眼看了一下身后,冯保和张居正早已走远。   冯保被少主那一眼惊得不轻,绕过屏风以后,整身衣服都湿透了!还好少主没有往下深究,他略略宽了宽心,可仍然觉得心有余悸。   接下来的事情可不能再办砸了,刚才少主特意交待那几句话可是字字珠玑,句句要命,来不得半点儿含糊,他于是下了大决心,唤来了一个小太监,耳语几句,那个小太监迅速跑走了。   这个小太监跑得飞快,出了东宫后门,一闪身进了旁边的胡同里,一甩手,居然向空中打出了一支袖箭!   十万火急!   只是短短的时间,东宫后门外就停好了两顶白黄颜色的大轿子!   冯保的目力极好,在离后门还有一百丈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两顶轿子,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快到后门的时候,张居正刚想迈步出门,冯保突然拉住了他,顺势往旁边一带,来到了右边的门房处。二人进去,很快带上门。   冯保先施一礼,说话很快:“先生,得罪了!”   张居正不解其意,刚说了一句:“何来得罪?”却一眼看见屋里已有两人,一位正是东厂副督主王三宝,另一位是一个身材修长的不认识之人。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套太监服,还有一套官服。   他很快明白了冯保这是要使用调包计,于是大度地笑了,径直朝前走了两步,来到桌前,用手一指太监服:“冯总管客气了!何来得罪?来来来,三宝兄弟,受累受累!”   王三宝迅速帮助张居正换上了太监的无翅帽,穿上黄白相间的太监服,然后用身体挡住张居正,拔脚就往外走。   两人一前一后分别上了两顶轿子,张居正在轿子里轻声说了一句:“去陈皇后那儿,坤宁宫!”轿子很快走了。   他们走后只一会儿,又快速来了一顶红黑相间的官轿停在了后门前面。   这时,那个刚才在门房里的身材修长之人,已经换好了官服,扮作张居正的样子,走路不紧不慢,出了大门,掀开轿帘,上轿就走。   这一走一换,前后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却是紧锣密鼓,步步惊心。   让张居正穿上太监服饰,是为了让他能够迅速脱身,完全逃开对手的眼线!   再找人扮作他,是为了转移对手这个眼线的目光,甚至将他引出来,将其一举拿下!   “狸猫换太子!”   “投石问路!”   “引蛇出洞!”   这就是刚才朱翊钧在冯保耳边说的三个短短的词语!   冯保怎么也弄不明白少主是怎么想出这三个奇招来的,他哪里知道,朱翊钧这段时间爱上了《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恨不得天天捧着它们吃饭睡觉。   就是这三个短短的词语,加上冯保极强的执行力,不到一刻钟就引出了这个极其危险的“间士”!   果然不出朱翊钧所料,扮演张居正之人坐着官轿刚出发,就有一双眼睛就躲在不远处的阴影里观察着官轿。   看着轿子走远了,这个躲藏极深的“间士”才慢慢把身子从阴影里移出来。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盯着轿子的时候,已经有好几双眼睛同时盯上了他。   这个“间士”慢慢从阴影移步出来,想看清楚这顶官轿向着哪个方向而去,就在这时候,一顶黄白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他的身后,没容他有任何时间反应,轿子里突然闪出一个人,迅速捂住他的嘴,一把将拽住进了轿子!   轿帘很快关上,轿子无声无息地走了。   冯保站在后门的一旁,清楚看到了这一幕。还算不错,只用了这么一会儿,就成功逮住了“间士”!少主今天不知道为何突发奇想,想了一出这等“狸猫换太子”的好戏来,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位东厂厂公、大内总管很想亲自审问这名胆大包天的“间士”,但是时间紧迫,再耽误一会儿,高拱就会觉察出漏洞来,他得迅速赶回朱翊钧那儿复命。   想到这儿,他当即回身,三步并作两步,象在跑,又象在飞!   这个与顾命大臣一起列入遗诏的司礼监冯保,居然是一个绝世高手!   宽大的袍服在疾速的风中鼓了起来,就象一只巨大的飞天蝙蝠,飞过回廊、花园和偏殿。几乎没容得人眨眼,冯保双手一合,已经来到太子殿前,他居然脸不红,气不喘。   屏风前,朱翊钧和李贵妃刚给高拱赐了座,正在相互寒喧,李贵妃大声吩咐一句:“看茶,上果品!”   就在这时,冯保已经来到屏风后面,顺势从递送水果的宫女手中接过了盘子,然后从屏风旁边探出头来:“主子!首辅大人!请用今年新下来的荔枝!”   正奇怪冯保去哪儿了,原来是亲自张罗新鲜荔枝去了,高拱这才把心放宽了一些,笑吟吟地从他手里接过盘子,放到少帝的面前:“还是圣上和太后先请!冯总管,您还亲自敦促手下去洗荔枝啦!”一边笑着对冯保说,一边却斜着眼睛往屏风后看了一眼!   这个老东西!是要作死么?   朱翊钧、李贵妃和冯保几乎都同时看到了高拱的这个小动作。   如果是一个壮年的强势皇帝,大臣是绝对不敢在这时斜眼偷瞟的。他也就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朱翊钧能感觉到母后轻扶在自己身后的手有些颤抖,肯定是被这个高拱老儿给气的。   看来高拱还真是来堵张居正的!   少主不太清楚,李贵妃和冯保可是再清楚不过,现今大明朝,最重要的两个人物,高拱和张居正,看上去和和气气,其实早就结下了梁子!   两人本来非常要好,张居正的老师徐玠还推荐过高拱,引荐他当了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进入内阁。   但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高拱从一个谨慎新人成为羽翼渐丰的老鸟后,与徐玠和张居正师徒的矛盾日深。他后来终于把徐玠挤走回乡养老,当上了首辅,张居正居于次辅。而这第一第二之争,从未停止过。   在来这的路上,高拱就接到密报,张居正从乾清宫出来后没回自己的府上,而是直接向着皇宫方向而来,很可能是想赶在前面向少帝邀功。他于是决定去马上堵张居正,这么多年的内阁大学士也不是白混的,宫内宫外都有他的“间士”眼线。   但高拱还不知道,他的第一“间士”现在正在东厂的刑堂里哀号,痛彻心扉!   冯保嘿嘿笑了两声:“先帝圣明!坚绝制止‘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八百里加急所以本朝的荔枝只是用普通马车运送!从岭南到北京,取这种要熟未熟的先摘下,再敷上冰块用马车运来。您看这次摘果的时间把握得挺好,到了京城再看这壳的颜色却是刚刚好。这是五月最早熟的品种,首辅要不要先尝一个?”   高拱大笑着打着哈哈:“好好好!不过还是请太子和李后先来!哈哈哈!”   这顿荔枝吃得够尴尬的,高拱边吃边说了些年号、登基细节方面的事情,没什么新鲜事情,方才的密室之谋早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朱翊钧不停地眨着眼神,高拱老儿说的每个字他都听进去了,但他在高拱面前不能表现出来任何智慧和霸气,最好的办法就是装傻,所以他故意看上去心不在焉一直走神的样子。   要说装傻,其实比率性与霸道更难。而且既然装,就索性装到底。   倒是李贵妃知礼知节,颇具大家风范:“我们母子年纪轻,学识浅,首辅在这方面深知礼仪及程序,有劳首辅费心了!请首辅代为操持打理,我们一切都听首辅的!”   高拱听见这话,得意地笑了几声,竟然自行认可了这个赞许,连一句谦虚的话都没有:“臣必将尽心竭力,为大明江山和圣上基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又说了几句,高拱早已是心花怒放,内心得到了极大满足,刚才赶来堵张居正的糟心事儿也早忘到一边去了,起身向少主和李贵妃告辞。   看着高拱转身离去,朱翊钧又一次感受到了高拱带来的巨大的压迫感,这种感觉太强烈了,几近让人窒息过去,三国最后两个小皇帝在面临董卓和曹操时估计就是这种感觉。   “庆父不死,鲁难不已!”他在心里狠狠地把高拱骂了一万遍:“你这个龟蛋,小爷总有一天要毫不留情地把你办了,让你翻不过身来!” 第八章 无间不道计无常   高拱才走,朱翊钧就急切地问冯保:“快说,怎么样了!”   冯保笑了:“少主放心,太傅已经安全送出!太傅何等明慧,三宝已经掩护他去了陈皇后的刊宁宫,估计高拱老儿只是怀疑太傅来了皇宫,并不知道具体到了哪儿。还有,少主,您应该感觉高兴,按照您刚才说的巧计,我们略一布置,已经抓到了这个‘间士’!”   朱翊钧一下笑了:“间与无间,道与无道!无间之道!”   《孙子兵法》专门用一篇“用间篇”提到,双方对战,很大程度比拼的就是“间”用得如何。所以,充分用间,若有若无,是真正的王道!   一旁的李贵妃听了后吓了一跳,这么快就抓到了“间士”?还是钧儿的计谋?这小子今天怎么这么邪门,他怎么知道对方的“间士”是谁,又怎么一下就把他抓住了,而且好象知道一定抓得住,居然笑得这么开心!   这一声“无间道”!更是把冯大总管的寒毛都吓得立了起来。   冯保不光武功盖世,文才涉猎也很广。少主刚才说的“无间之道”,是佛教中八重地狱的最后一重,惨不忍睹,他难道是用无间道比喻自己东厂刑堂的残忍狠毒么?可少主从未去过啊。   难道不是比喻,是讲论佛理?   佛理中的无间道立于黑白道之间,为权力、生存、金钱而互相出卖、争斗。可是,少主现在跟着太傅学习的只有四书五经,根本没有提到过这个啊!   冯保哪里知道,朱翊钧只是把张居正最近给他讲的一句话念出来了而已。至于李贵妃,更是不知道“无间之道”的典故,她现在最关心的是只是结果而已,于是着急问冯保下文:“是不是已经在审了?什么时候能审出来?我们要不去审问的地方看看?”   冯保看了一眼少主,顿了一顿,向李贵妃作了一揖:“主子,东厂刑堂各种刑具俱全,挺吓人的,而且在押犯人也不少,不适合咱们去那儿。要不我把人提来东宫审问吧!不过,这人用刑之后样子肯定不太好看,少主还是别看了,先请用膳沐浴歇息吧!”   李贵妃点了点头,朱翊钧也听出了冯保的意思,他们是嫌自己年纪太小,怕自己看到的场面太血腥。   既然如此,他也不好意思说一定要看,不过他倒是真想看看他们是怎么对待这些“间士”的?   ……   东宫外,张居正加快了步伐。   不出一袋烟的功夫,他已经拜谒完了陈皇后,请陈皇后节哀,又简单说明了一下登基的准备情况。陈皇后非常信任他,一一点头,还特意叮嘱他一定要照顾好少主。   出了坤宁宫,张居正发现细心的冯保已经换了轿子,那顶由宫内人员乘坐的黄白相间的轿子,换成了官员乘坐的红黑相间的轿子。但是抬轿子的人没变,只是换个衣服,个个精瘦精瘦的,一看就是内外精修武功的练家子。   张居正走到轿子的前面,这时一位轿夫替他掀开帘子,用非常轻的声音对张居正说道,“大人,三宝副督主让我转告您,‘间士’已经捉到!他正在亲自提审,就不陪您了,让我们务必保护好您。您准备去哪?我们送您去!”   “间士”已经捉到了!这是个好消息。要说这高拱也够厉害的,皇宫内廷有冯保这么细心谨慎的人管着,他愣是能插进手来。   心里这么想着,张居正脸上却丝毫不动声色,只点了一下头,上轿坐定了,才对掀帘子那人轻声说道:“兄弟!辛苦!送我去首辅高拱大人府上,要快一些!”   去高拱那儿?   掀帘子这人有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他脑筋转得很快,立刻明白了张居正反其道而行之的意图,迅速应了声“是!”,把帘子放下,看了旁边的几个轿夫一眼,“起轿!”   轿子走得又稳又疾,很快到了高拱的府门外。   轿子刚刚停稳,张居正一把就掀开了帘子,领头的那个人赶紧凑上前去,“大人!”   “快去通报,就说张居正求见!”   “是!”   这人轻轻把帘子放下,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府门外,朝府门外站着的卫兵一弓腰,“烦请通报!内阁次辅、吏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太子太傅张居正求见首辅大人!”   张居正在轿子里听着,一下子对这个掀帘子的人有了一丝好感。头一天给自己抬轿,就把官职背诵得这么清楚,滴水不漏,看来冯保手底下真有不少能人!   高拱府外的卫兵不敢怠慢,急忙跑去通报。不一会儿,就有一名管家模样的人从里面匆匆跑出来,对张居正的轿子行礼:“张大人,首辅刚刚去了东宫。”   张居正掀开帘子走出矫子,对着管家一弓腰:“哦,首辅没在?那我就在这儿等他一会儿吧。”   管家连忙哈腰:“张大人!您里面请,请在前厅稍坐喝茶,估计首辅很快就回来。”   谁知道张居正却不领他这个情,用双手撑住了腰,晃了晃身体,“这几天操劳大大小小的事情,弄得身子困乏了,正好在外面活动一下身体,就先不进去坐了!我就在这儿等高大人吧。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这句话一说完,他也不再和高拱的管家多说一句话,就前后转动身体活动起来。   高拱的管家被整了个大红脸,回去也不是,往前再请也不是。只得低头束手,满脸陪笑,怯怯地在大门前站着。   张居正却根本不看他,旁若无人一般,抻抻胳膊踢踢腿,打出一套拳法来。   五禽戏!   这么位高权重的一品要员,竟然在别人的府门前耍起了五禽戏!   闪转腾挪间,时而前后兼顾,时而左右互搏。给张居正抬矫的东厂高手们看出来了,这位次辅大人耍得还挺是回事儿,有模有样。   打到最后一节鹤戏的时候,高拱回来了!   他正美美地坐在轿子里,想到少主和李贵妃对他的恭维态度和毛病之词,心里泛出无比的自得来,一路屁颠屁颠地哼着小调。就在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他突然从侧方小窗户看到了张居正,不禁睁大了眼睛。   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张居正,他怎么会在自己家门口?   再一看,更是愣住了!这家伙在这儿干嘛呢?卖艺讨钱?还别说,五禽戏耍得真不赖啊。   张居正打完最后一式,作了一个白鹤晾翅的动作,头轻轻扬起,正好看见了高拱的轿子。两手顺势一收,移步来到轿前,微微探身:“首辅大人安好?”   高拱的管家此时象兔子一样飞奔过来,一抢身给高拱掀起了帘子:“老爷!次辅大人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高拱移步下轿,整了整腰带,向张居正回了一揖:“叔大!为何站在门外,不进去坐啊。”没等张居正回话,他转过脸来对管家就是一顿臭骂,“你们是怎么待客的?我不在家,难道就不能让次辅大人在屋里稍坐么?”   “这……”管家一脸愁容,摊开手掌,有苦说不出。   张居正笑着一把抓住高拱的胳膊:“肃卿老兄,我好久没活动了,正好借贵府门前的宽敞地方活动一下身体,你就别责怪你们的大管家啦,哈哈!”   高拱也哈哈大笑,“好好好!我们这些大臣们为了国家操劳,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确实应该多活动活动。来来来!叔太!里边请!”   “肃卿老兄先请!”   两人手挽着手,看着比亲兄弟还亲,一点也看不出有任何矛盾来。   高拱让手下领着张居正在前面走,故意放慢了脚步,轻声问管家:“这家伙什么时候来的?来多久了?”   管家一脸苦相,“他来了快半个时辰了!您想想,他一套五禽戏都快打完了!”   高拱点点头,悄悄在心里计算着张居正可能来去东宫的时间。   两人在会客厅分宾主位置坐下,高拱吩咐上茶。   张居正先拱一拱手:“老兄!我就不和您客气了!长话短说,今日乾清宫散后,陈皇后把我叫去了。”   “哦?陈皇后?她说什么?”高拱显然对这个性格软弱、也没有太大实权的陈皇后并不放在心上。   “简单道了一下节哀。她问了一下我们怎么准备少帝登基的环节,还有用什么年号。对于我们议好的,她基本都同意,只是叮嘱我们目前要齐心协力,扶好少帝即位这一程。”   “那是自然!”高拱心下一宽,结合着刚才计算的时间,想想张居正这家伙好象没说谎,看来他从乾清宫出来没去东宫,而是被陈皇后叫去了。陈皇后叫他也是合理的,因为担心首辅得去帮助少帝,所以先把次辅叫去。   想到自己在东宫和太子、李贵妃只简单聊了一下,而张居正已经在这儿候着自己了。而且“间士”刘一鸣到现在还未回话,说明应该没有什么异常情况,看来自己还真是多想了!   想到这儿,高拱一下高兴起来,心里的得意劲儿又上来了:“管家!准备些好酒好菜,我和叔大最近天天忙于国事,都没怎么好好喝两杯。来来来!叔大!今天咱们哥俩好好痛饮一番!一醉方休!”   张居正爽快地应承,“好啊,我也好久没和首辅大人饮酒了,咱们要不把同为顾命大臣的高仪也叫上?”   “叫高仪?他那性格不温不火的,在一起根本喝不起来!还是别叫他了!就咱们哥俩!什么事情只要咱俩议定了就好!来来来!叔大!管家!快快上菜!”   高拱哪里想得到,他的所做所想,已经被算得死死的!   而此刻,他的顶级“间士”刘一鸣,正从东厂刑堂被拖上马车,在运往东宫之路上! 第九章 玉食温浴美人指   朱翊钧一个人坐在诺大的屋子里吃饭!   李贵妃和冯保为了提审“间士”,都顾不上吃饭。他们担心用刑审问场面过于血腥,不敢让少主看。吩咐两位贴身宫女带少主去中殿先用膳,然后洗个澡。   其实朱翊钧早饿了,肚子早就“咕咕”叫了起来。   确实是,从睁开眼睛到现在,经历了各种步步惊心,只吃了点荔枝和点心,一粒米都没进过,肚子早闹开了。   冯保已经吩咐专门负责乾清宫御膳的大厨们迅速调往东宫,然后把太子用膳的规格也提升为皇帝专用规格。   两个漂亮宫女领着他来到用膳的中殿,立刻把他吓了一跳!   太气派了!足足比自己原来用膳高出去很多倍!   长长的一个条桌,足有十米长,摆在殿堂正中间,上面已经摆了好些凉菜,而且只在正中间摆了一把椅子。   这把椅子只能是他一个人坐,而旁边所有的人,都是给他一个人服务的,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他在椅子上坐下来,饶有兴趣地看太监们上菜!   一阵铜铃声响起,一排清一水服饰的太监用头顶着金光闪闪的餐盘,鱼贯而入。餐盘上系着小铜铃,走过来叮叮作响,盘上都还罩着一把金色的小伞。   走近了看,这些太监胸前还系着一个蓝色的小纱巾。   等他们到了长条桌前把盘子放下,朱翊钧才看出这些小纱巾的作用,原来他们放盘子的时候,先把纱巾捂住自己的嘴巴和鼻子,再把盘子轻轻放下,主要是怕鼻气和口水喷到了主子的菜肴上。   太讲究了!   看着太监们细致地摆放菜肴,肚子叫得更欢了。那两个贴身宫女听到了,忍不住掩嘴轻轻笑了起来。   这一笑吸引了朱翊钧的目光,他索性不看太监们摆菜,打量起这两个漂亮宫女来。   两个宫女也是冯保和母后这几天刚刚安排过来的,岁数并不大,也就十六七的样子,长得甚是端正。   尤其是眼睛大一点的那个,长得太漂亮了。可是虽然漂亮,却让人很难对她有什么邪念,因为她长得非常端庄,有一些像观音菩萨。   另外一个则比较妩媚,笑起来满园春色。   两个人各有千秋,看得他心里浮想联翩的。   “你俩叫什么?”   那个妩媚的宫女放开了掩嘴的手:“主子前天问过一次,今天怎么又问?我叫小倩,她叫阿珠。”   声音也好听!   朱翊钧一下呆住了,不禁想伸手去抓小倩的手,旁边的阿珠反应很快,把筷子迅速塞到了他的手上:“主子,请用膳吧。”   一下没得逞,他只得把筷子含在嘴里,心旌荡漾地看着两位美女,本来想叫人给她俩加两个座,一块坐下吃,但是看着满场的太监都在旁边候着,想想这样做肯定不合礼制,害怕有人给李贵妃打小报告,还是先解决肚子问题吧。   一筷子下去,这是什么东西啊,很好吃!   一下子心血来潮,让小倩去把御膳房的大师傅叫出来,一道菜一道菜地给自己介绍。   炙蛤蜊、炒鲜虾、田鸡腿、笋鸡脯,还有白扒鱼唇、红烧鱼骨、桂花鱼条、八宝兔丁。   最精致的,是一个小罐子,叫“千珍罐”,是将海参、鳆鱼、鲨鱼筋、肥鸡、猪蹄筋共烩成一道。   得此美味,真是佛也跳墙。   太美味了!   即便身为太子,今天才算是真正开了眼界。   他突然想起一句话,天上龙肉,地下驴肉!   “有驴肉没有?”他也不知道怎么就顺口就说出来了这一句。   他并不知道,他父亲明穆宗,早年就好吃驴肉,后来因为体会到杀驴取肉太奢侈,就把驴肉禁了。   驴肉是先帝所禁,现在主人新换,而且少主难得高兴,金口即开,哪有没有的道理。御膳房的大师傅急忙屁颠儿跑了过来:“回主上!有驴肉!臣等这就去准备,请主上稍候!”   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去找的驴,总之不多会儿,驴肉端上来了,一个金盘子,中间切着整整齐齐的驴肉,旁边还有很多像粉条一样的东西摆了一个龙的图案。   尝了一口,还真好吃,再尝了尝旁边的粉条,这个更好吃,又脆又酥。   “这是什么啊?”   这时御厨赶忙回答:“回主上,是脆皮驴肠!”   “脆皮驴肠?”   “对,回主上,这是用猛火先整根猝过驴肠,然后细细往驴肠里灌上蜂蜜与鲜料,再用慢火轻烤而成,因为时间仓促,不知道是不是合主上的口味?”   “太好吃了!赏!”   吃得满嘴流油的他此时已是意兴盎然,说完这个“赏”字,自己都不知道赏什么好。   平日里太子要是提出赏赐,一般都是丝绢或者金银,但是,御膳房的大厨师们好象听惯了这个字,轻轻挥手示意,身边这些太监宫女们也好象迅速知道该如何“赏”。   他们的嘴角都挂着笑,先向少主跪谢,然后轻轻把他没吃完的或没动筷子的盘子,用黄布包了起来。   难道是准备拿到冰库里留着吃下一顿,可是皇帝肯定不会吃过夜菜,必须是最新鲜的才对。   看到这时,他突然想明白了,这些没吃完或是没动筷子的菜,就是对手下人最大的赏赐,想想也是,能够从御膳房呈上皇帝餐桌的菜品,无论选材、用料、手艺、调味,就已经是人间头等美味了。   菜足饭饱!他把最后一点驴肠也嚼进了肚子里,一推盘子:“吃饱喝足,洗澡去啦!”   阿珠和小倩拿着灯笼,领着他向偏殿走去,几个太监在身后跟着。   打了个饱嗝,看着阿珠和小倩打着灯笼娉婷的背影,不禁有些心襟摇曳。   过了会,来到偏殿的屏风前,阿珠和小倩侧身让他走进去,身后的太监把大门关上了。   他这才发现,不光是用膳,洗澡的地方规格也提高了。   经过一番精心布置,浴池显然比原来气派,中间这个大池子水面似乎加宽了,至少能容纳上百人,雾气腾腾的,旁边还新开设了很多个小池子,有的池子里放着花瓣,有的池子里放着牛奶。   这么大这么多的浴池,就一个人洗,而且想洗哪个洗哪个。   他不由得看了看身边的阿珠和小倩一眼,一个人洗这么大池子太没劲,如果这两位美女能跟着一块洗就好了。   无限畅想的他发出了无限淫靡的笑容。   正想着,阿珠和小倩已经把他外面的龙袍给脱下来了。   龙袍从手臂滑落的那一刻,二女的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了他一下,肤若凝脂的亲密接触,让他当时就打了一个激灵,说来就来,也太快了吧。   可是,这两个美女把他外面的龙袍脱下来后,就不再有动作,一人抓住龙袍的一角,轻轻挡上了她们的眼睛,迅速侧过了身子。   然后前面有名小太监跪下了,端着一个盘子,后面一个小太监开始帮他脱里面的衣服。   把所有衣服脱完了,都放在了前面那个盘子里,两个太监开始领着他向前走。   他很想大叫一句:“让这两位美女跟着小爷一块过来洗!”   可她们还真没跟着走,就站在原地,保持着一人抓住龙袍一角的动作,挡着眼睛,都看不见脸。   正依依不舍地回头看着她俩,后面一下跟过来六个太监,前面两个人每个人手里拿着一个大勺子。后面两个人手里拿着毛巾,最后两个人手里端着放毛巾的盘子。   原来和原来一样,还是太监给洗澡,只不过用一人换成了六人。   这两个美貌宫女只是远远地站在门口,还把眼睛挡上,非礼勿视!   他叹了口气,没办法,太监洗就太监洗吧!可惜一帘春梦一下子落空了!   在前面两个小太监的指引下,他一脚踏进了浴池,在池中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椅子的每条腿上居然都攀着龙。   一坐进去,水温正好,还真是温泉,而且水质也好,清澈见底。   真是舒服哩。   ……   而此时,就在不远处的偏殿,李贵妃和冯保正在看着那个刚刚从东厂刑堂提来的神秘“间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生过三个孩子,还是因为见了太多血腥的宫廷斗争,李贵妃有一颗特别大的心脏。看到高拱的“间士”刘一鸣此刻已经变成一个血人,但是她竟然熟视无睹,面不改色心不跳。   冯保偷偷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李贵妃,刚刚把刘一鸣从东厂的刑堂拉出来,多了一个心眼,怕被主子埋怨滥用私刑,特意给他换了身干净衣服。   但是东厂的酷刑太狠了,从刑堂到东宫这短短的路途中,伤口一下子迸裂,涌出了大量鲜血,这身干净衣服换上没超过一刻钟,就又被染红了!   还好李贵妃没有怪罪,她只是镇定地盯着刘一鸣的眼睛。   东厂副督主王三宝这时给李贵妃和冯保搬了两张椅子,然后在冯保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冯保皱了皱眉头,本来以为这个刘一鸣是锦衣卫的人,以宫中卫士的身份充当眼线。却没有想到,刘一鸣居然不折不扣就是东厂的人,还是一个专门在宫中监视各宫院行走的小头目!   想想也是,卫士岗位是不允许随便移动的,不可能知道官员在各宫院中的行动,而且竟然这么快就告知了高拱,只可能是自己的人!   真出了家贼,这回脸丢大了!   更让他不安的是,这个家贼嘴硬得很,死活抱定是冤枉,打死不张口。   冯大总管的脸,已经开始由白转红,由红转青。 第十章 风月无边花影间   不得已,他抢先拉着王三宝向李贵妃跪倒:“主子,臣等治下不严,出了这么严重的疏漏!祸起萧墙,完全是臣之过,请主子治罪!”   李贵妃看了他俩一眼,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然后眼光越过他们,看着刘一鸣,用着一种很轻很慢但很清晰的声音,对着这个家贼说道:“你认识我,是吧?”   从头到尾只说过“冤枉”两个字的刘一鸣,在听到她的问话后,竟然破天荒地吐出一整句话:“认识!您是李贵妃!马上就是太后,当今圣上的亲生母亲!”   这个狗杂种!冯保心头忽然有种莫名的恨,恨不得把这个“眼线”撕碎了!   但是多年养成的城府,还是让他收敛了锋芒。现在最关键的,不是由谁来提问,而是让刘一鸣开口说话。   而且输给李贵妃,不丢人。   这时候,李贵妃的眼睛轻轻眨着,好象会说话似的,让人一下从焦躁情绪中宁静下来。而且她不光有一颗大心脏,心里也早就盘算好了。只见她一炮接一炮地发问:“你既然认识我,那么你应该知道,你现在服务的主子和我,谁更值得你信赖一些?”   这个刘一鸣居然又清晰地回了一句:“我知道!”   “那你现在能够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做么?”李贵妃的发问象是经过特殊训练过一样,句句切中要害。   刘一鸣点点头又摇摇头,明显陷入了强烈纠结之中。   “那我换句话问吧,你需要什么样的条件才肯说出来?”李贵妃这次发问使他更纠结了,全身颤抖着,看来不只是因为伤口疼,更多是来自心里的反复纠葛。   “我,我还是不能说,我的全家性命,都在他的手上啊!”他刚刚说完这句话,瘫倒在地,口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气息也越来越弱。   这居然是一个“死间”!   李贵妃和冯保都不说话了,高拱这个家伙也太毒了!轻易不用“间”,一用就是置之死地、毫无退路的死“间”!   李贵妃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了,看看刘一鸣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不能再打了,只能暂时放缓,看看以后会有什么转机。   于是,她转身从偏殿出来了,想去看看儿子朱翊钧睡了没。   ……   朱翊钧当然还没有睡,还在东宫浴池内闭着眼睛,端端地泡得正美。   那两位拿着大勺子的太监,正一点点地将水舀着撒在他的向上,一个洗上身,一个洗下身,洗上身和下身的大勺子也不一样,上身的大些,下身的小些。   旁边另两位太监,不停地用毛巾帮他擦洗,手法迅疾利落,有序无声。   就在此时,他的心里突然起了邪念,回头看了看阿珠和小倩还举着龙袍站在原地,大声叫了一声:“要她俩来过来帮着洗!”   这一声把大家都吓了一跳!这小祖宗,今儿是怎么了,以前没这样啊?   太监和宫女们哪里知道,如今旧宫已经换了新人了。   让宫女过来给洗澡,按照祖制是绝对不行的,可现在的太子朱翊钧,过几天就是皇上了,皇上说话,一言九鼎,谁都不能违抗!也不知道他今日为什么如此荒唐,但是这件事儿只能事后报告给他母后听,眼下这会儿还得听他的,谁让他是皇帝呢!   阿珠和小倩红着脸过来了,却只肯接过负责洗上身那两位太监手中的大勺和毛巾,对于洗下身的怎么也不肯接。   朱翊钧已经很满意了,洗上身就洗上身吧。   慢慢把眼睛闭上,年轻女子的手指在身上游走。   先轻缓地、反复地擦胸、背、两腋、双臂,以使毛孔张开,身体轻松。再将全身抹上皂粉,用水清洗。然后用湿毛巾擦净身上的皂沫,以免皮肤发燥。   毛巾都用洁白纯丝棉,均匀而轻细地拍在身上、胸上、骨头缝和脊梁沟处,这些地方容易堆积皂沫,让皮肤发痒,所以需格外注意。   最后重新舀水洗脸,浸手。与其说洗不如说熨,特别是双手缓缓平推,在他的额头和两颊热敷。   还有两位专门端盘子的太监,就那么一直站着,一直在递毛巾,光毛巾的数量就够一百多条,每条毛巾都绣有黄线金龙。而且,用完一条扔一条,毛巾只要浸透后,捞出来就再也不许回池里蘸水了。   洗到最后,朱翊钧感觉到两位女子的手象长了眼睛一样,自己的身体哪里最敏感,它们就出现在哪里。蓦然的,突然觉得身体舒适到了极点,一股热流在水中一下子喷薄而出!   美,真是美!   两位美貌宫女好象意识到了什么,但是仍然不敢停手。他却象不知情似的,伸了个懒腰,一阵放松后,他已经美得几乎要睡着了。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位太监的高叫,“李贵妃到!”   这一下把他吓得不轻,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急忙睁开了眼睛,只见旁边那位毛巾的太监轻轻对他说了一句,“少主,李贵妃到了!”   完了,这可怎么办?才刚刚把脸上的水珠抹去,就看见李贵妃已经来到了面前。   李贵妃一进澡堂,太监就向她低声禀告了少帝叫阿珠和小倩过去给洗上身的事情。   听到这儿,她不由得一皱眉头:“这孩子!真是胡闹!好的不学,净学这个!”   朱翊钧也根本没想到李贵妃他们审问“间士”会审得这么快,看到李贵妃已经站到了面前,板起脸直盯着身后的阿珠和小倩,眼睛还不停往澡池中看。   他一下子慌了,抓了一条毛巾扔在下身喷薄而出的地方,翻身就在澡池里就给李贵妃跪下了。   这一下倒好,把白花花的屁股全露给了阿珠和小倩。   当然这会儿哪儿顾得上这些,只希望母后不要生气才好,于是口里大声叫喊着:“母后恕罪,孩儿和他们闹着玩的,以后,以后再也不敢了!”   李贵妃看到儿子的狼狈相,不禁笑了,伸出手在他脑袋上轻打了一下:“儿子,现在可是关键时候,我们不能犯任何错误,任何细枝节都可能被对方抓住,对我们不利!你很快就是皇上了,一定要沉住气,要向太傅张居正说的那样,气定神闲,方可安于天下!知道么?”   看到母后没生气,他急忙点头!   也真是,当前还不是骄奢淫逸的时候,还是坐稳江山要紧!   于是,他站起身来跟着母亲就往外走,忘了自己还光着身子。   身后的阿珠和小倩急忙用条大毛巾把他的身体盖上。没想到这位少主却不领情,回过头来瞪了她俩一眼。今天有母后撑腰,以后再找机会办你俩!这一眼瞪得甚是凶恶,二女吓得低下头去,脸更红了!   李贵妃领着他来到寝宫,冯保早已候在这里,上前对她轻声说了一句:“主子,臣已经安排人给‘间士’刘一鸣送饭,他也吃了些,等着明天再审。”   她点了点头,交待了冯保几句,转身回去了。   冯保连忙答应,安排阿珠和小倩服侍少主睡下,也离开了。   朱翊钧换了睡衣,躺下了,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就在他进入梦乡的时候,首辅府上的酒席还在继续。   高拱特意给张居正身边安排了一个绝美女子,纤腰楚楚,绿色萝裙,甚是可人。他自己身边则坐了一个较为丰腴之女子,却也是艳丽至极,丰乳肥臀,分外惹火。   二人频频举杯,酒至酣畅之处,尽皆得意忘形起来。尤其是高拱,手时不时在丰腴美女身上摸上一把,甚至一度将手伸到她的衣裙里去,肆意把玩,让女子颇为难堪,却也无奈,只得强颜欢笑,任由他去。   张居正也不是省油的灯,眼见高拱如此,自己如果太过矜持,反遭耻笑,于是也借酒发挥,与身边这位绝美女子不停低语,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总之说得热闹非凡,嘻笑不止,兴浓时勾肩搭背,尽显欢愉。   高拱见他如此,哈哈一笑,手上的动作更加猛烈起来。   早在开席之前,张居正就有意无意地问了高拱一句:“肃卿兄,怎么不见嫂夫人?”   高拱眨了眨眼:“她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喜欢热闹,已经告诉她了,她说让咱们聚咱们的。而且她最近常说年岁大了,改吃斋了,睡得也早了。”   果然,喝到亥时左右,就有管家过来说了一声:“老爷!大夫人身子乏了,已经睡下了!说您和次辅大人也有日子没聚了,好好聊聊!要是晚了,就请次辅大人在客房住下!”   高拱举起一盏酒敬张居正:“叔大,你看你嫂夫人还行吧,还怕你喝多了不好回去呢!”   张居正拱手道谢:“多谢嫂夫人挂念!兄台,要说还是您厉害,国治得好,家更是治得有模有样!嫂夫人如此贤良,而且对您如此信任,真是难得啊!”   高拱哈哈一笑,向管家挥了挥手。管家会意,不多会儿,又有几名美艳女子过来,分坐在他们身旁,二人顿时成了众星拱月,花团锦簇。   好一派活色生香,风月无边。 第十一章 如此首辅色欲狂   几近子时,张居正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肃卿兄!时候不早了,小弟就先告辞啦!”   高拱鼓起眼睛:“叔大!这才哪跟哪儿啊?别走别走,咱俩再喝他三百盏!”   张居正笑笑:“肃卿兄,咱们哥俩以后喝酒的时间多的是!只要想喝,明天后天都行!哈哈哈!”   高拱也笑:“那倒是!不过你嫂夫人刚才已经说了,让你别走了,就住在这儿吧!咱们哥俩谁跟谁啊!”   张居正摆摆手:“嫂夫人爱清静,咱们闹太晚了也不好!小弟还是先回去吧,改日再来叨扰!”   见他确实要走,高拱也就不再勉强,和管家一起送张居正出门。   看到张居正上轿走了,他才和管家返身回来,见下人们正在收拾餐具,侍女们也准备散去,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谁让你们收拾的?老爷我还没喝够呢!”   管家急忙喝止住下人,众美也重新围拢过来,将他簇在中央。他这才有了笑脸,重新坐下来又喝一气。   一直喝到子时已过,月已沉西,他才有了些许困意。管家一看,急忙向众美们挥了挥手,一起扶起他走向卧房。   他被众美簇拥着,心里正美,管家悄悄走过来问了一句:“老爷!一会儿您是回主房还是……”   也不知道高拱是真醉还是假醉,听到这句话后一下子瞪起了眼睛:“回主房?夫人不是已经睡了么?那还去吵她干什么?今日在东宫,连李贵妃和少主都夸赞本首辅有韬略,把整个登基大典全交给了我,张居正号称本事大,可是在我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哈哈哈!这么大好时光,我还是自己睡吧,哪个房间空着就带我去那儿好了!”   管家会意,急忙点头:“是!快快,扶老爷去西厢房就寝!”   众美答应一声,七手八脚地将他扶到西厢房,然后简单帮他洗漱一番,将其四仰八叉地安放在大床上。众美一齐看了管家一眼,见管家点了点头,这才如释重负一般,纷纷向外走去。   谁曾想到,刚才已经将眼睛闭上的高拱竟然又睁开了眼,而且两只眼睛瞪得象铜铃一般大,甚是吓人,只见他一下子就抓过一名女子的手,大笑着说:“连你也要走么?”   众美先是一惊,但是听到这句话后好象得到赦免令一样,向外走得更快了。   原来,高拱说找个房间独睡,其实就是想找个美人儿侍寝,至于他最后问这一句,就说明他已经选好今晚侍寝的人了。所以,没被选中的人,赶紧溜之大吉。   被高拱抓住手的这名女子,正是方才在席上那名体态丰腴之女子。她当下大惊,险些呼出声来,却又不敢叫,只得呆呆愣在了原地。   这时候,管家快步走到床前躬身说道:“老爷!这是前日新入府的女子,名唤流英,是兵部戴大人派人送到府上来的!”   高拱一下惊坐起来,放开了流英的手:“戴才?”   管家点点头,然后朝流英轻轻摆了摆手。她向外挪动了几步,却仍不敢迈出门去,垂手立在门边。   只见高拱示意管家凑近了来,低声耳语:“这戴才可是我们的死对头,他现在正勾结张贵妃试图立五皇子为帝,他送的女人你也敢收?”   管家眨了眨眼,附在他耳边说道:“回老爷的话!这我知道!不过我已经找人查过这个女子的底细,她是一个卖身葬父的孤女,正巧被戴才撞见,也是因为见她生得丰腴俊俏,于是花了银两替他葬了父亲,买了她的身子,只在戴府呆了一天,梳洗妆扮后就送到咱们府上来了。小人找闪婆查了,此女还是个地地道道的处子。估计戴才只是想以此女讨好于老爷,并无其它深意。”   “哦?原来是这样!”高拱点了点头,刚才的醉意全无:“看来戴才还是怕我,想讨个好!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如果不收反而就引起他的警觉,倒不如……”   管家笑着低语迎合:“不如顺水推舟!将计就计!”   “哈哈哈!”二人皆笑起来,让不远处的流英更是惊恐。   “慢着!”高拱看了这名女子一眼,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刚才说她是卖身葬父的孤女?”   管家点头:“是的!老爷!”   高拱骂了一句:“放你娘的狗屁!你见过哪个孤女有如此丰腴之态的,你当老爷我是傻子不成?”   管家当时就是一愣,既而陪笑解释:“老爷教训得是!不过,老爷!这个问题小人也考虑到了!所以特意查实,这个流英其实是个大家闺秀,父亲是个靠漕运发家的富商,一家人上京游玩,结果在沿运河快至京城时遇上了狂风,家人尽皆没了,只打捞上来她父亲尸首,故而才有卖身葬父一说。”   高拱这才露出笑容:“原来如此!打听得这么详细!有长进啊!”   管家连忙陪笑:“都是老爷教育得好!”   高拱又皱了皱眉:“对了!戴才就送来这个流英么?还送来了什么?”   管家回答:“回老爷!有两箱金银,还有另一个女子!”   高拱愣了:“另一个女子?那……”   管家低声:“老爷!这个女子也是极美,但感觉有些怪怪的,而且我也让人查了她的底,竟然什么也查不到,只知道在戴府呆过一段时间,所以我就没敢让她知道太多府中事务,只是让她在后院闲居着。”   高拱点点头:“嗯!这就好!看来这么多年没白跟着我!明日我跟你一块去看看这个女人,看看能不能整出她的底细来!”   管家拱手:“老爷英明!”   高拱摆摆手:“那你赶紧走吧,这儿没你的事儿了!”   “是!”管家转身走了,临出门前对流英狠狠地使了一个眼神,意思是必须把老爷照顾好了,要不有你好看的。   流英瞪大了眼睛,不得不点了点头,刚刚把门关上,就听见高拱在身后叫她:“过来帮爷把衣服脱了!”   她哆哆嗦嗦地来到近前,替他宽衣,象是鼓足勇气般说了一句:“老爷!夜深了,天已微冷,您只着了这身单衣,再宽衣会不会着凉了!”   他一下子抓过她一只手,笑了起来:“爷身体强壮得很,还怕着凉?让你脱你就脱吧!”   她身体已在不住颤抖,但仍不得不点点头,用另一只替他除去衣物。   感受到少女的手指在身上滑动,他乐此不疲地享受着这种近身侍候,慢慢闭上了眼睛,差一点儿舒爽得叫出声来。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问她:“你父亲已经安葬了?”   少女当即一愣,既而喃喃说道:“还没有!戴大人说已经安排好了,银子也给了,后天才是头七,一早发丧!”   此时,她已经将他上身的衣服除尽,他笑着拉近她,“你卖身葬父,戴才一共给了你多少两银子!”   少女一下子紧张起来,却又不敢挣开他的手:“我……戴大人不让我说!”   “嗯……”他发出一声长长的鼻音,脸也耷拉下来,很是让人害怕。   “我,我说!他给了我三十两银子!”   “哈哈哈!戴才这买卖做得够赚的啊?才三十两银子,就把这么一个吹弹可破的大美人儿弄到了手,还借花献佛地讨好于本首辅,真是聪明到了家!”   少女摆摆手:“您千万别这么说,戴大人他是大善人,要没有他,我父亲也不会得到收殓,更别提顺利安葬了。”   他的鼻子里“哼”了一声:“大善人?他戴才也配?老爷我可从来没看出来他有这份好心!要不是看你有几分姿色,他才不会花三十两银子买你呢,更加上他怕我戳穿他干的那点儿破事,所以用你来讨好我!要说赶上老爷我,才算是你有运气!要不然,这种十恶不赦之人,不把你弄个花残遍地才怪!”   少女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老爷!戴大人真是这样的人?”   他这时把她空着的那只手也抓住了:“你不相信?再过一段时间你就知道了!他不光人面兽心,还居心险恶,试图勾结内廷作乱,只有你才相信他是个大善人!”   少女瞪着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她的娇羞可人,越看越爱,一下子从床边脱下的衣服里面掏出两张银票,塞到她的手里:“小美人儿,这是二百两银票,给你!而且老爷今天高兴,明天我就让管家去找戴才,你父亲安葬之事由首辅府来管,后天再放你一天假,替你爹守守灵。三日以后,我让管家将你父亲运回故土安葬!”   少女的眼泪当时就出来了:“老爷!此话当真?”   他哈哈一笑:“当然当真!老爷对这个天下都说一不二,何况你一个弱女子乎?”   少女当即激动起来,当时就要给他下跪磕头。   他却一把拦住她,拍了拍大床:“别跪了!你已入我高府门,就是我高家人了,不用客气!实在要跪,就到这床上来跪吧!”   少女一愣,不明白他此话何意,但是想受人恩惠必须有所表示,所以也没多想,就脱了鞋子上床,双腿跪在大床上,给他磕起了头。   他一边看着她磕头,一边垂涎欲滴,没等她磕完,就一把抱住她,用手去解她的衣裙。 第十二章 如花少女尽凋残   “老爷!不要!”她双手紧紧扯住衣裳,不让他继续动作。   他一下子狞笑起来:“怎么?你已经在爷的床上拜了爷,就相当于拜了堂,成了亲,你已完完全全是爷的人!你还想抵赖不成?”一边说一边挥动大手向她的要害处肆意侵去。   “老爷!你……”她发出一声屈辱的叫声。   看到她如受惊小鹿般的反应,他愈发冲动起来,更加故意地用力揉捏她的丰臀,血红的眼睛里放出狼一样的光来。   “不要!老爷!住手!”   她发出哀求,双手压紧着自己的衣裙,却一点也挡不住男人霸王硬上的蛮力,他手掌硬是伸进她的大腿缝隙,感受其内侧之滑嫩肌肤。   真好!他正待深入其境,却见她已在轻声啜泣,一手拼命压着衣裙,一手护着胸口,死活不让他继续。   他皱起了眉:“你不喜欢我动手,那你就自己来吧!”比起刚才的尽心帮助,他这会儿竟象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由仙翁变成了魔怪。   她的娇躯不住颤抖,泪水收不住地滚下来,但是并不敢违抗于他。尽管万般抵触,却也只能无奈地将衣扣一点点解开。   原本紧绷的衣襟愈来愈向两边敞开,外衣褪去,显露出里面的亵衣来。   他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只见被亵衣包围住的双峰白皙丰满,饱满圆润,彷佛要将亵衣绷裂开来。   “别看了!求你!”她拼命地摇头乞求,却发现他丝毫不为所动,只得继续褪下了亵衣,直把他的眼里看得喷出火来,因为亵衣已经半落,她只要身体一动,那两处饱满双峰也跟着晃动起来,中间的粉红嫩蕾着实让人眼花缭乱。   她的心已是扑通乱跳,羞得全身发热,如此一寸寸亮开胴体,与娼妓何异,心里不由凭添了一份对此人之恨。想不到堂堂一代首辅,竟然如此道貌岸然!可是,自己已如鱼肉在别人砧板之上,只能任人宰割。   她咬了咬唇,深吸了一口气,将亵衣的肩带慢慢从手臂上褪下来,见他看得目不转睛,忍不住双臂环抱于胸前,却不想将饱满双峰挤压得更加诱人。   “抬起头来!”他下达了命令,用手指了指她的下巴。   她噙着泪,抬起头,满是哀羞地望着他,却见他只是笑了笑,便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逃脱的可能,即便哭得再伤心也仍要继续下去,直到脱得一丝不挂为止。只能叹了口气,认命地解开裙带,伸直双腿,踮高脚尖,然后咬了咬唇,颤抖地脱下长裙。   真美!   一双秀美修直之腿完整展露出来,从脚趾,小腿,再到大腿,处处呈现完美线条,将他看得呆了。   她羞惭地转过脸,下身只着一件亵裤。   “真是绝色尤物!”他发出了这样一声赞叹,眼睛盯向了完美线条集聚的地方,让她不好意思地转过脸去,可是见他仍然没有叫停,她也不敢停下,只得继续,缓缓将最后一件亵裤褪下。   此时的她已是泪流满面,却因为转过了脸,他根本看不见。于是毫不客气地从后面搂住她的腰身,将胴体拥向怀里,紧贴在胸膛上,满足地享受着温香在怀。   她先是全身颤栗了一下,继而眼泪更是流个不止。   他霸道地将她的身子转过来,直接压在身下。   芳草青青古渡头,渔家住处暂维舟。   残花半树悄无语,细雨满天风似愁。   家信不来春又晚,客程难尽水空流。   自怜爱失心期约,看取花时更远游。   “呀!”的一声娇叫,诺大床上,嫣红一片,兀自惊心。   ……   就在高拱肆意耸动之时,东宫内的朱翊钧已经睡熟了,一连做了好几个梦。   第一个梦,他梦到了自己一下坠到了无间之道的无尽轮回中,无论怎么转都转不出来。最后自己突然变成了孙猴子,一纵身就跳了出来,真是苦尽甘来。   第二个梦,很模糊,他好象梦见高拱变成了皇帝,自己跪在他的面前,生不如死。   第三个梦,他梦到了一个特别漂亮的美女,比阿珠和小倩要漂亮百倍,她看到自己正在挑逗两个漂亮宫女,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   这一巴掌打下来,他一下就被打醒了!   一睁眼,才发现天已经大亮,而冯保已经在眼前站着了!   “早啊!”   “少主,早!不过,已经不早了,现在已经是中午了!”   都中午了,他大吃了一惊,自己居然已经睡了大半天,急忙问了冯保一句:“今天还去密室么?”   冯保显然已经对他昨日的妙计捉“间士”非常折服:“一切听主子安排!李贵妃和太傅张居正刚才都来过,看少主一直熟睡,嘱咐今天只要看看书休养好就走了。主子如有需要,我这就派人去请!”   朱翊钧急忙摆手:“先不用。这高拱老儿现在正在干什么?”   “他昨天晚上和太傅张居正大喝了一顿,今天一直没有出府。”   听到这儿,他一下想起昨晚的梦,梦见自己跪在高拱面前叫他皇帝,不由得咬了咬牙,又想起了昨晚梦见无间之道里的情形,尤其是变成孙悟空纵身向外一跃的场景,让他转瞬间有了好主意。对!与其坐着空等,不如主动出击。   只见他目射精光,向冯保下达了命令:“你迅速告知太傅,让他中午再去找高拱喝酒!”   “再去喝酒?”   “对!高拱这种脾气的人,吃软不吃硬!跟他来硬的不行,你要是硬他比你更硬,只能来软的。与其无所事事,不如主动出击!让张居正提些礼品去找他,借着同僚情深之名,请他吃饭,顺便狂拍他的马屁,让他进一步失去防范,打消其顾虑。”   “是!”冯保迅速领会了少主的意图,应声跪倒:“我主圣明,好一招主动出击!臣这就去通知张居正!”   ……   朱翊钧并不知道,就在他熟睡的这个上午,高拱其实早就起来了。   要说这年届五旬的高拱还真是精神十足,昨夜与流英数度春风,将她折腾得够呛,这一大早仍然精神不改地起来了。看着她躺在自己身边沉睡,丰腴少女已经变成了风韵少妇,心里一下子更加自得,披了衣服就向外走。   管家已经候在门外,一见他出来,急忙上前问候:“老爷早!不知昨夜……”   高拱笑容满面:“不错不错!确实带劲儿!”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塞给他:“这事办得好!以后继续,老爷重重有赏!”   “多谢老爷!”管家笑吟吟地接过银票,“对了,老爷!大夫人已经早起用了些素餐,然后出门去天宁寺了。嘱咐厨房备好了早餐,您去用就行!”   高拱点点头:“好!走!这就用早餐去!咱们吃了以后,去看看你昨天说的戴才送来另一个女子!”   管家接话:“是!那个女子名叫雨竹!”   二人用了早餐,来到后院一间房内,雨竹已经跪在门口相迎:“雨竹叩见老爷!”   高拱径直在屋内正中的椅子上坐下,看到雨竹已经用跪着的姿势转过半个身子来,向着自己,说明她还是受过不少这方面的礼仪教导,心里有了些底,微微点头,却一下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把你的衣裳脱光!”   少女当即吓了一大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旁边的管家也都睁大了眼睛,不过看高拱脸上的神色很坦然,好象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样。   少女抬起头来,脸上一片迷茫,“老爷!这……”,不由得将眼神望向管家,希望他能帮自己说几句好话。   可是管家不可能为她说话,眼见高拱如此坚决,他也一下帮起了腔:“这什么?老爷说得很清楚了!说你脱就脱,还不快点儿!”   少女一副委屈模样,却也没法抗拒,只得双手按在了上身衣扣处,开始一粒粒往下解。   两个大男人都不由自主地咽着口水。   却在解到第四粒扣子的时候,雨竹象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停止了动作,没等高拱出声相问,就说出一句:“老爷!他……”   只见她的眼光望向正咽着口水的管家,高拱明白,她这是想把他支走。   管家也看出来了,轻轻问了高拱一声:“老爷!”   高拱却一下子笑了,想也没想,就对管家挥了挥手:“她想得也对!只脱给老爷我一个人看,你在这儿不太方便,你先出去吧!”   管家急忙接话说道:“老爷!这能行么?我这一出去,您这安全……”   高拱咧嘴:“出去吧!没事!她这一个弱女子,我还怕她不成?”   管家紧皱了眉,却也只得遵从:“是!”,拉开门出去了。   高拱静静看了看她,伸手示意,却没说话,那意思是现在只有我了,你可以继续了吧!   少女低下了头,脸色绯红,轻声道:“老爷!您这是想要奴家的身子么?可是这大白天的……”   高拱哈哈大笑起来:“他们都说你不太一样,果然如此!看来你这心里挺明白的嘛!怎么?大白天的不好么?你要是觉得这屋里过于光亮,老爷就让他们把窗帘和门帘全拉上,再点上蜡烛,是不是就可以算是洞房花烛夜了,哈哈哈!”   少女此时已将上衣扣子尽皆解开,露出了白雪一样之肌肤:“不!不要麻烦他们了,还是奴家来吧!” 第十三章 东瀛美女白玉身   话刚说完,她就起身将窗帘和门帘尽皆拉上了,屋里顿时昏暗了下来,只是窗帘是细纱做的,所以屋内仍然有光,算是能看个朦朦胧胧,半醉半醒。   高拱愈发高兴起来:“哈哈哈!看不出来,你这丫头还挺有情致,这花烛之夜还真是提前到来了!”   少女又轻轻将烛台点上了,却只点了一盏,烛火摇曳之际,照得她白皙的身体煞是迷人。   他咽了咽口水,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金钗斜插,掩映乌云;翠袖巧裁,轻笼瑞雪。   樱桃口浅晕微红,春笋手半舒嫩玉。织腰袅娜,绿罗裙微露金莲;素体轻盈,红绣袄偏宜玉体。   脸堆三月娇花,眉扫初春嫩柳;香肌扑簌瑶台月,翠鬓笼松楚岫云。   她似笑非笑,轻轻转过身,将身上的衣物尽皆脱了下来,整个玲珑剔透的胴体完全展示在他的面前。   他已是看得呆了,见她的衣裙全堆在脚踝上,身体在微微颤抖,那道雪白在微暗的房中特别亮眼。   良久,他才问出一句:“你会舞么?”   她先是一愣,既而细声回应:“奴家会一些,不过都是需要长袖而舞的!要不,容奴家将衣裳穿上,给您舞上一段。”   他大笑着摆手:“不用不用!这样挺好!你就这样舞吧!”   如此绝色美人,在此朦胧光景之中,无衣而舞,会是怎样一番境界?   必是美至极处!撩人欲念至极处!   她皱了皱眉,只得从命,轻轻摆动双手,舞了起来。   花容袅娜,玉质娉婷。髻横一片乌云,眉扫半弯新月。   香肩窄窄,莲花微露不胜情。玉笋纤纤,无袖半笼无限意。星眼浑如点漆,酥胸真似截肪。   韵度若风里海棠花,标格似雪中玉梅树。金屋美人离御苑,蕊珠仙子下尘寰。   他看得兴致大发,却发现一个细微之处,她始终站在原地轻舞,很少挪动脚步,即便偶有转身,脚踝上也依然罩着方才除下的衣裙!   他于是指了指她的脚下:“你这舞不能总是站在原地啊,走出来看看!”   她又是轻轻皱眉,却不得不移步出来,完全脱离了衣裙,只着一对裹足,翩翩起舞。   看见她着裹足而舞,他心里顿生了一丝疑虑,却不动声色,在她转身摆出一个揽月姿势之后,他突然抓起桌上了一个花瓶就照她扔了过去。   “呀!”她一声惊呼,却是不自觉地双手一合,竟然将这只花瓶牢牢地接在了手中。   等到她反应过来他这是存心的,已经晚了,不由得双手一松,花瓶掉在了地上,碎了。   如同闪电划破长空,刚才玉人轻舞的氛围顿时全无。   “老爷!怎么了?要不要紧?”门外的管家发出了惊呼,拼命敲门。   “没事!”他发出了镇静的声音,“只是碰倒了一个花瓶,别大惊小怪的!”   他盯紧了她在灯光下闪烁的眼睛:“你会武功?这是哪一派?”   她犹豫地答道:“奴家只是,只是胡乱学的,并无派别。”   他冷峻一笑,突然提高了声音:“你其实是戴才派来刺杀本首辅的吧?”   “不不!”她急忙摆手,“不是的,奴家绝不敢刺杀首辅大人!”   他步步紧逼:“那你的身世为什么查不到?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向后退了一步:“奴家自小没有亲人,是,是一个孤女……”   他一阵冷笑:“孤女?你如果说自己是孤女,你可知道,你的父母亲人如果还在世,这可是大大的不敬!”   “我……”她一时语塞。   他又突然将脚下一块打碎花瓶的碎片蹋向她,她大吃一惊,想用脚去踢,却发现自己脚上没鞋,只用一层布裹着足,于是只有后退。   她却万万没想到,自己身后也有一块碎片,正好一脚踏上去,踩个正着,痛得她“哇呀”一下大叫起来。   她更没有想到,她的这一声大叫更是引起了他的警觉,只听他突然用了一种怪异的语言说道:“赶紧把裹足解开!”   “不!绝不可以!”让人惊异的是,她在情急之下,居然也用了同样怪异的语言来回答。   他一下笑了,异常灿烂。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语,可是为时已晚,只得呆立在原地,任由脚心不停流出血来。   他这时一下吹灭了蜡烛,她以为他准备紧抱自己求欢,不由心头一凛,却发现他并没有朝自己扑来,而是将窗帘和门帘都拉开了。   “老爷!你……”外面的阳光照了进来,她不得不用手去挡住眼睛。   他站在门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早就知道戴才与东瀛有所勾结,却没有想到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连东瀛的女武者都敢堂而皇之地派到首辅府来!”   原来,他刚才说的那句怪异的语言是东瀛语。   这个雨竹,竟然是个倭女。   一下子被揭穿身份,这个倭女当时就慌了,急忙跪下,连膝盖被花瓶扎破了也不顾惜,“老爷饶命!奴家并非有意相瞒!戴大人派我来此也并非行刺于您,只是让我……”   他凛然一笑:“只是让你打探本首辅的消息,随时向他通风报信是吧?”   倭女已是语无伦次:“老爷!我……”   他背起手,一边踱步一边问他:“东瀛那边是谁派你来的?织田信长还是丰臣秀吉?”   倭女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想不到这位首辅竟然一下就点出了自己的出处。   见她如此惊愕,他只是笑,走到刚才坐着的书桌旁边,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沓信来,摔到了她的脸上,“看看这些吧!”   她急忙打开一封来看,竟然是派自己前来的织田信长大名的亲笔信,信中对高拱这个首辅甚是尊敬,愿结秦晋之好,世代相传。   再打开另一封,内容也差不多,而且明确指出与戴才往来只是掩人耳目,戴才虽然野心勃勃,但肯定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   她愣住了:“老爷!你真认识我们织田大名?”   他的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也不想想,如果你是织田信长,你会巴结戴才多一点儿,还是巴结老爷我多一点儿?他戴才现在想立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为帝,而且毫无胜算;我这儿已经顺应天意民心立好少帝了,手拿把攥的事情,就连三岁小儿也算得清楚吧!”   她咬了咬牙,当即捧着书信顿首:“老爷!雨竹确实认得这是织田大名的亲笔信,看来是受了戴才的蒙骗,才致犯下大错。如今雨竹愿意反正,尽心辅佐老爷!还请老爷给织田大名去信时提及此事,也好让雨竹对大名有个交待!”   他微微点头,将她手中的快信拿走:“通信有何难!不过,你们东瀛之人为了验证应承信义,尤其这等反正大事,有何凭据么?”   倭女一下站起身来,右手多了一块尖利的碎片,径直放在了左手腕处,“老爷!雨竹见大名亲笔信如同大名亲至,遂决心反正,若有违背,愿断此腕以明志!”   这一下要是真的切下去,必定血花飞溅,流尽身亡。   他冷冷看着,见她已经将手腕割出了血,再深入下去就将切断大筋脉,必死无疑。这才出声说道:“好!既然你如此坚决,老爷我就相信你一回!”   美貌倭女这才将碎片放下,轻轻跨出了地上的碎片摊。   经过这一番折腾,转眼已是午后,阳光照射进来,雪白如玉的肌体上有几处渗出血花,显得格外亮眼,有一番别样的味道。   他一下子激动起来,当即搂抱住她,准备行欢。   “老爷!你,你要轻一点儿!”少女发出一声娇喘,愈发让他兴奋不已。   却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迫的敲门声:“老爷!不好了!”   他听出是管家的声音,心里大为不悦,低吼了一声:“作死啊?没看老爷正忙着么?”   管家连声申辩:“是是是!老爷!不是我等生事!绝对不敢惊动老爷,实在是……”   首辅大臣放肆地在少女胸前乱吻,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大声嚷道:“行了!别解释了!什么事情,快说吧!要是不重要之事,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   管家急忙回应:“是!老爷!实在是要紧,次辅大人又来了,亲自拎着两瓶上好的山西竹叶青,说您就好这一口,昨天和您没喝够,今日再次登门造访!”   高拱一惊,皱起眉头,放开了雨竹:“张居正?他已经站在门外了?”   管家躬身称是:“对啊!老爷!要不怎么说紧急呢,要是别的事情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打扰您!”   高拱犹豫一会儿,对他说道:“你去将他请到前厅,赶紧安排好酒好菜,就说我也没吃饭,稍候便来!”   “是!”管家应声走了。   高拱又将眼睛望向雨竹那楚楚动人的胸前,眼里尽是恋恋不舍,正忍不住再俯下身去吮吸,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停止了动作,拾起她的衣服扔到了她的身上。   她呆住了:“老爷!您这是?” 第十四章 兵者诡道皆是计   他指了指她身上被花瓶碎片划破的几处伤口:“这些伤对你来说,不碍事吧?”   她点头:“回老爷的话,不碍事,雨竹随身带有秘制的金创药!”   他笑了笑:“那就好!你现在赶快敷上药,马上有重要任务派给你!”   “有重要任务,我?”少女不明就里,满面狐疑。   他眼睛一瞪:“怎么?你刚才不是已经用割腕明志,誓死效忠于我么?这么快就变了?”   她当即一凛:“奴家不敢骂!既然已立志反正,当誓死效忠老爷!还请老爷吩咐!”   他指了指窗外:“现在挡在我们路上的,就有这个又臭又硬的张居正,不过我们现在还得联合他立好少主,击溃戴才。所以,如果你一会儿就借领着歌伎起舞的机会,吸引他的注意。我借机将你赠予他,就能了解他的一举一动。”   她先是点头,继而很快哀伤起来:“老爷!您这么快就不要奴家了!”   他大笑着揽过她的肩头,凑近去闻她发里的清香:“放心吧!小宝贝!做大事者不居小节,等少帝登基以后,我这个首辅坐稳了,把他这个不知死活的次辅象他老师一样挤兑回老家,你就是大功一件,我就光明正大地迎娶你过门,正式册封你为侧夫人!”   “当真?”少女的眼睛里焕发出光彩来。   他使劲吻向她的樱桃小嘴,然后哈哈大笑:“当然是真的!我高拱可是说一不二!哈哈哈!赶快去准备吧!”   一刻钟后,高拱府内大厅里,首辅和次辅大人这酒,喝得正欢。   都已经喝了好几巡了,已是杯盘狼籍,只有歌伎们还在翩翩起舞。   两人都是面红耳赤,嘴里还大声着曲儿,唱完一首《平沙落雁》,又来一首《鱼樵问答》!   要说这明朝当官就是舒服,大半天的喝酒,也没人管。不过,要想这么轻闲,必须得当官当到他俩这个地步才行,只有皇上能管,别人根本管不了。   高拱已经明显不行了,连续作战让他早就呈现出一副醉态,可既便如此,他仍是频频举杯:“叔大!昨日之酒未尽兴,今日继续!你是好兄弟,对于你的恩师徐宰辅,我是心存愧疚的。论为人、论肚量,我都不如他,有机会代我向他问好!你能代表你的恩师原谅我么?”   张居正听到高拱说出这些话,早在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你当我傻啊!少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当时是徐玠老师瞎了眼,把你这只如假包换的白眼儿狼推荐上去,你现在终于首辅了,还不知足啊,还嫌挤兑我们师徒不够么?   虽然这么想,但他却是一副感动的模样,拱手向高拱说道:“兄台莫要这样说,徐玠老师隐退主要还是身体不济。而且,兄台本来就是恩师一手提拔的,兄台和恩师谁做首辅都是一样的!倒是兄台这番推心置腹之话语,让人敬佩,必将留存青史!来!兄台,再浮一大白!”   高拱听他这么一说,也是一副动情的样子,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朝他走过来,旁边的管家忙伸手去扶。   “躲开!”高拱张嘴就骂:“别拦我,我要和叔大痛饮三百杯!”   却是没走几步,就一个狗吃屎绊倒在地。   旁边刚才领舞的那名歌伎正好在旁边,赶忙伸手把他扶了起来。   这回,高拱却是没骂这个美女,顺势搂着她的腰,还用食指挑了一下她的下巴:“乖乖的啊,看爷晚上怎么收拾你哈!”   美女歌伎羞红了脸,却又不敢放开高拱,怕他再摔一跤,就这么被横搂着,非常楚楚可怜。   这个首辅大人也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搂着美女继续朝张居正走过来。   张居正看了一眼这位美女,表示同情。   这时候,高拱把盏里的酒一饮而尽,又大着舌头,让旁边的美女赶紧倒满。然后贴近了张居正耳语:“叔大,我跟你说一句心里话,我高拱,朝堂上佩服的唯一一个人,就是你!我今天要把最好的东西给你!”   “这个!”他一把搂过旁边的歌伎:“这是我花大价钱从嘉兴楼买来卖艺不卖身的顶级头牌,我已经找稳婆验过了,还是个地地道道的雏儿,没开苞的。叔大,今天我说话算话,这个送你了!”   张居正也一副喝高的样子,站起身来对着高拱作了一揖:“老兄,金银美色,天下谁人不爱,何况这么漂亮的处子。不过,老兄,别的我都可以收下,唯独这个我不能。因为什么,因为君子不夺人所爱哈。老兄,这个你必须留着,你高兴,我就高兴了,这天下,也就高兴了,哈哈。”   高拱却是没接话,朝张居正一摆手,已经伏在桌上起不来了。   张居正摇晃着身体,又对着他一揖,看他仍然趴在桌子上,就用双手对着下人们不停地画着圈:“老史!叔大告辞了!你们,一定要照顾好首辅大人休息哈,我回去了!”说完摆摆手,摇摇晃晃出了高府的大门。   听到张居正出了府门,刚刚还瘫软在桌上的高拱迅速站了起来,双手在下人递过来的铜盆里捧起水来,洗了把脸,接过毛巾擦干,脸上顿时没了醉鬼的模样。   这时候再看他,象换了个人似的,脸也不红了,舌头也不卷了,吩咐下去:“去,替我请顾命大臣、礼部尚书高仪来,就说有要事相商!”下人应声退下。   原来刚才高拱一直在装醉,也亏他装得出来。   这得需要多大的酒量和多高的演技!   ……   高府外,轿夫抬着张居正在快步行走。这酒居然从下午一直喝到了晚上。   一弯下弦月如钩,倒立天边。空荡荡荡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人。   看看逐渐走出高府的视线范围了,张居正突然叫了一声“停!”   走在最前面那位轿夫,就是昨天为他报官职的那位,其实是冯保派出保护的大内第一高手青龙。   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   青龙悄悄靠近了轿子边,低声答应:“大人!”   张居正递上一块自己的牌子:“替我去请吏部左侍郎吕调阳到我的府上来,就说我有事情和他商量!”   “是!”青龙应声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远处的巷道中。   张居正感叹少主确实英明,主动讨好高拱,能够缓解很多矛盾。这一招既是投石问路,又是缓兵之计。   感叹了一会儿,他慢慢把把右边小窗户的帘子打开了,轻声吟了一句诗:“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蟾蜍蚀圆影,大明夜已残。羿昔落九乌,天人清且安。”   原来和高拱一样,他其实也没喝醉,除了布置见吕侍郎,还饶有兴致地赏月、吟诗。   这两大高手其实都在装醉,可是刚才喝下去的都是真酒。   逢场作戏,必须有实力,还得拼演技!   轿子很快到了自已的府上,张居正迈步入门,在管家递过来的铜盆里洗了把脸,接过毛巾的同时,轻声唤道:“取笔墨纸砚来!”   不一会儿,他就快速写好了一封信函,装入一个小竹筒中,递给门外四个人:“你们四个人回去吧,这几天不用跟着我了,要不然,你们作为大内高手,不保护皇帝反而保护我,也不好,明天我自己的轿夫和卫士跟着就行了,另外,把这个交给冯大总管。”   看到四个人犹豫了一下,他轻轻捏起了胡子,用着一种令人折服的微笑,使人难以抗拒:“快去吧,信函要尽快交给冯总管!”   四个人单膝跪地称是,三蹿两跳,施展轻功,很快消失在了黑夜里。   ……   冯保一直紧张的在东宫院内踱步,他在等张居正的回话。可是,已经到晚上了,仍然没有消息,左等不来,右等还不来。   院外很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了一种鸟叫的声音,声音不大,但传得很远。   听到这个叫声,冯保马上停住脚步,他的嘴里也发出了相同的一种叫声。   院墙外的四个人听到发回的信号,朝着他发出声音的地方跑来,到了几百米的地方停下。   一人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确定了一下距离。然后从同伴手里接过一把硬弓,把张居正信函的小竹筒绑在箭头上,猛地发出一箭!   冯保的脑后象长了眼睛一样,看也不看,只用袖子一卷,就把那支箭收在手中,取下竹筒。   然后,他袍袖一张,身子快速掠起,迅速来到东宫正殿,把竹筒递给了少主。   朱翊钧打开竹筒,拿出信笺,只见张居正的信函简单而明义:“已同高拱继续示好,但高拱仍然心存防范,而且似乎打算有所动作。”   不由得骂了一句:“这个高拱,真他妈不是省油的灯!”   想了一想,他招手让冯保过来:“你告诉张居正,让他别灰心,继续示好,注意将计就计!”   “是!”冯保应声走了。   ……   张府内,青龙已经带着吏部左侍郎吕调阳来了。 第十五章 将计就计收璧人   张居正拉住吕调阳的手,寒喧几句,吩咐看茶。不过,他并没有让青龙走,青龙也奇怪自己的四个同伴已经走了,但也不便问什么,垂手立在门边。   吕调阳抬起眼看了一眼青龙,以前好象很少看到这个人。   张居正挥挥手向他示意自己人,两人开始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其实就是完全的政治同盟。   政治,就是把自己身边的人搞得多多的,把敌人身边的人搞得少少的。   谈了一会儿,吕调阳起身要走。   青龙却在这时走上前来,递给张居正一纸字条,正是冯保的飞箭传书。   张居正悄悄打开字条看了看,只有四个字,“将计就计”,他很快明白了少主的意图。   他亲自送吕调阳到府门外,拱手道别。   晚上的风似乎大了起来,送走吕调阳,刚想回身,他却吃了一惊。府门的旁边,不知什么时候走来了一位白衣女子。   身后的青龙也一眼看见了,一闪身挡在了他的身前!   这女人居然是高拱府上喝酒时那位被欺辱的头牌歌伎!   女子倚着门边,轻轻半蹲着,道了一个万福:“贱妾参见太傅大人!”   看到这位来历不明的美女,张居正开始佩服起少主这位年少的学生了,原来主动去高拱那儿有效果!这一招投石问路,还真问出些东西来,只是现在还不知道高拱老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得看看再说,想办法将计就计!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脸瞬间红了,眼神也瞬间迷离起来,身体轻微打着晃,继续着刚才在高府喝酒的表演。   其实他早认出了这名歌伎,但他仍然假装糊涂:“你,你是谁?”   这个美貌女子突然一下子抽泣起来:“我刚才在高大人府上见过张大人。”   “噢,对了,你是首辅大人府上的人。首辅大人太客气啦,我已经到家啦,这不?刚才吕侍郎又来找我喝了两杯,刚刚把他送走,你回去禀告首辅大人,请他放心,我没事,马上休息啦,我还等着有机会再和首辅大人继续痛饮呢。”   那个女子抽泣得更厉害了,两个肩膀在不停地抖动着,一副让人痛怜的模样。   连青龙都油生一种想把她扶起来的冲动。   但张居正不能,他已经看出来这是高拱施的“美人计”:“你,你怎么哭啦?”   这名楚楚动人的女子,突然一下脱下了衣裳,露出如雪一样白的背!   只要是男人,都会在这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女人的背特别白,但背上可怕的是一道一道的血痕,有的皮肉都翻卷了过来,赤红的血印与雪白的肌肤,对比冲突得特别厉害。   女子一边哭一边说:“我叫雨竹,一年前被高拱买入府中,作了歌伎。他屡次想霸占我,我誓死不从。而大夫人张氏却以为他给了我很多好处,变着法儿折磨我,这些血印都是她打的。”   “今天他喝多了!您走以后,他让我扶他回寝房,把我逼到一个角落,就撕我的衣裳,要强暴我。”   “我正在挣扎中,谁知道大夫人忽然站在了身后,高拱被她一顿臭骂给骂走了,剩下我一个人正在哭。”   “可这个恶毒的女人忽然恼了,一边骂我狐狸精,一边操起鞭子就打。我再也活不下去了,就趁她打累了偷偷跑了出来。希望太傅大人能够收留我!贱妾必将粉身相报,万死不辞!”   青龙都看不下去了,左手攥紧了拳头。   张居正却好象被酒迷住了眼睛,自顾还在轻轻摇晃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大着舌头开口了:“收留?谈不上收留。你既然相信于本阁,那就暂且在本阁这里住下。找一个时间,本阁替你在首辅面前说一句话,恳请首辅大人原谅就好。要不然,你这象漏网之鱼似的满处跑,也肯定不是长久之计。”   雨竹跪了下去:“多谢大人,雨竹在这里给大人磕头了!”   张居正向后面摆了摆手,身后的管家上来扶住了他:“老爷!”   “文晋,将青龙将军和雨竹姑娘安排到对面的别院,注意给他们各自安排一个相对僻静的房间,不要与普通的客卿们安排在一块,避免打扰!青龙将军,这段时间,烦你照顾好雨竹姑娘。”   “是,老爷!”管家先后招了招手,两个下人过来搀住了张居正回房休息。管家又对雨竹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她和青龙走了。   看着他们都走了,张居正一个人在自己院内踱起步来,看着天边的月亮自言自语:“‘美人计’和‘苦肉计’,高拱这两手并不高明,但是少帝的‘将计就计’是真厉害,少帝现在越来越可怕了!”   ……   张府别院,青龙突然一下理解了太傅让他照顾好这个女子的原因。   女人,越是美貌,越是难以捉摸!   管家张文晋还着他和雨竹来到了一个房间,叫来一个大夫给她上药。   连大夫在上药时都发出了惋惜的叹声:“太狠了,这姑娘真是一个苦命的人!”   上完药,他、管家和大夫一起退了出来,她已经疼得昏厥了过去。   但是他并没走远,一直埋伏在对面的房顶上看着雨竹的房间。   一直过了很久,她屋里忽然有了一点火光。   只见她举着灯,在屋内找到了一套女眷的衣服,摊在桌面上,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把药粉均匀地洒在衣服上,然后把身上白衣服脱了,换上洒了自制药的衣服,盘腿打起坐来。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象获得了重生一样,她居然可以自由行走了。   她不用医生的药而用自制的金创药,而且青龙发现她打坐的动作很怪异,不象中原人士。   她拿起笔,很快在一张纸条写了几个字,“贱已顺利潜入,详情后禀。”   然后来到窗前,推开窗户,发出“咕咕咕”的声音,似乎是在召唤着什么。   过了不多久,居然有一个小黑影来到窗前,扇着翅膀扑打着窗户。   她居然唤来了一只鸽子!   把纸条放入一个小竹管内,缚在鸽子的腿上,一松手,鸽子“咕咕”叫了两声,展翅飞走了!   这时候,等候多时的青龙出手了,他抛出了一张网,把鸽子一下就抓住了。打开纸条看了一眼,笑了笑,又把纸条塞了回去,然后一松手,鸽子仍然照着原来的方向飞走了。   他纵身一跃,快速来到张居正院内,附耳对仍在踱步的张居正说了几句话。   张居正点了点头,迅速又写了张字条,让他赶紧带给冯保!   ……   张居正在府内踱步的同时,朱翊钧也在东宫的院子里散步,看着天上的月亮,感觉有些迷茫。   这时候,门外的太监突然通报:“李贵妃驾到!”   一想到昨天母后赶来发现自己的糗事儿,他的脸立刻红了,急忙转身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冯保。   冯保向他解释了一下:“少主,李贵妃应该是趁晚上来继续提审昨天那个‘死间’的。”   朱翊钧惊讶地看着他:“继续提审,难道昨天的审问没有什么结果?”   冯保点头称是:“高拱用他的家人给他作了一个死结。”   难怪昨天李贵妃那么快就来到了澡堂来,原来是没审出什么来,看来这个“间士”很难缠,得想一个办法撬开他的嘴。   这时候,李贵妃已经走进院来。朱翊钧倒头就跪:“儿子给母亲请安!”   李贵妃伸手把儿子扶了起来,用着欣赏的眼神看着他:“钧儿现在很用功啊,这么晚还在考虑事情,以后一定是一代明君啊。”   朱翊钧适当拍上一马:“哪里,这些都是母亲教育的结果,儿子不争气,还请母亲不要生气才好。”   李贵妃明显很受用:“你还在说昨天的事情啊,我已经都忘记啦。总之,我的儿子已经是大人啦!钧儿,你也累了吧,我和冯保去看看昨天那个‘间士’,你一会儿洗个澡去吧。不过,今天可不许再胡来!”   他赶忙答应:“母后放心,儿臣再也不敢了!”   ……   偏殿内,“间士”刘一鸣仍是不松口。   这下,连李贵妃都已经失去了耐性。   对于这名“死间”,她和冯保都已经动了杀机。   特别是冯保,眼睛都圆了!   如果“间士”愿意张口,那是最好不过,不管以后高拱老儿承认不承认,手里攥着这张牌,就有随时能让他低头的法宝。   可是,这高拱老儿,居然用刘一鸣一家老小的性命给他作了个“死结”。   既然是死结,解不开,那么最快捷的办法,就是一刀斩断它!   杀了他也是一个办法,高拱的眼线一断,至少能够起到震慑作用,让他不敢乱来。   刘一鸣又一次被冷水泼醒过来,但这一次,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冯保的眼睛!   他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时间不多了,已经可以用秒来计算。   但他不想死,谁想死啊,所以他拼命往外爬!   谁想,刚爬到门槛的边上,就碰到了小皇帝朱翊钧! 第十六章 生死反间满转舵   ……   朱翊钧又被母后支到了澡池里,此刻正泡着,这回没心思再去看那两个美貌宫女了,脑子没闲着,拼命想着如何才能解决这个打死不开口的“死间”。   人就是江湖,不管江湖多么险恶,只要记住一点,人怎么对我,我怎么对人,也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他想起来了,当年三国时周瑜就是一个用间的高手,先是大肆宴请曹操派来刺探军情的“间士”——也是自己的旧时好友蒋干,然后装醉,故意将捏造的暗通信件露在外面让其看到,蒋干迅速回到曹营后报知曹操,一下就杀掉了新降的两个水军统领蔡瑁和张允,让曹营中无人可御水军,从而导致赤壁大败。   眼下的这幕情景很象,冯保好象现在对这名“间士”很担心,说他是“死间”,用了各种刑具都打不开他的口,不如换个角度,反其道而行之,让这个“间士”去高拱那边当“反间”,“死间”没准就“活”了!   对!“反间计”!这才是将计就计、以牙还牙的精髓!   想到这,他光着身子站起来,拔腿就往外走,身后的太监急忙又是披毛巾,又是穿衣服的,追追闹闹了出来,一直追到了后花园才把他的衣服全穿上。   他好象早就把路记好了,从后花园一拐,就已经来到了他们审“眼线”的偏殿!   刚迈进大门,正赶上刘一鸣正往外爬!   ……   冯保眼睛尖,一眼就看见了少主“朱翊钧”,天啊!这小祖宗怎么跑这儿来了!   李贵妃也一抬眼就看到了儿子:“不好!钧儿,你怎么瞎跑到这儿来了!”   她急忙快走两步,想伸手去挡住儿子的眼睛。   可是儿子却一下用手挡开了她的手!然后,就象是小孩子玩尿泥丸一样,他蹲下身来,全神贯注地看着这个“间士”的瞳孔。   “皇上,救我,救我!”刘一鸣抱住了他的腿求饶!   “贼子,找死!”看见这个“间士”居然敢触碰到少主,冯保吃了一惊!他猛一抬手,旁边三宝的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他手里,然后右手向前一指,剑尖已经指在了刘一鸣的鼻尖上,左手却伸直了,是一个掌刀的动作。双手无论哪只,只要轻轻一动,就能随时要了这个“间士”的小命。   这个时候,让人想不到的是,朱翊钧居然伸出手指,用拇指的指甲盖弹了弹冯保的剑尖,发出清脆的声音。   冯保吃不准少主的想法,向外移开了宝剑。   少主年轻虽轻,却一点畏惧感都没有,他用手一指刘一鸣的眼睛:“救你?可以!不过,有一个要求,你帮我去那边当眼线,也是就反间,好不好?”谁也没想到他竟然邪乎乎地说了这么一句。   这行得通么?   这显然行得通啊!李贵妃连续两天的发问,明显已经让刘一鸣陷入了纠结之中,而让他最纠结的,肯定是“忠孝”不能两全!   论忠,他的终极目的,肯定是效忠于圣上和太后,这比天还大!   论孝,则是他唯一担心的!他只要一开口,一家老小就全没命了,这就是高拱捏着他的死穴!   但是,如果让他去当“反间”,“孝”就没有问题!   到现在为止,高拱也没有发现他的“间士”已经被抓,如果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刘一鸣回去,他肯定察觉不到。   更关键的是,刘一鸣如果同意当“反间”,他的出路只有完全替皇上卖命,把高拱扳倒,才有可能把他的死穴解开——救出他的全家老小!   这还真是完全可行!攻心者,上上之策!杀人不如诛心啊!   李贵妃一下笑了,这小祖宗,他是怎么想出来的啊!   冯保却是真的明白少主想出这一招的由来,通过昨天给太傅写的“将计就计”,就能够猜出来个大概。只是,不知道他脑袋瓜里装着多少奇思妙想,一下就想到“反间”这一招来!   冯保当下把剑一撤,翻身就跪:“我主圣明!”他这一跪,在场的除了李贵妃也都跪下了。大家一下都被这个小皇帝给折服了:“吾皇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翊钧一抬眼,怎么这些人一下全跪下了啊!   “间士”刘一鸣显然也认可了皇帝的这个办法,也一个劲儿地磕头:“我愿意去当‘反间’!谢皇上点拨,臣也是举人及第出身,后不得意,入了宫门,又被高拱以家人性命胁迫,作了内应,承蒙皇上不弃,定将以此身心报答皇恩,愿扳倒高拱,救出家人,尽得孝心,如此心有二,臣定将以一死谢陛下!”   朱翊钧一招手:“你们忙吧,小爷继续玩去啦!”   冯保现在有点儿后悔把这刘一鸣打得太惨了,要想恢复元气,怎么也得歇个十天半月的。现在让他马上回去当“反间”,是不可能了。   冯保悄悄在李贵妃旁边耳语了几句,见她点点头表示首肯,急忙叫过来旁边一位太监:“传李贵妃口谕,请御医王济世来!注意严守机密!”那位太监很快去了。   安排完了,腾出手来的冯保对着李贵妃一躬身:“谢主子体谅!有王太医相助,相信十天左右,刘一鸣就能复原。再派他回去找高拱复命,就可成为‘反间’,神不知鬼不觉的,探知高拱老儿机密!”   李贵妃又点了点头:“钧儿提的这个反间计确实高明,现在要抓紧寻觅这个‘反间’的亲属,暗地里保护控制他们,要不然,这个‘反间’会再次变节!”   话一说完,她就上花园里找儿子玩去了。   冯保不敢怠慢,赶紧把王三宝叫过来,详细询问情况。   三宝和盘托出:“这个刘一鸣应该没有说假话,我们查了他的底,是嘉靖四十三年的举人,而且我检查过他的下身,确实是后来净身的。”   听到这儿,冯保终于轻松了一些,继续指示三宝:“要防止他再变,确实为我们所用。此外,对外宣称他有紧急公干,被派到湖广秘访,查纠大臣家属枉法问题。”   全部处理完了,冯保才来到花园里。这时候,一个太监忽然拿着一个小竹筒来到旁边:“太傅急件!”   这一定是张居正的回复!冯保原来给他的字条里,除了告知皇帝“将计就计”的旨意外,还顺便问了一句如何处理刘一鸣这个“死间”?   这个纸条,一定是他回答处理“死间”提问的!   打开字纸,只有两字:“反间”。冯保一下惊呆了,没想到,少主竟然想在了太傅的前面!   走近花园里,看见朱翊钧在和一个小太监顶牛角力,李贵妃在旁边笑盈盈地看着。冯保不禁心生一丝惧意:“这个年少的皇帝,将来一定是个像太祖朱元璋那样的狠角色!”   ……   这天一早,太傅张居正按照上课时间一大早来到东宫,担心少主还没起床。   没想到的是,少主早已经穿束整齐在书房等着他了!   他刚要对着少主下跪,少主却主动上前一把将他扶起:“太傅免礼,弟子以后还要向老师多多求教!请老师今天给我讲讲《三十六计》吧!”   张居正笑了:“少主太谦虚了!自从先帝走后,少主这几天的表现,已经可以用刮目相看来形容。很多事情的深谋远虑的程度,比臣要强得很多。古人说后生可畏,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少主要听《三十六计》,不知道少主觉得这所有计策当中,哪一计最好呢?”   朱翊钧端正了脸色,扶着他一同坐下来:“很多人都认为最后一计‘走为上策’应该是最好的计策,但我并不这么看。”   “哦?请少主赐教!”   少主果断没有客气,直截了当:“要从技术层面上来说,应该是借刀杀人最厉害,不用自己动手,杀人于无形。要论系统流派,应该是连环计最厉害,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   张居正轻捊着胡须,微笑着点头,却是没说话。   朱翊钧一愣,看到了他眼里闪烁的光芒:“太傅,我说得不对么?”   太傅站起身来,在书房中找了一本《三十六计》,打开了第一页,放在少主的面前。   “看来少主对《三十六计》的理解,已经非常深刻了,对每一计都有非常准确的研究。去仔细研究每一计的区别,用一个简单的字总结,就是‘分’,那么少主可以换个角度想想,除了‘分’,是不是还是应该有‘合’?”   少主好象一下听明白了,爽直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太傅说的是融会贯通吧?”   “对,微臣不才,但我认为,三十六计的最终计谋是它首页上的那句总纲:六六三十六,数中有术,术中有数。阴阳燮理,机在其中。机不可设,设则不中。也就是说,三十六计之根本,是活学活用,计由心生,却不盲从,即是无计。”   “无计!”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朱翊钧顿时领悟了,就这两天的所看所学,比看一个月的兵书还要管用。   兵法谋略,重在历练,学在书本,练在实战。   看来这次对付高拱真是一次大好的学习机会,特别是张居正最后对自己说的这句话,太经典了!   他一下来了兴致,把兵书首页轻轻合上了:“太傅,既然无计是根本,那么换句话说,只要能解决目前困局的计策,就是好计策,对吧?” 第十七章 借刀杀人不见血   太傅发出了赞许的笑声:“少主领悟得真快,这正是本质所在!”   朱翊钧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刚刚穿越至此,相比这些绝顶聪明的文武大臣们来说,我的劣势很明显,不了解实际情况和具体背景。   但我的劣势也是优势,我具备他们不具备的条件,这就是他们身在局内反而受限制,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而我身在局外,能够跳出这个圈子看问题。   一定要好好利用这个优势才行!   想到这儿,他打定了主意,先抛砖引玉:“那么,请太傅说说当前困局的形势吧。”   张居正轻轻点头,站起身来:“当前困局形势,最紧急的是张贵妃和兵部尚书戴才,他们躲在暗处,可能利用五皇子在登基前随时发难;最危险的是高拱,他虽在明处,但野心勃勃,随时随地都想独揽大权、权倾朝野。”   少主笑了,也站起身来,把书翻到了中间的一页:“分而合,合而分。分析形势是合,寻求办法是分,如何解决这个困局,有什么具体办法么?”   张居正皱了皱眉头:“少主一针见血,这是我们目前最头疼的问题。实不相瞒,臣考虑过很多办法,但不是过于激进,就是过于保守,始终没有想出什么特别好的良策,目前只能等待形势变化,走一步看一步。微臣让陛下失望了!”   朱翊钧向前走了几步,慢慢转过身来,伸出一个手指,指了指刚才自己翻过的《三十六计》:“请太傅想想,我们能不能利用这个最危险的,打击这个最紧迫的,然后再集中力量,对付这个最危险的,一举可安天下。”   绝顶聪明的张居正一下明白了少主的话,他急忙走到少主刚才站的桌前,只见他翻出来那一页上,赫然写着“借刀杀人”!   对!怎么没想到这一招,让这个不可一世的高拱替少主出面,去打击还想咸鱼翻身的张贵妃和五皇子,一举两得,先去掉一个险重威胁,再集中力量孤立高拱,置他于死地!   如同拨云见日,张居正心里受到了强烈的震憾,忽然一下双膝跪倒在少主面前:“我主圣明,叔大刚才放肆了,还以为自己能教导少主,没想到少主竟然想在了臣的前面!”   朱翊钧把张居正扶了起来:“老师!您千万别这么说,我这正好在局外才想到的,这叫换位思考吧。”   “换位思考?”张居正若有所思地想着这个从现代社会而来的“新词汇”:“少主,叔大这就去执行少主说的借刀杀人,我已经在高拱那儿连喝了两天了,今天正好回请他!”   说完拜别少主,迅速走了。   ……   张府外,高拱的轿子刚刚停下。   高拱没想到张居正这么有诚意,这么快就回请自己,考虑到在这个节骨眼上,首辅和次辅之间的团结非常重要,所以一接到邀请就痛快来了。   张居正早就在门口恭候,一阵寒喧谦让,进到厅内,直接开喝。   他先给自己倒了个满盏,双手捧起:“首辅!兄弟有一事,必先禀告,昨天在贵府吃酒以后,兄长那位顶级头牌雨竹,居然私自跑到了我的府上,我看她也是可怜之人,就让她在对面别院住下了。一会儿把她叫来,完璧归赵!”   高拱笑着摆摆手:“叔大!别人不可信,你绝对可信!我跟你说实话,昨天我们家那只母老虎,就因为这个头牌差点儿没吃了我。这雨竹就先寄放在兄弟你这,在你这儿我一百个放心。等这阵风过了,我再找个僻静之处,让这雨竹住过去,偷偷把她纳了,你看成不?”   张居正也笑了:“那我只有替兄长代管了,不过兄长家嫂夫人要借此来找我麻烦,我可抵挡不住哈。来来来!兄长!叔大敬您一盏!”   一盏又一盏!   喝到第三巡的时候,张居正知道差不多了,站起身来,来到高拱身边坐下:“兄长,今天咱俩交交心,你觉得现在咱俩遇到最大的困难是什么?说实话!”   高拱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大的困难,就是现在有人想趁少主即位未稳时捣乱!”   张居正伸出大拇指:“首辅就是首辅,看问题看得透彻,远远想在了兄弟的前面。不过,兄弟心里对这捣乱之人,倒是也有一个人选,不如我俩来赌上一赌,各自取一张纸写上,看看写得是不是一样?”   高拱大笑:“好好好!这个好!赌一千两,如果写得一样,算你赢,写得不一样,就算我赢!”   张居正吩咐取纸笔来,两人都转过身去,飞快写了几笔,盖在桌上,然后一起翻开来看,一张写着“张、赵”,一张写着“赵、张”。   “哈哈哈!”两人相视而笑,高拱咧着大嘴哈哈乐着:“算我输了,算我输了!”   张居正又斟满一盏敬高拱:“兄长!我俩赌输赢只是戏言,但看来这是最显要的事情,他们现在想拥五皇子朱存孝自立。如果让他们成功了,我这个太子太傅,还有您这位先帝托孤首辅,都跑不了!我这可能还好一点儿,最多革去职位,让我回私塾教书,但是您这位首辅,他们绝对放不过您,非得把您皮扒了不可!”   高拱把“啪”的一下把酒盏扔到地上摔碎了,盏里的酒洒了一地:“他们敢!”   张居正连忙过来拉着他,叫他小声一点儿。   他却一把攀住张居正的肩头,低声说道:“叔大!其实我手里早就有他们的把柄了。你相信么,叔大?”   张居正心里“咯登”了一下,嘴上却说:“老兄!你厉害,有什么把柄可以告诉我说么?”   “哈哈,叔大,告诉你好啊,不过说来话长,我告诉你,明天早朝,我就要他们好看!哈哈哈!”   高拱说完这句,舌头已经大得不行了,管家张文晋不得不过来搀着他。   张居正竖起了大拇指:“首辅就是首辅,那我就等着明天看好戏了!”   ……   整整一天,朱翊钧都静静地在书房待着,连午饭都让冯保送到书房来吃。   李贵妃来了东宫一趟,听冯保说少主把自己一直关在书房里,欣喜得一直点头。   父母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上进心,总担心他们不够成熟。   站在书房外看了一会儿,她还是决定不进去打扰儿子,暗自去看了一下已经策反的“反间”刘一鸣,有了太医王济世的调理,他恢复得很快。   又是一个好消息,简单转了一圈,她兀自欢天喜地的回去了。   朱翊钧一上午都在史官的记录,繁体字看得他有些头晕脑涨。   吃了午饭,在桌上眯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把桌上的书碰到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他一下子就被惊醒了。   朱翊钧睁开眼,逐渐清醒过来,在把书拾起来放回书架时,不小心碰到了一个抽屉的把手。   抽屉被碰开了一道缝,露出了里面黄色的纸页。   这是什么?他把抽屉拉开,拿出里面的纸页,顿时来了兴趣。   这居然是各个官员参奏他人的密折。   你参我,我参他,他参你,构成一个循环。   这里面唯一没有被参的,就是皇帝。   而皇帝可以却可以看到他们互相攻讦,互相指责。   在这一刹那,他明白了一个词语,“制衡”。   有了这些参奏的材料,皇帝就可以掌握每一个大臣的命门,利用他们相互的关系,在各个大臣间制造平衡。   这就是帝王之术!   看着看着,不由得忘记了时间。有些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参奏张居正和密折居然比高拱的还要多,还有很多参奏冯保的。   看来高拱对张居正和冯保联手依附自己,早已经有所提防。   而且他目前在朝堂暗斗中显然占据着上风,甚至不惜用强硬的手腕影响着其他大臣。   得想个办法打破这种局面!   正在看得入迷的时候,冯保在外面咳嗽了一声,惊动了他。打开门,冯保递过来一个小竹筒:“少主,太傅张居正的密条。”   打开来看,“圣上!刀已借,高拱明天就要在朝堂上诛杀张贵妃和戴才!”   朱翊钧笑了,伸了个懒腰,跟着冯保到了院里。   “冯保,教我几招,练练身体!”   冯保还以为少主说着玩的,但推脱几下,发现推不掉,他是真的要学武功,不由得笑笑,教他扎了个最简单的马步,却没想到他竟然学得有模有样。   朱翊钧这时示意冯保推自己一下试试看。   冯保笑了,不以为然地轻轻推了他一下。可是,居然没推动!   冯保惊了,手指并拢,暗一发力。少主这下没站住,后退了好几步,就在要跌倒的时候,冯保一伸手扶住了他,给他做了一个示范,膝盖弯曲的幅度齐平在脚尖的范围内,然后指了指他的肚子。   少主迅速领悟了,这是告诉他要气沉丹田!按照这个动作要领再蹲下去,更是那么回事了,连冯保都赞赏地不停点头……   转眼就到了晚上,想到张居正说高拱明天会有大动作,朱翊钧有一些兴奋,用完晚膳就早早躺下了,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第十八章 分权制衡展强腕   这时,门外有太监通报:“李贵妃到!”   朱翊钧急忙坐起身来,门外传来母后的声音:“钧儿,睡了么?”   “没呢,母后,您请进来吧!”   李贵妃坐在床沿,轻轻摇着扇子,看着儿子:“哀家听冯保说,高拱明天要有动作?”   “对!”儿子笑了:“是孩儿给太傅出的‘借刀杀人’的主意,太傅已经说动了高拱,明天借他这把快刀,杀张贵妃和戴才!”   李贵妃慈爱地看着儿子:“钧儿越来越有一代帝王的气象了!”一边说一边摸着他的头,笑了:“怎么?有点紧张,睡不着啊?”   朱翊钧点点头,母后的眼睛很毒,一眼就看出来了。   母后还是笑:“其实,我这当妈的也睡不着,害怕明天出什么变故,所以过来和儿子聊聊天。儿子,你给母后讲个三国故事吧。”   讲什么呢?也不知道自己没穿越之前,这“朱翊钧”都讲过些什么啊。   挠了挠头,还是讲一个关羽月下会貂婵吧!这肯定是野史,也不知道古代有没有这方面的传说。   没想到母后竟然听得津津有味,听完了还用手轻轻打了一下儿子的头:“小孩子家家,学什么不好,尽学这些风花雪月,哈哈!”   但是,明显看得出来,她已经完全听进去了。人都是口是心非的!   他让母后也讲一个,她却没讲三国故事,讲了唐太宗李世民的“玄武门之变”!   听出来了,母后这是用故事暗喻提醒,对于张贵妃的儿子五皇子朱存孝不要手软,要象李世民一样下得去手!   宁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这等反叛之人,管他死活,只要威胁到我,挡我者死!   当然,一切还得看明天的情形而定,新君新立,就大开杀戒,杀死兄弟,不便于统治,这是今天读史书里说的,铁腕和怀柔,二者兼顾,才能大治于天下。   想到这里,朱翊钧的心里踏实了一些,打了几个哈欠。李贵妃一看,爱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扶他躺下,给他盖上被子,转身走了。   这一觉睡得踏实,竟然一点梦都没做。   ……   第二天清早,朱翊钧一大早就起来了。   按照昨天的说法,今天高拱要在朝堂上掀起一场针对张贵妃和兵部尚书戴才的风波。   阿珠和小倩帮他穿上衣服,临出门前,他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在心里暗叫了声:“雄起!”   走出门,才发现母后和冯保已经等在门外。   “母后早!”朱翊钧的嘴甜甜地叫上了,母后笑着搂住了他的肩头。   这时候,冯保轻轻侧过身子,母后也站到了他身后,他有些发愣,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冯保站直身子,一抖手里的拂尘,高叫了一声:“祭天开始!”   朱翊钧愣了,上朝之前还要祭天么?   他哪知道,今日之上朝与往日不同,可以说决定着能否顺利登基之生死!此时祭天,一来寻求上苍与先祖之庇护,二来也算提振一番自己的信心。   冯保领着他向前走了几步,只见前面院子摆了个大香桌,上面摆着好些祭品类的东西,还有一个香炉,桌前摆了两个黄色蒲团,能看出来是给他和母后跪拜用的。   朱翊钧跪倒就拜,希望老天保佑,能够坐稳江山,一展宏图!   祭拜完毕,母后和冯保把旁人都遣开,让他在花园里的椅子上坐下了。   冯保说话了:“少主!今天的奏折不多,因为您还没有亲政,照例应由内阁阅后交李贵妃阅批。李贵妃想到此时最是用人之际,是不是由首辅高拱代批就好!”   朱翊钧愣了一下:“为何不交由太傅张居正代批?”   这一问把二人都问住了,冯保解释了几句:“少主,我们也希望交于太傅处理,但是,先帝在去之前,亲手抓住高拱的手,临危托孤,‘以天下累先生’。这是先帝遗愿,我们不得不遵从!”   少主点头,既然是先帝所托,那没办法。   但是他突然想起了书房抽屉里的密折,又转头看了看刚才祭天的地方,那场面不由而然使人想起三国里的桃园三结义。   现在的内阁,也是三位顾命大臣,虽然说他们各有心思,不是刘、关、张这结义的三兄弟,可是表面上还是得按照父皇说的同心同德。   用三人,就比用一人要好!   他眼睛里露出光彩:“那为何不将奏折交与他们三个?”   二人又愣了一下,李贵妃倒是一下听懂了儿子的语意,惊喜地说道:“钧儿!你是说将奏折代批权交于整个内阁,由他们三位顾命大臣一同阅批?”   “对!”朱翊钧站起身来:“既然我们不能违背父皇的意愿,那我们就稍微变通一下,交给整个内阁。虽然说以内阁以高拱为首,但是只要张居正和高仪参与到其中来,他们就必须一起商量着办,对高拱形成制衡,让他不能完全由着性子来。”   “而且”,他加重了口气:“父皇的顾命遗诏中,冯保你这位司礼监也在之内,遇有宫廷方面的事情,内阁必须与你商量!”   “是!”冯保点头应答,对这位少主越来越佩服。   “母后,孩儿已经饿啦!赶快用早膳吧。”少主适时转变了方向,一下把二人都逗笑了。   ……   用了早膳,冯保领着少主和李贵妃来到了乾清宫大殿。   走进大殿的时候,文武百官已经跪了一地。   朱翊钧看见大殿正当中悬挂的牌匾,四个大字:“崇德尚贤”。   不由得笑了笑,如果让他写,这四个大字是“处处小心”!   冯保扶着少主在龙椅上坐下来,侧后方加了一把椅子,李贵妃在那儿坐下了。   朱翊钧注意到,出殡那天大殿里的白色幔帐都已经撤去了,现在的大殿庄严而肃穆,一个新的朝代,马上就要开始了。   文武群臣山呼“万岁”完毕,冯保在一旁高喊:“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高拱不愧为首辅,第一个站出来了:“启禀圣上,臣有本奏!”   冯保接过奏折,递给少主,看了看是关于年号的。   高拱中气十足地禀告起来:“臣与其他二位顾命大臣、司礼监和众臣商议,拟将圣上登基之日定在半个月后,也就是六月十日。登基后,年号定为‘万历’,从明年元月起实行。尊奉皇帝生母李氏为仁圣皇太后。是否妥当?请圣上裁定!”   朱翊钧回头看了一眼母后,她很平静,用右手按了他的右肩膀一下。   “准奏!”   高拱跪倒磕头:“圣上圣明!”台下的人也全部跪倒,山呼万岁!   “但是……”   这一句“但是”也使得朝堂上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他,包括张居正,高拱更是皱起了眉。   朱翊钧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一个“但是”来,只是对于尊奉太后这件事情,他想起冯保曾经说过,陈皇后对自己也特别好,象亲生儿子一样,而且和母后李贵妃聊天也常提起她,象亲姐姐一样,应当给她一个名分。   此时,身后的李贵妃正在一个劲儿地压按他的左肩,试图阻止他说下去。   现在还不是撅高拱的时候,这个节骨眼儿上,可出不得任何差错。   可是,少主只是耸了耸肩膀,让她放心,然后继续说道:“但是,陈皇后对待翊钧,就象亲生儿子一样,有着深深的养育之恩!所以,应当尊她为仁圣皇太后!至于亲生母亲李贵妃,特别慈爱,就尊她为慈圣皇太后!这样行不行?”   身后的李贵妃长出了一口气,这小子,还真有他的。   此等提议无比绝妙,既能进一步加深与陈皇后之联系,又能在朝廷上下树立“百善孝为先”之风气,增加在群臣中重情重义的地位,还明显胜过高拱的提议,一举多得!   台下的张居正,也对少主投来了一丝赞许的目光!   得到张居正的赞许,朱翊钧非常高兴,不由想起了早上说的分权制衡:“高拱、张居正、高仪三位顾命大臣,不知这样做合不合法制?”   高拱显然没想到少帝还有这么一手,而且最后这一句,居然没直接问自己,而是问向了三位顾命大臣,暗含帝王之术,手段远已经超出他的年纪!   不过,他觉得小皇帝应该是无心的,而且小皇帝和陈皇后情谊之深人所共知。于是他跪在地上,大声说道:“我主圣明!尊奉两位太后在祖上没有先例,但我主孝母之心可昭日月。此举可行,而且一定会成为天下效仿之楷模!”   张居正和高拱也同时高呼:“我主圣明!当为天下尊孝之楷模!”   群臣也一起跟着高呼!   朱翊钧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庄严之处处理公务,隐隐现出浑然霸气,已经俨然有一代雄主风范!   冯保示意大家安静,高声叫道:“有本再奏!”   兵部尚书戴才捧着象牙板子站了出来:“臣,兵部尚书戴才,有本启奏!”   冯保又接过奏折递给了朱翊钧。   扫了一眼,抬头是东瀛两个字! 第十九章 骤起突变生死诘   他不禁有些发蒙,东瀛不就是小日本么?小日本天天想占钓鱼岛,亡我之心不死。如果在明朝时候把小日本灭掉就好了。   正待细看,戴才已经高声启奏:“圣上!福建边防来报,最近东瀛倭寇又有不断侵犯我边境之举。臣建议双管齐下,一者加大边防整饬力度,加紧操练;二者对东瀛加大怀柔力度,加强笼络。”   朱翊钧心里早骂开了,对小日本还用什么怀柔和笼络,直接办,灭了它!   却在此时,高拱没有用惯常的高声腔调,而是一种不阴不阳的语调,软软说道:“还加强笼络?只怕再加强下去,东瀛的金元银元和东瀛美女,戴尚书你家里都快放不下了吧?”   好戏果然开始了,一出场就是针锋相对,骤起突变啊!   针尖对麦芒!这下好看了!朱翊钧把两手抄在袖子里,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高拱!你!”戴才怎么也没有想到高拱会突然来这么一手!他的脸由白变红,由红变紫,最后竟然成了猪肝一样的颜色!   看来这位正一品的尚书大人确实急了,居然直接喊出了“高拱”的名字。   一开头就是满堂彩!   少帝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太刺激了!   狗咬狗,一嘴毛;藏獒咬藏獒,一嘴血肉。   但是,也就一会儿的时间,戴才就平静了下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只见他冷静了脸色,对高拱一拱手:“首辅大人!您这是开玩笑呢吧?朝堂之上,还是严肃些好!”   高拱仍然是一副阴阳怪调:“戴大人!你认为我是在和你开玩笑么?”   朱翊钧这时特别注意观察了一下张居正的形态。   张居正几乎没怎么动,没有任何欣喜之态,也没有什么意外表情,就完全象一个旁观者,站在旁边静静地看。   朱翊钧立刻收敛了心神,这种城府的深度还需要向张居正多多学习。   戴才明显受到了很大触动,他一点也不知道高拱手里握着什么要命的底牌。   今天这个折子只是对福建边防的例行请示,对于倭寇,朝廷上主战主和的声音一直都有,现在已经照顾到了两边,谁知道这高拱会借此突然发难!   难道他想当首辅后第一刀杀人立威?   戴才猜对了!高拱就是想杀他立威!   只见戴才的两条腿向后倾着,紧紧撑住地,向着高拱鞠了半躬:“首辅大人!既然不是开玩笑,那么,就请您拿出证据来!”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现在这两人已经撕破脸皮,在以命相搏了!   高拱的怪腔调象一把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捅出来无声无息:“证据当然有,但是,你敢不敢让圣上下令抄你的家呀?”   朱翊钧今天算是眼睁睁看到了高拱的阴阳两面,这比他平时表现的不可一世更为可怕!   要想坐稳江山,看来光有霸气还远远不够,必须有硬有软,有柔有刚。   所以,既要学张居正,也要学高拱!   “你!”戴才一手指向高拱,胡须颤动着,已然说不出话来,已然被高拱气得不行了。   从进入朝廷那一天起,他戴才就没受到过这样的侮辱,更何况已经当上了兵部尚书!兵部尚书可是当朝最高军事长官,相当于汉朝和三国时代的大司马,总管天下兵马和战略!高拱这么肆无忌惮,真是太过分了!   可是,高拱却没等他说出话来,嘴里仍旧不依不饶地展开攻势:“我就知道你不敢!不过,本首辅今日已经把证物和证人都带来了!”   朝堂上有了一阵小小的轰动,很快又趋于平静。   看高拱这态度,今天直接把证物和证人都带来了,是想把乾清宫直接当成刑部大堂么?   按照明朝的现制,戴才是兵部尚书,光刑部大堂是审不了他的,至少需要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组成“三部会审”。而担任“三部会审”的主官,只能是顾命大臣或者内阁首辅。   现在提出置疑的这个人,就是首辅大臣,所以“三部会审”也行不通。于是干脆拿到廷上来,让圣上当主审官。   朱翊钧这才发现高拱的每一步,都是已经算计好的。   戴才已经预感大事不妙,看来只有硬撑下去一条路了,他已经决定了背水一战!   朱翊钧突然看见大家都望向自己,显然是对刚才高拱提出来的“证物与证人都带来了”表示期待,是“宣”还是“不宣”?   这一瞬间,他犹豫了!   无论从情理还是事实来说,都应该说“宣”,毕竟现在高拱和自己是一个战壕的。   但是,会不会因此而显示一种主观倾向,显出自己是和高拱串通好的?   那样的话,就不是借刀了!所以他犹豫了,真是把握不好。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突然有了主意,发话问了一句:“戴大人,您看?”   这一招确实厉害,直接把球踢回给了戴才!   戴才现在就象一个人被逼到了悬崖边上,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他朝少帝和李贵妃深鞠一躬:“圣上!太后!您二位都已经看到了!首辅大人今天对臣是有备而来,必将臣置于死地而后快!我戴才没有什么可避讳的,问天问地问良心,问心无愧!如果真有证据证明我里通外国,我当自裁谢罪于圣上!”   朱翊钧没有理会他这句表忠心的话,仍然用着不紧不慢的语气,听上去象在他商量,实际上却是致命的落井下石:“戴大人!那就宣首辅说的证人和证物?”   戴才停顿了一下,自知凶多吉少,全身都在轻微地颤抖:“宣吧!我没有什么可怕的!”   这一次,身后的李贵妃没让少帝说话,估计是怕他年纪还轻,镇不住这些已经剑拔弩张的国家重臣,直接对冯保说了一句:“宣!”   “宣证人和证物上殿!”   随着冯保一声高声叫喊,门外的带刀卫士领着一个人进来了。   这个人穿着皂青色的衣服,蓄着山羊胡须,看上去非常干练,走入殿后,却一直低着头。   但是戴才却明显认识这个人!“戴庸!你!”他当即觉得嗓子口发甜,一股鲜血已经从胸腔涌到了嘴里,眼看就要喷薄而出!   但是他还是硬是生生把这口鲜血憋了回去!   来人正是戴才的管家戴庸!   朱翊钧看了看戴才,他的脸上一片死灰,已经和死人没什么区别!   这个戴庸进了门后,一直看着高拱,没敢离开他的眼睛,怯怯地向前走。   在戴才高喊出他名字的时候,戴庸一下难以自禁地在其面前“扑通”跪下了,脑袋深深地埋在胸口里,根本不敢抬起头来看戴才,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哝着:“老爷,对不住您啊!”   高拱此刻完全变了一个人,刚才那种阴阳怪气的腔调早已不见,此刻恢复了字正腔圆的咏叹音调,声若洪钟,整个大殿都听得清清楚楚:“戴才!戴大人!你可认得此人?此人正是你府上的管家戴庸,你不否认吧?”   戴才几乎跌坐在地上,仅仅依靠双脚最后的力量勉强支撑站立。   但是,大殿之上,文武百官的眼睛此刻都在望着他,现在摇头否定肯定会遭来更多的质疑。   万念俱灰之下,他只有点了点头。   高拱就象一个黑面阎罗一样,斩钉截铁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八度:“好!好!你认就行!戴庸!你说说吧。有圣上和太后在这为你做主,你不用害怕!”   戴庸此时说不出来是在哭还是在笑,刚才走入殿门的那种精明干练劲儿完全没有了,全身上下象中了麻风病一样,筛糠似的抖个不停,却只是跪着不停地磕头,根本说不出话来!   高拱早有准备,一招接一招,招招刺刀见红:“好!你说不出来,我替你说!”   “戴才!我们的兵部尚书大人,私自勾结东瀛倭国天皇重孙后龟山和幕府将军足利义视,帮助他们起兵叛乱,力图击败天皇后土御门,从而登上天皇宝座!作为回报,他们已经往戴才的家里送了无数的金银!戴大人,可有此事!”   “噢!”朝堂上响起了群臣难以置信的声音!   朱翊钧越来越发现,高拱太可怕了!   他既有充分的准备,还很会造势。这短短的几个发问,将戴才本来可能的援军都挡在了外面,胜利的天平已经倒向了高拱这边!   因为私通外国是十恶不赦的重罪!这会儿,朝堂之上,没有第二个人敢冒着满门抄斩的风险出来替戴才说一句话了!   戴才的脸上已经没了血色,就象火炉里的柴木在一根一根地被抽出来,只剩最后一点尚书自尊的火苗还保存着。   “高拱,你血口喷人!你以为把我的管家收买了,就可以对我妄加指责了么?我告诉你!只有这个,还远远不够!我现在要反过来向圣上和太后控告你!你重金收买我的管家,你想干什么?陷害忠良!我相信,圣上、太后和在场各位大人们的眼睛都是雪亮的,现在只要把戴庸这个狗奴才审上一审,看他是不是被高拱威逼利诱了,就能审出真相,还我一个清白!”   高拱突然拍了拍手掌,在这会儿喝起了倒彩! 第二十章 痛下杀手要卿命   朱翊钧知道,这个倒掌一喝出来,高拱就准备将军了。   果然,高拱根本没接戴才的话:“戴才!我很佩服你,死到临头了还嘴硬。但是我相信你刚才说的一句话是正确的,圣上、太后和在场各位大人们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他一边说,一边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了两件东西,然后突然对着戴才提高了声音:“戴大人!你看看这是什么?这是你和东瀛国将军织田信长的互通信件,这里还有你和天皇重孙后龟山订下的盟约,上面有你的血手印,你如何抵赖!”   这一厉声就象晴天霹雳一样,吓得戴才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现在连那点最微弱的火苗也熄灭了:“高拱!你!你居然串通了他们……”   他们是谁,戴才没有说,但他可能再也说不出话了!   憋了许久,那口鲜血终于喷了出来,喷洒在前面的地板之上!再看他,两边的嘴角都是血迹,整个人已经几乎气绝过去。   李贵妃这时站起身来,她很想伸出手去挡住儿子的眼睛。   但少帝面无表情的坐着,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根本不为所动。   已经来不及了,该历练的还是让他历练去吧,李贵妃又坐下了。   朱翊钧其实只是尽量保持着镇静而已,内心也受到了很大的触动。还从未见过刚才那样的场面,真有气得当场吐血的,看来诸葛亮气死周瑜,是真有可能的。   朝廷现场出现了一阵小骚乱,冯保高喊一声“肃静!”,场面这才重新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高拱又是一声高喊:“禀圣上,臣还有本奏!”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朱翊钧万万没想到,高拱居然还有本奏!他自始自终都像是铁石心肠一般,根本没把戴才看在眼里,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   平静了一下心神,估计他这一本是参向张贵妃的,于是向冯保作了一个呈上来的动作。   冯保也觉得有些吃惊,但还是把奏折接过来,双手呈给了少帝。   扫了一眼,上面有张贵妃几个字,迅速转给了李贵妃。   高拱继续大声启奏:“圣上!太后!戴才今日终于伏法,但他在此事上已经营了十数年,而且早就串通了内廷。他不光运用兵部尚书的便利暗中支持织田信长,还将倭国献上的金银大肆收买宫廷内外。皇宫张贵妃,就是他的内应!”   “哗!”高拱的话音未落,朝堂上象炸了锅一样,百官都惊爆了眼球,开始议论纷纷!   “圣上!”高拱继续抬高声音,就象所有朝臣的议论都是在为他鼓掌一样:“戴才和张贵妃一同合谋,试图推翻当今圣上的皇储地位,力推张贵妃之子、五皇子朱存孝继承大统。他们狼狈为奸、居心叵测,实在是对先帝和当今圣上的大不敬!”   “为了迅速拿到证据,圣上可立刻派锦衣卫或大内侍卫捉拿张贵妃,她的两个贴身宫女,就是来自东瀛的倭女——‘女隐者’!”   又是一声“哗”,朝堂上已经乱了套了!   这也太离谱了吧,都出现日本女隐者了!连朱翊钧都被惊得差点站起身来。   “肃静!”身后的冯保,发出了高声叫喊!   朝堂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不过,高拱这一番话最让人坐立不安的,却是冯保,他着实惊出了一身冷汗!   前些天东宫遇刺,至今悬而未决。这两天高拱只用了一个“间士”刘一鸣,就已经把东厂和大内闹得鸡犬不宁,今日又弄出两个女隐士,还是张贵妃的贴身宫女。   如果少帝真的深究下来,肯定又是冯保的失职。   冯保看了一眼少帝和李贵妃,他俩都点了点头,让他赶快派人去捉拿!   冯保应允,他担心女隐者会有什么邪门招数,当即派出了内卫的最强阵容去捉拿!   不大一会儿,张贵妃和两位宫女都被带到了宫廷之上。   李贵妃看到张贵妃头发披散着,已经被惊吓得早已没有了以前的妩媚形象,鼻子“哼”了一声。   内卫为首的“白虎”一拱手:“禀圣上!太后!张贵妃及宫女带到!这两个宫女确实是有功夫的,而且出手非常怪异。幸好我们有所准备,她们只是略一反抗,就被我们迅速制住了!”   “哗!”朝堂上又是一声轰然。   高拱在一旁大声说道:“有功夫的女子很多,这还不足以成为铁证。但是据我所知,东瀛女子从小跟男人一样,属于主要劳动力,都是需要下地干活、耕田劳作的,不可能缠足。”   “但是大明朝的女人,从小开始都是缠足。所以,如果这两个倭女不是从小缠足,就一定能看得出来。要想知道这两个女子是不是东瀛倭女,只要把她们的鞋子脱下来,解开袜子,就可以马上知道!”   朱翊钧现在已经开始佩服高拱了,这一步棋再走下去,就直接要杀了!   殿上所有人的眼睛,都集中在了这两个女人的脚上。   “白虎”抓住一个女子,让手下死命按住她,一下就把她的鞋子脱了下来。   女子拼命挣扎着,嘴里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她好象也知道自己的脚隐藏着惊人的秘密!   女子的鞋子脱掉了,脚用足带紧紧包缠着,单从大小上看,比一般中原的女子要大一些,但这还是不能说明问题。   “白虎”捉住她的脚,把缠着的足带一圈一圈地解开!   女子忽然停止了挣扎,趁着大家一愣的瞬间,她突然双脚并拢,用非常怪异的动作使劲朝“白虎”的脸部踢去!   按住她的内卫也发出了痛苦的叫声,原来女子用嘴使劲咬住了他的手,顿时鲜血直流!   另一个女子也同时发起了攻击,手、脚、嘴齐用,试图挣脱卫士的控制。   困兽犹斗!   “白虎”险险躲过了女子的袭击,“啪啪”两下,点中了二人的“气海穴”,二人顿时瘫软在地。   这下踏实了,“白虎”继续解开她缠绕的足带。   朱翊钧也伸直了脖子,急切想看着足带下的脚长什么样?   他突然想起一句话,当所有人都专注于一件事情时,你应该专注于事外,看着他们的眼睛,你就能了解他们的内心。   于是,他果断移开了目光!   果然,他发现张居正和高拱的眼光都没盯着那女人的脚,而是望向了张贵妃和戴才。   顺着他们的眼光看过去,张贵妃和戴才已经好像已经知道了结果,紧紧闭上了眼睛。   高拱这一仗,肯定是大获全胜了,因为朱翊钧发现他已然像个孩子似的笑了!   果然,紧缠的足带被一圈圈地解开到了最末端的一截!   当所有眼光随着那最末端的足带落地,朝堂上发出了“哦”的一声,很快又变成沉寂,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女子的脚完全展露出来,这脚从头到尾没有变形,根本不是从小缠裹的小脚!   尘埃落定!   高拱立即大声提议:“诛杀戴才,抄其家产,灭其九族!张贵妃和五皇子朱存孝打入冷宫,立刻处死这两名倭女!”   少帝回身和李贵妃、冯保简单合计了一下,决定准高拱所奏。   但是,少帝想着也不能完全按照高拱参奏的宣布,那样就太顺从他了,必须有自己的想法才行。这一刹那,想起了昨天书房和今早在朝堂上考虑到的制衡!   旧的平衡已经打破,新的平衡已经产生!   高拱这把利刃确实锋利,已经一举斩断了戴才和张贵妃这堆乱麻。   今天的场面已经太血腥了,如果继续大开杀戒,虽然不留下任何痕迹,但是这样会导致整个朝堂环境的极度紧张!   而且,开了这个头,以后再杀人,就更加会无所顾忌!   所以,朱翊钧极力阻止了李贵妃借“玄武门之变”说的斩草除根,决定网开一面。但是,这里也有一个问题,如果不完全准高拱所奏,又如何安抚他呢?   李贵妃觉得奖赏高拱加俸进爵,拜为公侯,就已经是非常尊贵的礼遇。可少帝却悄悄问了一句冯保,当年汉灵帝给董卓加的什么封,冯保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过了一会儿,三人合计完了,由冯保大声宣读圣旨:“准首辅大人高拱所奏,但考虑新皇新立,不便过于大开杀戒。只将戴才推出午门外斩首,抄其家产,但不诛灭他的九族。”   “而且”,冯保加重了语气,高声念道:“首辅高拱纠查戴才及张贵妃通敌有功!为了表彰其丰功伟绩,封镇国公!加九锡!”   高拱一开始听到不诛戴才的九族,在心里悄悄骂了一句:“这母子俩,对戴氏还留有余地,真是妇人之仁,成不了大事!”   但是听到后边加封自己镇国公,还加九锡,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自古以来,加九锡都是至高无上的荣誉,曹操、司马昭、李渊,这些历史上加九锡的,哪个不是功名赫赫,名垂青史。   高拱愣住了,刚才心里的埋怨之词已经忘到了脑后,他就象一个大蛤蟆一样在地上长跪不起,他太激动了,几乎流下泪来,一次又一次在磕头不止,感谢少帝和太后的恩典! 第二十一章 登基大典今继位   站在旁边的张居正冷冷地看着他,又一次对少帝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少帝轻轻笑了,站起身来,走到台阶下把高拱扶了起来,紧紧握住他的双臂,声情并茂地说道:“铲奸除恶,安定天下,皆赖于先生!望先生不负先帝所托,天下苍生和江山社稷之安危,全仗先生之力。先生也确实为当世楷模,尽心用命,让先生受累了!”   高拱留下了激动的热泪:“皇上过誉了,这些都是微臣作为首辅份内之事,如今得皇上如此美誉和封赐,臣必将以死效忠陛下!”   朱翊钧笑着点了点头,虽然继续保持着微笑,但心里早就动了杀机了!   这个高拱,一通连发招数,把戴才和张贵妃打得根本翻不过身来,连兵部尚书和五皇子都是这样,那么以后朝堂上有谁还敢反对他。   如果不把他扳倒,我就会是下一个被废的五皇子朱存孝!   所以刚才加九锡的提法,是朱翊钧主动提出来的,他问了一句冯保,当年汉献帝给董卓加的什么封,于是最终给予高拱加九锡的礼遇!   但是,朱翊钧也万万没有想到,高拱居然敢接受加九锡的封赐!而且,竟然坦而受之,没有一丝一毫推辞的意思!   当年诸葛亮就拒不接受阿斗加九锡的封赐,因为加九锡既是至高无上的礼遇,也几乎成为胆敢谋逆篡位的代名词。   对于强劲的对手,既然一下不能将其击败,不如将他推上洋洋自得之高峰,让他自己腐烂而死!   ……   半个月后,登基大典如期在太和殿举行!   举国欢腾!京城处处旌旗招展,花繁如春!   朱翊钧从一大早起来,就被喜气洋洋的冯保和阿珠、小倩穿戴上了通天皇冠、绛纱龙袍。   从铜镜里看看了自己,还是非常英气逼人的!   但是他这一整天都表现得都很低调,非常地小心翼翼。先主动去坤宁宫拜谒了陈太后,亲自把陈太后搀扶出来,然后再去接母后李太后。整整一天,他一直走在她俩的身后。   其实不只是今日才这么安静,他已经蛰伏了半个月了,每天都晚睡早起。而且天天都向冯保学习武功,锻炼身体,现在已经能够扎两个小时的马步不觉得累了,运行一个周天下来,会出一身透汗,然后感觉全身痛快。   他还天天还缠着张居正讲治国之术,讲《三十六计》和《孙子兵法》,每次都作笔记,甚至把张居正讲的每个案例都记了下来。   但是他有一点始终搞不太明白,张居正这些天和他讲得最多的并不是兵法战术和治国策略里的内容,而是四个字:“忍辱负重”!   张居正为什么每天都不厌其烦地重复这四个字呢?   直到登基这天步入太和殿之后,他才彻底明白了!   镇国公、首辅大人高拱,在登基这天象打了鸡血一样,处处是他的身影,一会儿跑到大殿正中调整全体布局,一会儿率领百官列队演练,甚至连殿外的花坛摆设也要指手画脚。   虽然说少帝和李贵妃确实把操办权完全交给了他,让他成为登基大典的总筹理,但他也太能表现了!   真不知道他是张罗少帝的登基,还是他自己的登基?   而且,这半个月虽然说蛰伏着,朱翊钧实际上可没闲着,一直在让冯保收集高拱的行动情况。这个首辅大人加九锡后,百官上门朝贺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到处一片歌功颂德之声,更可气的是,他居然全盘接受,还好几次当众大放厥词,居功自傲。   朱翊钧的忍耐早就到了极限,已经是忍无可忍!   可是,就在登基的今天,耳朵听到的,眼睛看到的,仍然全是高拱。   没有办法,只有继续忍下去。   所以他一下子就理解“忍辱负重”的真正意义!等待,只能在忍耐中等待,估计这就是文攻武略的最高境界!   ……   吉时已至,高拱领着少帝,一步步进行着登基大典的法定程序。   祭天,祭地,祭祖先,祭五谷社稷。   当朱翊钧真正以一国之君的地位在太和殿正中坐下来的时候,他内心感受到了深深的震撼。   高拱领着文武百官,对着他三叩九拜,山呼万岁的声音响彻整个皇宫!   接下来是陈太后、李太后带着皇宫各色嫔妃、宫女跪拜。   再下来是冯保带着宫廷太监和内卫,最后是御林军的齐声高呼!   在万众高呼声中,朱翊钧有一些陶醉。   我何德何能,今日居然成为天子,位及九五至尊。   从此时开始,我就是名至实归的皇帝了!   却是很快,他看到了台下高拱投过来一丝冷冷的目光。古人说的觊觎,或者窥探,应该就是这种目光。   正是这种目光,让他渐渐冷静下来。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台下的喧闹依旧,但他已经开始盘算怎么除去高拱了。   他这时想起了那天戴才伏诛、高拱出尽风头的那天,有两个疑点。   一个是戴才最后说了一句:“你居然串通了他们?”   他们是谁?虽然戴才没说出来,但可以肯定的是,高拱和戴才,都联系到了同一拨人!这一拨人会是谁呢,按照上下语境来推断,很有可能是东瀛人,如果真是,就说明高拱和戴才一样,同样与东瀛有勾结。   另一个是高拱让人把那两个倭女的足带解开,露出足部的那一刻。   这个动作让他突然想起张居正和青龙有一天跟自己说起过,高拱通过“美人计”和“苦肉计”派去张居正那儿的雨竹,可能不是中原人士,而是东瀛人。   对于后一个疑虑,他不太敢确定,但这是很重要的一个疑点。   如果那个雨竹也是倭女,就能够确认第一个疑虑,断定高拱与东瀛勾结,那么就可以象高拱对付戴才一样,利用这个倭女对付高拱。而对付高拱的重点,同样是这个倭女的缠足。   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所以,他决定仪式结束后,就迅速布置这两个疑点的追查!   仪式结束后是大宴群臣,凡是有需要皇帝起身的,他都拉上高拱,给足了高拱面子。   高拱这天也真是喝多了,各种替皇帝挡酒,喝到最后舌头都大了。   不过皇帝是知道高拱的酒量和演技的,当前最重要的是稳住他,不让他察觉出来。要么不办他,要办就往死里办,这也是从他对付戴才这事上学到的。   终于散了,皇帝多了个心眼,他让冯保提出叫上李贵妃和张居正继续密室密谈,然后把这两个疑点也都和冯保说了,让冯保通过他的嘴一会儿提出来。   冯保先是一愣,既而点头应允,但他越来越惊诧小皇帝的进步,现在几乎是一天一变样,太不可思议了。   ……   乾清宫。朱翊钧这才意识到自己以后就住在这儿了,他更惊讶地发现,这儿也有一个密室。   密室内,张居正对冯保提出来两个疑点非常赞赏,甚至认为这两条就是扳倒高拱的致命武器。   冯保有些不好意思,刚准备开口说出这是皇帝的主意,就被皇帝看出来了,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才不得不迅速改口:“这都是拜圣上洪福所致。”险险地遮掩过去。   张居正根据这两个疑点提出了很大胆的想法,让皇帝兴奋地瞪大了眼睛。   第一,这个“他们”很可能就是戴才联系东瀛国的后台老板,高拱威逼他们与自己联手,出卖戴才。   所以,其实高拱现在就是第二个戴才,他已经在通敌卖国。   第二,这个叫雨竹的确实很可能是倭女,因为高拱这一招不光使用了“美人计”和“苦肉计”,还使用了“连环计”,或者叫“一石二鸟”。   此计甚是阴险,如果张居正着了道儿,他就直接对张居正用“间”。如果不着道儿,用“间”不成,那就将雨竹作为陷害张居正私通倭国的“赃”,就象那两个在朝廷上被解下足带的倭女一样。   如此阴毒之策,这个高拱比戴才要可怕百倍!   密室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朱翊钧惊喜地发现张居正的想法非常接近自己的预想,他知道张居正接下来会很快说出对策。   果然,张居正一捋短须,说出了三条对策:“一是让‘反间’刘一鸣迅速在高府内查找高拱通敌的证据。”   “二是请冯保和青龙出马,务必真正策反雨竹,必要时还可请李太后出马。”   “三是不动声色地加强内卫及京城拱卫,防止高拱察觉后煽动兵士哗变!”   冯保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认为这三条对策可行:“‘反间’刘一鸣经过王太医的精心调养,已经于五天前返回高拱处报道,他目前还是非常信任刘一鸣的,一定能掌握高拱通敌证据!此外,策反雨竹,可以用那天他揭露两个宫女揭开足带的方法,逼其现身,为我所用。”   一旁始终沉默的李太后开口说话了:“冯保!就按太傅说的办!需要我去策反的我一定去!另外,我想说另外两个办法,看看有没有必要?”   张居正和冯保连忙躬身:“太后太谦虚了!太后有何良策,尽请直说!” 第二十二章 未雨绸缪图励志   李太后轻轻一笑,娓娓道来:“第一,高拱府内眼线来报,高拱说过‘十多岁孩子,如何治得天下’,仅这一条,就可以治他个大不敬之罪!我们可以多多搜集这方面的证据,他现在已是得意忘形,好几次大放厥词,现场一定有不少大臣在场。只要说出这个,就一定会有人支持,形成倒高的局面!”   “好!”李太后此番话说出,三人立刻赞赏不已,千羊在望,不如一兔在手。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抓住一个实在的管用。   说他勾结东瀛,谋害重臣,都不如说他对皇帝大不敬、试图谋反管用,这可是做臣子的根本大忌!别的尚且可以辩解,这点如果做实了,辩都无用!   眼见三人不停点头,李太后又是嫣然一笑,继续说道:“至于这第二,我们女人可能和你们男人的思维方式不一样,你们现在想的都是一步一将的必杀进攻之招,可是我们是不是还是需要加强防御,先求自保?除了增强内卫,我们是不是还需要请外兵勤王?”   张居正陷入了沉思,对于李太后说的第一条,他非常赞同,可是对于第二条,他并不赞同。   事关紧急,他直言心声:“太后圣明!已经把最关键的问题都考虑到了!微臣认为,您说的第一条现在已经可以进行了!至于后面这一条,臣觉得我们还需慎重考虑!”   冯保也表示赞同,三个人又把目光转向了皇帝,这几天他的成熟表现让三个人都非常佩服,现在是到了让他作决断的时候了!   皇帝却没有太多决断的意思,他对张居正和冯保说:“就按母后说的办吧!可能得抓紧了,有劳您二位先去布置,我和母后再说会儿话。”   张居正和冯保一听,迅速识趣地退了出来,着手布置去了。   朱翊钧其实也觉得母后说的后一条不可取,此举看似有理,但后患无穷,当然他也知道母后是为他考虑,所以他决定先说服她。   女人最要面子,在这种情况下不能当着别人面提将出来,而且还得注意说话证据和方式,所以他有意先将张居正和冯保先支开,和母后说起了悄悄话:“母后,请外兵入京勤王,只能是饮鸩止渴!”   看到母后没有接话,他缓和了口气,绕了个弯子:“太傅给我讲过两个小故事,说的都三国时候的故事。汉灵帝时候,十常侍杀了大将军何进之后作乱,皇帝无力,只得请董卓入朝勤王,结果天下大乱,连自己性命都丢了。到了后来,汉献帝又请曹操入朝勤王,虽然天下没大乱,但皇帝如同傀儡,到了曹丕就被废,最后也把性命丢了,汉家天下尽归魏亚。这些难道不是血淋淋的教训么!”   李太后点头称是,这几个例子让她迅速理解了外兵勤王的弊端。   她摸了摸儿子的头,发现他最近一天好象一年似的长大,越来越识大体,知大局了。   “好吧!儿子,你说得对!母后在这点上听你的,先不让外兵勤王,以绝后患。不过,你也别怪为娘的多心,咱们这步步紧逼,却没有防御措施,为娘还是担心啊,真把高拱这个老东西逼急了……”   朱翊钧重重点了点头,母后提出的这个问题也很关键,需要找好后路,要不然豪赌之下,输途无归,万一不成,得不偿失。   他的脑子飞快旋转着,“攻”、“防”二字一直在脑海里盘旋,突然提出了一个奇思妙想:“母后,我们能不能把主攻方向改改?”   李太后愣了一下,但是迅速听出了些许端倪:“儿子!说下去!”   “既然咱们现在担心攻太猛而无御,那我们就换个思路,不要象高拱对戴才那样痛下杀手!如果不杀高拱而是逼他退位,那就简单得多,他的反应就不会这么强烈!然后,我们全力掌控京师防御,他只要一退位,就难以煽动军队!如此双管齐下,定可解除后患!”   李太后频频点头,儿子的思路正好解决了自己担心的安全问题。   朱翊钧继续说着详细方案:“逼他退位养老,就象他当年对张居正的老师徐玠那样,这样张居正也会全力而为!我们就利用高拱现在的居功自傲和不可一世,只需‘十多岁孩子,如何治得天下’这一条将他定罪,然后把他私通东瀛作为辅助证据,让他心灰意冷选择退位,同时也留有余地,就不会激起他的兵变之心!”   李太后猛的一拍手:“太好了,这个刚柔并举的办法好!就这么来!”说完在儿子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迅速移开密室门追张居正和冯保去了,剩下朱翊钧一人在密室里发呆。   ……   未雨而绸缪。乾清宫外,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   “反间”刘一鸣被“白虎”蒙上了眼睛,带到一个京郊外偏僻的木屋里。   在这儿,他见到了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   刘一鸣“扑通”一声跪下了,拼命给父母磕头,都磕出血来:“父亲母亲大人!孩子不孝,孩儿不孝啊!”   白发苍苍的父母将刘一鸣扶起身来:“儿啊!你要感谢圣上和冯总管啊,是他们救了我们啊,你一定要尽忠尽孝,做一个有用之人!”   刘一鸣坚定了神色,起身跟着“白虎”走了。   回到高府,刘一鸣用重金收买了高府的管家。   趁高拱出门的时候,他轻轻撬开了高拱的书柜……   ……   张府别院内,雨竹正在屋子转来转去。   已经半个月了,居然连一点张居正的消息都打听不到。   青龙就象一个鬼魅一样,说是在身边照顾自己,但却成了甩不掉的尾巴,把自己完全看死了,根本动弹不得。   这天晚上,有人敲门,开门一看,竟然是冯保和青龙。   两个男人进来,什么也没说,直接把两双鞋子和四条足带扔到了桌面上!   雨竹一看,面如死灰。   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倭女假扮汉人特有的鞋子和足带,这肯定是潜伏在张贵妃身边的春井和江树的。   雨竹、春井和江树,三个人都是东瀛国大将织田信长的婢女,经过了四五年汉化教育,去年刚被派到大明来,没想到这么快就都被人识破了。   雨竹正想打出一颗逃遁弹逃走,但她显然对面前这两个绝顶高手的武功非常忌惮。   正在犹豫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走进来一人,竟然是当今太后!   雨竹更犹豫了,在逃与不逃之间又增加了跪与不跪。   李太后挥了挥手,示意冯保和青龙先出去。他俩似乎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是拱手夜深人静,打开门出去了。   雨竹这下更惊异了,面对这位丝毫不会武功的太后,她完全可以一把勒住她作为人质,威胁门外的高手!真不知道这位太后为什么这么做。   李太后却没有丝毫的慌张,很镇静地看着雨竹,轻启朱唇说出一句:“我比你大十岁,也是苦孩子出身,从小在地里干农活,在人家里当婢女。我只想说一句话,对于女人来说,安稳最重要,你这样天天提心吊胆的,不如我在大明帮你找个好人家,等东瀛的乱局稳定了,再送你回去,或者把你的家人接过来!”   雨竹“扑通”就跪下了,既因为李太后那种眉目间带出来的威仪,更因为这番推心置腹的话,完全击中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多谢您的不杀之恩,我愿意听从太后的调遣!”   她已经背叛了戴才一次,如今又一次背叛高拱。前者是只因为权势和本源,还有高拱许她为侧夫人,给她一个荣华富贵的生活;后者是因为在太后与皇帝面前,权势都已成空,更因为她的内心深处,无时无刻不在想回到故乡去追寻自己的幸福生活。   ……   冯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去追查戴才管家戴庸的下落,却死活找不着线索,估计已经被高拱灭口了。线索一断,本来设计好的形势一下陷入了僵局。   这时候,朱翊钧看出了他的心思。悄悄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他一下子茅塞顿开,更加佩服少主的洞悉能力,赶紧动手准备。   戴才家中,院子里遍是白色的孝带,戴才夫人尤氏正带着子孙们祭拜,却看见冯保带人闯进门来。   尤氏大惊,哭着跪倒,求冯保给一条生路。   冯保将尤氏扶起,向她展示了皇帝和太后签发的特赦令。   尤氏看后大哭,带着他来到了一间隐密的小屋内。冯保在这里救起了已经奄奄一息的戴庸之妻魏氏,又向魏氏出示了另一道特赦令。   魏氏看了特赦令也嚎嚎大哭,哭完后带着冯保来到了院后的一棵小树旁,挖出了一个箱子,把里面的东西交给了他。   打开一看,有一封戴庸的亲笔血书,第一句就是:“如有杀我者,高拱也!”箱子里还有一张高拱亲笔立下的字据和一张十万两的银票。   冯保笑了,拿着箱子回到了宫中。 第二十三章 扳倒巨擘见真章   ……   朱翊钧找了一个时间,请张居正和吕调阳一块儿用膳,他发现吕调阳非常有思想,也非常稳重,是一个可以信赖之人。   他还接见了顾命大臣、三辅高仪,试图旁敲侧击地探听高仪对高拱和张居正的看法,却发现高仪装聋作哑,故意装作听不出来,只是唯唯诺诺。   他一下明白了,高仪肯定是明哲保身,哪边都不偏向的那种人。于是,好好安抚一阵,让他走了。   ……   皇宫内外,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高手已经逐渐了织密了防护网。   卫戍部队的虎符,也已经牢牢搛在了冯保最可信之人的手里。   ……   登基后第六天,新皇帝朱翊钧首次上朝!   高拱带领百官走在通往大殿的台阶上,格外意气风发。从今天开始,他就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在走进大殿门口的时候,他注意到一个细节,大殿门口站着一些穿着百姓衣服的人。他问了问旁边的卫士,卫士回答:“这是京城从民间选出来的代表,有八旬老人,有妇女儿童,还有青壮年,都经过严格审查。一会儿新皇帝上朝时跪在殿门外,一睹天子风采。”   听到这儿,他不由地笑了笑,心里暗想,这个小皇帝还有点意思,挺会笼络民心,虽然不太合体制,但至少比微服私访要安全得多。   刚刚领着文武百官分班列好,不一会儿,新皇帝和太后就来了。   群臣山呼万岁,响彻朝堂。   皇帝显然也很高兴,将手一伸:“众位卿家不必多礼,快快平身!”   “谢皇上!”满朝文武都还沉浸在登基大典的喜悦中,朝堂上一派祥和氛围。   冯保一抖拂尘,高声叫道:“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高拱上前一迈步:“臣高拱,有本奏!”   朱翊钧微笑着向他示意:“首辅请讲!”   高拱回顾一下四周:“臣已与众大臣商议,陛下登基之后,海内归心,天下大安,陛下也即将年满十八岁,臣等按照先例,恳请陛下亲政!”   皇帝回头看了看李太后。   太后点点头,露出了灿烂的微笑,主动应答:“准奏!我儿翊钧已经长大成人,也已逐步学会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哀家作为其母亲,今天应众大臣之提议,还政于翊钧,望众卿家继续相扶皇上,开创大明新的伟业。”   众臣都拜倒高呼:“皇上万岁!太后万岁!万万岁!”   一派热闹欢庆、喜气洋洋之后,冯保又叫:“有本再奏!”   朱翊钧的眼神和张居正有了一个正面的短暂对视,很快,张居正一闪身站到了正中:“臣有本奏!”   此时,皇帝明显感觉到李太后一下紧张起来,右手抓住了自己衣服的后摆。   决战的时刻到了!他的心也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而此时的高拱,却根本没有察觉,还喜笑颜开地看着张居正,以为他是想再提一个什么临场助兴、锦上添花的建议,让自己提请皇上亲政的喜悦之情延续,也让这朝堂上的欢快气氛更热烈浓厚一些。   张居正确实提了建议,但却完全出手他的意料,既不是什么临场助兴,更不是锦上添花,而是一针见血、落井下石的狠招,就象高拱当时参奏戴才那样一剑封喉:“臣张居正参奏首辅大臣高拱,出言不逊,藐视圣上权威!”   高拱完全石化了,他根本没有预料到张居正会说出这样的话,眼睛呆呆地看着张居正,张大了嘴,根本说不出话来。   张居正冷眼瞟了他一下,开始一字一句、抑扬顿挫地举例陈述,每个字都象一把刀一样,深深扎在高拱的心口之上。   “五月二十五日,先帝仙去,高拱接遗诏被任命为首辅顾命大臣之当天,就私下对京兆尹刘知丰、户部侍郎王远同说‘十多岁孩子,既无气力,见识亦短浅,如何治得天下?还得靠我等重臣。’”   “五月二十八日,兵部尚书戴才伏法当日,高拱私聚群臣,在首辅府中大肆设宴,并于席中大放厥词‘没有我高拱,何来今日朱家之繁盛天下?恐怕早就落入旁人手中矣!’”   “六月十日,皇上登基当日晚,高拱竟于府中接受百官朝贺,如小朝廷一般,对众臣歌功颂德全盘接受,更有甚者劝其黄袍加身时,他竟然大言不惭地笑道‘今日黄袍加不加身,有何相异?’”   “种种实例均有当朝大臣为证,高拱名为首辅大臣,实则想做太上皇,欲操纵皇上和太后,实属大大不敬!”   “叔大!你!”高拱大叫一声,觉得一口鲜血已经憋到了嗓子眼,此刻他充分体会到了戴才的感受。   但是高拱就是高拱,绝不甘心束手就擒,只见他瞪大眼睛,发出一句炸雷式的呐喊:“你说这些,有谁能为证?谁能为证?”   本来张居正列举完例子之后,朝堂上开始议论纷纷,可是高拱此声呐喊过后,朝堂如墓地一般死寂,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高拱看到没有人站出来,就象绝处逢生一样,迅速恢复了元气,整个朝堂都是他的大笑声:“哈哈哈!张居正啊张居正!这就是你的人证与物证么?究竟有谁和你是真正站在一起的呢?”   张居正陷入了沉默,朱翊钧亦是如此,此刻已经紧张得心都快从胸腔中蹦了出来!   这已经是最紧要的关头了!如果这时没有大臣愿意站出来,别说扳倒高拱了,很有可能全线溃退,一败涂地,所有的努力将付之东流。   高拱会带领群臣像当时废掉朱存孝、张贵妃和戴才一样,把自己、母后和张居正统统废掉,另立新君。   这个加九锡的首辅,真要象历史上董卓那些人一样,谋朝篡位么?   想到这儿,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却用目光扫了一圈群臣,寻找着可能熟悉的面孔,他先是看了一眼高仪,看到高仪低着头,知道他仍持中立,便迅速移开了目光,停留在了吕调阳的身上。   吕调阳看到了皇帝的目光,身子震了一下,似乎经历了一番内心挣扎,他咬了咬牙,鼓足勇气,移步站在了张居正的身后。   只是这一站,迅速打破了僵局,而且就像波浪连动一样,带动了整个形势的变化!   很快的,刚才张居正提到的两个证人都站了过来:“臣京兆尹刘知丰、臣户部王远同,愿意为证!”   这两个主要证人站过来后,大批持观望中立态度的文武官员开始动摇了,纷纷在张居正身后站起了队。   “臣兵部王宜宇,臣工部张东良,愿意为证!”   一个又一个!   朱翊钧看到这边的人越来越多,一颗高悬的心终于放松了些。但是他的脸上始终没有任何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台下,又扫视了一遍全场,然后适时地看了一眼冯保。   冯保会意,向前抖动了一下拂尘。   高拱眼见张居正身后的人越来越多,大势将去,刚想张嘴反驳,组织反击。可就在此时,那些站在大殿门口的“百姓代表”接到了冯保的信号,纷纷走进殿来,站在张居正的身后,高声表奏:“臣等,愿意为证!”   高拱仔细一看,这才看清楚了!刚才这些人都带着伪装,现在已经都把伪装除去了!   里面有高拱最信任的“间士”刘一鸣,有高拱捏着他的死穴——他的父母;有派去张居正那儿的“女隐者”雨竹、自己最宠爱的流英;还有戴才的夫人尤氏和戴庸的媳妇魏氏。   更可怕的是,就像高拱当时手里拿着戴才通敌的信件一样,刘一鸣手里居然也拿着好几封信,估计是自己与织田信长等人通信的密件,魏氏手里还拿着一张字据和一万两银票,估计也是自己当时收买戴庸立下的。   “罢了,罢了!”   高拱自知大势已去,今日之自己,已经成为第二个戴才,必死无疑,一代首辅即将变成午门外之刀下亡魂。   他一边大笑一边摇头:“张居正,你扮猪吃老虎,演的太好了!我高拱今天认栽了!”   张居正却根本没理高拱,象没看见他一样!   高拱“扑通”一声在朱翊钧面前跪下,想最后向皇帝作最后的申诉!   但这时他看到皇帝的眼睛,那种幸灾乐祸和杀气腾腾的眼神让他吃了一惊!   聪明的高拱很快明白了所有的事情:“皇上!你……”   他其实很想说:“你这个小皇帝,你才是真正扮猪吃老虎的人!”但话到嘴边,却改成了:“有张居正这样的人,你一定会成为一代明君!”   说完,认定自己必死的他,头也不回,一步一步地向宫门外走去!   他的身后,传来了冯保诵念圣旨的声音:“首辅高拱,恃功自傲,出言不逊,以下犯上,本应推出问斩,念先帝托孤之重,且诛杀戴才有功,保全性命,准其告老还乡,安享天年,永不复用!”   他先是一愣,圣旨中并没有提及自己私通东瀛之事,而且只是免了职权,让自己告老还乡,不禁停了脚步,却仍是没有回头,径直而去。   ……   末了,朱翊钧感觉到了一丝轻松,胸中压抑的情绪如冰雪般消融!   但不知为什么,高拱最后那句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有张居正这样的人,你一定会成为一代明君,一代明君……” 第二十四章 得意忘形放浪身   朱翊钧起身扶着李太后缓缓走出大殿,看得出母后现在也能高兴,欣喜之情浮于眉梢,身旁冯保的步伐也一下轻盈了许多。   确实是,做了这么多事情,经历这么多坎坷,太不容易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欣喜欢庆之余,他隐隐觉得有些许担忧,在心头萦绕不去。一是高拱最后的那句话,好象在暗示着什么;二是高拱走出大殿门后,整个朝堂并没有欢呼雀跃,而是有一种近乎可怕的沉寂。   这些文武百官,平时不都觉得高拱咄咄逼人么?为什么这样的人被扳倒了,他们却显得不是很高兴呢?   ……   李太后显然还不急着回慈宁宫,让冯保把乾清宫的密室打开了。   朱翊钧估计太傅张居正一会也要来,心里做好了准备接受老师的夸赞。   没想到李太后这时对冯保使了个眼色,他识趣地退出了密室,只剩下了母子二人。   皇帝有些发懵,但一抬眼看母后的脸,不由愣住了,她竟然满脸都是泪水。他赶忙走近了安慰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李太后一下扶住儿子的肩膀,失声抽泣起来!   皇帝知道这是因为心里压抑的时间太久了,所以情难自抑!确实不容易,太难了!还好母子同心,联合众人,恩威并重,时至今日终于扳倒了最危险的高拱,顺利亲政,新皇帝的位子,算是真正坐稳了!   他不禁也动了情,流下了眼泪!   母子二人唏嘘感叹一阵,门外冯保轻轻叩墙:“太傅来了!”   皇帝拍拍母后的背,直起头来,轻声劝说:“母后!其实这是好事,恶狼都赶跑了,我们应该高兴当‘喜洋洋’之羊才对。”   “对,这是好事,要高兴,喜气洋洋的,今天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李太后被儿子的比喻逗得一下破涕而笑,掏出丝绸手绢擦了擦眼泪。   太傅张居正走进了密室,一进来倒身就拜,看得出来一贯稳重冷静的他现在也是一副欣喜万分的模样:“臣张居正,向圣上、太后道喜了!”   皇帝和李太后都连忙叫道:“太傅平身!”   李太后的眼泪又下来了:“太傅莫要客气!要不是外有太傅,内有冯保,我们母子二人,到现在也不知道在哪个冷宫锁着呢!”   张居正对着太后一拱手:“太后!您过誉了!这都是您和圣上的功劳,我们两个只是跑跑腿,打打下手而已。臣今日还要特意贺喜太后,是您的高风亮节和谆谆教诲,生养了如此冠绝群伦之当今圣上!”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顿,用着赞许的眼光看了一眼皇帝,继续向太后禀告:“太后!实不相瞒,当时力主借高拱的刀杀戴才,一举铲除张贵妃和五皇子,是圣上的主意!今日朝堂上对高拱采用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是圣上的主意。”   “包括老臣后来和冯保聊过才知道,那天抓住‘间士’刘一鸣的三个奇招‘狸猫换太子’、‘投石问路’、‘引蛇出洞’,还有后来的‘反间计’,这些都是圣上的主意!当今圣上,一定会是千古明君!”   李太后听到张居正这么说,惊诧了半天合不拢嘴,但是见他确实说得非常诚恳,这才表示相信,笑了起来,用手使劲搓了搓儿子的头。   皇帝的心里此刻就象喝了蜜一样甜,刚才的那些隐忧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这会儿要是有点儿酒就好了,应该好好地庆祝一下。   此时,旁边的冯保好象会猜人心思一样,迅速看出了皇帝的想法,笑盈盈地躬身禀告:“圣上!太后!今天是个好日子,应该庆贺一下!属下已经在乾清宫中殿备好了膳食,午膳照例可以有酒,不如咱们现在就去用膳,太傅也请一起用些吧。”   皇帝这时故意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母后。   李太后与儿子对视了一眼,也看出了他的心思:“好!我们就一起好好庆贺一下!今日确实是个大好日子,今天我们的小翊钧正式亲政,长大成人啦!”   ……   这是穿越以来吃得最长也是最丰盛的一次饭!   燕窝鸡丝汤、海参烩猪筋、蒸驼峰、炖鹿尾、鲫鱼舌烩熊掌、全是美味。   朱翊钧先端起酒盏来泯了一口,顿时感觉美味,此酒入口后润而不滑,辛而不辣,真是人间佳酿。   用膳开始前,他双手端直酒盏,先朝母后一拱:“母后!孩儿谢谢你的教诲,您生孩儿养孩儿,还把孩儿教育成人,您最辛苦!”   李太后的眼睛湿润了,平时不喝酒的她今天也破例端了一盏。   朱翊钧一饮而尽,又端起一盏来敬张居正:“先生在上,徒儿敬您了!太傅大才,学生只学到了一少部分,刚才先生太夸奖了,这些计策都是太傅教给我的,而且冯保也知道,‘反间计’其实太傅早就想到,只是学生在宫中的距离更近,先于先生提出来而已。”   张居正“扑通”跪倒:“圣上过谦了!诛戴才、逐高拱,这些都是圣上的功绩,臣可不敢贪功!我主新立,国库还很紧张,朝廷事务还不稳定,有此明君,实在是我等文武朝臣和天下百姓之大幸!”   李太后在旁边发话了:“今日终于扳倒高拱,以后太傅就是天下归心的首辅!钧儿,以后遇事还要多向太傅学习,也希望太傅不贵余力,尽心辅佐钧儿,我们妇人就不多干政啦!”   张居正不像高拱,几度诚恳地谦让,提出三辅大臣高仪等一些替代人选任首辅,自己甘于次席,尽好辅佐之责。   但是皇帝和李太后都坚决不同意,非张居正不可!   到了最后,张居正见实在推脱不了,这才长跪拜谢,接受首辅之位。   皇帝又敬了冯保一盏,让冯保以后专心操持宫内事务,有时间教授自己武功,强身健体,冯保拜谢领命。   三盏酒下肚以后,朱翊钧的思维开始活跃起来,想到一个新的万历时代真正开始了,心中涌起了无数豪气。   喝到后来,已然有些得意忘形了,索性放开了,一盏接一盏地喝下去,到了后来已经不是在“喝”,而是在往肚子里“倒”酒。   旁边的李太后急忙去拉,可哪里拉得住,后来一想,他毕竟还是孩子,今日放开就放开吧,大不了一会扶他回去睡觉就好。   朱翊钧的脸已经红了,第一次喝这样的美味,有些高了。   酒至三巡,这时上来好几个小罐子,他越吃越爽,越喝越美!   “赏!”今天还真是吃喝痛快了,这声“赏”字也叫得特别豪迈。   不一会儿,酒劲借着美味,很快就上来了。   他穿越之前虽然号称千杯不醉,但与张居正的酒量相比起来,还是穿得远了,又过了一阵,他已经趴在饭桌上睡着了。   李太后朝冯保和张居正招了招手,酒席很快撤了。   小倩和阿珠搀扶着皇帝回寝宫,其他几人各自散去。   ……   小倩和阿珠帮他换了衣服,在龙床躺下,正准备离开。   谁想,他好象没醉一样,眼见母后等人不在,估摸着已经走远,就迅速从龙床上爬了起来。   酒后乱性!   他居然借酒发疯,起了邪念,憋闷着这么久的郁闷之情完全释放出来,一下子抱住小倩和阿珠,非让她们侍寝!   二女知道他今天因为高兴,已经喝多了,心里又气又急。其实心里也知道要是得到皇帝临幸是件千载难逢的好事,但少女的本能仍让她们使劲往外推攘着他。   半推半就之间,不知道怎么一下把皇帝给推倒在了地上。   二女这下吓坏了,赶紧将他搀扶起来,然后“扑通”跪倒谢罪,口称“该死”!   朱翊钧摔了一跤,也不生气,摇晃着身体,笑着用手指着她们的头:“你们两个丫头!也知道自己该死!上次让你们给朕洗浴,你们就推三阻四的。今天让你们侍寝,你们非但不从,还推朕摔了一跤,你们自己说说,该怎么办吧?”   二女傻了,大叫求饶:“皇上!贱妾不是有意的!贱妾该死!任由皇上处置!”   他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也知道该死!看在你们这么漂亮的份上,就不割你们的脑袋了,给你们留条活路,但是也不能便宜了你们,得给你俩留点纪念才行!”   说完在桌上找了把剪刀,准备把她俩人的头发分别剪下一缕来。   “皇上!不要!不要啊!”二女吓得直哭。   他板起了脸:“刚才说任由小爷处置,这会儿又说不要!朕已经看在你们美貌的份上免了你们死罪了。怎么?现在连剪个头发都不成么?你俩要是再说不行,朕就把外面的卫士们叫进来,直接把你俩推出去砍了!”   二女不敢说话了,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似乎有些无限委屈,眼里“扑簌簌”掉来泪来。   他又瞪起了眼,举起了剪子,嚷了一句:“怎么?到底是行还是不行?你俩倒是给个痛快话啊!”   二女只能点头,闭上眼睛,任由他来剪。   他大笑起来,心想剪完了头发,这俩人肯定老实了,肯定能让自己为所欲为,一定能美美地双飞一把。   想到这儿,心里美不胜收,已然感觉到心口有团火在燃烧,全身都亢奋起来。   他一步步靠近了二女,一手举起了剪子,下身也拱起了帐篷。 第二十五章 黄河决口突然至   二女被吓坏了,一边让他剪,一边捂着脸哭。   “哭什么哭!”他一边剪着头发,一边板起脸,内心却得意无比,眼睛她俩的俏脸在自己顶起的帐蓬前花容失色,暗笑不止,更加放肆地将下身向前挺去。一会儿就让你们好好享用一番,也让小爷好好品尝一下如此美色的滋味。   “哈哈哈!”剪完以后,他拿起两缕头发正在大笑,准备让她们替自己解开裤子,猛一抬头,却看见母后站在了自己面前!   就象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他的酒一下全醒了,手里的剪刀“当啷”掉在了地上。   “扑通”一声,他当即就给母后跪下了,想说些什么却根本说不出来:“母后,您,您怎么来了!”   李太后阴着脸:“你没想到我会来是吧,还是我根本不应该来?”   他完全慌了,伸出两只手猛烈摇摆:“不不不!母后!您应该来!孩儿这正和她们闹着玩呢!”   “闹着玩?”李太后的鼻子“哼”了一声,“你跟她们闹着玩,这个国家也会跟你闹着玩!你玩得起么?”   大滴大滴的汗从额头上滴下,酒一下醒了!   他已然知道自己闯祸了,最要命的是竟然被母后逮了个正着,急忙磕头:“母后,儿臣知道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   “知道错了?你上次在澡堂里已经说过一次了!结果呢?不但不知悔改,这一次还变本加厉!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孩儿知道,孩儿真的错了!”   李太后却根本不听他说什么:“你知道么?借酒乱性,后患无穷!从古至今有多少明君都是从这一步开始,一点一点走向昏君之途,最后人心尽失,国破家亡!商纣王,隋炀帝,等等等等,这些教训还不够么?你不是喜欢给母后举例子么?这些例子你为什么记不住呢!”   朱翊钧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母后这回是真的动怒了,吓得不敢说话了。   果然,李太后板着脸,差点儿扬起了手要打。   也是,儿子第一天亲政,屁股都还没坐稳,就这么放浪形骸!虽然临幸两个宫女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一旦开了这个头,就离沉溺酒色、精尽而亡不远了。半个月前刚撒走西去的那个死鬼丈夫,就是被张贵妃等人天天缠在后宫,只当了六年皇帝就一命呜呼了!   真是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她越来越生气,见儿子吓得大气不敢出,反而更加动怒,把扬起要打的手收回来,对着两个宫女一摆手:“你们下去吧!把冯保、太傅还有六部重臣都叫来,老身今晚就要在这乾清宫内,祭典列祖列宗,然后废了这个无道昏君!让他的弟弟朱翊镠继承大统!”   阿珠、小倩听到这个呆住了,根本不敢起身走开,脑袋象小鸡啄米一样,在地上磕个不停。   朱翊钧也一下吓傻了,呆坐在了地上!   完了!我这刚刚历经千难万险登上皇位,却因为这一次酒后胡闹就要被废掉么?   他紧紧抱住李太后的腿,用着极度悲痛的声音大声呼号着:“母后!娘!孩儿知道错了!孩儿真的不敢了!母后!您就原谅孩儿吧!孩儿以后一定听您的话,一定好好孝敬您!娘!孩儿知道错了啊。”   李太后紧泯着嘴唇,任由眼泪夺眶而出,流遍全脸。   谁愿意废掉自己的亲生儿子啊!儿子的恳求,尤其是那一声声“娘”象一阵阵海浪一样撞击着自己的心头,她真的狠不下心来!   他明显感觉到了李太后的动摇,于是哭号得更伤心了:“母后!您就原谅孩儿吧!母后!”   李太后再也控制不住了,低下身子,与他抱头痛哭起来:“钧儿啊!不是为娘的狠心。咱们现在确实还不到得意忘形的时候啊!”   他此刻算是真正体会到了母后的良苦用心,心里也为今天醉酒撒疯的行径深深自责,于是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了坚毅的神色:“母后!您就看钧儿以后的行动吧!”   李太后觉得最近这个亲生儿子既看得懂又看不大懂,但最后这一句“看行动!”深深打动了她!   她听得出来,他是真心悔过的。   这一下,她的眼泪更止不住了,打湿了儿子的肩膀。   ……   却在这时,冯保带了一个人火急火燎地走上前来。   看到屋里这个情形,他愣住了,当即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迈步向前,将身子闪到一边,拱手禀告:“启禀圣上!皇太后!工部传来山东八百里加急,紧急要务!”   皇帝和李太后都是一愣,急忙站起身来,把眼睛抹干。   李太后朝阿珠和小倩挥了挥手,二女低头应命,很快出去把门带上了。   冯保从身后那个人手里接过一个折子,直接递给了皇帝。   皇帝走到李太后的面前,和她一同打开奏折,刚翻开一页,就已是触目惊心:“黄河山东德州段决口,德州府被淹,大批民众流离失所,周围郡县已经发生民变。变民占领县衙,强行开仓放粮。而且数量越聚越多,即将威胁济南!”   李太后看完大惊失色,吩咐冯保:“赶快去请太傅来这里商议要事!”   “是!”冯保答应着,正要往外走。   “慢着!”,朱翊钧忽然发话了,他问冯保身后那个人:“你是工部的人?是吧。”   那个人急忙跪倒磕头:“是!皇上!臣是工部左侍郎张明义。”   “嗯!工部左侍郎,你们工部主事的头儿呢?”皇帝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看了一眼李太后,伸出一个手掌往下压了压,意思是让她暂缓一下,先把情况弄清楚再说。   李太后愣住了,见儿子的神态坚定,也就稍稍平静了一些,准备听听看他怎么说。   可是看见皇帝在椅子上坐下来后,丝毫也没有紧急处置的意思,还兀自端起了桌上的茶碗,用盖子一下一下地拨着茶叶,发出“咵咵”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此时显得格外刺耳。   这个小祖宗,他想做什么?要说他真有一种泰山崩于前却气定神闲的稳当劲儿,但稳当也得分时候,这会儿已经是十万火急,火烧眉毛了!   她正想出声打断他,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听见张明义说话的速度很快:“尚书大人朱衡,在接报后已经立即赶往山东德州了。朱大人原来在山东当过布政使,对那儿的情况非常熟悉,山东官员也都熟悉朱大人,能够调动当地官民救急。”   冯保这时低头在皇帝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朱翊钧回头望着他,提高了嗓音:“有什么直接说吧,这会儿已经是火烧眉毛了,就别再交头接耳了!”   “是!”冯保突然感觉到了新帝的厉害,尴尬地红了脸,看了一眼旁边的张明义:“圣上!是不是还是先请太傅过来,听听太傅的意见再说!因为朱衡大人的意见,一直与太傅不是很和。”   “不和?”皇帝的眉毛高高扬了起来:“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考虑两个大臣之间和与不和?”   冯保吓得急忙躬身:“微臣不敢!微臣只是心直口快,想到了什么就说了出来!还请皇上降罪!”   骤起突变,房间内本来就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更为紧绷起来。   皇帝好象根本没有听到冯保的解释,越说越激动:“我泱泱大明!平时可以因为意见相左闹些不愉快,难道面临危难的时候,还不能做到团结一致、和衷共济么?我看不是黄河决口了,而是大明的官员们快决口了!”   说完这一句,他猛地放下茶盏,一拍桌子,一下子站了起来。   “当啷啷!”茶盏的盖子被震开了,晃得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圣上息怒!”除了太后,冯保和张明义吓得急忙翻身跪倒。   朱翊钧这时特意看了张明义一眼,发现他的脸上还挺平静,看来张居正与朱衡不和这事,他也知道。原来他俩不和,已是众人皆知,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李太后有些惊讶地看着已经亲政的儿子,只要一提起政务之事,这小子象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完全是君临天下的感觉,和刚才借酒调戏宫女根本是两个人。   她长出一口气,揉了揉胸口,庆幸自己刚才还好没有出声打断他,这种雷霆之威发作出来,无人能挡,对于眼下急需调动臣工迅速处置来说,却是最有效的!   只见皇帝稍微平息了一下怒气,一指冯保:“冯保!你快去请太傅吧。”   然后一指张明义:“你!让工部迅速了解决口之后的所有情况,随时向朕报来!”   “是!”二人应声而去。   ……   不一会儿,太傅、首辅大人张居正就来了。   “圣上!太后!”,张居正抢先跪倒,“臣在来的路上已经听说,黄河德州段决口,事关紧急,如圣上和太后信任,可交与臣全权处理。”   皇帝挤出了一丝微笑:“让先生操心了!先生可以先告诉朕,打算如何全权处理?也算教一教朕,如何应对和处理这样的情况。” 第二十六章 中流砥柱今击水   张居正拱手道:“不敢当!皇上!臣打算这么处理:一是先堵决口,只要堵住决口,大家就有信心;二是开仓放粮,口中有粮,心中不慌,可以迅速稳住当前局面;三是派兵布守济南及决口上下游州县,防止饥民生变进一步扩大!”他的策略确实缜密,滴水不漏。   皇帝点了点头:“先生可以再说详细一些,准备派谁去做这些事情?”   “工部尚书朱衡,已经赶往德州决口一线。朱大人总理河道多年,每次都身体力行,亲督河工,有着丰富的疏堵经验。虽然他……”   张居正这时停顿了一下,抬起头来看了朱翊钧一眼,才继续说道:“虽然他平时政见与臣不太一致,但值此紧要关头,请圣上放心!臣一定与朱大人摒弃前嫌,戮力同心!”   朱翊钧这时忍不住看了旁边的冯保一眼,张居正竟然一下子主动提起了大臣之间不和的事情,这一定是冯保把刚才自己发火的事情在路上告诉张居正了。   冯保也看出少帝目光如炬,却是没出声申辩,只低下了头,脸一下红了。   只见张居正又接着说:“开仓放粮和赈灾款拨发,可以让户部尚书王国光负责;至于派军队进驻,可以让辽东总兵李成梁、副总兵叶梦熊率领十万精兵出辽东,进入山东境内后以州县为营,分兵把守。”   皇帝赞许地笑了,站起身把张居正搀扶起来:“就按照先生说的办!只要各位臣工们齐心协力,何惧黄河水患!心中这道大堤只要不决,外面多大的水,都没事!”   “圣上教诲得是!心中大堤不决,水患定除!臣等一定谨遵圣上教诲,一定齐心协力,除此大患,为圣上分忧!”张居正干练地站起身来,拜别皇帝就要往外走。   “等等!”皇帝却一把拉住了他:“堵塞决口和开仓放粮,这两个都没有问题,派遣精兵防止饥民生变之事,却是需要调整一下!”   屋子里的人全都吃了一惊,调整派遣精兵之事?没想到少帝这么快就开始掌握军事了!   朱翊钧有他自己的理解方式,现代生活中也几乎年年都有大小洪水,堤坝决口的也不在少数。堵塞决口、赈灾放粮这两件事都一样,没什么问题,只有派遣军队这一条和现代的作用完全不同。   现代中华是人民国家,派遣军队都是去抗洪救灾的,冲在第一线;而在明朝还是封建社会,军队只保护皇帝老儿和封建地主之根本利益,是不会去管老百姓死活的,还得防着你成为饥民后拉旗叛乱。   所以,军队这条,必须得改一改。   他提高了声音:“按照先生说的,派兵驻守州县没错,但是朕不打算将这十万精兵全用来镇压饥民。朕的意思,只用二万兵马作好饥民安抚就行,其余八万军队,统统去抗洪一线,上大堤抢险,堵塞决口去!”   “这!”张居正瞪大了眼睛,表示不可理解,李太后和冯保也一下子转不过弯来。   皇帝却笑了:“只要农民还有一口饭吃,他们是不会叛乱的!他们如果看到我们的军队在抢筑堤坝,帮着他们筑守家园,他们会和我们站在一起的,不但不会生变,还会帮着我们抢修决口,恢复生产,因为这当中最受苦也最不愿意背井离乡的,是他们!”   眼见他们三人仍然发愣,他笑了笑,继续说道:“而我们如果只想着派兵去镇压他们,再多的军队也没用,你杀一个饥民,会有更多的饥民造反,会比黄河决口更为可怕。正所谓大禹治水之所以成功,根本要义在于‘堵不如疏!’”   “好一个堵不如疏!陛下圣明!真乃千古明君!希望天下苍生都能明白陛下这番苦心!”张居正和冯保听后均觉在理,长跪不起,不停磕头。   连李太后都走过来,站在儿子身后,爱怜地扶住他的肩膀:“儿啊!此举甚好!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如此爱民如子!”   就算是尧舜禹汤再世,也不过如此吧。   朱翊钧挥了挥手:“多余的话不说了!没问题的话,速去执行吧!”   “是!”张居正向皇帝拜别,“天已经很晚了!请圣上和太后早点休息!臣这就去布置,明天再向圣上禀告后续情况。”   他这一走,李太后忍不住大大夸奖了儿子一番。   这时候,朱翊钧胸口中那股豪放劲儿还没完全散去,高谈阔论一阵,看着天色确实晚了,才恭送李太后出门。   李太后却没着急出门,先是眨了眨眼睛,然后象奖励似的把阿珠和小倩重新叫进了屋,那意思是只要把皇位坐稳,其他的别太过分就行。再有这样的事情,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了。   皇帝一眼就看出了母后的意思,但豪情未消的时候,还真没心思再考虑刚才没进行完的龌蹉之事。   他看了看冯保,从张居正进来以后就没说话,一直垂手立在一边,想想刚才虽然是借着他低声耳语的题发挥了一下,但有点过于严厉了,一定把给吓得够呛,应该好好安抚安抚。   于是,他悄悄把冯保叫过来,耳语一句:“大保儿,刚才我是不是有些过于严厉了?”   冯保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圣上,您刚才叫我什么?”   “呵呵,大保儿啊!”   大宝儿,天天见。   冯保一下唏嘘不已,几乎掉下泪来:“大伴其他儿!多谢皇上赐臣‘亲称’,臣从圣上小时就陪伴圣上长大,臣愿永远当圣上的‘大伴铁’,谢主隆恩!”   大宝儿怎么成“大伴儿”了,也行吧,是个昵称,显得亲切些,先把他安抚好了就行。   “大伴儿!今天发火不是针对你的,是针对他们工部的头儿和他们的处置之事,你不会介意吧。”   冯保翻身跪倒,磕了好几个头:“为臣不敢!陛下折杀老臣了!主子圣明,以圣上这等爱民、忧国、担天下之心,臣等万万不及,毫不夸张地说,我主真是千古明君,我们都应该多多向圣上学习才是。”   朱翊钧这时看了一眼阿珠和小倩,她俩的脸上满是惊异之色,显然对他刚才处置紧急公务之干练表现出格外的崇敬来。   这个最近动不动就有着邪恶想法的少主,一旦正经起来,还是有着君临天下的极大魅力的。   再说了,男人嘛,特别是有本事的男人,哪有不爱美色的,不偷腥儿的猫,可能么?   皇帝却只是看了一眼,没和她俩说话,继续问着冯保:“大伴儿!那依你看,我们还有什么需要做的?”   冯保略一沉思,偏了偏头说道:“依臣之见!一是要迅速了解黄河决口后的实情,各地官员往往会有偷报漏报瞒报的心理,要防止他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二是要从上至下倡导节约,由您做起,从皇宫开始,厉行节约,为灾区赈粮赈款。”   朱翊钧点头,一拍冯保的肩膀:“不愧是朕的大伴儿,果然想得细致!你刚才在路上把朕发火之事告诉张居正,也做得挺好!至少他们二人现已冰释前嫌,联手赈灾,这是大好之事!”   冯保满脸是笑:“多谢皇上体谅!只要圣上愿意,臣愿意一辈子当圣上的大伴儿!”   皇帝笑了,对冯保这一拍非常受用:“大伴儿!辛苦你再想些详细的办法,咱们怎么掌握实情和厉行节约,得有切实可行的路数才好!我困啦,准备睡觉啦,明天一早见吧!”   “是!皇上!”冯保应声拜倒,吩咐阿珠和小倩服侍皇上洗漱,上床睡觉,然后轻轻关了门,闪身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朱翊钧就爬起来了。   昨天虽然表现得不急不慢,其实心里哪有不着急的!   刚刚亲政,就赶上山东决堤和饥民生变这么大的事,处理不好,就会被图谋不轨之人借机闹事,挑动是非,一发不可收拾。   当年的陈胜和吴广,不就是借着给百姓找口饭吃而闹事,最后一发不可收拾,把强大的秦朝都给整趴下了么。   想到这儿,他穿上裤子和鞋子就往外疾走!   身后的阿珠和小倩急忙赶上来,又是擦脸又是扣衣服的好一阵忙乎,终于在吃早膳的路上把皇帝衣装给收拾利索了。   他前脚刚踏进用早膳的中殿,发现冯保已经在里面候着了。   略一点头,他也不客气,坐下就吃。   这时冯保递过来一个折子,打开看是自己昨晚睡前给他布置的任务。   冯保还真是认真仔细,没少下功夫,朱翊钧一边吃一边看,一边点头。   折子里主要列了四个大项!   一是停止皇室及宗亲大兴土木,包括宫殿及各种房屋的修缮工作,一切暂停。   二是缩减吃饭穿衣等日常开支,朱翊钧看了看今天的早膳,果然菜量和种类都比以前少了一半,比原来的盛大排场要小得多,但是吃饱吃好绝对没问题。   三是杜绝铺张浪费,一旦发现予以严惩。朱翊钧发现冯保已经细致到了减少皇宫同时点亮灯笼的数量,削减屋内蜡烛的燃烧根数,甚至还有减少冬季热水的供应。   原来早在明朝,就已经有节水、节能的生态经济了。   四是从皇帝和后宫做起,倡导皇室成员和大臣捐出各类首饰细软、珍玩奇宝等物,折合成银两充盈国库,为山东饥民赈灾。   这不就是现代社会之勤俭节约和赈灾捐款么? 第二十七章 高仪辞官遏飞舟   皇帝看得很仔细,只顾一项项往下看,没注意粥都有些凉了。   看完后长出一口气:“大伴儿!朕服了!朕已经看完了,你考虑得非常周到细致,朕没有意见,你去征求一下母后看法,如果没有什么大的出入,就照这个执行吧。”   说完把剩下那口粥喝完,起身边走边想,一会儿就到了院子里。   其实他一直在想,光靠昨天张居正的布置和今天冯保的节约折子还不够,需要寻找一个好一些的突破口,但从哪儿入手呢,他没想好。   冯保不敢打扰皇帝,一直慢慢跟在他身后。   来到院子里,朱翊钧正想让冯保教自己打一套拳,活动活动筋骨,却发现肚子“咕咕咕”地叫了起来。   不好,一定是刚才的粥放凉了,闹上肚子了!   急忙跑茅房!一阵“啪啦啪啦”痛快之后,感觉好多了。   脑子里还在想刚才的问题,一直到痛快完后拿起旁边架子上的手帕。   擦完屁股,他这才注意到,皇帝出恭都是用的不是纸,而是手帕,手帕上还用金线绣着金龙,这才是真正的奢侈。要想节俭,应该从这上面开刀!   他又拿了一条手帕擦手,走出茅房的时候,冯保已经垂手站在门外等候。   “圣上,您没事吧。”   “没事,可能是刚才的粥凉了,有些跑肚子。”   他一边说,一边把手帕丢给冯保:“朕的大总管,你好好看看这个!”   冯保接过手帕,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皇帝什么意思,还以为他怪罪自己把粥放凉了,急忙跪下:“大伴儿该死!让圣上喝了凉粥,导致龙体欠安!”   朱翊钧爽朗地笑了:“不是这个!朕是那么小气的人么?朕是说你的节约单子已经把能包括的都包括进去了,为何没有包括这个?”   冯保愣了,仍是一头雾水。   皇帝指指他手里的手帕:“上茅房一次,擦屁股用一条,擦手用一条。这些手帕都是上好的江南苏绣进贡的吧?”   “是的,圣上!”   “江南苏绣,要用上等的布料,用纯金的金线,还要用很多的人工,才能绣制成这样一条手帕。皇宫时的男男女女们,上一次茅房就要用掉两条,而且是用完一条扔一条,你不觉得这是巨大浪费么?”   “是……,是浪费,可是……”冯保被皇帝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用什么话来接。   “既然是浪费,那就考虑如何改进。现在已能造纸了吧?”   “纸?当然能造!”   “那好!从今儿往后,所有的茅房,把手帕全部换成纸!不过,要把纸弄得柔软一些,要不然把屁股擦破了,哈哈哈!”   “是!皇上!”   “还有”,皇帝站在茅房门口用手比划了一下,“在这里打一眼井,造一个水台,把竹管拼接起来,将井里的水导入这个水台中。上完茅房在水台里洗洗手,既能洗干净,又能节约手帕。水台旁边也放一个盛纸的盒子。这样,上一次茅房,用一点水,用两张纸,足矣!”   “皇上圣明,属下这就安排人去办!”冯保已然听傻了,只知道答应一声,呆呆看着皇帝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个小祖宗,他是怎么想出这些奇思妙想来的啊。   ……   朱翊钧到了书房,又看了大半天的密奏折子,觉得有些头昏眼花,正准备放松一下,听到外面有太监来报:“顾命大臣高仪,求见皇上!”   他觉得有些奇怪,这个行事低调、不偏不倚的高仪今天怎么主动要求拜见了?   “宣!”   君主之礼行完以后,皇帝请高仪在书房坐下。   没等高仪说话,他就主动打开了话匣子:“三辅大人!近来黄河德州段决口,你知道吧?”   “回皇上的话!臣也是刚刚知道。”   皇帝把冯保写的厉行节约的单子递给高仪:“高大人,你目前还兼任礼部尚书,朕让冯保草拟了一个朝廷上下厉行节约,为德州饥民捐款赈灾的折子,你看看行不行?”   高仪双手接过,细看一遍后,手捧折子双膝向皇帝跪倒:“皇上真是一代明君,如此以身作则,以天下百姓疾苦为己任,真要推行下去,百姓一定对皇上感恩戴德!”   听到高仪这么说,朱翊钧非常高兴,把刚才上茅房想到的节约手帕一事也和高仪说了。   高仪听后惊异万分,跪着向皇帝长磕了几个头:“皇上圣明!见微知著,如此奇思妙想之提出,说明皇上无时不刻不在为灾民和百姓殚精竭虑。仅此一项,就能减少江南苏绣每年数百万匹的进贡!吾皇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快起来!不知大人今天来找我,是因为什么事情?”   高仪面露尴尬之色,脸有些微微发红:“微臣有罪!皇上日夜为百姓操劳,臣却不及皇上万分之一。皇上,实不相瞒,微臣今日是来辞行的!”   “辞行?”朱翊钧一下愣住了,这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   “对!辞行!皇上!按理说在这紧要关头,微臣应该多多考虑如何为皇上分忧,而不应该主动请辞。但是今天看到我主如此圣明、勤勉、心忧天下,我想我可以走得放心了。皇上!微臣老了,思路、精力都跟不上节奏了,臣想解甲归田,颐养天年了。”   高仪仍然跪着,但说得很恳切,而且不卑不亢。   皇帝陷入了沉思,缓缓把高仪扶起来,坐在椅子上。   过了很久,他才对高仪说了一番话:“高大人!朕是一个直率的人,不喜欢弯弯绕绕,朕直说了吧。对于张居正挤走高拱一事,朕原来征求过你的意见!你不偏不倚,两边都不参与,朕没有异议。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政见和处理方式,有不同意见可以保留。在这一点上,朕从来没有怪罪过你!”   看到皇帝如此坦诚,高仪也动了情:“微臣有罪!微臣何德何能,让皇上如此为微臣担当!”   他抬起头来看着皇上,几度欲言又止。其实他不是不想继续为朝廷效力,但是这次的扳倒高拱,对他的震撼太大了!次辅张居正只用了二十天左右的时间,就把首辅高拱挤兑回了老家,自己当上了首辅!而且,他还以此赢得了新皇帝的完全信任!   这就是外表看上去温文尔雅、和蔼可亲,实际上城府极深、工于心计的张居正最可怕的地方!   反观高拱,虽然行事高调,给人感觉咄咄逼人,但是这个人其实没有特别坏的心眼,而且他骨子里有一种天然之高傲,不屑于干那些尔虞我诈的事情。张居正却不一样,他虽然平意近人,但你永远也无法知道他内心真正在想什么?   高仪张了几下嘴,想向皇帝和盘托出对张居正的看法,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当然,高仪并不知道,扳倒高拱也是皇帝重掌大权必须的步骤,他只是在这一点上和张居正达成了一致而已。   但是高拱走出朝堂的那句话,还有群臣们可怕的静默,让朱翊钧深刻意识到了这一点。   如果不加以制衡,张居正就会是下一个高拱!甚至比高拱还要可怕!   所以,他想留住高仪,至少对张居正是一个牵制。因为高仪再一走,三个顾命大臣走了俩,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制衡张居正的了。   朱翊钧注意到了高仪的欲言又止,希望他能痛快说出来,但是他始终没有说出来,也就不便勉强,只是摇了摇头:“好吧!高大人,你执意要走,朕也不强留你。朕就准你告老还乡,俸禄和爵位,朕依然给你保留,你什么时候想回来,朕还在这里等你!”   “谢主隆恩!”高仪的眼里涌出了感激的泪花。   皇帝叹了口气:“唉!只是你这一走,谁来制衡张居正,谁能保证张居正不会成为下一个高拱呢?”   高仪的眼里放出了精光,原来皇帝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看来少帝虽然年轻,却少年老成,以后真有可能成为千古明君!   于是他一下子笑了:“我主圣明啊!皇上!您若真心相信老臣,老臣举荐一个人,可与张居正抗衡!”   “哦?”,朱翊钧瞬间来了兴致,“爱卿!你说你说,举荐谁?”   “老臣向陛下举荐吕调阳,目前任吏部左侍郎,张居正的副手!”   “哦?”,皇帝突然想起来,这个吕调阳他很熟悉,在登基后和他、张居正特意一块用过膳。但是,就在那天扳倒高拱的紧要关头之前,吕调阳并没有迅速站到张居正那一头去,而是在自己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以后,才站过去的。   他这一站,就引起两边形势的完全变化,最终才成功地扳倒了高拱。可以说这个吕调阳是一个胜负手的转折点。如果没有这个吕调阳,现在在冷宫里待着的,就不是张贵妃和朱存孝,而是自己和李太后了。   这一前一后,足以证明吕调阳和张居正是既分又合的关系,至少从他犹豫片刻再站过去的动作看,他和张居正并不是铁板一块。   看来高仪推荐的这个吕调阳,还真是有道理的!   “但是”,皇帝在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装作不知道,傻傻地问了一句:“这个吕调阳是张居正副手,他们不是天然政治同盟么?怎么会与张居正分庭抗礼呢?” 第二十八章 黑质白章激将处   “皇上!”,高仪放慢了语速,“吕调阳为人做事都和张居正很像,但他更正直,也更乐于助人,他也有自己的独立想法!而实际上,张居正的人缘并不好,包括工部尚书朱衡、户部尚书王国光,都与张居正不和。但吕调阳的人缘很好,那天在朝堂之上,很多大臣都是因为吕侍郎的原因,才选择了站在张居正的身后。”   皇帝听到这,知道高仪心中也清楚那天朝堂上的底细,不由得点了一下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如果陛下将吕调阳提升,张居正一开始肯定不会反对,众大臣肯定也会赞成。时间一长,吕调阳肯定会得到大部分大臣的拥戴,而逐渐形成和张居正分庭抗礼之局面!”   皇帝这下明白了,心里不禁赞叹高仪的深谋远虑:“原来是这样!多谢高爱卿,最后这番话我记住了。爱卿放心回家养老吧,我一定会多多关注这个吕调阳。如果以后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朕就去找爱卿帮忙!”   高仪向皇帝跪倒拜别:“不敢当!陛下以后但凡有用得着微臣的地方,臣一定用尽全力,万死不辞!纵然粉身碎骨,也不能报答皇上对臣的肝胆相照。”   皇帝把他搀扶起来,一直送到宫门外:“肝胆相照,这个词语好!高老先生一路走好!”   高仪跪谢,一直目送皇帝离去。   等皇帝已经走了很久,他才从宫门外的大台阶上起身。时间已近黄昏,夕阳拉长他孤单的背影,越来越长。   ……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每天都是一大早,朱翊钧就起来了,每天都在书房里泡着,不知不觉就是一天。   不过,就在第二天上午,他去跑茅房的时候,发现冯保已经把厕纸给换上了,水台是第三天下午做好的。   皇宫里从此有了循环经济的雏形。   这个冯保,执行力还是挺强的。在洗完手用纸擦手的时候,他当着下人着实表扬了他一下。话说回来,这还是由于皇帝的权威使然。一言九鼎,谁敢不听!   ……   这天一大早,他用了早膳,又进了书房,但总觉得心里有事放不下,于是急忙唤来了冯保:“大伴儿!已经好几天过去了,山东德州有没有加急快件来报?决口的情况如何了?”   冯保拿出两个密件折子递给他:“主上宽心!朱衡大人已经赶到德州,正在组织军民筑堤。太傅已经派出户部组成一个分队,带着银票快马前往德州。李成梁、叶梦熊将军率领的十万兵马,也已经从辽东出发。”   皇帝拿起一封密折,撕开来看,是工部尚书朱衡报来的八百里加急。   “圣上钧鉴!山东德州已经成为一处泽国,大批良田被淹,村庄冲毁,家人失散,惨不忍睹。臣朱衡不才,已经带领部分奋勇之士组成敢死队,在决口处三里外修建子渠,准备将大水逐渐导入原来河道,再想办法重修大堤!”   看完以后,他不禁对这个务实干事的朱衡有了强烈的好感。   第一,这个朱衡没有一丝叫苦,说的惨不忍睹,是事实。   第二,他已经开始行动,修建子渠,率先疏导,把大水导入原来河道,虽然未经请示,但事态紧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是大将之风。   第三,这是个奋勇当先的主儿,还亲自担任奋勇队队长。这样的人,在现代都难得一见。   第四,他没有说一句困难的话,想的只是替皇帝分忧。   这样的好官儿,打着灯笼都难找。   奇怪的是,张居正居然和他合不来,难道这样的好官不是张居正应该团结的对象么?还是张居正本来就难于容人?   难道真象高仪说的那样,张居正只是看上去平易近人,其实极难相处?   想到这儿,朱翊钧已然是一半欢喜一半担忧,又拆开另一封密折来看,是山东布政司王怀远写的,也是八百里加急。   “我主万岁!臣王怀远斗胆向皇上越级密奏!臣参奏工部尚书朱衡,虽然朱衡原来在山东担任过布政司,是我的老上司,老前辈。但他这几天到了决口一线后,种种行径令人发指!如不及时将其制止,山东必然大乱,威胁京城安全,所以微臣不得不越级参奏,让皇上早有防范!”   “呵呵”,看到这儿,他气得笑出了声,“就这么两个密折,还出来完全不同的声音了。”   说完看了冯保一眼,冯保却只是陪着笑了一声,没往前凑上来看密折的内容,垂手立在一边。   密折只有皇帝能看,其他人一律不行,如若偷看,就是杀头之罪!   这也是各个大小官员敢于通过密折相互攻讦的主要原因,表面上和和气气,背地里却各怀鬼胎。稍有冲突,掉过头来就在皇帝那儿参你一本。   当然上密折也是有规矩的,今天这个布政司就是越级上密折,因为布政司的顶头上司是巡抚,他没向巡抚报告,直接报告给了皇帝。   虽然布政司代表省一级政府,但只要脱离直接管制,就是越级!   当然现在是非常时期,可以允许越级上密折,但也说明这个王怀远是鼓足了勇气,冒了杀头危险上的折子。   朱翊钧来了精神头,坐下来细细看着王怀远的密折:“臣参奏朱衡第一条,不顾当地官员死活,威逼原来政见不同的人组织奋勇队,表面上是救灾,实际上是打压异己,让人前去送死!”   “第二条,朱衡独断专行,不请示不报告,也不征求大家意见,执意修建引导子渠,尽管大家极力反对,他却仍然固执己见,导致众人离心离德。”   “第三条,朱衡将关键放在重修大堤上,其实于事无补,做无用功。既然黄河决口改道,应该顺应河流,依河建堤。河已决,再修会再决!他这是典型的偏离根本!应当将所有重心集中在发放赈灾款项、组织军力镇压变民、全力维护社会治安这三条之上。”   好嘛!要按照王怀远的三条说法,这朱衡根本不是好官,是的的确确一个大恶人,杀一百次头都不解恨!   该听谁的?皇帝感觉到了棘手,有些不知所措。   他突然有了一个主意,抬起头来看着冯保:“大伴儿!替朕悄悄将吏部侍郎吕调阳请来,注意机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是!”冯保应声往外走,但脸上还是掠过一丝惊讶之色。皇上要召见哪个大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为什么要秘密召见吕调阳?   但皇帝圣旨既下,绝不能违。很快,吕调阳来到上书房给皇帝磕头,皇帝扶他起来,让冯保亲自去把李太后请来。   冯保应声而去,但在内心感觉到了一丝很强的惊惧。   这还是皇帝第一次故意支开自己去接见其他大臣,虽然说去请李太后前来一点问题都没有,但非让自己亲自去请,摆明就是让自己不要参加密谈!   难道少帝一亲政就不再信任我了么?冯保越来越觉得朱翊钧难以捉摸了。   其实冯保忘记了,朱翊钧可没忘记,那天冯保带着工部侍郎张明义来报告黄河决口要情,朱翊钧对官员失和之事拍桌子发了火,结果在来的路上张居正就想好了对策,说一定摒弃前嫌,戮力同心,这一定是冯保告的密。   虽然他后来抚慰了冯保几句,但现在要培植与张居正抗衡的人,再有告密可不行!所以,他坚决支开了冯保!   “吕大人!”   “臣在!”   “你看看这个!你说说,我该相信谁?”皇帝说完,把两个密折都递给了吕调阳。   第一次看到皇帝专用的密折,吕调阳有些诚惶诚恐,他仔细看了两个折子,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一下子紧闭了嘴唇,一言不发。   “说吧!朕恕你无罪,可以畅所欲言!”   “多谢圣上!”吕调阳一躬到底,把折子放回书桌上,“臣认为,两个人说的都有道理,朱大人不辞辛苦赶往一线,亲临指挥;王大人指出的赈灾事务重心也很有道理,很有可取之处。”   皇帝紧盯着吕调阳的眼睛:“就这么多?”   “就这么……这么多……皇上!恕臣愚钝,不能理解皇上所想,一切以皇上判断为准!”吕调阳结结巴巴,不清楚皇上的真实意图,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皇帝突然一巴掌打在书桌上,把吕调阳放回桌上的两个折子都拍得掉到了地上:“吕调阳!你可知罪?”   吕调阳急忙跪倒,拼命磕头:“臣有罪!臣身为朝廷大员,不能替主上分忧,请皇上治臣死罪!”然后诚惶诚恐地把两个折子拣起来,重新放回书桌上。   “死罪?你还知道自己犯的是死罪?我看你是死到临头都不知道棺材朝哪边放!死罪算是轻饶你了!如果朕是你,朕会自行申请满门抄斩,诛灭九族!”朱翊钧手掌拍得生疼,眼里已经喷出了火!   吕调阳吓傻了,从来没见过皇帝对人发这么大的火,而且出口就是诛九族的重罪,看来小皇帝真的是怒不可遏了。   “皇上息怒!微臣死微不足道,别气坏了皇上的身子!”   却不曾想,皇帝又是一拍桌子,两个折子又掉到了地上:“吕调阳!事到如今,你还在这跟朕绕圈子,你以为朕跟你开玩笑呢?” 第二十九章 是非两立辨忠奸   “臣不敢!”吕调阳深埋着头,再也不敢去拣地上的折子,任由它们躺在自己面前。   “好!那朕问你,什么样的重罪会诛灭九族?”   “里通外国、欺君罔上……”   “对!欺君罔上!我问你,弹劾高拱的那天,你为什么迟迟不动身位,非得在朕看了你一眼之后,你犹豫半天才站到张居正身后。你是不是还想着如果高拱获胜,你和他一起象把五皇子朱存孝那样把朕打入冷宫,幽禁至死,郁郁而终?”   “皇上!冤枉啊!微臣万万不敢!微臣忠于皇上,忠于大明,日月可鉴啊皇上!”吕调阳头捣如蒜,已经发出了哭腔。   朱翊钧第三次重拍桌子:“日月可鉴?还用日月?朕看连狗撒泡尿都能自己照明白了,你就是想朕死!”   如果说皇帝的前二次拍桌子,吕调阳还有些侥幸地认为是在吓唬自己,这第三次重拍桌子,而且这句“你就是想朕死!”让他彻底崩溃了。   明哲保身!这是官场里最难学的,也是最顶级的智慧。   吕调阳自认为领悟这番顶级智慧还是不错的,混迹官员二十年,谈不上风生水起,却也是稳步前进。   特别是那天在扳倒高拱的朝堂上,那么紧急的时刻,自己根本判断不好首辅和次辅两个阵营的胜负概率。虽然说登基之后皇帝叫着自己和张居正一块用过膳,是很明确地让他俩捆绑在一起,但皇帝并没有给予他任何承诺,所以那天的迟疑,是他明哲保身的一贯表现。   要不是皇上意味深长地看自己一眼,自己是不会赌这一把,站到张居正身后去的。   还好这一把赌对了!   可是,今日这小皇帝是怎么了?上来就翻旧帐不说,句句都是杀头灭门之话,句句不离“死”字!   难道皇帝是对自己那天的迟疑很不满意,今天是来找后帐来了?   吕调阳感觉自己全身都瘫软了:“臣不敢!臣真的不敢!”   “你不敢!你看了这两个密折,心里明明有了主意,可你竟然不说!现在都是什么时候,火烧屁股了!可你还想和稀泥,两边都不得罪!你非得让黄河水弥漫到京城来,把皇宫都淹了?还是想让这些饥民越闹越大,把朕的江山,还有你的脑袋瓜,统统砸烂?”   皇帝用手指着吕调阳的鼻子,越说越激动,火气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   吕调阳恍然大悟,原来皇帝在这儿等着我呢!还好不是来找后账的,他只是想知道这件事的一个孰是孰非而已!   罢了罢了,看来我今天不说出这俩人谁对谁错来,皇帝是肯定饶不了我了!可怜我当了二十年老好人,装了二十年糊涂了,看来今天是再也装不下去了。好好好!我也就豪情壮志一把,当一回痛快人!   吕调阳抬起头来,刚才的畏惧和哭腔全没了,有的是一丝近乎壮烈之悲凉:“皇上!您真的想知道?想听真话?”   “当然是真话!”朱翊钧知道差不多了,心里乐开了花,他本来想再说上一句:“你只要说出来,朕就赐你无罪!”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还是决定以沉默继续给吕调阳施压。   吕调阳见皇帝不说话了,眯着眼睛看着自己,明显感觉到了这种沉默带来的压力,于是使劲咬了咬牙:“好吧!我说!”   “依臣之见,朱衡大人这封密折为真,王怀远这封为假!”   “噢?为什么?”朱翊钧终于听到了自己最想听到的话,他把吕调阳搀了起来,并排在椅子上坐下。   吕调阳半侧着身子,但一字一句地说得很清楚,逻辑思维也很缜密:“皇上!朱大人丝毫没提困难,说明他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决心全力治水,以死报国!而王怀远说的这些,其实步步都是针对朱大人的,他的目的不是治水,也不是赈灾,而是想让皇帝失去对朱衡的信任,即便不治朱衡的罪,也把他调回京城,平息事态!”   “哦?”,皇帝听出了兴奋点,“你说说看!王怀远说的这些,都意味着什么?”   “皇上!王怀远说的三点,全是扯蛋!”   “第一点,说朱衡逼人去当奋勇队员送死。您只要派一个人到现场去看看,朱衡带着这些奋勇队员抗灾之时,他是站在队伍前面还是后面?如果站在前面,就说明他自己都不怕死,怎么可能逼人去送死!如果站在后面,就说明他是真的逼人送死,他正在后面监督!”   “嗯!有道理!”皇帝频频点头。   “第二点,说他不请示不报告,独断专行,这肯定是污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果这样紧急的事情还需要请示报告才能行动,那洪水就真的快淹到皇宫来了!所以,王怀远这么说,旨是在挑拨离间,想让您对朱衡失去信任!”   “继续说下去!”   “第三点,偏离抗灾重心,这更是驴头不对马嘴!朱衡是工部尚书,当然应该第一位是修复大堤,堵住水患。至于发放赈灾款项和派兵镇压,这些都不是工部的事情,是户部和兵部的事情,朱衡根本管不着!这就是在无中生有,而且……”   “而且什么?别卖关子,说下去!”   “而且王怀远为什么单单提这两项,看似关系民生,为国分忧,其实都不是,他的目的,只是为了钱!”   “为了钱?”   “对!皇上!您想想,为什么要把重心放在发放赈灾款项上?无非是想过一道手,多贪多占!十两银子,至少占去八两九两,有一两能发到灾民手中就不错。到时候,再继续说赈灾款项远远不够,再继续伸手向朝廷要钱,继续十贪八九,多吃多占!”   “还有,为什么要把重心放在派遣军队镇压变民上?就是想掩盖事实真相,把真正需要救护的老百姓全赶跑,甚至……,甚至杀良冒功!”   “杀良冒功?”   “对!明明是灾民,非说成是变民!不给灾民钱,救灾民于水火,反而杀灾民去冒功领赏,说剿灭多少多少土匪,杀了多少多少变民!其实哪里是土匪和变民,全是手无寸铁的良民!”   朱翊钧完全震惊了,看来大明朝的吏治已经到了岌岌可危、势如累卵的时候了,居然杀良冒功这样的事情都干得出来,这些还是出自于一个省级行政长官如此冠冕堂皇的口中!这样的国家,还有希望么?   他站起身来,双手扶着吕调阳坐好,然后向着吕调阳深深一拜:“先生在上,让朕今天真正了解到了真实情况,受益匪浅,请受朕一拜!”   吕调阳急忙跪倒:“皇上!万万不可,折杀微臣了!”   皇帝扶起吕调阳,嘴里已是唏嘘不已:“先生,刚才朕是在逼先生说实话。还有,朕想逼出先生身上那种久违的豪气!眼下大明危在旦夕,如果没有这种豪气,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下去,就要亡国灭种了啊!”   吕调阳也真正被感动了:“皇上!您是真正的圣明之君!微臣从今天开始,再不虚与委蛇,照您说的,象朱衡大人那样,勇担道义,誓死报国!”   皇帝笑了:“实不相瞒!三辅顾命大臣高仪在隐退之时,只向朕推荐了你一人!”   吕调阳的眼里闪过一丝惋惜之色:“高大人!他隐退了?那将是我大明一大损失啊!”   皇帝紧紧盯住吕调阳的眼睛:“是的!不过,吕先生,你可要记住,就象你最后说的,这是明显的一黑一白的事情,你可不能再说成二者皆灰,非黑即白的话来了!”   “微臣遵旨!”   “好!”朱翊钧刚才瞬间作了一个决定:“朕来问你!吕先生!朕准备派你去现场看看,密访一下,看一看前方现场的真实情况,好不好?你就去给朕看看,朱衡到底是站在奋勇队的前面带头拼杀,还是站在队伍的最后作那个夺命监工,好不好?”   “好!臣也想去看看,臣的判断是不是准确?”   皇帝这时把书房墙上挂着的宝剑摘下来了:“吕先生!这把宝剑朕没用过,赠给你!这就是你的尚方宝剑!你这次去,朕只要一个人头回来,要么是朱衡的!要么是王怀远的!朕要你查明真相后,斩立决!先斩后奏!”   “臣吕调阳谨遵圣旨,一定不辜负圣上所托!”   “好吧,你走吧。马上启程!另外,如果真像你说的,派出去的部队都在杀良冒功,你也可以用这把宝剑,见一个杀一个!”   “是!皇上!臣走了,皇上保重龙体!”   皇帝挥了挥手:“你走吧,不过朕告诉你一个秘密!派到决口一线的十万军队,是朕派去的,但朕没有让他们镇压变民,而是让他们上堤抢险,你这次去,发现有不抢险而仗势欺人的兵将,同样可以先斩后奏!”   “我主圣明!有此等明君,何愁天下不太平,我大明兴旺有望了!”吕调阳磕头向皇帝拜别。   看着吕调阳出了门,朱翊钧这才略微放松一口气。这时才感觉到手火辣辣的疼起来,一看手掌都拍红了。   不白拍!三让其位,让出了坐稳皇位。三拍桌子,拍出来一个国家栋梁,还拍出来一个大明之光亮乾坤! 第三十章 小爷前来鼓鼓劲   ……   突然之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推开书房门就往外走!   这才想起刚才把冯保支开请母后去了,这会儿也该来了!   快到院子的时候,看见冯保领着李太后正从外面走进来,他急忙上前给母后请安。   母子互相行礼完毕,皇帝拉着太后就往前走:“母后!咱们一起到太傅的内阁议政处看看吧,这几天太傅一定忙得没日没夜的,咱们去给他们鼓鼓劲去。”   李太后一下笑了,从古至今,历来都是皇帝召见大臣。大臣被皇帝召见,那是至高无上的荣耀,而且不论早晚,什么时候想见都得快速赶来。如今可好,儿子这个新皇帝,居然提出主动去见大臣,真是新鲜!   不过想想儿子说的也有道理,主动去见张居正,一定能让他更死心塌地,而且史书上还能记下皇帝亲臣爱民、体恤下属的光彩一笔。   李太后浅浅一笑,拉起儿子的手:“好啊!咱们这就走,在这紧要关头给他们鼓鼓劲儿去!”   冯保一听,急忙闪身走到前面,准备给他俩带路。   谁想皇帝一下叫住了他:“大伴儿!你去找一把最结实的锁,把上书房装密奏折子那个抽屉锁上,要两把钥匙同时使用才能开的那种,一把给朕,一把给母后。这事得你亲自去办,别人办我不放心!”   “是!”冯保满怀心事的应声走了。   又把我支开了,少帝是因为什么事对我起了疑心呢。   冯保一走,朱翊钧就低声在太后耳边说了一句,“咱们边走边说,您先看看这个!”说完把那两个密折子递到了太后手里。   李太后看完大吃一惊,手一哆嗦,两个密折子差点儿掉到了地上。   她明白,她的儿子刚刚把江山坐稳,又遇到了最严峻的挑战!   也确实难为儿子了,他几乎为对付高拱、张贵妃和戴才费尽了全力,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赶上了如此棘手的黄河决口和官员反目。   原来的困难虽然很大,但是对付高拱、张贵妃和朱存孝他们,已经明确了方向,只需要专心致致就可以。可是眼下,连孰是孰非,谁黑谁白都分不清楚,更谈不上专心致致了!   治理这个国家真不容易啊,也真是难为儿子了!他毕竟还小,也有担惊受怕、左右为难的时候啊!   李太后的分析非常正确,只有一点她想错了!朱翊钧现在丝毫没有为难,他现在正拼得带劲儿的时候,有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没有什么能够让这个倔强小子后退的,只能是越挫越勇。   “儿子,你打算怎么办?”李太后心里的担心完全写在了脸上!   皇帝把自己的想法一古脑儿都跟李太后说了,包括高仪辞官、向自己举荐与张居正抗衡人选,还有自己三拍书案激活吕调阳、派他到一线暗访的全过程。   李太后又惊又喜地看着他,没想到,短短的时间,儿子好象一下就长大了,现在已经非常成熟了,处理起庞大帝国的事务来,也是井井有条、游刃有余,还隐隐有深谋远虑、掌控全局的风范。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个前几日还想把他废掉的小子,正给自己带来越来越多的惊喜。   她突然紧紧抱紧了儿子,脸上流下泪来:“儿子!你太棒了,当娘胎的为你骄傲!你的父皇没有选错人,母后也没有看错人,你是最棒的,母后永远和你站在一起!”   朱翊钧拍拍她的后背:“儿子知道,一定不让您失望!”   二人边走边说,皇帝突然问了李太后一句:“母后!儿子没有想到的是,您居然支持儿子培养吕调阳与张居正抗衡,儿子还担心您特别信赖张居正,会反对儿子的做法呢。”   李太后破涕为笑:“太傅这个人确实值得依赖,但母后和你一样,在扳倒高拱那天我也觉得很诧异,为什么这么多朝臣支持张居正的并不多,所以看来张居正也是人,他也有他的心机,有他的致命弱点,也有他的坏处!”   皇帝紧跟了一句:“对!所以,对于我们来说,必须趋利避害。因为,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李太后又搂了一下朱翊钧:“你说得对,儿子!只有我们母子二人是永远捆在一起的,所以为娘的支持你!”   皇帝挺直了腰,迈着大步向前:“时至今日,对于这些大臣们,我们要用能够利用的一切,去掌控他们!这些大臣们错综复杂,交织成一个网,网住这个天下。他们也为都使出全身解数,想把自己那部分网织得更密,网住更多的鱼。但他们不要忘记了,这张网的主绳是我们母子俩,而不是他们!”   李太后笑了:“瞧为娘的儿子,真的长大了!所以,你连冯保也留了心眼,让他去找钥匙,借口把他支开?”   皇帝拉住李太后的袖子:“什么都瞒不住母后,朕还以为没被看出来呢。”说完又悄悄将嘴附到李太后耳边,说了一下那天冯保可能在路上就把他发火的事情告诉张居正的怀疑。   李太后点点头:“儿子!你做得对!不过,恩威并重,是门学问。要想把握好两边的度,不容易!而且老祖宗也说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要把握好啊!”   朱翊钧点头表示记住了,二人有说有笑地向前走着。   不多会儿,内阁议政处到了!   没有任何通报,也算是突然袭击,皇上和太后突然亲自到访,无疑是头一遭!   前面的太监在议政处门口高叫一声:“皇上、太后驾到!”   这一声高叫,内阁议政处里面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官员们戴帽子的戴帽子,整领子的整领子,有的人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向外跑,却把桌上的书卷碰倒了,撒了一地。   张居正也是一惊,但还是稳定了一下情绪,威严地喊了一句:“慌什么?”站起身来,向屋外走去。   要说张居正就是张居正,很多官员在跑出去的时候脚下绊蒜,迈过门槛的时候差点摔倒,可张居正却没有,什么时候都是气定神闲的。   他的心里其实早就乐开了花,他知道,高拱还乡,高仪称病,现在的内阁重臣,只剩下了他张居正。   所以皇帝和太后一定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来给自己鼓劲了,这种鼓励方式以前都没有过,也只有我张居正能享受这种待遇吧。   张居正领着内阁朝臣们,一起齐刷刷地在皇帝和李太后面前跪下。   “皇上!太后!您二位怎么来了!臣等正在办公,不曾听到通报,接驾来迟,该死该死!”   朱翊钧笑盈盈地扶起了张居正:“先生请起!朕和太后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啊,这个紧要关头,打扰了先生和爱卿们紧张办公了!”   张居正急忙弓身:“哪里哪里!皇上和太后亲临内阁,在这紧要关头,是对我等办事之人最大的鼓励,臣等一定殚精竭虑,处理好国事,当前一定把黄河决口之事办妥办好,为圣上分忧!”   皇帝用左手抓住张居正的右手臂,把他拉到了自己的身边,一起面向着大臣们,高声说道:“首辅张居正!为国家鞠躬尽瘁,是我们共同的楷模!我们一定要像太傅这样,坦坦荡荡,为国家出力!不猜忌、不内斗、不偷懒、不和稀泥!必须把所有官员们都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筑成象万里长城那样坚固的防线!只要我们心里的大堤不决口,我们就能修复好决口的大堤,就能战胜一切困难!”   “臣等谨遵皇上旨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下,皇帝可算是给足了张居正面子,张居正也笑得春风灿烂!   但是,聪明绝顶的张居正也从皇帝这儿听出了别人没有觉察出来的深意!   上一次皇帝在寝宫因为自己与朱衡不和的事情发火,虽然是从冯保那儿听说的,但是算上那一个,皇帝已经是第二次强调团结一心了,看来皇帝最近很有可能要对自己还兼着尚书的吏部下手了!   治军必选将,治国当用人!   张居正请皇帝和李太后进屋稍坐,正准备汇报这两天抗洪工作的进展情况。   皇帝却一摆手:“首辅!这些事情,我和太后就都交给你了!交给你,我们都放心!我们俩今天来就是给大家鼓鼓劲儿,看到大家在先生的带领下都在日夜奋战,我和太后一百个放心!我们俩走啦!”   说完,看了张居正一眼,拉着李太后就往屋外走,身后的大臣们急忙跪倒拜别,山呼万岁!   张居正被刚才皇帝那一眼看得有些发毛,急忙跟着他和李太后来到屋外。   朱翊钧知道聪明的张居正一定会跟出来的,小声对他说道:“先生!扳倒高拱后,大臣们没有什么异常反应吧?”   “没有!皇上!大臣们现在都在称颂皇上英明,是一代明君!”   皇帝悄悄对张居正眨了眨眼睛:“先生!咱们自己人之间,可以不说这些虚头八脑的,说点实际的。直说吧!现在有没有人对你不满意的,如果有,朕第一个把他拿下!”   张居正站住了,正准备下跪谢恩,皇帝却一下子扶住他的手肘,制止了他。 第三十一章 微服私访遇红粉   张居正这才感激涕零地说:“臣感谢皇恩浩荡,臣目前推进事务非常顺利,只是三辅大臣高仪目前称病在家,皇上是不是考虑晋升他为次辅,以资鼓励!”   皇帝摆了摆手:“不用了!”看着张居正略带惊异的眼睛,“高仪已经向我辞行,他身体不好,而且去意已决,就让他告老还乡吧,你也能更放开手脚一些!”   张居正又一次发出了皇恩浩大的感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皇帝继续给他加上一鞭快马:“先生!原来你推荐给朕的你那个副手吕调阳,朕准备对他委以重任。考虑到一下把他提拔起来太招人耳目,所以先派他出趟钦差,去决口一线巡视,有什么紧急情况,包括工部、户部和兵部的,现场协调处理!等他回来,朕就让他接任吏部尚书,更好地协助你!”   “谢主隆恩!”张居正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具体是什么,他说不出来。   皇帝看出了张居正眼里的闪烁,拍拍他的肩膀,把刚才李太后那句话搬了出来:“先生!你就放手干吧,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些事情我都交给你啦!”   张居正这才完全放心,皇帝确实是信赖有加,跪倒拜谢皇帝!   朱翊钧和李太后转身走了,在回去的路上,坐在龙辇里的他突然领悟了一个道理,看来这里没有傻人,支开冯保一下就被母后看出来了,估计冯保肯定也体会到了,刚才张居正也差点看出来自己提拔吕调阳的用心。   他不由得悄悄在心里捏了一把汗。看来以后做事还是得更稳重些,不露声色,这才是帝王之术的精髓!   刚刚想到冯保,冯保就真的来了,手里拿着密折抽屉锁的两把钥匙,一把递给皇帝,一把交给了李太后!   朱翊钧的脸上立刻换了满脸笑容:“大伴儿把锁弄好啦!还是大伴儿办事利索,朕刚才还和张居正他们那些内阁大臣们强调,一定要忠心耿耿,踏实办事!如果所有大臣都像大伴儿这样忠贞不二,早就天下太平了!”   冯保这两天一直悬着心,听到皇帝这么说,心放下来一大半:“多谢主子夸奖!臣一定忠于皇上,至死不渝!”   皇帝借着笑着和他对话的动作,悄悄附耳对他说了一句话:“快去准备轿子,你一会儿悄悄带朕出趟宫,而且不能让太后知道!所以你必须微笑着答应!”   冯保犹豫地看着他,但还是笑着应了一声:“是!”,转身布置去了!   李太后在身后笑了:“你这小子,怎么突然一下又来了鬼点子,这回居然又有什么事情让冯保这么开心地去做了?”   皇帝笑着回答:“我叫他去冷宫一趟,对张贵妃和朱存孝严加看管。母后,明天朕陪您一起去看看这两个人吧,看看这两个反叛之人在冷宫的可怜下场。”   李太后一听这个,脸上顿时笑开了花,满面春风,洋洋得意:“哈哈哈!好好好!明天去看看这两个反叛之人,张妃这个骚狐狸,原来诱惑先帝的时候,竭尽所能,天天在先帝面前说我们母子俩的坏话。又是要上吊又是要投井,对先帝威逼利诱,非得让先帝把我们二人给废了!还好先帝圣明,最终没听她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也会有今天!哈哈哈!”   朱翊钧在旁边陪着笑,心里又是偷偷紧张了一下,虽然略施小计,运用了女性的仇恨,把自己准备出宫的谋划偷偷遮掩了过去,但是母后的这个反应让他在心里进一步加深了认识,他更深地体会到,女人是千万不能得罪的!   正兀自体会中,李太后突然解下冯保刚才递过来给她的钥匙,把它和皇帝那把一起系在了他的腰间,然后细心地用外罩罩好:“儿啊!你已经长大了,母后绝对信任你!所以,这两把钥匙,就都由你来保管吧,以后的国家大事,你就自己处理吧,你办事情,母后放心!”   这倒是个意外收获,朱翊钧根本没想到,就这一下运用女性的仇恨,不光遮掩过去自己想要出宫私访的企图,还换来了母后完完全全的信任。   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还真是天上掉馅饼了!   他拍了拍腰间的钥匙,抬起头来看到母后充满信任的眼光,于是也不推辞,坦然接受了。   恭送李太后回去之后,冯保安排的轿子很快就来了。   他上了轿子,把冯保给自己安排的便装穿上了。戴上了花棱帽,手里还拿着把折扇,看上去象一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   一出宫门,他立刻就有一种放归山林的感觉,这还是穿越以来的首次出宫,当皇帝也有憋闷的时候啊,太不自由,难怪自古以来皇帝都愿意出宫,迈出这道围城厚墙。   轿子穿行过大街小巷,他看什么都新鲜,就象猴子进了苞米地一样,四下看看,到处瞧瞧。   在经过前门闹市的时候,他叫了声“停!”   冯保皱了皱眉头,我的小祖宗,在这么闹市中停,这不是要我老命么?   说虽这么说,他还是让轿子停下来,搀扶皇帝下了轿子:“主人!在这里看看?”   “对!在这儿看看吧!”   朱翊钧无比兴奋地下了轿,看到冯保有些担忧的眼神,才收敛了一些,背着双手在闹市里逛了起来。   闹市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非常热闹。各种叫卖声络绎不绝,各个小商摊也是别有风味,有捏泥人儿的,有摆布摊的,还有卖画儿的,当然也有临街的大店铺,匾额上都烫着金字,显得很气派。   冯保一招手,四个抬轿的人迅速行动起来,留下一个人看守轿子,其他三个人分散开来,装作若无其事的跟在后面。   留下的那个人,是玄武。   跟在后面的三个人,是青龙、白虎和朱雀。   今天皇帝不知怎么了,居然要微服私访,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冯保丝毫不敢怠慢,却也不便叫太多卫士,所以破天荒地动用了四大高手抬轿!   四大高手也是异常警惕,虽然都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但其实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生怕出现什么不测!   朱翊钧四处看了看,在一家商铺前停下了,只看他停下这个地方,就让冯保挑起了大拇指!   皇帝停的地方,居然是一家米铺!四个烫金的大字镶在匾额的正中,“大鸿米店”。   民以食为天!皇帝第一站就停在这儿,足见皇帝还是很有想法的!   “这米怎么卖啊?”其实朱翊钧穿越之前在军事学院里也只是吃食堂,根本不知道一斤米多少钱。   “这位客官!你好眼力,一眼就挑中了我们店里最好的米,这米已经不多了,一斤米六文钱!”   “六文钱?”身后的冯保发出了惊讶的声音:“你没有搞错吧?,官府公布一两银子二石米,一石约合一百八十斤,所以一斤米合不到三文钱。怎么居然涨了一倍?你们竟然公然对抗官府,炒作米价?”   “哈哈哈!”,卖米的伙计大笑起来:“我说客官,你们这是长期不买米吃了吧,官府定的那个价格,早就过时了!现在我们店里面这个价格,已经是这条街上最低的了!”   伙计突然放低了声音:“客官!我实话跟你说吧,就这个价格,也是一天比一天只多不少!你们要想吃米,还得早买,知道么?官府现在压着不让老百姓知道,其实山东、河南今年大水,粮食欠收,不少老百姓都造反了,现在只是还没闹到京城来而已。一旦有动静,这粮价啊,还得涨!估计到时一两银子连半石米都买不到,一斤米肯定得卖到十五文钱以上?”   皇帝和冯保同时瞪大了眼睛,冯保嘴快:“十五文钱,有这么夸张么?”皇帝却从旁边一把拉住了他,对伙计说道:“我们买!先来三十斤。”   “好咧!”   伙计刚把米称重包好,就见门外颤悠悠走来了一老一小两个乞丐,手里都拿着一个碗:“掌柜的!可怜可怜,给点儿米吧。”   伙计急忙摆手:“又是你们两个!快走快走!哪有到米店来讨米的?快走!再不走,我就要打人了!”说完把米袋递给冯保,然后从桌下掏出一条鞭子来,扬起手就要打。   “住手!”就在伙计鞭子就要抽到老人身上的时候,门外进来一个年轻人大喊了一声,一手抓住了鞭头。   朱翊钧本来正准备让冯保制止这个打人的伙计,却没想到有人抢在了自己的前面。   这个年轻人穿着一身光亮的锦缎衣服,戴一顶白绸帽,一看也是个有钱人家的主儿,只是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稚嫩。   旁边的冯保突然浅浅笑了,低声在皇帝的耳边说了一句:“这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   皇帝顿时来了劲头,仔细打量起这个假小子来。   还别说,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来,但仔细一打量,这身段,这相貌,真是少见的俊朗!这女孩扮起男装来,还真是带着一股英气,风姿飒爽的,特别带劲儿!   朱翊钧感觉自己的心弦被什么东西拨动了一下。 第三十二章 明眸善睐眼波转   伙计见自己的鞭子被抓住了,又看这个年轻人衣着华贵,也不敢太得罪,使劲往回拽了拽鞭子,居然没拽动,不由大惊呼叫:“你是什么人?敢抓我的鞭子?”   假小子笑了:“我什么都不是!不过看你光天化日之下敢拿鞭子打人,看不过去而已!”   “打人?打人还算轻的,你也不去街上打听打听,我们大鸿米店是谁开的?”伙计脸庞涨得通红,又使劲往回拽了拽鞭子,还是没拽动。   这时假小子撒开了手,伙计一下没收住,“咣”的一声,身子撞在了后柜台上,疼得他直叫唤,一下跌坐在地上,手臂打到了盛米的簸箕,大米哗哗地流到了地上。   一老一小乞丐眼里放出了光,急忙蹲下身抓起地上的米就往碗里装。   假小子笑了,抄起手乐呵呵地看起了笑话。   “大胆!瞎了狗眼,这大鸿米店也是你们这些人敢来撒野的地方么!”就在这时,又是一条鞭子从店外猛抽过来,直接往假小子身上招呼。   这个人也是个年轻小伙子,也戴了顶绸帽,是黄色的,长相乍一看和假小子还有些像。   假小子却不慌一把,一把又抓住了鞭子:“你又是谁?也在这儿多管闲事?”   冯保又轻轻地笑了,朱翊钧会意,后来这个一定也是个女扮男妆的假小子!   跌坐在地的伙计一看有人帮忙,赶紧站了起来,看了一下却不认识这位帮忙的黄绸帽。   但是伙计毕竟也壮了底气,使劲骂上了:“对啊!敢到大鸿米店来撒野,活得不耐烦了!”话没说完就开始在地上找鞭子,准备给那顶白绸帽来个两头夹击。   白绸帽的假小子也不生气,一下又放开了手,外面黄绸帽的晃了几步,轻喝一声,向前紧迈几步,又扬鞭使劲打来!   这一回,白绸帽的却是没用手去抓鞭头,直接往旁边一闪!   “啪!”鞭子正好抽在伙计卖米的桌子上,把伙计吓了一跳,又坐回了地上。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黄绸帽鞭子收回去的时候,又把另一簸箕的米给碰倒了。   就这么一会儿,两个乞丐手里的大碗,已经快装满了!   朱翊钧这会儿看出来了,这两个假小子,看着在对打,其实是一伙儿的,也难怪她们俩长得有些像!   就在这时,从伙计身后柜台里突然打出一记长鞭,“啪啪”两下,一下子就把米店门口和外面两个黄、白绸帽都打了下来。   “哇!”围观的人发出了一阵惊叹的声音。   只见两个绸帽被打掉后,两头瀑布般的长发从头上倾泻下来!   果然是两个女子,还是两个绝世美女。   朱翊钧已经看得呆住了,口水几乎都要流下来。   再一看,一个人拿着一根长鞭从伙计身后站了出来,破口大骂:“你们两个黄毛丫头,居然敢联手在这演戏,活得不耐烦了!”   说别人是黄毛丫头,其实自己也是个姑娘,只不过她盘着头发,一身紧身装束,显出一副耀武扬威的英武之气。   会武功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位姑娘的武功,远在那两个女扮男装、见义勇为的绝世美女之上。   三个女人一台戏,而且这三个人还分成了两拨。围观的人又是一声“哇”,看的人越来越多!   伙计看见后来这个姑娘就象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大小姐!你来了就好了!”   大小姐一声娇嗔,手又是一扬,鞭子照着仍乞丐仍在往里拣米的碗就打去,却在这时,朱翊钧一伸手,就近把她的鞭子抓住了!   鞭子的力道很大,打得他的手生疼。   “少主!”冯保没想到皇帝会伸手去抓鞭子,急忙凑近来,两手都摆了个掌刀的动作,只待皇帝一点头,立刻就要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米店大小姐的小命。   皇帝却摇了摇头,把鞭头递给了冯保,其实手早被打红了。   但在这三位美女面前可不能丢脸,他只是吐了吐舌头,强忍疼痛,把那两个乞丐扶起来,看了冯保一眼,冯保会意,从手心里给他递过了一锭银子。   这锭银子,足足有二十两。   他把银子重重地扔在桌上:“这锭银子,买这袋三十斤米,和这两个人碗里的米,肯定够了吧?”   伙计眼睛瞪圆了,从来没见过这么阔绰大方的主儿,话都说不利索了:“够,够了,三十斤米,二百文钱,一两银子都不到,还能找十九两多银子。”   “不用找了!”朱翊钧一甩手,只在簸箕里抓了一把米放进兜里,然后头也不回,痛快迈步出了门,剩下那个大小姐的脸越变越红,因为她怎么从冯保的手里拉鞭子,都一动不动。   朱翊钧潇洒地迈步,在人群的注视下显得格外的俊朗。青龙、白虎和朱雀急忙走近来,护卫在他的旁边。   米店里,店家大小姐显然从来没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过脸,一张漂亮的脸蛋从红变紫。   她想撒开手,因为她怕冯保突然放手会把她摔个狗吃屎;但她又不敢撒手,因为面子上挂不住,丢不起这人。   冯保可没想她这么多,看到皇帝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嘿嘿”一笑,侧身就出了门。   “哗”,眼光关注着米店的观众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那条刚才在两人手里较劲的长鞭,居然刹那间断成了十几截,纷纷跌落在了地上。   同时跌倒的,还有那个不可一世的大小姐,她已经快疯了,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习惯性地想去抓皮鞭,但看到皮鞭碎成这么多截,心里害怕,脸红着一扭头,躲回了后院!   当然更多的眼光,在关注着向前走的朱翊钧。   他不紧不慢地走着,其实他的心,还在那两个瀑布长发的绝世美女身上。   她们难道还不过来么?   果然,两个美女走了过来,一下站到了他的面前!   “谢谢你帮我们解了围,两个乞丐是我们想救的,所以你买米的银子,理应由我们来给!”其中一个姑娘笑着递过来一个手绢,包着二十两银子。   这两个姑娘果然不是一般人家,一出手就是二十两银子,眉头都不皱一下,看来刚才不是不想帮那两个乞丐出钱买米,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看不惯米店一贯的霸道而已。   朱翊钧歪了歪头,看得呆了,眼前这两个姑娘没有了黄、白绸帽子,都是一头漂亮的长发,笑的样子也都差不多,都分不清谁是谁了!   西天边一束阳光正好从她们的长发间照耀而下,太美了。   一直让自己魂牵梦绕的那个大一美女新生江一琪,要是和她们比起来,简直逊色多了。   美,就如宋玉在《登徒子好色赋》里描写的那样: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看到他一直发愣,递银子那位姑娘乐了:“我们俩是孪生姐妹,我是姐姐明澈,她是妹妹明清。”   名字真好听,朱翊钧自己在心里说了一句,看着姑娘浅笑的嘴角,是两个甜甜蜜的酒窝。那哪里是酒窝,分明是两湾摄人心魂的清泉。这才是真正的嫣然一笑,倾国倾城!   他呆呆地接过手绢,居然是比皇宫里还要上乘的苏绣。一下笑了:“好吧,我收下。助人为快乐之本!不过,这个银子呢,你们拿回去!”说完把银子扔给递手绢的姐姐,然后看了一眼旁边的妹妹,说出一句:“这方手绢是上乘的苏绣,本身就超过这二十两的价格。所以,我把这个收下就行,是吧。”   两位绝世美女都笑了,笑得他心旌荡漾的。   妹妹明清说话了:“你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你叫什么?”   朱翊钧却没接话,径自朝前走了几步,在旁边一个卖纸的店面前停下了:“这是什么?怎么卖?”   “公子,您真有眼光,不瞒您说……”卖纸的突然降低了声音,贴近了他的耳边轻轻说道:“这是上贡皇宫里御用的厕纸,是皇上指名要用的!质量特别好,好多人都买了把它放到家里裱起来,挂在墙上,因为有纪念价值,以后一定还会升值!”   “挂起来?扑哧……”朱翊钧忍不住笑了,口水差点喷到卖纸的脸上。   卖纸的继续低声:“看您特别有缘,便宜一点卖您了,一刀,十两银子。”   朱翊钧又笑了,接过卖纸的递过来的这一刀皇家厕纸,转身就走,旁边的青龙急忙过来交银子。   身后两名绝世美女还一直跟着,争相叫住他:“喂!你这个人还真是没有礼貌啊,我们都告诉你我们叫什么了,问你半天了,你还没有说呢?”   皇帝这时已经来到玄武守候的轿子面前,笑着转身,面对着她俩:“你们就叫我苏绳吧!”   “苏绳?”那两个美女对视了一眼,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这时候,冯保已经快步赶过来,为皇帝掀起了轿帘。   皇帝不动声色地坐进轿内,笑着向她俩挥了挥手。四大高手同时起轿,迅速走了。   …… 第三十三章 擦屁股纸买不起   上书房内,司礼监冯保和首辅大人张居正跪倒在皇帝的面前,书桌上摆着那把价值暴涨的大米和那刀值十两银子的厕纸。   “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位治内治外的肱股重臣!”皇帝冷冷地看着他们,端起了前面的茶。   冯保抢先磕头:“陛下!是臣等失职,没能为陛下分忧,反而让陛下操心了!”   皇帝一摆手:“大伴儿!咱们都是自己人,不说这些虚头八脑的,说点儿实际的,说说吧,这米,还有这厕纸,先说哪个?”   冯保停顿了一下,指着那刀厕纸:“吾皇圣明!臣想先解释此事!”   “说吧!”皇帝本来只顾喝茶,头都没抬一下,但是看到冯保的细长的手指向厕纸,象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换作了满脸的笑容,心情大好地看着冯保。   冯保抬起了头,皇帝的这脸笑容吓了他一跳,不知道刚才还阴云密布、随时有可能雷霆大作的皇上为什么心情大好起来。   他哪里知道,皇帝一想起这刀厕纸,就想起了那两位长发飘飘的绝世美女跟在屁股后面追问自己名字的情形,那还能心情不好。   朱翊钧此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一定还会再遇见这两位孪生姐妹的。   而且,很有可能,这种一刀值十两银子的厕纸很有可能就是与她们再次相见的媒人。   正是想到了这个,才让他满脸带笑,那束阳光从她们的长发中照耀而下的美景,仿佛又一下浮现在了眼前。   冯保觉得自己越来越摸不着皇帝的脉了,皇帝现在满脸的笑,自己也不得不陪着,倒出来的却完全是一堆苦大仇深的话。   “皇上!遵照您的旨意,臣在四天前立刻停用了厕房所用的苏绣手绢,然后传令织造局选送质量好也略软的纸送来,他们的速度很快,第二天就送来了,皇宫全部换上了这种厕纸。只是臣万万没有想到,织造局居然把这个消息走漏了出去,而且这么快就在前门大街形成了黑市。”   皇帝仍是笑容满面地看着他,把冯保看得心里全长上了毛。   “那么,依你看,这件事情,问题出在哪儿?”   面对从未见过皇帝保持如此久长的笑容,冯保一边说一边打着冷战:“臣以为,问题有两个,一个出在织造局,一个出在市场,他们肯定有内幕消息。”   “你打算怎么办?”   “回皇上!臣建议双管齐下,第一,查封这家出售厕纸的店面;第二,在织造局内部展开调查,严查泄密者。”   皇帝拍了拍椅子扶手站了起来,不急也不慢地说道:“你这两个办法,乍一看很有针对性,能够又准又快的解决问题,但实际上,中看不中用!”   冯保心里面长的那些毛终于得到了证实,变成了额上滚落的汗珠:“为臣愚钝,还请皇上示下!”   “第一,查这家店面,看似可行,其实等于没查。因为你查这一家,查不查别的家?今天查封这一家,明天他又开张了,或者今天你在地上把他查封了,明天他到地下卖去了。”   冯保听得呆了,旁边的张居正也不住的点头。   “第二,你在织造局内部展开调查,严查泄密者。要是查出来,算是万幸,要是查不出来,没人愿意承认,你怎么办?或者很有可能,织造局当头的其实就是泄密者,他自己不会承认的,最多抛出来一个替死鬼来顶罪。你查完走了,他再继续泄漏,你怎么办?而且我告诉你吧,最终的事实,很有可能就是后者。”   冯保已经被惊得目瞪口呆,他感觉朱翊钧说的这些已经完全超出自己的所知范围了。   可以说是完全听不懂,但是直觉告诉他,皇帝说的是对的。   他小小的年纪,怎么会知道这么深的水里有什么鱼?   皇帝笑了,他从冯保的神情里读出了他的心思,我为什么知道这些,因为小爷在穿越前,老爸是城管,从小就带着我上街,老爸当了二十多年城管,也没看见真正抓绝了小商小贩。   当然老爸最后还真抓绝了,因为他不抓了,他当了二十多年城管大头兵后终于当上了局长,却换了一种抓堵方式,他上任后第一件事竟然是为这些随抓随逃的小商小贩们免费设立了一个零售市场,一下就得到了所有人的称赞,后来还因此当上了副市长。   用老爸的原话说,堵不如疏,必须尊重市场规律,有需求就有市场,有买卖就有价格,这是他二十多年才想明白的道理。   这就是市场经济规律!当然明朝这会儿,充其量只能算是有些商品经济的萌芽,连凯恩斯还没出生呢。所以这两个人哪里懂得这些,最多懂得从商和交易知识的皮毛。但是我懂,我还惦记着用这个来作为大明复兴的根基呢。   皇帝笑吟吟地看着冯保:“我这里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武的,一个是文的,你想听哪一个?”   冯保慑服地磕头:“愿闻其详!”   皇帝果断卖了一个关子:“我先考考你!欲得其果,必究其因。你说说就在宣布改换厕纸的第四天,就出现这样的现象,根本的原因是什么?”   “原因是织造局泄密!”   “哈哈哈!”皇帝大笑起来,“看来你还是没弄明白!我再问你,泄密的原因又是什么?”   “侵吞我大明国库?”   “好!这回有些上道了,你再说直白一点儿,侵吞国库,又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为了捞银子!”   “全中!就是这个,无利不起早,无商不奸!为的就是银子,就是钱!钱就是他们的命!所以,你要是想查封他们,调查他们,就相当于要了他们的命!我这么说对么?”   冯保已经是真正的五体投地:“圣上英明!臣等不足圣上之万一。”   皇帝一挥手:“别给我灌迷魂汤了,咱们来做个简单的数学题目吧,你每刀厕纸付给织造局是多少?”   “十刀一两银子,一刀是一百文。”   皇帝笑得异常灿烂:“你这收一刀一百文,他卖一刀十两,相差一百倍。当利和本相当时,就有人敢于铤而走险;当利达到二倍本时,他们就敢于冒上断头台的危险。而当利达到三倍本时,他们就会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你这利已经达到了一百倍本,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   冯保掏出了一方手绢来擦汗,今天皇帝的理论一套一套的,完全把他震惊了!   皇帝把刚才卖的那个关子打开了:“这武的方法最直接。你去问他们织造局要一个每月能生产出厕纸之数,比如说满负荷生产,一月能生产出来一百刀,你就管他们要每个月一百刀,或者一百二十刀,到时交不出货来就杀头,他们就不会有富余的厕纸卖到市场去了。”   冯保一拍大腿:“这个办法好!”   看着皇帝停下了说话,冯保才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继续保持着倾听的动作:“圣上!还有文的方法呢?”   朱翊钧倒是没有追究他刚才的打断,背着手在屋里走了一圈:“文的,就是你先攒上一大批厕纸,存上一大笔钱。然后,你也和他一样,去这家店铺的对面去开一个厕纸店。”   “也开一个店?”冯保越来越听不懂皇帝在说什么了。   当然,如果只是这短短几分钟就能听懂,那么就不会有后来凯恩斯费尽一生心血才创立的宏观经济学了。   西方资本主义,历经了自由竞争资本主义到垄断资本主义。自由竞争引起生产集中,生产集中发展到—定阶段必然走向垄断。哄抬米价和厕纸,这一定在背后都是有利益链条的,都想借着背后势力发一把“垄断”的财。   要想真正克制这种目前大明刚兴起来的不良垄断集团竞争,一个最基本的办法,就是比他们这些“小垄断”更垄断,顺应市场规律,建立国家资本主义。   皇帝看了张居正一眼,却发现他的眼里放出了光,慢慢伸出拇指和食指轻轻捻着颏下的胡须。   这个张居正看来懂得一些比较基础的经济理论知识,难道他原来做过买卖?   “对,也开一个店,你这个店,用的是国库里的钱,卖的是皇宫里的厕纸。他卖十两一刀,你就卖五两一刀。这样一来二去的,大家慢慢就只去你的店里买了。到了后来,你甚至可以把他店里的厕纸慢慢全买过来,代替他和织造局泄漏秘密的内鬼做生意。你就不光一下知道这个内鬼是谁,还能够把你的生意越做越大,到后来会成为国库财政收入的一个重要来源。这个,就叫国家……叫国家店铺买卖!”   朱翊钧本来想说国家资本主义的,怕他们听不懂,现编了个简单的词。   这些来自后世西方资本主义由萌芽到迅速发展的经济理论,让这两个绝顶聪明的大臣彻底震惊了。   冯保听完了“文”的理论,张口结舌,话都说不利索了:“这个文的办法也好!而且一举两得。圣上英明神武,我等即便是极力揣测也不知其中奥妙之万分之一。还请圣上明断,处理这件事情,是用‘文法’还是用‘武法’?微臣这就去办!” 第三十四章 双管齐下为思春   皇帝笑了笑没说话,那意思是我让你选,你倒好,就象击鼓传花一样,又把花扔回来了!却没再理他,看了张居正一眼,有意试探一下他的管理功底,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首辅大人!你认为呢?”   张居正这还是头一次听见皇帝叫自己“首辅”而不是“先生”,不由得心头一凛,将正在捻胡须的手放下,低头应道:“臣认为,圣上说的这两个文武办法极妙,应该文武齐用,双管齐下!”   “哦!”皇帝听出了不一样的意思,“继续说下去!”   “臣觉得应该先对织造局用‘武’,先从态势上震慑住他们,让他们别只要银子不要命!当然可以适当宽松些,允许他们还有少量的厕纸流出;然后再对店铺用‘文’,再开一店,逐渐取而代之,最后为我所用!”   皇帝即没笑,也没有立即接话,走到了桌子前面,指着那把米,“那么,这个呢?”   张居正抬头看了看皇帝的眼睛,猛地一惊,恍然大悟,迅速明白了朱翊钧刚才不厌其烦地解释处理厕纸的“文武之道”,其实是给自己在支招,让自己找个台阶下!   “回皇上的话,臣认为,哄抬米价的事件也按照皇上说的‘文武之道’一同办理,一方面彻查如何走漏风声的来源,从户部销米和供米的渠道查起,堵塞流言蜚语,同时散布京都附近几省今年都喜获丰收的消息,米价很快就能稳定;另一方面设立官仓店铺,统一按照官价出卖,使高米价店铺无处可去,从根本上打击这些哄抬米价之徒!”   “嗯!”皇帝点了点头,走到他俩的面前把他们搀起来,“你们俩都起来吧!你们现在都觉得,这两件事情都按照‘文武之道’处理就行?就一定能处理好?”   两人眼睛对视了一下,都坚定了神色:“切实可行,事不宜迟,臣等这就去布置!”   皇帝却不慌不忙地在椅子上又坐了下来,端起了茶碗,轻轻呡了一口:“我就出去了这么一会儿,前后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发现了这么两件事。然后你们就这么兴师动众、事不宜迟地赶去布置,这也太巧了吧。如果我出去了三个时辰、四个时辰,或者一整天的话,那么你们内阁和司礼监是不是就乱成一锅粥,不用干别的事情了!”   张居正和冯保一听,都不敢说话了,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   短短一个多月,只是这短短的一个多月,皇帝的变化太大了,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从原来只知道吃喝玩闹的太子,到“三让其位”低调成为遗诏少帝,再到“借刀杀人”如愿登基当上九五至尊,最后“还施彼身”顺利亲政独揽大权。皇帝几乎是一天一个台阶的进步,虽说后生可畏,后起之秀,但这个后生崛起的速度,也太快了。   特别是张居正,表面平易近人,实际自视清高。要说除了自己的老师徐玠外,他很少真正佩服过谁,但如今的皇帝,已经完全在带着他这个昔日的老师在向前走了。   国家买卖店铺,看来皇帝是想象设立官盐、官铁那样控制米市和其他市场,而且他还出人意料地采用“以商制商”的办法,用市场上那些不法之徒的办法来对付他们自己。   又是一招“还施彼身”,实在是高明!而国家,就是这个永远不会倒下、最为强大的不法之徒!   看看关子卖得差不多了,朱翊钧这才把真正想法全说了出来。关键是这一说,还能在不知不觉中捎带着实现能再见见那两个绝世美女的目标。   “我觉得,这个厕纸之事,可以少去管它,甚至不去管它!”   “不管?”两位重臣都发出了惊异的声音。   皇帝脸上又堆满了象花儿一样的笑容:“你们想过没有,这个厕纸虽然利润高达百倍,但并不关键,这是为什么?”   张居正迅速明白了皇帝的想法,一语道破:“因为十两一刀厕纸,价格太高,老百姓很少有人会去买它!”   皇帝点头,看着张居正的眼睛:“还是太傅明慧,老百姓生活贫苦,最先想到的是吃饱穿暖,哪有闲钱来买这十两一刀的厕纸。平时用最便宜的纸或者树叶,都可以解决。所以这个厕纸就不是卖给老百姓的,而是卖给向往皇宫大院生活的有钱人的,就象有人愿意在市场上出高价买先帝隆庆皇帝的字画一样。这个厕纸,其实是艺术品!”   张居正和冯保都不住地点头,用树叶解决和买先帝字画这两个比喻,用得形象生动。   皇帝继续说了下去:“而这个米店,现在的利是本的一倍,和厕纸的一百倍比起来,利润低得多,但是它是老百姓填饱肚子的第一重要物品。卖几刀厕纸的不法商贩,充其量是满足贵人们的好奇心。但卖高价米的这家米店,就是纯粹的影响国计民生了,粮价一哄抬上去,老百姓们吃不上饭,不造反才怪!”   二人顿时大彻大悟,皇帝就是站得高,看得远!   二人同时跪倒,山呼万岁:“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岁岁!”   皇帝这时候指了指张居正:“所以平息米价这件事,还得加紧,必须‘双管齐下’,一方面严查各地官仓粮道,保证全国范围的粮食稳定,杜绝缺粮少粮的小道消息;另一方面建立官粮店铺,打压私粮,让他们自己退出市场。首辅,这件事情就全权交给你吧,刚才说散布京都附近几省今年丰收的消息,稳定米价这一条很好。当然要注意积累一些上好的粮食囤积起来,防止米贩们利用价格波动杀个回马枪,把我们的粮食买空卖空,最后被动的就是我们了。”   张居正点头领命。   皇帝又指向冯保:“厕纸这个事情可以不管,‘不管’是指这是一种在商言商的市场行为,我们可以不用衙门行为干预它。也可以管,‘管’是指我们要通过市场本身的行为,也就是国家买卖店铺的方式,把这种好买卖抓在自己手里,不断充盈我们的国库。所以我们可以用一个缓和些的方式,放长线吊大鱼,只用‘文管’就好,你们看安排谁去他对面开个同样的厕纸店好?”   冯保想了几个人,都不是很合适。   皇帝倒是说话了:“我看那个‘死间’刘一鸣就不错,他是你们东厂的人,能够迅速暗中打探供货来源;他是太监净过身,不贪图女色;他也不贪财,只想孝敬父母;他还经历过大喜大悲,大痛大惊,就让他来当这个掌柜的吧。冯保你们大内和司礼监给他做后盾,派两个高手去帮帮他!”   “是!”冯保领命,他和张居正也都觉得刘一鸣这个人选挑得不错。   朱翊钧偷偷笑了,脸上的笑容如春花一样灿烂,他自己的小九九马上就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顺利实现了。   选刘一鸣这个人,他们都同意,这就好办,有他在,自己就一定能再见过那两个绝世美女,一是因为他已经绝对效忠自己,二是因为他很安全,是个不带把儿的,如果派其他人去,没准一见她俩就难以自拔了,到时先于自己下手,就肯定后悔死了。   还是安全第一!   张居正和冯保向皇帝拜别,迅速作布置去了。   朱翊钧见他俩走远了,悄悄从胸前把美女姐妹送自己的手绢掏出来,放在手心上来回来去的看。   这是一方上好的苏绣,上面绣着两朵桃花,下面绣着两根竹子,一股淡淡的香气逐渐经由空气浸染出来,让人不禁满怀陶醉。   凑近了仔细看,手绢下方还有四行小字,是一首七言的四句诗:“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却为谁?乱红飞过秋千去,叫人焉得不伤悲。”   竟然是一首闺怨,而且写得很好,字字都有很深切的感情流露。   这两个小妮子,果然是待字闺中,思春良久。让小爷来消除你们的寂寞吧,一定把你们收了,纳为贵妃。   却在这时,听到门口有响动,他吓了一跳,急忙回头!   原来是刚才他俩走后门没关严,被风给吹开了,朱雀站在门外,正在缓缓地把门关上。   这一下吓得不轻,也不知道朱雀看到自己刚才的花痴样没有,要是看到了,还真是糗大了。   朱翊钧略带一丝惊恐地看了一眼朱雀,看到她的眼神很镇定,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还好她没有看见。   但显然朱雀发现了皇帝有些惊恐地看着她,想想可能是那阵风把皇帝吓着了,急忙停下动作,低头侧目:“皇上!属下让他们去给您再续杯热茶来。”   说完双手缓缓把门关上,正要转身离开,皇帝却在屋内叫住了她:“先不用,朱雀,你先进来!”   朱雀有些惴惴不安地打开门进来,垂手立在门边。   刚才这惊讶一眼,朱翊钧蓦的发现朱雀也是个超级大美人儿,只是平时出去的时候没太注意。   他把茶端起来,静静地打量起她来。 第三十五章 辣美密探凹凸处   一身皂青色的紧身装束凸显得着玲珑有致的身材,清质秀丽的脸庞显得不太象习武之人,只有通过她不时闪过略显凌厉的眼神,看出她身上这种蕴藏在骨子里的英武之气。   这种气度和米店里那个骄横的大小姐不一样,是一种历尽尘世的淡定,估计学武之人从小到大也吃了很多苦,这种顶尖的武者也是有很高的人生领悟境界的。   “圣上!不知因何事召唤属下?”朱雀一拱手,冲着皇帝躬了半身,这是宫廷武士行的躬身礼。   “朕没有什么特意的事情召唤你,只是留你一下,陪朕聊会儿天。你坐吧。”皇帝一摆手,示意朱雀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朱雀犹豫了一下,仍然站着,没动步子:“皇上!属下位卑勋薄,不敢与皇上同坐,皇上有什么话请尽管问,属下一定知无不言。”   “好!”朱翊钧打了一个响指,强忍着一种渴盼再次见到美女的冲动。   他的计划正在偷偷的向前进行。   当然面前的这个朱雀也很美,只是自己想要见到她相对容易,所以他现在的心中,仍然想着明清与明澈那两个绝世美女。   越见不着的,才越是最美!   “你从你学习武艺的角度出发,如果天下武艺分为十个等级,那么那个在米店里拿鞭子打人的大小姐,能达到几级?”   “大概是一到二级。”   “哦,那么你自己呢?能达到几级?”   朱雀突然笑了,有些不好意思:“我应该在六到七级左右,青龙是我们几个中武功最高的,他应该在八级左右。督主的武功应该在九到十级,我没见过有比督主武功更高的人,当然学武无止境,有比督主更厉害的世外高人也不一定。”   “这么说那两个路见不平、女扮男装的女子,大概级数也在一到二级。”   “对!而且从单兵实力上来说,那个米店大小姐似乎略胜一筹。”   “好!朱雀,我来问你,为什么这样一个只有1到2级武功的人,居然敢如此无视你们这么多六、七级以上高手们的存在,而且居然还敢和你们武功已经登峰造极的冯督主对峙。她凭的是什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还是柜台后院藏有其他高手的底气?”   朱雀略微思考了一下后,轻启朱唇,“皇上说的都有可能,但如果按照属下的意见,武功是其次,她应该是仗势欺人,这个米店的背后,一定有皇亲国戚撑腰!”   皇帝笑了:“你是说这个大小姐倚仗的不只是武功,而是背后的势力?”   朱雀点头称是。   朱翊钧看着她明眸善睐却含而不露的眼睛:“这就说明,善于利用权力和资源,形成新的势力均衡,是比武力更高级别的战力!”   朱雀一听,急忙跪倒磕头:“多谢皇上教诲!属下明白了!习武而不用武,用脑用心,用谋略,是更高的境界。”   皇帝笑着搀起了眼前这位英姿飒爽的辣手美女,流露出一番小小的得意,但很快就收敛了心神:“明白就好!那你愿不愿意替朕去探听这个背后的势力?”   朱雀一听,连忙继续磕头:“承蒙皇上信任,属下诚惶诚恐,皇上若有所派,属下一定竭力完成,万死不辞!”   “好!朕刚才已经派你们冯保督主去布置了,在这家米店的对面开一家更大的米店,朕已经选好了东厂的刘一鸣去当掌柜先生,正准备派人去协助他,只是人选一直没有选好。现在朕派你去,你武功高强,而且聪明机智,你就去和刘一鸣当一对假夫妻,他负责看店,你负责暗中收集情报,把这家米店背后的皇亲国戚找出来!”   “属下……”,朱雀停顿了一下,“属下一定竭尽全力!”   朱翊钧似乎看出了朱雀的心思:“你放心!朕不会亏待你的,你和刘一鸣只是去当假夫妻,不用当真。再说了,他是东厂太监出身,已经净过身的,你大可放心!”   绝美辣手神探的脸上竟然有了一丝绯红,屋里的蜡烛映在她的脸上,别样的楚楚动人。   被皇帝看出了心里的想法,她急忙羞赧地用低头跪拜掩饰,“多谢皇上体恤!属下一定不辱使命,万死不辞!”   皇帝双手把她搀起来,终于说出心里一直想说的话来:“那两个女扮男装的女子,也不是一般人家,你此去也要探听清楚她们的底细,而且这两家很有可能因此结下了仇恨。如果她们因此斗起来,我们可以静观其变,但关键时刻还是要惩恶扬善。你去吧,朕御赐你上密奏折子的权力,一有情况,速来报朕!”   “是!”朱雀应声拜别皇帝,出门走了。   他跟着走到院子里来,天已经有些晚了,肚子开始“咕咕咕”叫了起来,这才想到了吃饭。   但是懒得动身去偏殿,就让御膳房做了几道爱吃的菜过来,有佛跳墙瓷罐,有雕花鱼翅,还有自己的大爱——脆皮驴肠。   饭菜送来后,他挥挥手让他们出去,自己一个人掏出自己那把和母后给的钥匙,把密奏折子的抽屉打开了。   抽屉前方有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小缝,每天冯保都会把各省各部的密折子拿过来塞到这里面来,密折都用特有的朱砂封条封上,背面署上密奏人的字,避免作假。   他看了看,今天有四个密折子,把它们拿出来,摆在桌子上,边吃边看。   这时门外传来冯保的声音,“皇上,您吩咐臣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   皇帝唤他进来,冯保推开门,看见皇帝正在看密奏折子,脸上透过一丝不安,在门口站着不敢进来。   皇帝却笑了:“也好!我一个人在这里看看吧,你今天也累了,你先回去吃点东西,早早休息!明天我们陪母后一起去冷宫看看张贵妃和朱存孝!”   “是!皇上也不要过于劳累,早点休息!”冯保告辞出去,把门带上。   皇帝继续看折子,四个密折,有一个是反映高拱告老还乡后胡作非为的,有一个是建议立即处死张贵妃和朱存孝的,他对这两个只是扫了一眼,就甩到了一边。   这两个,说得难听点,虽然上的是密折,其实都是来拍马屁的。只不过,看上去比那些歌功颂德的肉麻帖子要稍微强那么一丁点儿。   只强那么一丁点儿,他们只是看出了皇帝登基时的这两个重手,认为只要继续顺着皇帝的意爬上了这根藤,就摸着了皇帝的脉,而皇帝要讲仁慈,不方便再下重手,那就由他们来提!   落井下石!置之死地!这实在还不如肉麻帖子,这里面有太重的血腥味儿。   对于高拱,现在朱翊钧已经不那么恨他了,此一时彼一时,重新揽回大权后,开始念他的好了。或许高拱这个人,本来不坏,正如高仪辞官时所说,高拱有些自负和咄咄逼人,但他却可以算是一个爽直之人,这种人没有太坏的心眼。所以,逼他告老还乡,只是当时形势所致、利益所致而已。   对于张贵妃和朱存孝,自己在朝堂上就说过新君刚立,要以仁慈治天下。可是这些人居然上密折子让自己处死她们,这不是逼自己出尔反尔,打自己耳光么!   第三第四个密折,都是和黄河决口有关的。   第三个是吕调阳来的,很简单,只有一句话:“臣已到山东德州,看见工部尚书朱衡站在奋勇队的最前面。”   朱翊钧笑了,看来黑白已经很分明了!   这个山东布政司王怀远,果然是个大大的坏人!而工部尚书朱衡,确实是当朝少有的清正之官!   第四个密折,他倒是看了很久!   这是工部尚书朱衡递上来的密折。   他一直细细地看着,看到一半的时候,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叫了一声“好!”   朱衡在密折上说,他已经组织好了“敢死队”,还已经做好了开挖新子渠的准备,木料、石头等这些必备材料已经准备就绪。   这个朱衡,果然是个实干家!如果都照他这么实干,何愁大明不兴旺发达!   他喝了一口鱼翅汤,夹了一片脆皮驴肠放到嘴里,继续往下看。   看着看着,他不禁皱起了眉头,折子的后半段,朱衡说到了困难,但他只说了一个困难。那就是让官员们当“敢死队”容易,但是老百姓已经成了灾民,让他们去修新子渠,难度很大。   朱衡在说完问题后提出了解决困难的建议,决定效法商鞅变法,实行奖励先行,先从奖银子开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老百姓参加修建队伍,先支付一两纹银,还管早、中、晚饭,只要有一个老百姓过来,就是有十个、一百个、一千个过来,等人数众多后,再提出重建家园,通过感情凝结,鼓励老百姓重建家园。   朱衡估算了一下需要国库发放银两数量,大概需要二百万两。   看到这,他不禁发起了愁,二百万两,这可是每年国库收入的二分之一,如果真的拨付给朱衡二百万两,那么今年再有一个地方发大水,就真的是顾此失彼了! 第三十六章 神秘夹页惊破天   朱衡在最后说,如果国库发放银两数量不能及时到位,就从他自己率先作起,先捐出三百两银子,而且发动山东官员免领当年俸禄,先帮助国家渡过难关。   看到最后这一段,朱翊钧眼睛都湿润了,不禁又拍了一下桌子,叫了一声“好!”,这样的清官好官,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谁知道刚才拍这一下太用力,把碗里的鱼翅汤打拨了,一下洒到了折子上!   朱翊钧急忙把折子移开,再一看还是有不少汤留在了折子上,把一些字都给弄模糊了,墨迹混作了一团。   他懊恼地挠了挠头,但是象是被什么提示了一下,看了看鱼翅汤,又看了看折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了一声:“来人!”   门口一个太监和一个御厨应声来入:“万岁爷,您有何吩咐!”   皇帝用手指了指那个太监:“你去把冯保前几天拟的节约吃穿用度、减量二分之一的那个详尽安排拿来!”,然后又一指那个御厨:“你把你们御膳房节约二分之一砍掉的菜品单子拿来!”   二人答应一声,急忙转身去拿。   鱼翅汤沾染了墨,混合着一种奇怪的味道。香,却极沉。   太监和御厨很快拿来了两张单子,不一会儿就放到了皇帝的书桌上。管内府和御厨的负责人也都跟了来,静静站在一边,等候他的询问。   两相一比对,他这才发现自己今天吃的这三道菜居然全是节约保留单子之外的,全是被砍掉的相对奢侈菜品。   第一御厨王艺茂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偷偷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他,又赶紧低下头去。   皇帝盯着王艺茂的眼睛,带着不怒而威的神情说话:“今天我挑的这几个菜都是节约令颁布后被削减的菜品,是么?”   王艺茂捣蒜似的磕头不止,恨不得把心剖出来给皇帝看:“回皇上的话,这几道菜确实是削减单子内的菜品,但是皇上既然今天既然想吃,臣就给做了。而且皇上近来以身作则,吃饭经常都是只在上书房内简单吃一些,一不摆宴,二不设席,早就远远超出了原来预计削减二分之一开支的预计,甚至削减了十分之八九都不止。所以,臣今天就私作主张,如果连皇上爱吃这三道菜的愿望都不能满足,臣就太不近人情了。”   原来是这样!   皇帝笑了,站起身来,把王艺茂和那几个太监都扶了起来,笑嘻嘻地说道:“朕明白了,朕错怪你们了,是朕的不对,真没有细细看菜品单子,挑的都是削减单内的。你们都没错,你们回去吧,朕虽然节约了排场,但既然朕同意在皇宫内外发布节约令,朕就要带头执行,不然的话,上梁不正下梁歪,朕这一违反,王公大臣们纷纷效仿,这节约令就成为一纸空文了,甚至会变本加厉,得不偿失。你们去吧,朕决定了,明天罚朕一天不许吃饭,以正视听,从我做起!”   王艺茂和太监们被吓坏了,瞬间跪了一地:“陛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王艺茂甚至跪着向前走了一步,头猛地磕在地上,几乎磕出血来:“陛下,您还是惩罚我吧,您打骂甚至砍我脑袋都行,都怪臣自作主张,没有及时提醒您,这都是臣的错。您是大明天子,九五之尊,您可千万不能饿坏身子啊,臣等万死也不能看着陛下饿着不吃饭啊,陛下!”   皇帝却只是静静听着他们一嘴一语的说完,然后猛地一摆手,板起了脸:“行了!不用再说了!朕已经决定了!怎么?你们还想让朕更改决定,再犯一次错误?”   下人们都愣住了,纷纷磕头不止:“臣等罪该万死,万万不敢!”   皇帝这才满脸是笑地看着他们,却也没再去扶他们,只是站到了门边,“那就听朕的吧,你们走吧。我再看会儿折子!”   王艺茂他们走了,心里满怀着对皇帝的尊崇与爱戴。走得不远的时候,听到他们当中有人小声地说了一句:“真是一代明君啊!而且皇上对我们这些下人都这么好,我们真是有福了!”   这说话的声音虽然小,但还是隐隐约约地被朱翊钧听见了,他心情大好地关上门。一代明君!看来做个万人称颂的好皇帝,并不太难!   当然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解决好黄河决口这件事情,哄抬米价,炒作厕纸,其实都是由于黄河决口引起的。   也不知道吕调阳到了山东后开始动作了没有,就说了一句朱衡站在最前面,他也是真够惜墨如金的。   这时又看了看桌上的折子,朱翊钧却猛吃了一惊,刚才撒在折子上的汤这会儿干了,却在折子的最后,显露出另一片墨渍来。   难道这后面还有一个夹页?   这个朱衡,搞什么鬼,居然在密折子后面还秘密夹带他页?他这是怕有别的人看到密折子么?   他把折子放到烛台下仔细查看,果然,里面还有一张夹页。   把最后一页撕开,将这张夹页小心掏了出来。   中间的字迹已经模糊了,但是夹页的内容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吾皇万岁!臣写此页,非是臣不信任皇上身边,而且臣自己也没有想好。臣斗胆设了一个夹页,如果皇上能有机缘看到此页,足以证明苍天有眼,皇上洪福齐天。”   “山东德州,已经是满目疮痍,遍地哀鸿。黄河绝口之后,大水泛滥,良田被淹,村庄被毁,人畜伤亡无数。大涝之后即是大旱,夏秋两季大部绝收。农民开始吃草根、树皮。到后来,草根几乎被挖完,树皮几乎被剥光,灾民开始大量死亡,在许多地方出现了‘人相食’的惨状,一开始还是只吃死尸,后来杀食活人也屡见不鲜。人们纷纷易子而食,卖子卖女求活。”   易子而食,就是说人被逼得没办法了,只能残忍地将杀掉孩子作为食物,但又不忍心残杀自己的亲生孩子,只能互相交换着,互杀而食。   人性不存,与动物何异?甚至连动物都不如。虎毒尚且不食子。人,都已经易子而食了,那将是多么悲惨的场面。人,在肚皮没填饱之前,是没有任何尊严的,也没有任何道德而言。   朱翊钧看到这里,已经是心惊胆寒,这么严重的灾情,却是怎么也想不到。而且包括张居正在内,没有任何一个人告诉自己这些。   他继续看下去。   “但是山东各郡的官员们,并没有受什么影响,他们都利用自己手上的特权,拼命地囤积粮食,炒高粮价,从百姓手中掠夺最后一点财产。饥民们饿死了,冻死了,他们却根本不在乎。他们坚守在当地是因为朝廷马上要下拨赈粮钱款,他们好一一吞没。”   “各地的衙门,也大都视而不见,上下敷衍,互相蒙蔽,极力掩盖真相。他们还美其名曰:‘只有富人才需要把赋税全部交纳。对于穷人,我们所征收的,绝不超过土地上所能出产的东西。’实际上,他们做的一切,只是蒙蔽圣上而已。”   “臣其实也知道,臣的到来对他们的虚报瞒报、中饱私囊是一个巨大的威胁,虽然臣曾经主政山东,他们目前还有所忌惮,但他们已经开始联名弹劾臣,极力把臣挤走。”   “臣年岁已老,死不足惜,挤不挤走也没有关系。只是可怜这一省民众,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一旦爆发大规模的暴动,将极大威胁朝廷安危。”   “臣诚惶诚恐,恳请皇上采取果断措施!旱情固然严重,但如果朝廷停免赋税、采取赈灾措施,就能迅速减少灾民的死亡人数,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最后几句话,字迹有些模糊,是朱翊钧根据内容猜的,而且朱衡提了几条措施,但是都被汤汁污浊了,看不清楚。   朱翊钧想了一想,迅速提笔写了两道旨意。   一道是公开的圣旨,一道是给朱衡的密旨,用了封条,加了朱砂。   公开的圣旨,一是加封朱衡为内阁大学士、八府巡按和钦差大臣,节制山东所有官员,总理此次救灾所有事务。二是撤销上次通过密折告朱衡刁状的山东布政司王怀远的所有职务,贬为庶人,永不再用,山东布政司先由朱衡兼任。三是派出十万军队全部上大堤,原定的二万监视兵力一个也不用,一切以救灾为己任,也归朱衡节制,成为疏导新渠的主力军。   给朱衡的密旨,先是对他进行了充分肯定,而且告诉了皇帝已经派出吕调阳持有尚方宝剑的事情,让他有事多与吕调阳一起商量。如有发现官员徇私舞弊、贪赃枉法,军队杀良冒功、救灾不力的,一律先斩后奏!   有一些繁体字,他不会写,在书架上找了本字典,对照下来,一一写上。   终于写完了,朱翊钧揉了揉眼睛,推开门,想四处走走,排解一下胸口的抑郁情绪。   走着走着,已经来到偏殿旁边的花园里。伸伸胳膊踢踢腿,转了几个圈,自己活动了一下,然后把卫士和太监们都远远支开了去。   他又掏出那方手帕来,看了一眼,轻轻放在鼻子前嗅了一下,顿时传来淡沁心肺的芳香。 第三十七章 春色满园肉搏处   仔细读了这四句诗,总觉得眼熟,却不知道出自哪里,正在反复读这一句“乱红飞过秋千去,叫人焉得不伤悲”,却不知哪儿起了一阵风,把手绢刮跑了,他急忙拔腿就追。   这阵风吹得有些怪,在空中打着漩涡往前飘,他紧走几步,一个跳跃,终于抓住了它。   落下来的时候,惯性太大,跌了一个屁股墩儿,身子撞在了旁边的树上,然后感觉到脚底下的草地很奇怪的动了一下。   卫士远远的看着,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正准备朝这走过来,朱翊钧高声制止了他们:“没事,朕在这坐一会儿,你们再走远一点,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许过来!”卫士们只得走得更远了些。   见他们走远,他又踢了一下那棵树,脚下的草地又抖动了一下。他索性大力狠踹一脚,脚下草地有一块木板打开来,赫然露出来一个洞。   这里居然有个密道。   这里面会有什么秘密呢?四下看了看,强烈的好奇心让他难以自抑,下面就象有一个巨大的宝藏在吸引着他。   他悄悄把外面罩着的龙袍脱下来,折了几根树枝将龙袍撑起来,就象有一个人坐在地上一样,然后一纵身,跳下了密道。   密道里很黑,但转过弯去,就看见两边有长明灯。   走了不久,就走到了头,有一道门,他推了推,推开了,很快来到了外面。   这里应该也是皇宫内,是一间院子,前面有一间亮灯的屋,居然传来一阵男女嘻闹的淫笑声!   眼前是一幅让人血脉贲张的春宫图!而且是现场真人版的肉搏秀!   一男一女赤条条地抱在一起,淫声浪语不断,都顾不上窗户打开着。   朱翊钧轻手轻脚地向前走了两步,看了看,大吃一惊,那个光溜溜的男人,竟然是冯保!那个女子,从旁边脱掉的衣服上来看,应该是个宫女。   冯保这个家伙不是个太监么?怎么太监还能干这个事么?   后来又一想,太监也有需求吧。这或许就是一种身体上的慰藉。   这是不是叫对食?   因为冯保的武功高强,怕被他察觉,所以朱翊钧不敢再往想走了,就这么静静站着,悄悄地看着。   这个家伙,我已经为了黄河决口的事情操碎了心,一直在不辞辛苦的批折子,写旨意。他倒好,一点也没有操心的样子,在这里如此快活!   不过人总是有需求的,而且也是自己刚才让他走的,所以还是不要太苛求为好。   他倒挺会抓紧时间!   冯保紧紧地搂着那个宫女,把又厚又大的舌头全部塞进那个宫女的嘴里。   两条失控的舌在彼此口中交缠追逐,“唔……唔……”,宫女雪白的胳臂勾住冯保的脖子,整个人送上去让冯保狂吮她的小嘴。   “唔……手……再用力……深一点……”   宫女在交吮中仍甜蜜而辛苦的娇哼,要求冯保更激烈地刺激她的下身,含羞带浪的神情和轻轻颤抖的胴体,看得外面的朱翊钧全身都沸腾起来。   “让你爽死!小骚货!”冯保兴奋地叫着,使力搂紧宫女的纤腰,将身体紧紧地贴紧她,用两根手指猛挖她的下身。   “唔……”宫女两条腿紧紧的夹住冯保健硕的身体。   “这样好不好?舒服吗?”冯保强壮的臂膀快速浮动着肌肉。   “啊……人家……快受不了了……”,宫女一声销魂的哀叫,一条胳臂从冯保的脖子上掉下来,只剩一条还勾着,身体像断线风筝似吊在冯保的怀中,冯保趁机低头啄住她乳峰上的樱桃。   “啊……爷好坏……”,宫女激情的娇喊着,甩乱了长发,两只脚ㄚ勾在冯保结实的屁股上,脚不停地弯曲着乱蹬!   “要……要……来了……快点……再快一点……啊……”宫女的双臂再度紧紧搂住冯保,红烫的脸颊贴着他的脸庞不停地哀喘呻吟。   朱翊钧这时看见,这个宫女的左手臂上有一大块红色的胎记,红晃晃地在烛灯下反衬着光,显得特别耀眼。   冯保满身大汗的猛动手指,毫无疼惜,一点也不管身下的宫女是否能够承受。但这种残暴的蹂躏却让宫女亢奋得无法自拔,更加猛烈地颤动起来,“讨厌……人家不行了……出来……了……”。   雪白的胴体猛然往后仰成性感的弧度,长发也动人的甩开。整个人像被强烈触碰后回应的扭颤,哀喘不成声的喊着:“抱紧我……要……要丢了……你弄的人家……好辛苦……抱紧我……”   宫女紧缠着冯保的身体,丰满的乳房和冯保结实的胸膛挤在一起,十个指甲已经完全陷入冯保的肉里,在他的背上形成了十个鲜红的“血印”。   “啊!”,这种暴虐让冯保也兴奋起来,发出了大声的叫喊,整个身体都象受到了持续的电击一样,一下一下地颤抖。宫女的两条玉腿也紧紧勾住冯保的身体,不停地磨蹬。   “呜……来了……啊……”,两个人都发出了狼一般的嚎叫,极度满足的叫着,足足有一分钟,才彻底安静下来。   两人嚎叫完毕,终于全身瘫软下来,抱在一起,就象两死条鱼一样没了声息,沉沉睡去。   朱翊钧亲眼目睹着这一场真人肉搏秀,直看得目瞪口呆。想走开,腿却象长在地上了一样,根本走不开,直到他们完事。低头一看,自己的裤裆都湿了,不由得笑了一下,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不争气,轻手轻脚地原路返回。   重新沿密道走回去,从洞里钻出去,四下看了看,没有人发现,于是把那个木板重新盖上,恢复原状。悄悄把龙袍穿好,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回寝宫。   卫士们这才远远地跟紧过来,根本没有想到皇帝居然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消失了一刻钟左右。   到了寝宫,阿珠和小倩服侍皇帝漱洗换衣,倒头睡下,却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刚才那幅春宫图太刺激了。   不由地爬了起来,打开门,阿珠和小倩却还守在门口未曾离去,看见皇帝开门,急忙进来把烛灯点亮了,问他是不是饿了,要吃些东西。   看到二女俏丽的面庞和紧致的身材,朱翊钧有些目不转睛,心里顿时起了邪念,下身迅速有了反应。   于是点点头,把那个长得像菩萨的阿珠支开了:“阿珠,你去御膳房帮朕盛些点心过来吧。小倩,你帮我把夜壶找出来,朕就不跑茅厕了,在屋里解决得了。”   阿珠应声走了,小倩转身来到床柜旁边,弯下腰去,正准备把夜壶拿走来。   朱翊钧在后面看着小倩完美的臀线,脑海里全是刚才春宫图的现场动作。   小倩刚站起身,却发现被皇帝紧紧地从背后抱住了,屁股上还迅速感觉到了一个硬梆梆的物体,在不停地跳动。   “皇上,你……”小倩一急,夜壶“当啷”掉在了地上。   皇帝有些粗暴,从背后紧紧搂住她,抓住她的双峰就是一通粗鲁地搓揉。   “皇上,你忘了上次了?”小倩又羞又气,拼命扭动着身子,躲避皇帝的侵扰。   “上次,你还好意思提上次,要不是母后碰巧起来,给你们俩撑腰,朕早就把你们俩给办了!”皇帝已经开始发疯似地解开她的扣子。   小倩不说话了,也停止了扭动身子,只是眼泪“扑哧扑哧”地往下落。   朱翊钧感觉到手上一凉,再看小倩紧闭着嘴,也不扭动了,只是全身都在轻微的颤抖着,顿时泄了气,“唉,难道你们都这么讨厌朕么?”   小倩开口说话了:“不不,皇上,您每天为国为民操劳,其实我和阿珠有时特别佩服你,都认为您是世界上最棒的男人。只是贱妾的身份过于卑微,从来不敢,也不能奢望得到皇上的恩宠。”   皇帝这时放开了她:“不敢奢望得到恩宠,这就说明你们还是拒绝朕,讨厌朕呗!”   小倩急忙摆手:“不不不,皇上,不是这样的。”   皇帝看着她的眼睛:“那你有什么可以担心的?朕答应以后册封你为嫔为妃,这样行么?”   小倩瞪大了眼睛:“皇上,您说的是真的?您真的答应封我为妃?”   最后一个“妃”字还没说完,朱翊钧已经快速吻上了她的嘴。   他这回没有太粗暴,而是闭上眼睛,轻轻地用舌尖触碰着她的舌头,然后浅浅地环绕进去,探向更深处的舌端。   “唔……”,小倩闭上了眼睛,身子一下软了。   这一声象是一下唤醒了他灵魂深处的欲念,他睁开眼睛,左手搂紧小倩,右手探向她的衣服里面去。   小倩的身子直挺挺的在扭动,活像一条楚楚动人的美人鱼,乳尖静美地向上翘立、展示弧度之腰身、浑圆丰腴之臀部、修长细滑之玉腿,充满活力的少女身体将他的欲望又一次完全点燃了。   他的手,开始了肆无忌惮地游走。   “要做甚么……不要……”,小倩被他的手侵入,害怕得直扭动,但身体扭动起来,只能愈发凭添煽情与挑逗。 第三十八章 花心荡漾滋味美   “啊……”,小倩连腿都弯曲起来,整个人靠在了他的身上。   但是,小倩很快发现自己越是挣扎,皇帝抱得越紧,刚才感觉到那个硬梆梆的硬物又剧烈抖动起来,顶住了自己的小腹。   小倩害怕起来,用力的扭动腰肢和屁股,但是皇帝越来越强烈的气息滚烫着她的脸庞,整个人好象都被他的热情融化了,手脚就象要失去知觉了一样。   小倩向后仰起脸,全身用力绷紧,因为皇帝的手已经伸向了她的小腹。   但是腰被他紧紧抱住了,使她根本无法将身体躲开。   “呜……停……下……来……哼……”小倩感觉到皇帝就要侵犯到她的禁地,又开始了娇躯乱颤的挣扎,身上敏感的地方都被朱翊钧刺激着,她已经有些语无论次了。   他的右手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自己的心也象疯狂小鹿一样乱跳不停,感觉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皇上!你放开……放开我吧……我今天来那个了……今天不行……”只这一句,就象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尾,彻底把朱翊钧熊熊燃烧的火焰给浇灭了。   但他还是不信,怕是这个小妮子骗人的鬼话。   “皇上!你要是不信,你可以……你可以自己看看!”   他果然不信,右手继续向下伸,摸了一下,拿出来,果然看到了血丝。   这个小妮子,为什么不早说!这不是逗我玩么?他恨得牙根直庠庠,心里骂开了!   当然嘴上还不能这么说,他仍然搂紧她,狠狠吻了她一下:“那今天不行,等你这几天过了,就行了吧,你放心,朕答应你的,一定会兑现的。”   说完又把手向她丰满的双峰侵去,揉搓得小倩娇喘连连,到了最后已经忍受不住,急急用双手紧紧抓住他的手,频频点头,“皇上!您不负我就行!”   他点点头,开始将她的上衣脱了下来,只见浑身玉肌雪肤如脂,幽谷峰峦玲珑浮凸,将他完全看得呆了!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你真美!”他吻向她的胸前,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她脸一红,轻轻叹道:“皇上!您是九五之尊,妾却只是市间草民,从未奢望过得到您的垂怜与赞叹!”   他笑了:“美就是美!为何还分草民与皇家!本朝太祖皇帝当年就是要饭的出身,得今天之天下不也如此么?再说了,方才朕已经答应册你为妃了!既然是妃,就再也不是草民了,你的父母,还有兄弟姐妹,七姑八姨等等,都是皇亲国戚了,从此尽享荣华富贵,不好么?”   她先是一愣,进而叹道:“好是好!只不过如此荣华,妾还从未奢望过,即便皇上已经应允,妾今日还未成为皇上之人,绝不敢以此要挟皇上!”   “要挟?谁说你要挟了?”他大笑起来:“今日我俩之欢爱,乃是私密!你不会想弄得大张旗鼓地,咱俩在屋内惊天动地,外面有一个史官在一本正经地用笔书写,皇上今日临幸小倩,并允诺册她为妃吧?”   她急忙将脸偎进他的怀里,任由雪白身子在外面抖动:“不不不!皇上!妾身不敢!妾之本意,绝非怕皇上赖帐不认。”   “哦?”他把脸偏向一侧,看着她的眼睛:“那你担心什么?你已经有了意中人?”   她急忙摆手:“没有!皇上!妾不敢撒谎!臣到乾清宫之前,太后和冯总管细细盘问过妾和阿珠,女官也仔细查验过身子,我等二人绝不敢有半句说谎,肯定没有在外与人私定终身!”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那又是为何?嫌朕年岁轻,还是本事小?配不上你?”   “不不不!”她已经急得不行,眼泪即将夺眶而出,“皇上!是妾身配不上皇上!能得到皇上垂青,是妾身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皇上!说实话,妾身也说不清有什么担心的,只是心中慌乱而已!”   “哈哈哈!原来如此!”他吻向她的嘴,许久才放开:“可能是刚才朕太鲁莽了,让你觉得不太适应吧!”   “皇上!”她的眼角流下一滴泪:“您兴致正浓,妾也知道男女欢爱之事最怕中途而止,妾今日来红不巧,扫了皇上兴致了!”   他轻轻抚摩她肩膀,温柔道:“你瞧瞧你,为何说扫朕兴致呢,你来红之事也不是你自己能把控住的。不过……”   他的眼睛转了一转,仍是有些不死心:“不过,如果你放松一阵,是不是会好些?反正朕肯定不会勉强你的!”   她将他搂得更紧了些,轻声道:“皇上!您真好!妾愿意,愿意成为您的女人?”   “真的?”他扶住她肩膀,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眼见她面色绯红,宛如仙子一般,着实可人。   他将她轻轻放倒,又一次打量起她的雪白玉体来。盈盈仅堪一握,纤细柳腰尽显风情。尤其是细滑雪白胸脯上两抹醉人之嫣红,也不知是少女羞涩还是肌肤微冷,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更让他一下子血脉贲张起来。   他一下吻住她,紧紧盯着眼前这娇靥晕红的半裸美体,双手再次轻颤着握向娇挺的雪白丰峦,这一次不象刚才隔着衣服那样肆无忌惮,而如同满怀对圣美的敬畏一般,就象一件精贵的瓷器,一不小心就会碰碎。   她也感受到了他的轻柔,轻呼出了一声:“啊!”   娇挺丰软的玉峰甫一入手,那种触之欲化的娇软感觉令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儿,却是很快,动作又难以自抑起来,用力一把握住那颤巍巍怒耸之圣洁山峰,久久不忍释手。   此际的她由更显得娇柔万般、我见忧怜,让人恨不得立刻搂在怀中轻怜蜜爱,端的是:“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   感受她羊脂美玉般的冰肌玉肤,他试图进一步动作,将手放在她腹部轻轻柔捏着,正准备向下,她却制止了他。   无奈,他只得慢慢向上移动,手掌托住她左乳,每当她微微皱眉时,就停止动作,却见她好象已经适应,很少制止。于是他的手肆无忌惮地揉搓她的整个山峰,她也只是额头微微沁出了汗珠,丝毫没有不快。   他暗处欣喜,见她没有任何反抗,开始交替在两边捏柔着,尖挺双峰被揉捏成各种形状,她双颊已是布满红晕,愈发让人爱怜,随着他不停玩弄,双峰上两粒蓓蕾已经逐渐突起,轻刺着他的手掌。   他用掌心压住蓓蕾,不停摩梭。听见她微哼了一声,抬眼一看,她方才紧蹙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开始享受摩梭传来的快意。   自己的身体第一次被男人接触,还是九五至尊的君王,在这种抚摸中异常敏感,她已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象花儿一样打开了。   似乎从她的微微扭动中感受到了她的放开,他飞快收回手,扯开她腰间系着的长裙,右手钻了进去,等她想再次阻止的时候,左手又握上了她的山峰,她也就无奈地停止了阻拦动作。   捏弄一会后,他已经开始把右手放在她两腿间,左手掌仍然紧紧按住峰尖的蓓蕾。   在不停挑斗下,她发出轻微呻吟。看着她已然迷乱,他坏笑一声:“你看看你,已经快撑不住了吧?”   她脸上充满了娇羞,伸出手来要打,却停住了。他借势推了她一把,她没有发觉他的用心,身体反弹回来时反而和他靠得更紧密了。   他的手再次抚上了她的腹部,在肚脐周围环绕着,一面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一面用手指在她下腹试探着,就在她兴致最浓时,“嗖”的一下,插入了她的窄裙内,突破里面的亵裤,直接用手掌按住了她整个幽谷。   “皇上!不行啊!真的不行!”她这才惊觉他的真正企图,双手紧紧护住处要害处,不让他继续有所动作。   看来是真的不行!   他这时心火已经基本冷却下来了,用嘴去咬她的耳朵:“今天要是真不行!再过几天能行呢?”   她满脸粉红,幽幽道:“还得三天吧!”   他大笑起来,在她浑圆的屁股上掐了一把,“好!朕就听你一回!你去门口等着吧,把夜壶递给朕就行。”   小倩羞怨地看了皇帝一眼,弯下腰去拾起夜壶递给他,走出门去。   他的家伙肿胀着,折腾了半天才尿出来,想想刚才的情形,又好气又好笑,不由摇摇头,一边尿一边笑。   不过还好,今天也不能说一点没有成果,好歹这个美貌小妮子已经答应了,就等三天之后,找个合适机会把她给真正给办了!   门外,小倩刚整束完衣服,阿珠很快就捧着一盘点心来了。   看到小倩面色绯红,阿珠关心地小声问了一句:“怎么?皇帝又欺负你了?”   “没有”,小倩咳嗽一声,“皇上还夸我俩服侍他服侍得好呢,要给我们奖励!”   “真的?”   “真的!”小倩从她手里接过点心盘子,提高了声音,向屋内喊道:“皇上!点心到了!我们俩进来啦!”   朱翊钧把手中的夜壶放下,“进来吧!” 第三十九章 冷宫深锁快人意   吃了些点心,又喝了碗参汤。皇帝招手让二女退下,卧倒睡了,经过这一番来回折腾,是真累了,很快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他被一泡尿给憋醒了,想跑茅厕怕来不及,又抓起夜壶来,发现夜壶已经清理干净,看来这二女还真是细心。   “哗哗”一通,痛快完毕,把夜壶放下,叫了声:“来人!”   阿珠和小倩早守在了门口,端着金盆开始为他梳洗,他悄悄看了一眼小倩,小倩也发现了皇帝悄悄在看她,脸立刻憋得通红。   皇帝笑了,问她们一会儿吃什么,算是把这个尴尬遮掩过去。   二女正要回答吃什么,门外的太监高叫:“李太后到!”   李太后迈步走了进来,冯保跟在她的身后,李妃笑着说:“今天一定有你爱吃的,哀家还亲手熬了莲子羹,皇帝一会儿可以尝尝!”   朱翊钧急忙向李太后行礼,双手拉住了她的手:“母后亲手做的,那我可一定要好好品尝一下啊。”   说完看了一眼母后身后的冯保,眼睛里多了一层比往日多的含义。这老小子昨天痛快了,今天下午一看就气色大好,脸上神采飞扬的。   你昨天是爽歪歪了,我这还憋屈半天,啥也没干成呢。不过看在你还算忠心耿耿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了。   冯保看到皇帝看他,哪里想得到眼里其它的含义,认为象以往一样,是打招呼的意思,急忙陪了笑脸,拍上一马:“太后的手艺,那是极好,这种福分也不是一般人能够享受得到的。”   李太后听了冯保的夸奖,笑得更灿烂了:“其实也就是随手一做,冯总管一会儿也可以尝尝,看看哀家的手艺到底如何?”   冯保急忙谢恩,脸上的神色也越发飞扬了。   阿珠和小倩帮皇帝整理好衣服,皇帝却没着急出门,在书桌前坐下了,把冯保、阿珠和小倩都支到了门外,然后郑重其事地把昨晚写的公开旨意和四个密奏折子都递给了母后。   李太后一边看,朱翊钧还把自己写的回复朱衡的密折内容也和她说了。   李太后看完长舒一口气,对儿子的处理大加夸赞:“我儿越来越果断而不失缜密了,这样甚好!母后支持你!”   得到母后的肯定,皇帝笑了一下:“母后,那儿子就按照这个旨意让冯保下发去了!”   李太后拍拍儿子的肩膀:“发吧!儿子啊!以后国家大事不用再和母后商量啦,你处理得很好!母后放心!以后,母后就替你掌管好后宫,就好了!”   皇帝笑得更爽朗了:“多谢母后信任!儿子以后就放开手脚大干一番了!刚才母后提到后宫,咱们快点用早膳去吧,别忘记了今天去冷宫的主题呢?”   李太后笑着站起身来:“走吧,用早膳去!”   二人出了门,皇帝把两个旨意交给冯保,让他快去快回。   阿珠和小倩领着皇帝和李太后出了门,直奔用膳的偏殿。   母子二人坐下,闲聊了几句,冯保已经处理完旨意发放赶了过来,皇帝给冯保也赐了坐,冯保谦虚半天,半偏着个屁股坐下了。   太监们把早膳端了上来,御厨们在旁边候着,皇帝看了一眼第一御厨王艺茂,算是和他打了个招呼。   王艺茂看到皇帝看自己,脸微微一红,欠身对皇帝表示敬意,然后大方地用手一指,“皇上,这是太后特意亲手为您做的银耳莲子羹。”   身后太监端上来热好的银耳莲子羹,皇帝用小勺轻轻舀起一勺,放到嘴边吹了一下,然后整勺喝下。   还真是好吃,放了些糖,味道刚刚好,感觉很甜。   “好吃,真甜!母后,这个手艺还真不是盖的,也不是儿子拍马屁,是真的好吃哈!”   听到儿子这么说,李太后春光灿烂地笑了。   皇帝又尝了一口,停顿了一下:“滑而不腻,润而不淡,真是极好!”   吃完一碗,皇帝又叫一碗,把李太后乐得不行,心情大好,整个偏殿都洋溢着无比欢快的气氛!   用完早膳,皇帝对李太后说:“母后,咱们这就上冷宫瞧瞧那两个人去?”   李太后站起身来,“好,咱们走吧。”   冯保在前面带路,不一会儿,就来到御花园西面的乾西,张贵妃和朱存孝就软禁在这儿。   乾西其实是一处不大的四合院,院墙看上去很破败,屋顶上有不少老鸦在“哇哇”的叫着,看见有人来了,一下惊扰得飞开了去,一会儿却又都回来了,仍然停在各个屋顶上“哇哇”的叫。   冯保用钥匙把院门上那把特别夺人眼球的大锁打开,推开门,门“吱呀呀”的开了,院里满是落叶,一阵风吹过,卷起落叶在地上打着旋儿,一派萧条肃杀的景象。   听到开大门锁的声音,里面一间小黑门“吱呀呀”的打开了,估计以为是送吃的来了,张贵妃和朱存孝二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哪里是两个人,分明是两个鬼!   只见两人的头发都披散着,脸都瘦削无比,形同枯槁,特别是张贵妃,早没了原来的绝美模样,只有从两个大大的眼睛还能辨认出是她来。   两个大大的眼睛深陷着,颧骨高耸下的脸蛋,已经和骷髅没什么两样了!   冯保高声叫道:“皇上、太后驾到,罪妃张氏、罪臣朱存孝,还有赶紧接驾!”   二人在这冷宫里,吃了上顿没下顿,而且终日难见阳光,只有送吃的来才会打开大门,所以二人还以为是送吃的来了,打开小黑门走出来,正准备抢吃的。   谁想会是皇帝和太后来了,二人急忙“扑通”跪倒:“罪妃、罪臣参见皇上,参见皇太后!”   朱翊钧一直没说话,也没让他们二人起来,悄悄斜过脸看了李太后一眼,只见母后的脸上挂着一种难以捉摸的笑。   看到原来光鲜亮丽的张贵妃变成了这样,李太后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这就是你这个狐狸精的最后下场,看来当时没痛快杀了你和你儿子,还真是对了,让你们俩人到这个地方来,也好好尝尝苦头,才能真正解我心头这份怒气!   张贵妃和朱存孝就这么跪着,一直默默地低头不语,细长的脖子撑着两个瘦削的脑袋,让人不忍心再看下去。   李太后也一直没说话,足足看了他俩有半晌,才在冯保递过来的小椅子上坐下来,然后眼睛盯着张贵妃,说出一句话来:“你,过得还好吧?”   张贵妃就这样低头跪着,听到李太后问出的这句,缓缓抬起头来,脸上起了悲愤之色中,不由得啜泣起来:“过得还好?我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你还问我过得还好?每天都吃不饱,穿不暖,还得干刷马桶、洗衣服的苦活累活,天天都盼着你能够最终放过我们,可你没有,我现在这个样子,不是你最希望看到的么?”   皇帝也在冯保递过来的小椅子上坐了下来,他又看了一眼李太后,本来以为张贵妃的这番话一定会激怒母后,却没想到母后好象根本没生气,静静地听张贵妃说完,然后仍然保持着脸上的笑:“你的脾气还是没改,这要是换了别人,早就磕头认罪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个脾气我倒是挺欣赏,今天你要是求饶的话,哀家可能真不一定饶你,但是你今天还能有这样的骨气,哀家真考虑放你一马!”   朱翊钧不禁佩服起母后来,再看张贵妃,却并没有马上磕头谢恩,而是仍然继续着脸上的悲愤神色:“你放过我也好,不放过我也好,我都认了。咱俩名为姐妹,实际上明争暗斗了好几年,最后你赢了,所以你怎么对我,我都认命。但是这个孩子,朱存孝,他也是先帝的亲身骨肉,他和你的亲生儿子,当今皇帝也有二分之一的血缘关系,是亲兄弟。你们对我怎么样没关系,但你们不能这样对待他啊,先帝若是在天有灵,也一定难以合眼啊!”   张贵妃说这番话的时候,嘴角不停的抖动着,几乎用了全身力量在说,说到最后,嘴角竟然流出血来,看样子确实是悲愤不已。   李太后明显被张贵妃的爱子护犊之情给感动了,是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不管怎么说,她的这份爱子之心是真的。   李太后顿了一顿,心里有着不少感叹,接着张贵妃的话说道:“是啊,你我斗了好几年,当时谁也不会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一个局面,如果你赢了,可能今天在这儿的就会是哀家我和皇儿,你说我们这么斗,最后又落下了什么呢?”   张贵妃明显感觉到了李太后的感叹,觉察出了希望,双手扶地,头象鸡啄米一样不停磕在地上:“如果知道是今天这样的局面,让我回到七八年前,我不会再选择和你斗的,我会恳求先帝,让我们母子早早封往外地,选择当一个与世无争的王爷,踏踏实实、自由自在地过一辈子。所以,还请皇帝、太后开恩,放过我们母子俩,我们愿意被贬为庶人,只求到外面自食其力,过一份自由人过的安稳日子即可。” 第四十章 暖身暖心卖人情   自由,只有在完全失去它的时候,才觉察到它的宝贵,而在拥有它的时候,根本不会觉得,只会去追逐更多的权力与地位。   李太后笑了一下:“让你们出去,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们现在这样,走不出不到三天,必定饿死街头。而且你们想过安稳日子,就能过上安稳日子了?到时肯定有些人不让你们这么干,他们会逼着你黄袍加身,借着皇帝和我不仁的旗号,扶持你们俩个作新皇帝、新太后,打出名为清君侧实为叛乱的大旗,那个时候,你们又能控制得了么?”   张贵妃听到这儿,不再说话了,心里已是万念俱灰,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李太后转过脸看了儿子一眼,然后起身把张贵妃扶了起来,“这样吧,我儿,当今圣上心存仁爱,当时只是把你们二人打入冷宫,保存了你二人的性命。这么多日子来你二人也吃了不少苦,也算是反思了自己,也不容易。从今天以后,我让冯保派人保障你们的吃穿,免除你们做工的苦役,算是对你们二人表现好的奖励,好吧。”   二人急忙磕头谢恩,这时从屋内走出一个宫女来,把二人搀扶起来,缓缓向屋内走去。   朱翊钧怎么看这个宫女有些面熟,但在哪里见过,想不起来了。   在哪儿见过她呢……   越看越觉得蹊跷,更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在这样的冷宫里,张贵妃和朱存孝都快成了骷髅,可是这个宫女,却吃得白白嫩嫩的,脸上有着一种富态的粉红,穿得也不寒酸,一看就是足衣足食的主儿。   看来她在这儿不是服侍这二人的,而是监工,张贵妃说强迫他们二人干的那些苦活累活,肯定都是这个宫女逼着他们干的。   旁边的朱存孝突然脚下一滑,绊了一下,身子向旁边歪倒过去,宫女急忙伸手去扶,这一扶,露出了袖子下白白的手臂。   只见她的手臂上,赫然有一片血红的胎记。   朱翊钧一愣,真没想到,居然是她!   他一下想起来了,就在昨天晚上,和冯保上演激情对战的那个宫女,手上也有这么一块血红的胎记。   难怪看着面熟,居然是她!   他这时偷看了一眼冯保,冯保倒是非常镇静,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来。   还真是会装,就这装的技术,真是高超到家了!   他突然想和冯保开个玩笑,来个恶作剧。   于是,等他们三人走得远了些,他突然问了冯保一句:“大伴儿,你说说,这冷宫是不是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冯保笑了,轻轻晃着脑袋:“回主子的话,冷宫的设置,就是为了惩戒犯下不可饶恕错误的后妃和皇子,让他们时刻反省,接受不可更改的教训。”   皇帝也笑了,对冯保说的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却直接指向了那个宫女的背影:“那么大伴儿,你再说说,这冷宫吃不饱、穿不暖的,就象张贵妃和朱存孝这样,已经没了个人样,生不如死。可是,这个服侍他们的宫女,却为何水灵水灵,白白嫩嫩的。”   “这个……”,一贯伶牙利齿的冯保竟然结巴起来。   装!我看你再怎么装!   皇帝的笑容几乎占据了全脸,就象春风拂面一样,静静看着冯保,等着他编出什么更好的理由来。   冯保哪里知道皇帝曾经撞见了他和这名宫女的无限激情,突然听到皇帝这么问,一下子想不出更好的说辞了,结巴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这个宫女,表面上说是服侍,实际上是来监工他们二人的,现在看这个宫女做得还挺好,挺会办事。”   “对对对!这个宫女还真是不错,应该好好奖励她!”旁边的李太后也在一边帮腔。   听到了母后的帮腔,皇帝一下子笑出声来:“是应该好好奖励。”   说完,他看着冯保又是哈哈一笑,冯保有些尴尬的不知道皇帝为何而笑,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皇帝却继续开逗:“最好的奖励,不光只是物品上的,还得让人觉得暖身暖心。大伴儿,你说说看,朕给她什么奖励,才能让她觉得特别的暖身暖心呢?”   冯保的脸颊晕起了一片红彩,嘴里更是不住地支支吾吾起来:“暖身暖心?皇上!您的意思是,赐她一件暖袄?”   皇帝突然止住了笑,紧盯着他的脸:“暖袄怕是只能暖身不能暖心吧,你这么聪明,你再想想,有什么是能够暖心的?”   “这个……”,冯保的脸红,已经从脸颊发展到了腮帮子,整个成了红脸蛋儿。   “我主圣明,恕臣无知,臣还真不知道什么是能够暖心的?”   皇帝继续拿他开涮:“那你先别说她,说说你自己吧。你认为,能够让你感觉到最暖心的事情是什么?”   “这个……”,冯保停顿了一下,迅速端正了神色,“微臣蒙皇上和太后眷顾,每每对微臣给予充分信任,使臣得以日夜服侍在皇上和太后左右。所以,只要皇上和太后信任微臣,对于微臣来说,就是最暖心的事情,能够每天在皇上和太后身边服侍,就是微臣最暖心的事。”   刚才因为紧张导致说话有些结巴的他,这会儿说起这些倒是非常的流利。   不过也是,冯保今天能有一天,确实是拜皇帝和太后所赐。只不过伴君如伴虎,能在这么长的时间做到象他这样屹立不倒,而且始终得到皇帝和太后的充分信任,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皇帝看看觉得玩笑开得差不多了,觉得是该往回收的时候了,于是拍了拍冯保的肩膀,让他平身,看了母后一眼,对冯保说道:“你的一片忠心,朕和母后都理解。你说得对,其实暖心的事情就是相互信任。大伴儿,你放心吧,朕不会亏待你的,一定让你的心更暖!”   冯保刚刚平身,听倒皇帝这句话,又赶紧跪倒磕头:“有皇上这句话,臣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皇帝点点头,转过身去对着李太后说话:“母后,您今天上午来这,看了这些,算是干了件慈善之事,是不是也觉得有些累了,咱们要不回去吧。”   李太后笑着站起向来,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就听皇帝的,咱们回去吧。”   说完就要出门,身后那名宫女扶张贵妃和朱存孝二人进了小黑门后,送了出来,半跪着向皇上和太后告别。   皇帝却突然转过身来,身子对着这名宫女,笑嘻嘻地说道:“刚才我们几个,尤其是冯大总管,都在夸你呢,说你对张贵妃和朱存孝,服侍得好,监工也监得好!”   皇帝这一停下来说话,大家就都停了下来,目光都转向了这名宫女。   宫女道了一个万福:“多谢皇上夸奖,这都是贱妾应该做的。”   皇帝故意挠了挠头,看了李太后一眼,又看了冯保一眼,意思是我们刚才都已经达成了一致,继续笑着对宫女说:“我们都在想,该用什么来奖励你呢?我们后来议定了,决定给你安排即暖身又暖心的事情。你看这样好不好,从今天开始,你就不用在这个冷冰冰的地方待着了,你就调到朕那儿去,直接服侍朕吧。”   冯保听后吃了一惊,急忙看了宫女一眼,宫女这时也迅速看了冯保一眼,脸上迅速闪过了一丝不安的神色。   这两眼都被朱翊钧不动声色地看在了眼里。   这下,你们两个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不过小爷今天可不想大开杀戒。   以德报怨,安抚人心,是比威逼恐吓更高的境界!今天索性就送佛送到西,把这个暖身暖心的事情进行到底。   所以他装作没看见,宫女得到冯保的眼神回应后却不敢有丝毫的耽搁,赶忙跪下磕头:“回皇上的话,贱妾受冯大总管所派,在此看护张贵妃二人,所作的都是日常工作,没有什么特别的突出之处,如有些许成绩,也都是仰仗皇上和太后的洪福齐天,仰仗冯大总管安排布置妥当,贱妾不敢贪功,更不敢有大的非份之想,能去服侍皇上。”   朱翊钧看了冯保一眼,他的脸上已经快挂不住了,开始了很不自然的抽搐,不由得哈哈大笑:“也是!从这个冷宫一下到乾清宫,估计你也不太适应。不过你有这样的心态,就更加值得赞扬了。任何成绩都是从一件件小事开始积累起来的,你有这样的认识,说明你确实做了很多。这样吧,让冯大总管给你在宫内随便找一个位置,就只要简单缝缝洗洗就行,然后准你领一级内管人员的薪俸,作为对你的奖励,好吧。”   冯保这时一瞪这个宫女:“还不快快叩谢皇恩!”   宫女磕头不止:“贱妾丽青叩谢圣上,谢主隆恩!”   皇帝一摆手,看着冯保的脸说道:“这都是小事,不用谢我!朕更多奖励你的还在后面。冯大总管!朕的大伴儿!为国,为朕,为母后,都是鞠躬尽瘁、细心照顾,朕看你也非常会照顾人,这样吧,朕就把你赐给冯大总管,你们两人作个对食夫妻。有你照顾大伴儿,朕也放心。朕再准你先预支三年的薪俸,你用这先预支的银子去外面找个房子,以后就和冯保好好过小日子吧!” 第四十一章 风起云涌暴雨骤   “圣上!”冯保这下激动起来,抢身来到丽青旁边一同跪下,头捣如蒜,身为一个非男非女之人,能象正常人一样成个家,无论官做得多大,权力有多大,都是他这一生最大之夙愿愿。   “圣上真是冯保的再生父母!臣平时里照顾圣上和太后都是份内应该做的事情,还时有差错,圣上不但不追究,如今还将丽青赐身于我,与臣对食。圣上对臣的爱护,真是日月可鉴。臣定当尽心竭力,拼死报效皇恩!”   皇帝把他搀了起来,笑着说:“这是好事情,就别说什么死啊死啊的!行啦,咱们这就走吧。”   冯保急忙点头:“对对对,不说死。皇上教育得是。”   一旁的李太后,也明显对儿子的处理非常满意。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作为送给他们的礼物,给丽青插到了头上,丽青急忙跪谢。   李太后帮她插好金簪后,象是想起了什么,笑着对皇帝说道:“说到这儿,哀家想起来了,我儿已经亲政,都过了十六岁了,也该选皇后啦。冯保,咱们是不是下个月就诏告天下,海选皇后啊。”   冯保一边点头一边拉着丽青站起身来:“按礼也确实该为皇上选皇后了。”   朱翊钧却摆手制止了他们:“母后,这个事情还是等等吧,现在正赶上黄河决口还在紧要关头,如果海选皇后,一定是劳民伤财,天下百姓肯定会借此骂朕是个昏君,还是等儿子把黄河决口之事处理完了,再作打算吧。”   李太后频频点头:“也对,皇帝考虑得是。我儿真是越来越有一代明君的风范啦,心系天下,不存私心。好样的,母后为你骄傲!你要是有看上的女孩,尽可以告诉母后,母后一定提前为你把关啊!”   皇帝立刻象个无赖一样的抓住母后的袖子,大笑着说:“母后,最后这一句儿子可是记下了,咱们可是说好了。只要有儿子看上的,甭管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您可都得替儿子作主才好!”   李太后笑着拍了一下儿子的脑袋:“你看看你看看,你这就叫得了便宜就卖乖!哀家就说了这么一句,你就整出个一个两个,还三个四个来,不嫌多啊。好好好!母后答应你!娶个三四个,那不叫多,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佳丽三千,都是你的。只要你象这样把心思放在国事上,不要过于沉溺于美色,就没问题!母后一定给你作主!”   朱翊钧伸出小拇指,和母后拉了拉勾,还用大拇指盖了章,“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反悔。噢噢!”   看着皇帝的孩子气,李太后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不论孩子多大了,在母亲的眼里,也始终是个孩子,所以索性任他去。   踱回宫殿,皇帝执意要选送母后回慈宁宫,李太后拧不过他,只得由他和冯保相送。送到了门口,李太后让他们进去喝碗茶再走,朱翊钧想了想,今天一定要让母后尽兴,于是笑着答应了。   正准备稳步迈入,从宫门外一直守候着的一个太监突然走上前来,在李太后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李太后听完大吃一惊,急忙拉了儿子就走,“快走!陈太后病危了!”   朱翊钧急忙紧走几步,跟上母后的步伐:“怎么回事,不是前段时间还好好的么?朕这登基后有半个多月没去看过她老人家了,是摔着了还是着凉了!”   看得出来李太后也非常地着急:“她身体一直就不太好!刚才太医已经去看了,说这几天一直心情恍惚,现在已经是重度昏迷了!快,钧儿,快上轿!冯保,让他们走快一点!”   “是!主子!”冯保将手一挥,两顶轿子迅速走了!   坤宁宫外,站着不少的太监、宫女和御医,有些人甚至急得在门外打转。   “咔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平地里起了一阵疾风,把墙外的一根一丈多长的旗杆给吹折了,断裂的旗杆正好砸在宫门外。   正催促轿夫加快速度的皇帝和李太后都在各自的轿子里看到了这一幕。   “轰”的一声,宫门外站着的那些人顿时象炸了锅一样,开始了议论纷纷:“唉呀呀,这真是不祥之兆啊。陈太后这一病倒,居然平地里起了这一阵怪风,看来老太后这一次能不能挺过去,还真是不好说啊!”   “是啊,是啊!这陈太后一直身体就不好,虽说皇帝不是亲生的,也算孝顺,对她算是尽孝有加,仍然一直让她住在坤宁宫,还和皇帝生母李太后一同尊为太后。可是这好日子刚刚过上没几天啊!”   “谁说不是呢,要说这陈太后一辈子与世无争的,可到现在岁数也不大,才不到五十,对我们这些下人也好,怎么这好人就没有好报呢?连老天都要折断旗杆来暗示啊!”   就在众说纷纭之际,只见冯保一声高叫:“皇帝陛下、李太后驾到!”   众人急忙回身:“皇上来了!”,纷纷来到轿前翻身跪倒:“皇上、太后万岁、万万岁!”   朱翊钧快速迈步出轿,来到刚才旗杆坠落的地方,若有所思地停留了十几秒钟,却没再耽搁,拉了李太后就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问领头那个御医:“快说,陈太后的病情怎么样了?”   那个御医快走几步,紧紧跟着皇帝身后,一边走一边哈着腰:“回皇上的话,陈太后毒火攻心,已经昏迷不醒,臣刚才召集所有太医均给陈太后作了诊断,怕是挺不过这一两天了!”   皇帝非常费解:“毒火攻心?这总得有个前因后果吧,而且怎么突然一下来得这么快?”   这一句话顿时让身后的御医紧张起来,下意识地用手擦了擦前额上的汗:“回皇上,陈太后自您登基后,一直处于调养阶段,身子很弱。这次毒火攻心,是因为昨天看了老家来的一封信后,当下就昏迷过去了!然后再救,就只有一口气险险地续着,却是再叫也叫不醒了。”   “老家的一封信?”皇帝将信将疑地回头看了一眼母后,加快了脚步。   正走着,前面突然有一个医官和一个宫女迎上前来跪安:“皇上,陈太后醒了,让臣等来请皇上和李太后,说有几句重要的话要说!”   皇帝露出了一丝笑容,挥了挥手:“醒了就好,快快前面先去禀报,就说朕和母后已经候在她门外了。”   医官和宫女却好象没有太高兴的神色,急急向前跑去了。   “怎么回事?醒过来不是好事么?”皇帝急忙走得离李太后更近了一些,她却也是双眉紧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慢慢说出一句:“就怕这次醒来,是回光返照,姐姐的时间,怕是真的不多了。”   回光返照?不会这么严重吧。   本来七月的天气,应该正是炎热,可是这会儿忽然起了风,迎面吹来,刮得脸上生疼。而且刚过中午,应该阳光正烈,可是突然阴了天,天完全沉着,就象到了傍晚一样。   到了寝宫,太监一声高叫:“皇上、李太后驾到!”   皇帝冲他一摆手,让他小声些,别惊着陈太后,和母后一起步入了陈太后的房间,发现她已经直起身来,坐在了床上。   “太后,皇儿来晚了!”朱翊钧刚要象以前那样跪倒请安,陈太后一伸手,让一旁的太监扶住了他,“皇上乃万金之躯,万万不可再向老身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他抬起头来看着陈太后,唉呀,就在这短短的十多天,她已经老了太多了!   就在前半月,他还搀扶着她一同参加登基大典,就这短短的十几天,竟象过了十多年似的,皱纹一下爬满了她的额头,脸色也铁青着,前额有几根特别长的银丝,明晃晃地亮眼,无一不在展示着这位先帝正室皇后已经剩下屈指可数、依稀惨淡的日子。   朱翊钧的眼睛湿润了,如果没有这位陈皇后,自己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登上帝位,坐稳江山,当下让太监掇了两个凳子来,坐在陈太后的身边,紧紧拉住她的手。   “太后啊,您不是孩儿的亲身母亲,可是待孩儿比亲生儿子还亲。孩儿来晚了啊!自从登基后,孩儿就没来看过您,都是孩儿的错!孩儿早知道您的身体这样虚弱,一定啥也不干,天天陪着您,给您端茶倒水,侍候您一天天好起来!如果孩儿在您身边的话,您就不会突然毒火攻心一下昏迷不醒了!”   说到此处,他动了真感情,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扑簌簌”地不停掉下来。   旁边的李太后、冯保、御医、太监和宫女们,见到此动人场景,也都流下了泪,有的人还轻轻小声抽泣着。   陈太后伸手在皇帝的眼下替他抹去了眼泪:“钧儿!不哭!老身这一辈子已经值啦,有个这么能干的儿子,即便不是老身亲生的,可是又有什么分明呢。钧儿,你登基后干的几件大事,包括逐退高拱,全力救灾,老身都听说啦!干得好!钧儿!这才是一代君王的样子!” 第四十二章 将心比心托孤女   “咳咳咳……”话还没有说完,已是风烛尽头的陈太后忍不住咳嗽起来,旁边的李太后急忙递上了方帕,皇帝也连忙用手轻轻帮她抚着背。   “不用……咳咳咳……”弯下腰去的陈太后刚刚直起身子来,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姐姐!你……”李太后惊讶地发现,陈太后咳过后的方帕,居然是一滩鲜红的血。   “我没事……,钧儿啊,老身这把骨头,就要交待在这儿啦,不过老身已经值了!”   “太后,您还不老,您还一定能活下去呢。”皇帝哽咽着劝着她。   “砰”,这时,屋外一阵狂风吹来,把窗户一下吹开了,冯保急忙上前去关。   陈太后摆摆手:“老身这一辈子,没什么牵挂的了。只是前日老家里来了一封信,老身这才发现,还有放不下的事情啊!”   “太后!有什么您尽管说,孩儿一定替您去办!您一定会好起来的,太后!”皇帝搂住了陈太后的肩膀,已经是泣不成声。   陈太后把皇帝的脸托起来,眼睛里忽然有了一种久违的光芒:“钧儿,老身想求你和你母后一件事情,好么?”   皇帝连连点头:“太后,您尽管说!”李太后也紧紧拉住她的手,边哭边说:“姐姐,您就别和我们自己最亲的人客气了,您就什么放不下心的,您尽管说吧!”   陈太后停顿了一下,眼睛的光芒忽然暗淡了一些。   皇帝象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回头对着御医、宫女和太监们一干人等说到:“你们都先出去!”看了一眼冯保,却没说什么,独独把他留下了。   然后,把身体紧紧地靠近陈太后,“太后,您说吧!”   陈太后的气息越来越弱,几乎是用了所有的气力在说话:“老身前日接到了老家的来信,老身才知道,原来被皇上幽禁在冷宫的张贵妃,竟然是老身的远房侄女!”   “啊!”李太后吃了一惊,方帕掉在了地上。   “老身从小家境贫寒,由家里的同族大伯和伯母抚养长大。在老家四处闹饥荒,大家都在逃难,我也即将饿死的时候,同族大伯还给我留下了一斛米,然后他带着他全家逃荒去了。一直到前日,接到大伯来信,老身才知道,张贵妃居然是大伯的亲生孙女!”   窗外的风更大了一些,一下下地拍打着窗户。   “先帝在位的时候,迷恋比老身小将近一半的张贵妃,冷落老身和你母后,老身也很看不惯这个张贵妃,在她和朱存孝一同被囚禁在冷宫的时候,老身和你母后也觉得大快人心,她是罪有应得!”   “可是,直到前日接到大伯来信,老身才知道她是大伯的亲生孙女,大伯也是出于无奈,不指着这个孙女能光宗耀祖,只求她能平平安安。现在大伯一家受到此事的牵连,已经是游离失所、家破人亡了,这才千方百计找到老身,恳求老身放她孙女和重外孙朱存孝一条生路,让他们过平民的生活就好。钧儿,你说老身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大伯好呢?”   窗外传来“隆隆”的雷声,看来是要下雨了。   朱翊钧看了母后一眼,发现她的脸有些苍白,急忙拉了母后的手和陈太后的手握在一起:“太后,孩儿和母后已经去看过她们母子了,母后仁慈,已经决定以德服人,下令改善她们的生活条件,既然太后这么说,孩儿和母后就还她们母子一个自由身,找个机会让她们出宫去吧。”   陈太后紧紧抓住他俩的手,这次却是将眼睛死死盯住了李太后:“此话当真?”   李太后毕竟是女人,心里那种微妙复杂的情绪始终挥之不去,本来以为不杀掉张贵妃和她儿子,就已经够仁至义尽的了。而且上午还决定给予她们足吃足穿,免除苦役,真的算是以德报怨了。但如今按照陈太后的说法还要将她们母子解放出宫,还以自由,就不免有些太便宜她们了。   因为如果换个角度,张贵妃是肯定不会这样轻易放过自己和儿子的,绝对是眼中钉,肉中刺,除之而后快!   但是,既然这是陈太后的临终遗愿,也只能这样满足她了,就算做善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只希望这个张贵妃以后不要利用这个幼子朱存孝生出什么变乱来才好!   李太后定了定神,抓住陈太后的手,脸上绽露了一丝笑容:“当然是真的,姐姐!妹妹就听您的,放过她们母子俩吧!”   陈太后的神情缓和下来,眼睛的光若隐若现:“果真是这样,那老身就放心了,老身走的路上,就没有什么遗憾了!妹妹,这是老身大伯的信,张贵妃还有一个小妹妹,叫晴天,已经在官兵抓捕时候逃脱走失了。有可能的话,你把她找到,让她入宫来服侍你吧,也算代替老身照顾这个远房侄女,还一还老身欠下未还大伯抚育的债吧……”   话音还未落,一阵狂风吹过,又把刚才关严的窗户吹开了。“咔嚓”,一道巨大的闪电闪过,就在不远的前方炸响,发出巨大的亮光,映照着陈太后越来越苍白的面孔。   “太后!”   “姐姐!”   可是,不论皇帝和李太后再怎么呼唤,陈太后也不能再醒来了,只剩下窗外漫天的大雨瓢泼而下,一直隆隆作响的雷电声,和屋内屋外的哭声响成一片……   ……   就在当日,皇帝下令为陈太后举行国葬,皇帝亲自带孝一日,举国悼念。三日后,陈太后葬入隆庆皇帝的昭陵。而且,将她的陵位与为李太后预留的陵位并列,共同位于先帝的对面。   李太后真正到了独掌后宫的这一天,感觉有些悲凉,特别是“姐姐”陈太后最后走前那一幕好象刺激了她,她也变得不怎么爱出门了,而且逐渐爱上了吃斋。   一个星期后,皇帝正准备颁布对张贵妃和朱存孝的特赦令,却由已经渐渐宽松的冷宫传来消息,张贵妃因为长期受冻挨饿,而且遭受苦役,变得脆弱无比,在改善伙食、免除苦役的第三天,竟然因为吃得肚子暴撑而死!   皇帝和李太后闻讯赶到冷宫的时候,看到的是张贵妃的尸首,让人唏嘘感叹中,皇帝看见她苍白的脸上带着笑容。   一个人身陷囹圄的时候,其实盼望的并不多,只是象一个普通人一样的自由;一个人吃不饱的时候,其实盼望的并不多,只是一顿饱饭而已。谁又会想到,这一顿饱饭就要了她的性命!   而其实再过几天,她就将和她的孩子一起获得真正的自由了。   只是,她走的时候应该也是满足的,因为她的脸上带着笑容。   皇帝和李太后都很后悔,他们把跪在地上的朱存孝扶了起来,他今天只有八岁,小小年纪的他已经经历了太多,现在如果让他出宫去,也只能沿街乞讨,度日如年。   于是,李太后发了善心,破例让他住在离慈宁宫不远的偏殿,平日里让他和皇帝的亲弟弟朱翊镠一起玩耍、一起读书。   皇帝的亲弟弟朱翊镠,今天已经十岁了,他好象对这个突然到来的小弟弟朱存孝很好,两个人很能玩到一块儿,吃住都在一起,还经常以哥哥的身份照顾他。慢慢地,连皇帝也发现,母亲李太后也开始出奇地疼爱这个本来被废入冷宫的“小弟弟”朱存孝,而且简直到了言听计从、溺爱无比的地步,甚至超过了自己和亲弟弟朱翊镠。   或许是为了致一份歉意,没有完成“姐姐”陈太后交待还张贵妃一个自由身份的遗憾;或许是为了还一份心愿,代替“姐姐”陈太后完成抚育远房重外孙的愿望。   ……   一个多星期以来,朱翊钧的心思绝大部分仍在应对黄河决口上。他后来才知道,就在陈太后驾崩的那一天,不光京城下了一场暴雨,山东德州地区更是连下了三天三夜,把工部尚书、河道总理朱衡辛辛苦苦修起来了十多条新渠全部冲毁了,而且决口处仍在不断扩大,洪水正在冲毁更多的良田和村庄。   他坐不住了,谁都不见,把自己关在上书房里,每天都在书房里踱来踱去,一心只等待抗灾前方朱衡和吕调阳来的加急密奏折子。   可是,两人来的密奏折子并不多,倒是等来了很多山东官员参奏朱衡和吕调阳的密奏折子,说他俩刚愎自用、妄自尊大、劳而无功、劳民伤财。到了后来,甚至京城里也有些大臣跟着起哄,说他俩作为部门主官,不问政事,专管抗洪,但抗洪毫无进展,又耽误了日常政事的处理!   这哪里是在说朱衡和吕调阳,分明就是在指责他这个做皇帝的决策失误,无能至极!   天啊!老天!你这是真的要亡我么?   好容易找着了两个能干实事的得力干将,可是老天不长眼,不但不帮忙,还导致群臣群起而攻之,这样下去,真会全盘崩溃的。   怎么办?撤回朱衡和吕调阳,让山东官员们处置灾情?那相当于自己扇自己一个最响亮的耳光,而且皇帝不光在山东官员面前,在山东百姓面前,也将彻底地失去威信。   不撤,仍然坚持?那么朝廷群臣越来越大的怨愤声一旦爆发出来,将是一场巨大的灾难,搞不好就会发生宫廷政变!   他真是脑袋都快炸了! 第四十三章 初战告捷今奏凯   怎么办?密折抽屉给他带来的权衡之术还是让他最终冷静了下来,这个时候,各方都在较劲,只要冷静,就能获得主动,眼前的困难,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等”!   ……   内阁议政厅内,张居正也几宿没合眼了。他明白,现在是自己这任内阁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必须替皇帝把好这最后一道关,很多御史都开始了问责,都是被他好说歹说劝了回去,整个内阁现在还没有人敢明确站出来反对他,反对皇帝的抗洪救灾方略,但张居正凭自己的直觉感觉到,离这有人站出来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   山东德州。内阁大学士、八府巡按、工部尚书朱衡,钦差大臣、吏部侍郎吕调阳,正坐在被再次冲毁的新渠前一筹莫展。   两个人身上的官服早没了模样,新渠旁边的官兵们都在看着他们。   原来只在附近暗访的吕调阳现在已经表明了身份,因为他实在不忍心看着朱衡一个人在这儿拼命。皇帝的那三次重拍桌子,彻底把他的血性拍出来了,既然当时站在张居正身后与高拱对抗就已经选择了赌,那这次索性再赌一次,就和朱衡一起赌一把,将这个决口的大堤堵上。   只不过,这次赌得大了点,赌的是自己和全家老小的性命。而且身后那些山东官员的一道道眼光,无不例外的都象一把把歹毒的暗器一样,随时能要了自己的性命!   还好!此次带领十万兵马赶筑大堤的叶梦熊、李成梁将军,接到的也是朱翊钧的死命令,要不是这两位将军倾力相助,可能朱衡和吕调阳早就身首异处了。   吕调阳身后背着的尚方宝剑,已经杀了三个人了,一个是漕运副使江文东,一个是布政副司刘项梁,还有一个是钱粮副使张春明。   这三个人,每个都是四品以上的官员!这是朱翊钧赋予吕调阳先斩后奏的顶级权力!   要不是先杀了这三个虚与委蛇、贪脏枉法的人,给所有山东官员予以震慑,让他们现在还有所畏惧,他们早就造反了。   吕调阳甩下左臂上沾着的一块泥,看来旁边的朱衡一眼:“怎么样?老哥,还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朱衡又好笑又好气:“哪有什么好办法?这他妈的鬼天气!如果再下暴雨的话,修再多的渠都是白搭。”   吕调阳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拔下身后的尚方宝剑用袖子擦了擦:“咱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估计圣上现在也是一筹莫展,在等我们的好消息。这口宝剑,已经喝了三个人脖上的血,如果再杀人的话,我估计他们就会真的造反了!”   朱衡也唉了一口气:“是啊!杀人诛心!可我们现在还必须倚靠这些当地官员啊!没有他们,就靠咱们哥俩个,还有这些当兵的,没有后勤和补给,没有民夫和劳力,谈何容易啊!”   吕调阳一咬牙,站起身来:“老兄!管不了那么多了!既然咱俩答应了皇上,就必须给皇上一个好的答案,而且说心里话,皇上这次决策是千真万确的,代表的是百姓是我泱泱大明的根本所在。咱俩一起赌这一把吧,堵不上这口,咱俩就自裁于此,省得给这些家伙置疑皇上落下口实!”   朱衡也愤然了脸色,与吕调阳一击掌心:“就这么干!赌他奶奶的一把!”   突然,有一个兵士领着一个太监模样的人捧着一个黄布包裹的物件趟着泥水跑了过来:“二位大人,圣上有密旨!”   二人急忙就在泥水里跪了下去,山呼万岁后站起身来,把泥水使劲在身上拍了拍,接过了密旨。   皇帝的密旨写得很简单:“将心比心!朕摁下所有责难!朕等你们!”   两人捧着密旨的手不住地发抖,热泪从两人的眼里夺眶而出!   “我主圣明啊!遇此明君,夫复何求!老天啊,你为何还不开眼啊!有这样好的皇帝,你还不能睁开你的眼睛看看么?”二人悲呛的声音响遍了整个抢险前线,吼向了仍然满是雾霾的天空。   蓦然的,天空忽然有了一道亮光,紧接着,一直阴沉沉的雾霾突然裂开了一道缝,久违的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闪出了一角,明晃晃地亮眼。再过了一会儿,雾霾忽然都向两边散开了去,阳光开始一下全钻了出来,当空中一轮光亮而夺目的太阳,开始舍我其谁地散发着最强的光热。   这样明媚的阳光!暖热大地,激动人心!   朱衡和吕调阳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到太阳在一瞬间斩破了雾霾,驱散了乌云。两人不由得高声叫喊着,完全忘记了自己作为一等大员的身份,丝毫不顾及脚下全是泥水,双脚就站在泥水里上下蹦跳着:“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所有抗洪现场乌鸦鸦排成一线的官兵们也都用手搭起凉棚,抬头看着这突如其来的艳阳天。   朱衡一声高叫:“来人啊!所有官兵听令,从现在开始,借上天之力,奉皇上之恩,加快速度重修子渠!寻求机会合围大堤!”   ……   五天后,几乎每天吃住都在上书房的朱翊钧终于等来了企盼已久的两个密奏折子。   这几天他每天都吃得很少,也几乎很少睡觉,整个眼圈都是红的,嘴唇也都干裂着。他现在都没功夫去照镜子,估计他要是照了,肯定会吓一跳,因为他会看到自己已经和在冷宫里呆着的张贵妃和朱存孝没什么区别了!   就在心灰意冷的时候,门外传来冯保的声音:“圣上,从山东来了两个密奏折子,八百里加急!”   他急忙站起身来,从山东来的,希望是朱衡和吕调阳的,而不是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山东官员们的!而且八百里加急,谅那些捣乱分子的参奏诬陷折子也不敢使用这么紧急的密级,于是,他用着近乎颤抖的声音:“快!快拿进来给朕看!”   冯保已经觉察出了皇帝的紧张,这几天他一直陪着皇帝,深知皇帝的所思所想,几次都劝皇帝多吃一点儿,多休息一会儿,可皇帝根本不听,而且哪位大臣拜晋都不接见,包括张居正,求见三次都闭门不见。   再有,就是主子不光看见自己,看见阿珠和小倩都没了笑脸。冯保知道,主子这次是真上了心,真着急了。这一场翻天覆地而且愈演愈烈的水患,搞不好就是整个大明生死命运的转折点。   冯保轻轻把两个密奏折子放在皇帝的书桌上,看见他的脸仍然阴着,壮了壮胆,比以往多了一句嘴:“主子,臣就在外面候着,您有事叫我!”   皇帝点了点头,冯保转身退了出去。   朱翊钧抓起密奏折子,手有些抖,他克制了一下内心的激动,拿起一本就撕开了外面的封条。   定睛一看,这个折子是朱衡的,和平常相比没有什么区别,封条正面印着朱砂,背后写着姓名。而另一个应该是吕调阳的折子却很奇怪,外面系着一根黄色的线,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心里有些打鼓,不由得停下了拆折子的手,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吕调阳的这个折子上,这根黄色的线怎么看上去这么眼熟啊。   刚准备先拆吕调阳的这个折子,他忽然想起来了,这根黄色的线应该是宝剑下方的剑穗,这就是自己赐给他尚方宝剑的一根剑穗。   他顿时笑了,心里一下踏实下来,动作也一下从容起来。看来这两位老哥利用这几天的好天气,已经把事情办利索了,至少是有了特别大的进展。所以,聪明绝顶的吕调阳解下宝剑的一根剑穗系在折子上,先给皇帝报个信。   这时再拆开折子看,就已经是一种享受胜利喜悦的过程。   果然,朱衡的密奏折子写着:“臣不负皇上重托,仰仗皇上天威,新渠建成,大堤合龙,正在复垦耕田、重建村庄,向灾民发放钱粮!臣让圣上久等,将心比心,先报与圣上知晓,官报随后送呈!”   “我得意地笑,又得意地笑,把酒当歌趁今朝!我得意地笑,又得意地笑,求得一生乐逍遥!”一解胸中郁闷的朱翊钧居然自己哼起了小曲来,把门外站着的冯保听得也乐出了声来。   是啊,太不容易了!看来主子这几天真没白熬,决口前线终于传来好消息了!   “人生本来就是一出戏,恩恩怨怨又何必太在意。名和利呀,什么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朱翊钧这首《得意地笑》唱得还挺熟,一边唱一边又把吕调阳的密奏折子打开来看。   吕调阳的折子写得也很简单:“臣持圣上所赐宝剑,杀江文东、刘项梁、张春明三人,幸不辱圣上所托,借助天时,与朱衡大人迅速将大堤合围。十万兵马日前稳定,已经开始安顿地方,抚慰百姓!臣亦让圣上久等,将心比心,先报与圣上知晓,塘报随后送呈!”   “好!太好了!”朱翊钧大声喝了几句彩,站起身来在屋里转了好几圈。 第四十四章 喜气洋洋牵玉手   “这两个老哥,活儿干得太漂亮了!好一句让圣上久等,将心比心,两个人最后都是这句!痛快!痛快!看来这两个老哥,现在已经是戮力同心,团结奋战,都恨不得穿一条裤子了,太棒了!”   冯保何等机灵之人,虽然人在门外,但早将皇帝说的这几话已经听得清清楚楚,正在想要不要出声回应一下主子,皇帝已经在房间里叫起他来,声音都比往常要大得十倍!   “大伴儿!”   “臣在!皇上有何吩咐!”冯保急忙答应。   “你先进来!哈哈哈!”皇帝的笑声出了奇的爽朗。   “是!”冯保推开门,迈步进来。   皇帝满脸带笑,看着冯保发出了痛快而略带得意的笑声:“来来来!大伴儿!来好消息了!山东德州段的决口终于合龙堵上了,朱衡和吕调阳他们两人,把活儿干得漂亮哈!”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朱衡和吕调阳大人处置得力,实乃我大明之福,真是我大明的肱股重臣。最重要的,还是皇上顶住巨大压力,果敢干练,一心治水,加上老天佑佐,才会成全他二人的治水之功。这其中最关键的,还是皇上的运筹帷幄。有此明君,实乃天下之万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好好好!大伴儿,虽然你说的有些把朕的功劳夸大了,但是大概意思是这么回事!哈哈哈!”   “做臣子的,不敢居功自傲,都是皇上的功劳才对。皇上这几天为此事操碎了心,臣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恨不能多为皇上分忧!”冯保的说话听上去特别中听,而且滴水不漏。   要在以前,有人说这样的话,朱翊钧都会摆摆手,不说他再说下去。但今天听到冯保这样好,他非常的受用,脸上笑开了花儿!   冯保适时建议:“皇上,今天真是大喜的日子,您看是不是去请太后和首辅大人来,让他们也一起高兴高兴,臣这就派人分头去请,再去偏殿准备御膳和好酒,您这段时间少吃少睡的,都累得瘦了!”   皇帝歪着脑袋想了想:“母后最近改吃斋了,大酒大肉地她未必喜欢,不过可以先派人告诉她,让她别每天为朕担心!首辅那里可以去请他来,这几天朕也憋了他好几次见没让他见了,告诉御膳房准备吧,咱们一会儿一块喝点儿,庆贺一下!”   “得咧!臣这就去准备!”冯保说完,高兴地快步走了,剩下朱翊钧一个人还在房间里余兴未尽地手舞足蹈、边唱边跳。   ……   “皇上,臣有事禀报!”冯保刚走没几分钟,门外就有一个声音响起。   皇帝听了听,象是朱雀的声音,莫不是大鸿米店的后台和那两位绝世美女有消息了!如果真是的话,那又是一个好消息啊,看来今天还真是个的的确确的好日子!   “是朱雀吧!进来吧!”   “是!”朱雀应声推门而入,刚想跪倒行礼,皇帝一抬手:“免礼!”   “谢皇上!”朱雀还是拱手朝皇帝半鞠一躬,“皇上,大鸿米店的后台和那两位女子的背景,已经基本查清楚了!”   “噢,这么快,办事很利索!先提出表扬!具体什么情况,你说说看!”   “是!臣已经打听清楚了,大鸿米店的幕后老板,是京兆尹刘知丰的弟弟刘知广,他倚仗着他哥哥的势力,已经基本将京城所有米店生意都霸占了。”   “噢,京兆尹,这就是北京城最大的父母官啊,难怪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欺压百姓,原来有这个大脑袋替他罩着呢。那个拿鞭子的刁蛮女子,就是这个刘知广的女儿是吧?”朱翊钧在朱雀准备说那两个绝世美女的时候,故意插了这么一句,省得被朱雀看了出来!   “皇上圣明,一语中的,确实是,这个女子是刘知广的小女儿,叫刘慕青,是他们家里的掌上明珠,包括她的伯父京兆尹刘知丰都很宠爱她,从小带她拜了灵智山的师太学了一身功夫,现在经常倚仗家族势力和所学武功欺负人。”   皇帝点了点头:“一个好端端的女孩儿,名字也取得挺好听,刘慕青。可惜不学好,尽知道欺负人,以后肯定是一大祸害。”然后迅速话锋一转,问朱雀:“那两个女子呢?”   “回皇上的话,那两个女子,臣也打听清楚了。她俩是孪生姐妹,她们也不是一般家庭,她们的父亲是当朝户部侍郎方逢时,大女儿叫方明澈,小女儿叫方明清。”   朱翊钧不由地笑了,笑得特别的灿烂,有了这个就好办,以后就有方向了,哪怕是皇帝上门提亲,娶后纳妃,也有门道了!而且这是母后亲口答应了的,不论娶一个两个,只要看上,就让母后去找人说去。   朱雀看到皇帝笑得如此灿烂,然后又愣愣地自顾傻乐起来,不敢揣摩皇帝的意思,低头停止了说话。   皇帝却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又笑了一笑,象是自说自话,又象是在问朱雀:“照理说,这京兆尹的官衔,还不一样有侍郎大呢吧。”   朱雀一拱手:“回皇上的话,确实如此。但是刘知丰兄弟在京城经营时间较长,户部侍郎方逢时现在虽然正管钱粮筹备与发放,但他是从礼部侍郎调任而来,时间还很短,所以很难形成对抗。而且,方逢时生性淡泊,不喜欢两个女儿出去抛头露面,她俩所以经常女扮男装,偷偷跑出去!”   朱翊钧这下全明白了,想到冯保可能马上带着张居正过来了,站起身来拍了拍辣美神探的肩膀:“干得好!朱雀!你先回去,有情况再来报朕。朕到时有什么想法,也直接通过密折子告诉你!”   辣美神探的脸不经意的红了一下,急忙跪倒向皇帝磕头:“承蒙皇上信任,臣定当尽心竭力!”   看着朱雀玲珑紧致的背影转身离去,带起一阵轻风,朱翊钧端起书桌上的茶来喝了一口,在嘴里含了许久,才慢慢地咽下。   上好的西湖龙井,并不特别懂茶的他没品出太多味儿来,但是如果有这样一位美艳干练的女子陪在自己身旁,也不多言也不多语的,就这么静静地在西湖上泛游,也是人生一件美事。   “朱雀!”他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但还是不禁出声叫住了她。   朱雀前脚已经迈出了门,听到皇帝叫她,急忙回身:“皇上,您还有何旨意?敬请示下!”   刚才玲珑紧致的后背变成了更夺人眼球的正面,他的眼睛有些发直:“我注意到你这几天一直没来,只赶在冯保走这一会儿才来。是不是你来这儿,冯保并不知道!”   朱雀点头拱手:“是!皇上曾经交待此事只让臣秘密去办。因此,即便是全权节制属下的督主,臣到宫里来,也只是向他报告米店开设的情况,对于皇上交待的其他情况,臣并也没有告诉他,而是找机会单独向皇上亲自禀告!”   皇帝点了点头:“好!不过朕已经赐予你上密奏折子的权力了。你还信不过密奏折子么?”   朱雀脸又是一红,躬身说道:“回皇上,臣不是不信任密奏折子,而是害怕督主一旦知道臣拥有这样的密奏折子权力,会对臣产生嫌隙。毕竟臣虽然是级别最高的内卫,可以自由出入宫内外,但臣如果总是偷偷摸摸地去密折处将折子放下,一次两次没关系,次数多了,督主迟早会知道的!”   皇帝略一沉思,迎着朱雀走了过去,却一直没停下,一直走到了门外,突然回过身来对朱雀说道:“你考虑得很细,这件事情是朕考虑欠周到,让你难做人。不过朕和你,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的所作所为也是为朕办事,为大明办事,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是!皇上教训得是!是臣想多了!臣以后想办法将密奏折子趁无人的时候悄悄塞到密折处。”朱雀向着皇帝又是一拱手,向前紧走几步,准备快速离开。   “这也不是个办法,冯保小心细致,你这样迟早会被发现的!”皇帝象是自言自语,却趁朱雀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突然一下抓住了她的手。   朱雀毫无准备,皇帝居然拉起了她的手,“皇上!”这两个字却只是在心里,根本没敢叫出来,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很自然地拉着她的手,一同指向了书房前院里的几棵大树:“这样,朕给你出个主意,你有什么要紧的或者想对朕单独说的,就用密条藏在这里的大树下吧。你来上折子不方便,但你以内卫的职责来保护朕还是可以的,你每次要是有要紧情况,你就在保护朕的时候冲朕笑几下,要发自肺腑的那种灿烂的笑,笑一下就说明在第一棵树下,笑两下就说明在第二棵树下,好吧?”   她略一沉吟,似是感觉到了手上传来的温度,“这个……皇上说的这个方法倒是可行,比上密奏折子的方法更隐密,臣领旨!” 第四十五章 欢场淋漓皆倩影   皇帝这时又是很自然的,轻轻放开了她的手:“那就这样!你快走吧!冯保估计马上就回来了!最近要抓紧机会让刘知丰那两兄弟出一大笔血,先搞垮他们一个大一些的米店,如果他们正预谋报复方侍郎的那两个女儿,你也要想办法保护好她们!”   “是!臣领旨!”朱雀快步走出了院内,来到外面,和内卫的头目们点一点头,迅速施展轻功,腾跃走了。   在出了最后一道宫墙时,她伸出刚才皇帝握着她的那只手看了看,手心竟然现在还是微微的出汗,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自己的心里起了很大的波澜,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脸竟然全红了。暗自停顿了一下,才纵身向宫外飞奔而去。   上书房前,朱翊钧也呆呆站着,伸出刚才握着朱雀的右手,轻轻放到面前,竟然也在微微的出汗,凑近闻了闻,居然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不由得摇了摇头,正准备转身回屋,却发现冯保已经领着张居正走进了院内。   他一下站住了,看见张居正喜气洋洋地走上前来,隔着大老远就朝皇帝拱起了手,一改往日的细致缜密形象,一边大笑一边大声说道:“给皇上道喜了!吾皇洪福齐天,大明有幸!天下百姓有幸!”   皇帝也笑了,故意不向前迎去,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等着他们走到面前来。   只见张居正快步来到了面前,倒头就跪:“刚才冯总管已经把好消息告诉我了,臣着实替皇上高兴!这么多天,臣多次求见皇上,皇上都没有接见!臣知道,皇上也顶了巨大的压力,独自一人撑起这片满是雾霾和暴雨的天空,苦苦等候山东危局的好转!皇天不负有心人,正是皇上的这片赤子之心,感动了天地日月,才有得近来五日之朗朗晴天,让朱大人得以合围成功!归根结底,这些都是皇上的赫赫功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笑嘻嘻地搀起了他:“先生过誉了!快快平身吧,站起来说话,书房里请吧。”   “谢皇上!”张居正仍是满脸带笑地站起身来。   皇帝还象以前给张居正学生时一样,亲热地挽着他的手:“先生啊!您就不要再夸朕啦!您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您三次求见朕,朕都没有接见你么?”   张居正这时停顿了一下,看着皇帝又恢复了象以前一样的孩子气,不停地朝自己眨着眼睛,看来皇帝今天的心情大好,于是凭添了不少开玩笑的勇气:“皇上是怕臣来捣乱是吧?哈哈哈。”   看到皇帝一下呆住了,张居正急忙端正了脸色,伴君如伴虎,如今已经亲政的皇帝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贪玩搞怪的太子了,以后还是少开玩笑的好。   “皇上!恕臣刚才过于放浪。臣三次求见陛下,都不得见,臣揣摩皇上是让臣安心抓好内阁事务,为皇上弹压群臣的焦躁情绪。如今看来,合围大功告成,皇上这一招棋虽险,但是胜在情理之中,而且大大树立起了皇上亲政后的天威。所以臣时刻反思,或者是臣的城府太浅,与皇上相比,是臣太沉不住气了!”   皇帝一下就笑了,心里当时就想,你的城府还浅,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满朝文武只要找出一个比你城府深的,我的名字就倒着写。   当然心里这么想,话却不能这么说。而且张居正有一点说得对,不见他,就是让他等,当时拼的就是这个耐性。要不是那几天这么等过来,哪有今天痛快淋漓的大好局面。   皇帝当即又朝张居正眨了眨眼睛,“先生啊!您把朕想得太伟大了啊,您再离朕近一点看看。朕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每天忧心忡忡的,就象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冤鬼一样,哪敢让人见啊!今天知道好消息了,这才感觉气色顿时好起来,这才马上就冯保去请您的啊!”   张居正听到皇帝这么说,这才离他更近了一些,仔细望向他的脸。果然,皇帝的脸苍白削瘦得吓人,眼睛也红红的,只是因为合围后高兴,放出了苦尽甘来的光芒。   张居正急忙翻身跪倒:“臣等无能,让皇上刚刚亲政,就为此事情操碎了心,茶饭不思。如果皇上身体真因为此事受到影响,臣等有何面目去见先帝,去见仙去的陈太后,更对不住李太后对臣等的重托!”   皇帝笑着搀起了他:“没事,先生放心,今天有了这个好消息,肯定吃得好睡得好,哈哈!”   正说着,却发现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刚提到李太后,有日子没出宫的李太后居然迈步走到院子里来了!   “母后!”朱翊钧乐了,一个箭步冲到了她的面前,扶起了她的左胳膊:“您还真的来了!儿子还想着您现在已经吃素斋了,而且觉得吃酒太闹,不想来了呢!”   “我怎么会不来呢?”李太后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刚才说的是,为娘还真是这么想的。但是为娘又想,儿子即位亲政后遇到了这么大的灾难,顶了多大的压力,吃了多少苦,操了多少心,遭了多少罪,为娘怎么能不来呢?”   李太后一边说,一边爱怜地摸了摸儿子的脸:“儿子,你真的瘦了,太憔悴了!当妈的心疼啊!”说完竟趴在儿子肩头痛哭起来。   皇帝一边拍着母后的肩膀一边安慰她,他知道李太后这几天深居宫里也不好受,也为他提着心吊着胆的,眼睛也不禁湿润了,“母后!咱们不哭,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你看看,今天的天气多好,这会儿已经是夕阳了,还这么明亮灿烂。”   李太后被儿子的话逗乐了,破涕为笑,回身看了一眼天边快要落山的太阳,发出了感叹:“对啊!这样的好天气,真是越多越好啊!对了,钧儿,你猜我把谁带来了?”   皇帝正要猜测,亲弟弟朱翊镠和“小弟弟”朱存孝一下出现在他的面前:“皇兄!没想到我们也来了吧!”说完一人一边抱住了他的大腿。   皇帝大笑起来:“原来是你们两个啊!”   李太后脸上露出了慈爱无比的微笑:“对啊!我把他俩带来,让他俩向他们现在已经是顶天立地的皇帝哥哥好好学习学习!”   两个弟弟也适时摇晃皇帝的大腿:“对啊!皇兄!你得好好教教我们,怎么才能当一个好皇帝!”   让你们俩都当了好皇帝,让我干嘛去!   想是这么想,皇帝却笑着打了他俩的头一下,当他俩童言无忌:“好好好!哥哥有时间就告诉你们,怎么样当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咱们一起把这个天下治理好!”   李太后听到这,露出了比阳光还要灿烂的微笑,夕阳照在她的脸上,发出了如仁爱女神一般的光芒。   冯保适时给出了建议:“禀皇上、太后!属下已经让御膳房准备好了晚膳,晚膳照例可以有酒,咱们是不是借此略微庆贺一下,也不知是否妥当?”   李太后笑了:“妥当!这有什么不妥当的!你去让御膳房给哀家加几个素菜,准备一杯清酒,哀家今天也破例了,也陪钧儿还有这两个小家伙一起喝一杯!太傅,您也一起庆贺一下吧!”   张居正一躬到底:“臣谨遵太后旨意,有此荣幸,臣此生足矣!”   “哈哈哈!那就都别站着啦,钧儿!为娘今天让你放开了,你要是还象上次那样喝多了干出什么荒唐事,当妈的也不管你了!你已经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啦!为娘和你先帝的几位妃子都商量好啦,等这段灾情告一段落后,就由哀家主持,帮你海选皇后和妃子!”   朱翊钧哈哈笑开了,母后最后这句话就象是打开自己心锁的一把钥匙一样,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以后已经具有无限开火权了,哈哈!   ……   偏殿内,一派喜气洋洋,欢声笑语。   朱翊钧发现,当欢乐真的到来的时候,倒不是那么开心了。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有点空。可能是一直紧绷的弦突然松了下来,还有些不太适应。   李太后倒是特别的开心,拉着两个孩子坐在自己的身边,满脸带笑,一会儿帮他俩夹菜,一会儿还爱怜地替朱存孝擦去嘴角上的菜渍。   张居正和冯保,都端起了酒杯,郑重其事地敬皇帝。皇帝也不推辞,笑着一杯接一杯。   只是这一回,不象上次扳倒高拱那样,完全放开了喝,到最后几乎都是抢酒喝。今天的皇帝,虽然放得开,但喝得很理智,脑袋一直很清醒。   李太后几杯清酒下肚,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蓦然的,她突然抬起头来,看到了大笑的皇帝放下酒杯后眼里的一丝哀怨。   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   李太后端了酒杯,缓缓来到皇帝的面前!   皇帝刚干了一杯,神情有些恍惚,自己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脑子里有时浮现明清、清澈那阳光明媚的笑容与黑瀑般飘洒的长发,有时浮现朱雀的辣美干练,却只是一一浮现不久,又全都消失了。   正想着,突然看到母后已经端了酒杯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急忙端着酒杯起身:“母……母后!您怎么过来了?” 第四十六章 处子之身待君来   李太后爱怜地拍了拍他的脸蛋:“钧儿!为娘怎么看你有些不开心!是不是太累了!”   皇帝笑了笑,摇摇头:“不知道怎么了!本来是特别高兴的事情,但好象有种若然所失的感觉。可能是这段时间脑子里这根弦绷得太紧了,一松下来,还有些不太适应。”   李太后莞尔而笑:“是这样的,儿子!其实也没什么,妈这几天潜心念佛也悟出了不少道理,是非成败,或许早有定数。你就把此次决口和合围当作一次是非就好,虽然这个过程非常惊险,也特别动人心魄。但是钧儿,你想想,再过十年,二十年,或许你再回过头来看,会有比这个更惊险更可怕的事情。所以其实没什么,咱们应该活在当下。这一会儿的快乐,应该把握住,有了这一会儿,就有了以后,有了将来的一切!”   李太后的话就象醍醐灌顶一样,让皇帝迅速从刚才的浑浑噩噩状态中惊醒过来,他急忙端起酒杯敬她:“母后!儿子受教了!您这番话,说得在理!儿子记下了!来!儿子敬您一杯!不!儿子连干三杯!”   这三杯下肚,就象心结一下被人打开了一样,皇帝迅速放开了,没过多会儿,脸也红了,身体也热了,把领口敞开,更加大口地痛饮起来!   眼前美艳无比的歌伎们正翩翩起舞,看得皇帝直了眼!   欢乐场里,酣畅淋漓!   ……   酒宴直到很晚才散,只不过这一次,千杯不醉的皇帝仍然没有喝多,只是觉得很尽兴,和母后、张居正都告了别,来到寝宫,让冯保也回去了。   阿珠和小倩服侍她漱洗躺下,转身出去把门带上。皇帝发现是阿珠先出去的,小倩在带上门的时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眼睛里有些留恋,好象还轻轻叹了一声,才缓缓把门带上。   这个小妮子,今个儿是怎么了!   不会是思春了吧?   一想到这儿,他忽然想起来了,上周的这个时候,正好自己看完冯保激情对食回来,借着小倩提夜壶的时候,差点儿把她给现场办了,不巧正赶上她来红,所以只是亲了亲她的嘴,侵占了她的玉乳,摸遍了她的全身,但没有真正办成。   不过上次倒是说好了的,等她这几天这去,就找个时间真正把她给办了!   算算日子,也正好有一周的,她的来红应该结束了!   这个小妮子,还真是思春了,那一声轻叹,是等着自己办她呢!   他这时想起来,刚才已经将冯保支走了。这老小子,现在肯定也在他的对食那儿爽着呢!这个太监都这么爽,我这个正常男人,还不如他么?而且母后亲口说了,不再管自己了,自己已经拥有无限开火权。   想到这儿,他的身体迅速膨胀起来!   “等等!”他对外叫了一声,披着衣服坐了起来。却是很快的,几乎就等着这一声叫唤一样,小倩迅速推开了门:“皇上,您有什么吩咐?”   皇帝笑了,站起身来,穿上鞋。   小倩这时把屋里的两只长蜡烛点上了,皇帝看了看后面跟过来的阿珠,对她点了点头:“没事,估计酒有些多,热得睡不着,阿珠你先回去休息吧,累了一天了,歇着吧。让小倩陪着我在院里走一走就好了!”   “是!贱妾告退!”阿珠给皇帝跪安,转身走了,转身的时候,用眼睛看了一眼小倩,那意思是你一个人行不行?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小倩脸红了一下,瞪大了眼睛回看了阿珠一眼,那意思是没事儿,你先睡吧,皇上这几天没有一天睡好过,肯定累了,今天借着酒劲再走走,肯定一会儿就死睡过去了!   阿珠倒是很信任小倩的样子,径自朝前走去了。   看着阿珠走得没了影,朱翊钧装模作样地走出门外,在院里走了几步,又走了回来,一不小心将身上披着的衣服掉在了地上!   小倩一声轻呼“呀”,急忙伸手去拣!   就在她把衣服拣起来正准备披到皇帝身上的时候,两人这时正好已经回到了卧室的门口,皇帝借机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   小倩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想甩开他的手,身子向后猛退,着急想要跑开。   可是皇帝现在已经变成了两只手抓住她的一只手,根本没让她跑开。   猛地一带,把她整个身体带到了自己怀里,然后紧紧地拥着她,用着一种坏坏的口气,在她的耳边说到:“咱们上周可是说好了的,你可是已经完完全全答应我了的。是不是说没人的时候,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我现在是不是就可以任意地亲吻你啦,你可不许躲哟?”   “只是亲吻?”小倩这时抽回了手,却没继续躲开,抬起头来问了问皇帝,她的脸更红了一些,在蜡烛的映照下特别地娇羞动人。   皇帝又是一阵坏笑,嘴巴紧紧地贴在她的耳朵上,几乎要将她的耳垂含在嘴里:“当然不只是亲吻,宝贝。你上周来红,我可是对你真好,什么也没做,你可是亲口答应了的,到了现在可不能反悔。现在我是不是随便干什么,你都不能再反抗了哈!”   小倩的耳垂尖立刻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让她全身都战栗起来,她反过身来使劲用拳头捶打着他胸口,试图挣开他的熊抱:“皇上你坏,你就知道欺负我!”   朱翊钧这一次却早就作好了心理准备,紧紧抱着她,根本不让她有挣脱的可能。光滑的肌肤就在朱翊钧的手下,透着衣服仿佛感受到了那如滑般的细腻。   小倩又挣扎了几下,才发现他是根本不会让她挣脱的,才慢慢放弃了抵抗。   他终于紧紧抱住了她,看到小倩的脸上留下了几颗泪珠,轻轻的用手拂去。   小倩这下把整个身子都倚在了他的怀里,他感觉到全身上下,凡是和小倩身体接触的地方,都涌动着一股股暖流,他的紧搂开始温柔起来,轻轻朝小倩紧闭的双唇吻去。   小倩的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哀羞的轻喊,但是并没有太大的反抗,只见她的脸在烛光的映照下愈发的红润,她轻轻仰起脸:“皇上!你能保证以后会对我一直好么?”   听着她娇红的嘴唇吐露出微微的细语,他一边点头对她给予完全的回应,一边将右手向她的衣服里伸展进去。   似乎还象上次一样,小倩仍然下意识地用手向上抬起,试图阻拦他的入侵,但似乎也知道阻拦没什么用,只是抵挡了一下,就任由他去了。   他就象得到了认可一样,将右手往她的右胸上轻触下去,慢慢地挤压,发觉触感超软,极其完美的酥胸,令人难以抗拒的感觉。   他循着规律的节奏不停地旋转着手指,而左手也不自觉地轻轻绕过她背部到潜移到她左边的胸脯上轻轻按下,指尖所传来的触感极其强烈,忍不住轻轻地捏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小倩原本埋在双臂里的脸庞忽然偏向了他,闭着眼抿了抿纯红欲滴的红唇,非常地清新可人。   他看呆了,就势吻了下去。   “唔!”美艳的少女发出的娇嫩的呻吟声,他这时顺势用手把她的上衣解开了,一对雪白丰满之双峰在薄薄一件亵衣的束缚下,露出大半雪嫩,现出那道深深的乳沟,亵衣的肩带也陷入她柔软的玉体,在腋下和圆嫩乳球旁留下细缝,划出一道道充满着诱惑的阴影。   他舔着自己愈发干燥的嘴唇,颤抖着将她的亵衣拉开,一下子愣住了!   这一道亮丽的雪白!   他再也控制不住,双唇狠狠地朝着双峰吻了下去!   “哼……不要……”小倩本能地挣扎,她的上身感受到了皇帝身上火一般的热烫,她感觉他就象一头逐渐癫狂的恶狼,随时有可能将自己撕碎。   “不……”,小倩感觉到了一丝害怕,本能的动作让她的腰脊马上向上挺起来,使劲左右晃动躲避着他的热烈。   “怎么了?”他轻轻含住她的耳垂,但是全身的热烈一点也没有减弱。   小倩的身体轻轻地颤抖着,睁开眼睛柔弱地看着皇帝的眼睛,脸已经红得象全熟的蜜桃一样:“皇上!对我温柔些,好么?我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   他愣了一下,顿时感觉胸中的热火越来越旺,那种狂热让他几乎昏厥过去,但她的细语还是让他平静了一些,他点点头,动作一下温柔了许多,轻轻用舌尖吻着小倩的耳垂,鼻中的热气吹进了她的耳朵。   “呀……啊……”小倩全身发挥激烈的颤抖,用手挽上了他的脖子,小嘴吐着微气,朝他吻了过来。   他环绕着她的双手略紧了一些,回应着她的亲吻。她的嘴微微张开,吐出香舌与他的舌头缠觉不休,彼此的津液汇合在一起。   “哼……嗯……”她感觉敏感的舌尖传过来他的热烈,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麻痒,这种麻痒从舌尖迅速蔓延到全身,不知不觉中,她的胸脯起伏得愈来愈快,急喘过后,忍不住发出鸣叫的声音。 第四十七章 威武雄狼云雨浓   他的手开始从她的腰上慢慢游动,慢慢的解下了她的外衣,滑到了她丰腴浑润的双峰上,继续用双手轻轻地在她的两个蓓蕾上划着圆圈。   小倩这时剧烈颤抖了一下,但没有进一步的阻止,任由他的动作由轻柔到逐渐剧烈。   “啊!”小倩的身体整个向后仰去,这一次把整个雪白的胸脯全部展露在了他的面前。   他这时已经把脸全部埋入了她的胸口,小倩激动得一下又摆回过来,仰着脸非常投入地和他吻着。秀目微闭,鼻翼歙动,舌头在口腔里与他的舌头缠觉在一起。一时间吻得天昏地暗,意乱情迷。   他又将手环在她的腰上,渐渐地向下探,停留在她圆突的臀尖,用手指透过裤子轻轻地按揉着。小倩的身体又颤抖了一下,更激烈的回应着他的吻,整个身体都仿佛要融化在他的怀里。   过了一会儿,小倩也开始用手不停地扯动着他的外衣,双手摸向了他的背部。大腿微微张开,缠绕在他的腰上。   他的右手继续往下,向前游移至她的腹间,又大胆地向下直到她的小腹下,翻转漂移到她私处前,掠过草丛,继续往下,刚刚已经沸腾的血液此刻已经完全燃烧起来,不光是被她柔软而又吸引人的体温着迷,而且这种探究的欲望让他快要窒息了。   “啊……”小倩的身体象筛子一样颤抖,双腿紧紧夹着。   朱翊钧只能继续轻轻动作,终于,他感觉到了那丝温热的暖流缓缓流出,再一向前,竟然触碰到了她的爱液。   身体打了一个激灵,他的脑袋仿佛炸了一般,全身的血液都充了上来。他感觉身体已经要完全爆发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开始一件件疯狂地除去小倩的衣服。   小倩似乎已经有了准备,下了决定似的微点了下头,丰满双峰顶在他胸前,随着喘息一下一下撩拨着他的热情。   完美的身体!   全身一下全部裸露在空气中,小倩发出了一声惊叫,全身战栗了一下,胸脯、大腿和小腹上都冒出了细汗,修长的腿用力的伸直成完美的线条。   他急忙用身体和她紧紧的贴在了一起,触手处到处都是娇嫩的肌肤。他温柔地、轻轻地抚摩着她,把她平放在床上,小倩的身体立刻一阵剧烈的颤抖,发出“嗯……嗯……”的闷声。   小倩完美白嫩的身躯完全展现在的眼前,雪白的双峰轻微抖动着,隆起的蓓蕾发出强烈的诱惑。光滑的小腹下,是那片浓密的树林,闪着微弱的光。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看着小倩的眼睛微闭着,白嫩的小手轻拉着床单。   他开始除去身上的一切,看着绝美的少女颤抖着将身体一点点蜷曲,自己火热的身躯膨胀起来,就象一头雄壮的野狼一样,他低吼了一声,终于开始进攻了。   “啊!”一直等待的小倩发出了略带痛苦的喊叫,他急忙停下身来,问小倩怎么了?小倩羞怨地回身看了看他,身下是一抹血红,那一抹少女最初留下的颜色。   他看着她的眼睛,浅浅地吻着她。小倩却回身紧搂了他,小手紧紧拉住他的双臂:“皇上!你要真心对我好,要轻一点,好么?”   皇帝伏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好!”然后继续温柔地亲吻着她,过了很长的时间,两人开始了互动,一开始是轻柔的,后来逐渐加快,然后是猛烈拉扯的,两人都发出了大声的呻吟和喘息声。   在一片激烈如图腾般的画面中,他发出了狼一般的冲锋嚎叫,小倩也动情地呼叫着,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感受着如焰火一般的绚烂光芒。   激烈的情绪慢慢平息下来,两个人象做了一场最美的梦一般,头脑空白的紧紧搂在一起。   他继续温柔地亲吻着小倩,小倩躺在他的肩膀上,静静的将喘息调匀,有些不敢相信,但看着最敬畏的人躺在身边,又确定是清晰的发生了,于是也暖暖地回应着他的吻。   暖热的气息在房中弥漫,桌上两根长长的蜡烛仍然燃烧着,映照着这样美丽的夜晚。   ……   第二天早上,朱翊钧模模糊糊地醒了,醒来发现自己只是一个人躺在大床上,身旁连小倩的影子都没有。   这是怎么了?难道我只是做了一个梦么?怎么这个梦会如此的真实!   昨天的酒确实有些多了,脑袋一阵阵地象针扎似的疼。他翻身坐了起来,却蓦然发现了床中央那一滩红色的印记。   不是梦,是真的!   可是小倩这小妮子跑哪儿去了!   她是个非常聪明的家伙,一定是害怕阿珠说她,昨晚又偷偷跑回去了!   他用两只手挤了挤太阳穴,坐起身来,向屋外叫了一声:“来人!”   早就守在门外的阿珠和小倩发出了回应:“皇上醒了!”   机灵的小倩这会儿迅速使了个小心眼:“阿珠,你先端着盆在外面等一下,我先进去看看,皇上可能昨天酒多了有些头疼,我先进去帮他穿上外衣,你再进去,省得风灌进来吹着皇上!”   阿珠点了点头,端着盆守在外面,小倩迅速闪身进来,掩上了门。   “皇上!贱妾替您先把外衣穿上!”   “好!”朱翊钧会意,故意大声答应一声,一把就拉过小倩,搂在怀里就朝她亲过去。   “别别别!”小倩低沉了声音,用粉拳打了他的胸口一下,半带笑半带假装生气地低声:“你昨天还没亲够啊!”   他也一下低沉了声音:“原来你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一下跑走了不回来了呢?”   “呸,你这个坏皇帝!我才没那么傻呢?你可是答应过我要册封我为妃的,皇上金口既开,可不只是驷马难追,而是一言九鼎的圣旨,绝不能再改。所以,你可不能反悔!”   “好好好!我不反悔!你只要再让我好好的亲一下,我一定以后找机会册你为妃!”他死皮赖脸地凑上前去,还想一亲她的芳泽。   “别再闹啦!快帮我把衣服解下来!”   “哦!”他一下愣住了,这一大早的还有这等好事儿啊!   小倩看着他那色迷迷又懵懵懂懂的样子,不由地笑了,飞快地用手打了他的脑门一下:“这一早还想得这么美啊!让你帮我解开衣服,是我带了条床单来,裹在了腰上,快帮我解下来,赶快把你床上的单子换下来,让人看见就糟了!”   “床单?”他愣住了,顺着小倩的眼睛看过去,看到了那一滩鲜红,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指的是这个!这个鬼精灵,还真亏她想得出来!   再看小倩,已经羞得脸全红了,又是一顿粉拳打过来:“都是你干的好事!不过,这可是我的第一次,你一定要对我好啊!”   “一定!”他快速地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急忙帮着她一起把新床单换上,然后又把有印记的床单系在了她的腰上,再把外衣拉下来罩上。还好小倩很瘦,不轻易看根本看不出来。   正在手忙脚乱的时候,门外传来的冯保问阿珠的声音:“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皇上起了么?”   阿珠双手端了盆子蹲了个万福:“回大总管,皇上起了,小倩怕皇上酒后被风灌进屋去吹着,先进去帮皇上把外衣穿上。”   朱翊钧急急看了小倩一眼,急忙站起身来套上裤子,再让小倩帮自己穿好外衣,定了定神,对外叫了一句:“是大伴儿吧,进来吧!”   “是!”冯保答应一声,推门进屋,看见小倩正在帮助皇帝寄领扣,紧走几步上前来帮着系上,对小倩使了个眼色让她和阿珠赶快帮皇帝洗漱,然后扶了朱翊钧的胳膊,一边帮他整理外罩龙袍上的褶子,笑嘻嘻地对皇帝说:“皇上,昨天休息得可好?”   皇帝点点头,又摇摇头:“还好,不过昨天的酒喝得不少,到现在还有些头疼!”   冯保笑了,用两个手指帮皇帝轻轻地按摩头部:“合围大功告成,昨天皇上多喝几杯,也是应该的!”   皇帝也笑了,闭上眼睛享受了一会儿冯保的按摩,慢慢睁开了眼睛:“你没听母后说么?眼前这点成功,只是小事,更大的惊险与可怕都在后面等着呢。你先去吧,让御膳房给朕准备些醒酒的汤,要清淡一些的,这里有她们俩服侍就行,朕一会儿直接去偏殿用早膳。然后,你通知张居正和百官,朕用完早膳后要上早朝,有事情宣布!”   “是!”冯保应声就往外走,皇帝却马上又叫住了他:“对了!你先去问问山东朱衡的官报和派出军队的塘报,到了没有,一会儿用早膳的时候告诉朕!”   “是!”冯保转身走了。二女过来帮朱翊钧洗漱,趁着阿珠背身将盆放下的时候,朱翊钧伸出手在小倩丰润的屁股上狠狠地摸了一把。   小倩回过头了瞪了他一眼,装作没事的样子,再一看,眼里却流露出万种风情来。   …… 第四十八章 震慑群臣斩奸佞   偏殿,朱翊钧一边用早膳,一边又想起了什么,他叫过来两个太监,低声对他们说了一句,两个太监听完匆匆走了。   这才踏踏实实地坐着继续用早膳,今天吃得特别快,三下五除二就吃得差不多了,正在擦嘴的时候,冯保匆匆赶来,告诉他官报和塘报都已经到了,百官们已经在朝堂上候着了,他们也都是刚刚得到消息,正在议论纷纷。   “走吧!”皇帝把擦嘴的苏绣方帕放下,抬腿就出了偏殿!   乾清宫大殿,随着冯保一声高叫:“皇上驾到!”皇帝稳步走入殿中,在“崇德尚贤”大牌子下的龙椅上坐下。   文武百官山呼万岁!   皇帝等他们都安静下来了,拿起桌案上的官报和塘报问百官:“这两个密报和塘报,你们都知道了吧?”   百官回答“知道”,但声音不是很齐!   皇帝忽然站了起来,从怀时掏出两个密奏折子扔在桌案上,大声说道:“你们!有谁向朕上折子弹劾或是通过过密奏折子参奏朱衡和吕调阳徒劳功、误国误民的,都站到朕的右手这边来!”   朝堂上一下变得鸦雀无声起来。   “你们都是朝廷重臣,是国家的希望,朕给你们上折子甚至上密奏折子的权力,是让你们更好地为朕,为这个国家服务,而不是让你们互相攻讦、落井下石的!”   新皇帝亲政后,还是头一回见他在朝堂上发火!   驱逐高拱的那一天,他只是略显稚嫩地坐在李太后的前面,始终没怎么说话。后来山东抗洪最是紧急的时候,他微笑着拉着李太后去到内阁议政处给张居正他们打气,始终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还从来没见过他发火。   “面对黄河决口这样的天灾,朕好象一直在说团结一心,团结一心,可是,你们都做到团结一心了么?我看黄河决口以后,你们的心思都没在堵决口上。朱衡和吕调阳拼命坚持堵住决口,重修大堤,可是你们呢,你们在乎的是什么?你们只在乎你们自己的利益!”   “考虑自己的利益固然没有错,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如果连国家的利益都没有了,大明都没有了,你们的个人利益还有么?大批的变民涌入京城来,非偷即盗,非盗既抢,皇宫戒备森严,他们进不来,那么他们偷谁去,抢谁去?只有偷、抢你们这些有权有势的人,真把他们逼急了,他们就敢揭竿而起,先革了你们的命,你们信不信?”   诺大的朝堂上,朝臣们连大气都不敢出,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我看你们已经不适合做官了,甚至连做人都不适合,做人还知道知恩图报,欠账还钱。你们呢,你们知的恩图的报在哪儿?你们欠下老百姓的这一笔账你们还了么?没有!一点儿都没有!你们反而更加恬不知耻地借抗洪之名敛财,欠更多的账,负更多的恩。你们这是在遵从朕的旨意么?不是!你们简直就是在逼朕,把朕放在火上烤,放在油锅里煎!你们问问自己的良心,你们有什么资格站在朕的面前!”   越来越多的大臣开始不自觉地低下头去,这个皇帝,别看年纪虽轻,却的的确确是一个厉害角色!   换任何一个人,都会选择不犯众怒,苟求偏安,可是皇帝偏偏选择了重修大堤这招险棋。   没办法,谁让他居然在这场博弈中赌对了呢。   一些大臣们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汗珠。但是,绝大多数人仍然存着漏网之鱼的侥幸思想,没有一个人挪步站到朱翊钧的右手边去。   “怎么?敢做还不敢认么?”皇帝的眼睛一下子凌厉起来,扫了一眼朝堂上的大臣,仍是没有人移动半步。   他用鼻子冷哼了一声,向旁边招了招手,抬进来吧。只见两个太监抬着一个大筐进来了,把筐子放在了案前,“呯”的一声,着地时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居然满满一筐,全是折子!   他嘴角泛着冷冷的笑,看到有些官员的两腿抖得象筛子一样,他的心里乐开了花,他现在才知道,昨天庆贺酒一开始放不开是因为还没有经历今天的快意恩仇,直到现在,才算是痛痛快快地打了个翻身仗,被这些畜牲们威逼胁迫的郁闷一扫而空!   “还需要我拿起折子来,一个一个念名字么?”皇帝突然发了狠,一脚踹倒了大筐,折子撒了一地。   这一下,有大臣几乎惊得跌坐在了地上。   “臣礼部右侍郎吴克新有罪,求皇上开恩!”终于有人绷不住了,半爬半滚的到了皇帝的右手边,“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臣户部左侍郎包语近有罪!”“臣都察院副使魏和平有罪!”一旦有人开了头,就大水放开了闸门倾泻而出一样,不大一会儿,皇帝的右手边几乎就要站满了!   朱翊钧这时,低着头拿了一枝毛笔,在一张纸上快速地写写划划。原来他这几天一直在做这项功课,谁参奏朱衡和吕调阳,他都拿笔记在了一条纸上,现在听他们一个个报自己的名字,然后他就一个个悄悄地划勾。   他的动作非常隐蔽,除了身旁的冯保,别人根本很难发现。   他其实就想看看,是不是还真有敢胆不站过来的。   还真有,居然还有两个!   一个是京兆尹刘知丰,一个是工部右侍郎余嘉定!   看到这其中居然有刘知丰,他不由得笑了,你这是找死,自己撞到枪口上来的,这可怪不得我了!   他一拍桌案,站起身来:“还有没有,最后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这一起身,叫喊的声音特别大,群臣都愣住了,跪到右边去的大臣们更是吓得拼命磕头,而仍没过去的刘知丰和余嘉定更是吓傻了,站着不敢移动半步!   “好!很好!果真没有了!来人,把站在朕右手边的这群败类,统统拉出午门外砍了。站在朕左边的这些大臣,都是忠君爱国的好榜样,每人官升一级,赏俸一年!”   “哗!”朝堂上顿时乱了套,站在右手边的这些人纷纷磕头,口里只知道说一句话:“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站在左手边的这些人,大多面无表情,倒是有两个人,在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汗,一副涉险过关、幸灾乐祸的样子。   朱翊钧明白了,这两个人就是刘知丰和余嘉定!   让你们俩先美着,再过一会儿就让你俩身首异处!   带刀卫士们已经走上殿上,正准备一一将右边的大臣们带走。再看他们,已经是哭喊声一片,纷纷要求皇上最后给他们一次悔过自新的机会。   皇帝突然伸出右手在空中一举,这些右边的大臣们迅速停止了哭号,纷纷看着他的手,不知道他能不能饶过他们。   朝堂上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皇帝却根本没理他们,将脸转向左边的大臣:“你们几个说说,这些人是砍还是不砍?”   这时左边有一个人站了出来,双手捧着象牙板,向皇帝半鞠一躬。   朱翊钧对于每个人还不是非常熟悉,看着他有些发愣,旁边的冯保及时小声提醒了一句:“兵部尚书,谭纶。”   皇帝点了点头,原来是尚书大人,一部之长。   “臣主张,该砍,正如皇上所说,国家的根本,在于百姓。修堤护堤,就是真正为老百姓着想。不在乎百姓,只知道自己利益者,该杀!”   这时冯保继续在旁边小声提醒:“一直以来,大明军队都是王公贵族担任官长制,谭大人任兵部尚书后大力推行官长制度改革,从百姓士卒中擢升出类拔萃的人,很受众多官兵的拥戴。”   听到这,皇帝忍不住抬起头来多看了这个谭纶一眼,一看就是个鹰派人物!这次朱衡和吕调阳能够大功告成,叶梦熊、李成梁带去的十万士兵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现在大明的吏治已经沦落至此,而军队还能有这么强的战斗力,肯定有这位谭纶有关。   但是,欣赏归欣赏,听完他的话,朱翊钧既没点头,也没摇头,更没表态。只是又问了一句:“其他的人,还有什么意见么?”   “臣以为,应该不砍!”   左手边又有一位大臣站出来半鞠一躬,冯保继续提醒:“礼部尚书,陆树声。”   “臣以为,法不责众,惩罚不是目的,只是手段,想要以惩罚来立威,只能在短时间内达到效果,对于国家的长治久安,还是应该以仁德为本!”   皇帝仍然没有表态,继续面无表情的问道:“还有没有?”   朝堂上再也没有人说话了,又恢复了刚才的静默。右边的那些大臣们,纷纷瞪大了眼睛,很多人都开始用着翘首以盼的态度,他们从来没有这样深切的体会到皇帝的权威。虽然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是自大明朝建立以来,皇帝只需要一句话,或者是点点头摇摇头的一个动作,就一下决定这么多大臣的生死,还真是前所未有。   只见这个只有十八岁的皇帝一声不吭地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一张纸,在胸前晃了晃,眼睛忽然瞪向刚才左手边那两个一边擦汗一边幸灾乐祸的两个人:“刘知丰,余嘉定,你二人可知罪?” 第四十九章 铁血强权霸王风   “扑通!”刚才还以为靠小聪明躲过一劫的二人慌了,脑袋拼命地磕在地上,都磕出血来,和头上的汗水混着一块,场面甚是吓人。   “臣……臣……”二人张口结舌,都不知道该说有罪还是无罪,全身一下瘫软下来。   皇帝一扬手,手里那张纸飘到了台阶下,正好落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别的大臣参奏了朱衡和吕调阳,别人都还敢认,而你们俩个,朕说了两遍,居然还站在这边无动于衷,摆明就是想瞒天过海,浑水摸鱼!你们两个自己看看,这上面的所有人,朕都划了勾,唯独就剩你们两个,是不是这样?”   二人根本没敢去拿那张纸,根本没有想到皇帝如此明察秋毫,当下磕头不止,大声哀求:“皇上,臣一直糊涂,求皇上开恩啊,皇上!”   皇帝背过身去,根本不看他们,不急不慢地说了一句:“礼部尚书何在?”   礼部尚书陆树声急忙答应:“臣在!”   “按照大明律例,此二人应当如何?”   “回皇上的话,此二人污蔑忠良……”   只见皇帝一摆手:“先不说这个!”   “是!此二人有错在先,在皇上数次提醒之下,仍然一错再错,把皇上当作三岁小儿,试图蒙骗过关,犯下欺君重罪,实在是大逆不道,按律当斩!”   皇帝听到这儿,回过身来:“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皇帝又叫了一句:“刑部尚书!”   左手边站出一人来:“臣王之诰在!”   “你说说!”   “是!此二人欺君罔上,其罪当诛!”   皇帝又看了刚才最早说话的兵部尚书谭纶一眼。   谭纶站出队伍:“皇上,不诛此二人不足矣平民愤!”   “皇上饶命啊!皇上,臣确实错了,求皇上再给一次机会啊!”刘知丰和余嘉定已经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眼上有血、有泪、还有汗,那种哭天抢地的样子就象疯了一样。   皇帝没答理他们,抖了抖宽大的衣袖,脸上全是坚毅神色:“再给你们机会,你们还不把朕骗到坑里埋了?”   “来人!给朕推出午门外,立即斩首!”   “是!”门外的带刀武士迅速走进来,连拉带拽地把二人拖走了!   “皇上开恩啊,皇上饶了我们吧,皇上,皇上啊……”   撕心裂肺的叫声渐行渐远,很快就听不见了。   ……   朱翊钧这时看了看两人被拖走的地面,对冯保使了一个眼色,冯保会意,下去把刚才皇帝扔下去的那张名单拾了起来,递给了他。   他接过名单,背着双手,走到右手边那些大臣面前。   “滴滴答答……”,有个大臣竟然已经承受不了这样的心理压力,全身失禁了,小便滴了一地。   眼见着这些大臣们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皇帝忽然作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他慢慢地把手里的那张名单一下一下地撕成条,再慢慢地撕成碎片,撒向了半空中。   碎纸片落在了这些等待宰割大臣们的脸上,让他们莫名地更加惊恐万状,看来皇帝不光要杀他们的脑袋,还想象撕这张纸一样把他们全部撕碎,难不成会是千刀万剐么?   再看皇帝,居然又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回了龙椅的位置,可是并没有坐下来,而是站在那个倒地的折子筐面前,不紧不慢地说出一番话来。   “三国的时候,曹操和袁绍交战。袁绍兵多将广,曹操人单力薄。一开始,袁绍势不可挡,曹操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曹操的手下,也很多暗自与袁绍有书信来往。可是最后,曹操赢了袁绍,在进驻袁绍大帐的时候,他发现了手下暗通袁绍的书信,也像这个一样,足足有一箩筐。”   听到这,就象黑夜里突然亮起了一盏明灯,右手边的大臣们忽然看到了生的希望。   只见皇帝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当时,谋士们问曹操如何处理这些书信,曹操只用了一把火,将一筐的书信烧了个精光,他说了一句话:‘这些部下也并非就是愿意背叛自己,只是敌我悬殊的情况下,做出迫不得已的选择。’朕刚刚亲政,所以,你们还不太了解朕,可能你们的选择,也是迫不得已的。”   一边说,他一边挥了挥手,“刚才朕已经把名单撕了,这筐折子,也拿去烧了吧!”   “万岁万岁万万岁!”   右手边的待罪之臣们,发出了欢呼,死而复生的感觉,由极度绝望到重生希望,就象从悬崖边上被拉回来一样,太强烈了!   大多数大臣都是泪流满面,以头抢地,山呼万岁的声音比以前哪一次都要响亮,纷纷感谢皇帝的不杀之恩,再造恩德。   皇帝却轻轻伸出手来,朝天一举,示意先不要说话。   大臣们顿时噤若寒蝉,捂上了自己的嘴巴。   只见皇帝这时站起身来,在大臣们眼巴巴的目光中来到礼部尚书陆树声的面前,伸手将他扶了起来,然后转身向着大臣们说道:“刚才陆尚书的话,前半段很有道理。惩罚不是目的,只是手段。所以,朕今天饶恕你们,因为杀掉你们不是目的,让大明重振雄威、蒸蒸日上,才是目的。”   “皇上圣明,皇上深谋远虑,臣等万万不及!”   皇帝又挥了挥手,转过身来看着陆树声:“但是,陆尚书后半段的话,朕却不赞同,以仁德为本没有错,但要看对谁仁德。如果是对陷害忠良的奸臣们仁德,那就是对天下百姓的不仁德,就是最大的罪恶。朕说得对么?陆大人?”   陆树声急忙跪倒,叩首到地:“皇上圣明,一切听从皇上的裁断!”   朝堂上的气氛又顿时紧张起来,右边大臣们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皇帝这时笑了,他向左右两边抬了抬手:“好了!都别跪着了,全都平身,起来吧!”   大臣们有些面面相觑,特别是右边的,相互对视了半天,才稀稀拉拉地站了起来。   皇帝又背着手,回到了龙椅旁边,这一回却没坐下去,而是站在龙椅面前,用着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朕从今天立下两个规矩,第一,必须为大明尽心尽力!大河有水小河满,大河无水小河干。大明好了,我们的大臣,我们的百姓才会都好!大明不好,我们这些人,都没有好果子吃!今天你们右边这些人,先把脑袋给朕存好,如果再有发现悖逆朕意,背后使绊的,定斩不饶!”   “第二,必须对朕坦诚相待!朕最恨的,就是欺骗朕的人!做错了事情,只要向朕坦白,愿意悔过,朕还可以考虑给他一次机会,就象今天这样!但是,如果做错了事,还想欺骗朕,把朕当作三岁小孩儿,朕决不轻饶!今天的刘知丰和余嘉定,就是最好的证明!”   “哗哗哗!”满朝文武跪了一地,大部分朝臣都在心里连呼侥幸,终于逃过一劫:“臣谨遵圣意,为大明尽心尽力!”   朱翊钧坐在龙椅上,接受着他们的膜拜,心里有一些得意,这么多天来积压在胸口的抑郁,终于全部一扫而空!   朝臣们都怀着万分景仰的心情,甚至都不敢抬起头来看皇帝一眼。   首辅张居正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此刻他仍然默默低着头,但并不代表他心里很平静。今天皇帝的铁血强权,他的内心被彻彻底地震撼了。   昨晚和皇帝一起在偏殿饮酒庆贺的时候,他就隐隐觉得皇帝似乎有心事,当时没太多想,以为皇帝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压力,有些太累了。现在才知道,他昨天晚上放不太开,是因为早想好了要在今天的朝堂上有所动作。   本想他最多是借着此次抗洪成功提高一下朱衡和吕调阳的地位,也利用这个机会敲山震虎,好好敲打这些明里暗里施加压力的大臣们。   却根本没想到,皇帝这一动作就是大手笔!   他居然只用了这一箩筐折子还有那一纸薄薄的名单,就斩杀了自作聪明的京兆尹刘知丰和工部右侍郎余嘉定,还把这些自命不凡、鬼怪难缠的大臣们吓了个半死,治得服服帖帖!   就这一手,别说自己做不到,就连先帝隆庆皇帝,也根本做不到!   隆庆皇帝在朝堂出现不同意见进行廷议的时候,多半都是和稀泥,基本上最后都是听首辅和内阁的。但很明显,今天皇帝问了兵部尚书、礼部尚书、刑部尚书,就是没有问他这个首辅的意见。   张居正这才想起,前段时间皇帝和太后主动去看内阁议政处慰问,表面上给足了自己面子,而实际上相当于给自己打了一剂强心针,让自己无论如何要把这些朝臣们稳住。   而且,前几天,自己三次求见皇帝都吃了闭门羹,皇帝昨天解释是憔悴得没法见人。实际上,皇帝早就想好了,就是让自己作为挡箭牌,去挡住朝臣们的压力,为朱衡和吕调阳的合围争取宝贵的时间!   原来自己和这些朝堂上的大臣们,只是皇帝的一个棋子而已!这个只有十八岁的年轻皇帝,实在太厉害了!   皇帝仍然凛然着神色,看上去没有一丝喜怒哀乐。直到文武大臣们三叩九拜完毕,他才对冯保使了一个眼色。   冯保会意,高叫了一声:“退朝!”说完扶着皇上站起身来,迈步出了大殿! 第五十章 人生初见若晴天   朝臣们安安静静地低着头,等着皇帝走出很远,才纷纷站起身来往外走,很多人都在不约而同地做着一个动作,掏出手帕来擦着额头和脸上的汗,一边擦一边自嘲自弄地相互打着哈哈:“这个天气,太热了哈!”“就是,太热了!”   刚才在皇帝拿起名单时就小便失禁的那位大臣,满脸尴尬地把自己湿透了的袍子提起来,踮着脚尖快速跟在了向外走的人群里,迈出了门槛,却弄巧成拙地绊了一下,也顾不上什么尊严,仍然提着袍子低着头快速向前走,在下到宫外台阶最后一层的时候又绊了一下,引来了身后无数的窃笑声。   ……   冯保扶着皇帝出了大殿,一直向前走,他也不知道皇帝要去哪儿,也没敢问,皇帝刚才在朝堂上显露出来的霸王之威也把他彻底震撼住了。   原来总是觉得皇帝在登基前就开始隐隐有王者之风,直到今天,才对此有了更为深刻的体会。但是明显感觉得出来,皇帝现在的心情大好,走路都比往常要轻快很多。   犹豫了半天,冯保正在想如何张嘴问一声,就这么沉默地走着,也太尴尬了。没想到皇帝却开口了:“大伴儿,去御花园走走吧。”   “是!”冯保欢喜地答应一声,领着皇帝来到御花园。园中奇石罗布,佳木葱茏,亭台楼榭和彩石路面,将花园布置得情趣盎然。   朱翊钧记得穿越后第一次来这儿,是在三让其位之后,从乾清宫回到东宫,匆匆走过这里,都没来得及欣赏这里的景色。如今快一个月过去了,今天终于能够放松心情,在这里好好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让冯保和卫士、太监们都在后面远远地跟着,一个人背着双手,在花园里绕起圈来。   这时候已经到了七月份了,正是艳阳高照,但御花园里都是古柏老槐,显得郁郁葱葱,时有微风拂来,感觉非常凉爽。   前面是一片草地,被几块特别大的石头环抱着,他兴致盎然地踱了过去,看见两个大石头中间有一个像平板一样的石桌,上面摆着一些艳丽的图案,当下被吸引住了,走过去看了看,问身后的太监们:“这是什么?”   “回皇上的话,这是风筝!”   “风筝?”   “对,这是李太后这段时间带着两位殿下来这游玩时留下的,因为嫌每天都带来带去的麻烦,就暂时寄放在这,只要来了拿出来就能玩,遇到雨天的时候,再放到屋里去。皇上若是不喜欢,臣等这就把它们撤了去?”   “不用!”皇帝一摆手,“既然是母后放在这儿的,就在这儿放着吧,朕就是一问!”   话一说完,他拿起一只风筝在手里把玩起来,玩风筝已经是很小时候的记忆了,不过这个风筝还确实糊得很漂亮,手里的这只风筝图案是一只大燕子,龙骨和两翼都设计得很好,要是飞起来一定很好看。   眼见风筝漂亮,他也忽然来了兴致,抬起头来看了旁边的冯保一眼:“咱们也放一个玩玩?”   冯保笑了:“难得万岁爷有雅兴,今天正好有风,放一个玩玩!”说完把线盒放在皇帝手里,然后从皇帝手里接过风筝,用手指了旁边一个小太监一下,那个小太监会意,接过风筝就向前跑去。   朱翊钧想到自己小时候放风筝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都是自己拉着线拼命奔跑,才能够让风筝获得足够的起飞速度,这下可好,省了很多力。于是拿着线盒,很轻松地向后退着,没过多会儿,正好又是一阵风吹过,风筝徒然而起,越飞越高。   “哈哈哈!”看着手里的风筝越来越高,而且随着自己的移动而左右晃行,朱翊钧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如果掌控这个国家也能象放风筝这么简单就好了!   正想着,一阵男女的嘻闹声突然从侧面传来:“快快快,快用你手里的网!对,向前撒向前撒,哎呀!它就要跑了!你俩怎么这么笨啊!”   三个人从旁边猛地窜出来,撒出一张网来,朱翊钧吓了一跳,急忙松手闪避,结果手松开了,人却没闪开,“呯”,和三个人最前面的那个人结结实实地撞了个满怀!   “你是?”   他揉了揉胸口,张大眼睛一看,居然是一个绝世无双的美女!   他一下看得呆了!   旁边的冯保也吓了一跳,急忙过来护卫,但一看旁边两个人,不由得笑了,摇了摇脑袋,停下脚步站到了一边。   而朱翊钧这时仍在呆呆地站着。这个少女太清纯了,身上也是一副男装打扮,全白色的紧致长袍,盘着头发,但是没戴帽子。状似明月泛云河,体如轻风动流波。   这个少女看见皇帝也是一愣,可能因为皇帝把她撞疼了,嘟起了嘴。阳光正照在她的脸上,目若秋水,明眸皓齿,惊如天人一般,看得他完全缓不过劲儿来。即便是神仙姐姐下凡,也不会有这么清丽脱俗的美。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没有什么会比这更美了吧。   那两个让冯步看了也无可奈何的人,正是皇帝的两个弟弟,朱翊镠和朱存孝。刚才他们三人正在张网捕蝶,一只美丽的蝴蝶被他们撒出的网捕住了,正在皇帝旁边的草地上扑打着翅膀。   朱翊镠和朱存孝眼见捕住了蝴蝶,也根本顾不上碰到了谁,径自过去一人抓住了网的一头,大笑着嚷嚷着:“抓到啦!抓到啦!晴天姐姐,还是你厉害哈!”   原来这个女孩叫晴天,听上去好象有些耳熟啊。   两个小家伙这时才看到了朱翊钧,不禁吐了吐舌头,但仍然开心地叫唤着:“皇帝哥哥!你也跟我们一起来玩吧!”   可皇帝仍然站着没动!   女孩听到了“皇帝哥哥”的称呼,不由得也是一愣,也吐了吐舌头,偏着头,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呆愣住了的九五之尊。   看到她的眼睛一动,就像一汪盈盈秋水被风吹皱了,朱翊钧这才回过神来,却完全没有理会那两个小兄弟的问题,目光仍然眷恋在眼前这位绝美少女的脸上,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你叫晴天?”   “对呀!”少女的神色没有任何的恐惧,就这么站着,她也有些发愣,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和皇帝对撞得有些猛了。   还是冯保机灵,看见小哥俩儿还蹲在地上,自顾着把网用手搛严实了,怕蝴蝶跑出来,一把拉起他俩,来到朱翊钧的身边,又一拉晴天的袖子,拉了一下竟然没拉动,再使劲一拉,终于把这个姑娘给拽清醒了些,几个人“扑通”一下给皇帝跪下了。   “晴天?”皇帝嘴里嘟哝了一句,眼睛却象和少女的眼睛连着一条线一样,虽然少女给自己跪下了,但现在两人的眼睛仍对视着,根本脱离不开。   梅子黄时日日晴,小溪泛尽却山行。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宵。   风日晴和人意好,夕阳箫鼓几船归。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还有什么描写晴天的诗句能形容出这位少女的美么?不能,即便有再多,也是不能,或许只有苏东坡这最著名的一首《饮湖上初晴后雨》。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要是能和她一起于初晴之日泛舟于西湖,该有多好。   正想着,冯保适时在一旁提醒:“对啊!皇上!你可能前段时间太忙了,忘记了吧。那天陈太后仙去的那天,交待的除了善待张贵妃和朱存孝殿下外,还有一件事,就是让张贵妃的小妹妹晴天入宫服侍李太后。这位,就是晴天!”   “哦!”朱翊钧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回事,当时陈太后还是拉着自己的手说的这番话,当时也确实说的是“晴天”这个名字。   原来她就是陈太后大伯的小孙女,如果从陈太后这边论,自己应该叫她妹妹,如果从朱存孝这边论,她竟然还是自己的小姨。   不过看来母后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从朱翊镠和朱存孝都管她叫姐姐就能看得出来。想到这,他一挥手:“起来吧,这都是自己人!”   三个人站起身来,朱翊镠和朱存孝仍然兴高采烈地拿着网向晴天炫耀。   皇帝却突然想起什么,抬头一看,风筝早飞远了。急忙一跺脚,下意识地叫了一句:“快去追!”   可是,风筝没了根,就象断了线一样,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哪里还追得上。看着一帮太监们故作姿态地拼命向前跑去,朱翊钧气得笑了,对冯保往回扬了扬手:“行了,肯定追不上了,让他们回来吧!”   想到自己难得象今天这样有空闲来这放了放风筝,好容易找回了一些儿时的感觉,居然被这三个家伙一股脑儿全给搅和了,他心里有些不高兴,黑着个脸,没再继续说话!   朱翊镠和朱存孝这时已经轻轻地把蝴蝶捉了出来,用手慢慢捉住了它的翅膀,然后把它放进晴天手中的一个空玻璃瓶子里,用木头塞子盖上,然后大声地说道:“姐姐你看,这个正好放进母后给你的西域琉璃瓶子里,真好看!皇帝哥哥,你说呢?” 第五十一章 眉目轻传皆是情   这不是最普通的玻璃么?怎么又成了西域的琉璃了?朱翊钧有些想笑,但没笑出来,想一想也对,明朝的工艺应该还不会制造玻璃,这应该是由国外流传进来的。   看到皇帝一直没说话,估计是生气了,冯保急得一拉那两个小殿下的袖子,两个小殿下这才回过头来。   只见冯保伸出一个手指,指了指天空中的风筝,然后向皇帝的方向努了努嘴,对他们俩轻轻说了一句:“你们两个小捣蛋儿,把皇上的风筝撞跑了,没看见皇上都不高兴了,还不快快给皇上认错儿!”   两个小魔王这才发现皇兄一直黑着脸不说话,这才意识到把事情严重,急忙跪下:“皇兄息怒,弟弟们是不小心撞到皇兄的。确实刚才跑得急,没有看到皇兄,请皇兄宽恕!晴天姐姐,你就别站着了,快跪下求求情啊,皇兄没准就不生气了!”   听到这,朱翊钧的气早就消了一大半,等着这个水灵灵的清纯少女主动向自己认个错,就不和他们计较了。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这个少女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竟然没有跪下,而是一把从朱存孝手里拿过了那个玻璃瓶子,向前走了一步,也没有叫皇上,也没有行礼,直接把瓶子递到了皇帝的手里。   “这个,给你!”   皇帝当时就是一愣,可少女好象浑然不觉,迎着他的目光,径直说道:“饲养一个活物,看它呼吸、雀舞、安静,不比牵着一个纸糊的风筝更有趣吗?你可没有吃亏啊。”   说完偏了偏头,静静地看着皇帝,用着一种狡黠的微笑,两只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弯成了弯弯的两道月牙,却不经意向外透着让人迷醉的光。   朱翊钧看着眼前胆大心细、不卑不亢的狡黠女子,不由得笑起来,本来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会儿却已经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刚才看她有些无礼,本想继续刁难一下她,没想到她却回答巧妙,用捕到的蝴蝶说服自己,算是换回了远去的风筝。这才发现这个少女无比清纯的外表下面,其实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心。   不由得摇了摇头,接过她递过来的瓶子,在阳光中仰起来看,发现蝴蝶已经在瓶中安静下来,时不时扇动一下翅膀。   这只蝴蝶确实很漂亮,彩色纷呈的翅膀在阳光下泛着晕彩,尤其是扇动翅膀的时候,翅膀内外的颜色还不一样,显得特别的绚烂。   晴天忽然一下又把皇帝手里的瓶子抓走了,然后居然又把悬挂在他腰间的匕首抽了出来!   这一下,纵然是皇帝,也被着着实实地吓了一跳。   站在太监身后的卫士们迅速看到了晴天的这个危险动作,急忙用手扒开太监走到里圈来。   冯保也是大吃一惊,一闪身就来到了皇帝的身边,左手已经是一个掌刀的动作,虽然也知道不至于此,但如此近的距离,而且晴天来的时间也短,不是知根知底,所以必须有所防范。   就在这一片杀气腾腾中,晴天却好象浑然不觉。她拿起匕首在瓶子的木塞子上使劲旋转起来,看来是想钻一个洞,却没想到这把匕首居然特别的锋利,只轻轻地在木塞子点了一下,就迅速地凿开了一个小洞。   “噢”,晴天发出了一声轻呼。   朱翊钧这时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冯保的肩膀,让他和卫士们放心退下,一手帮着晴天抓住了瓶子,“你得当心!这把匕首可是非常锋利!”   这把短刀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在上书房的物柜里发现的,后来问冯保说是先帝的心爱之物,别名“七星宝刀”。刀身非常锋利,他专门用头发试过,真正的吹毛断发。刀鞘上还镶嵌有七颗宝石,非常好看。他看到后就特别喜欢,一直别在腰里。   冯保和卫士们识趣的退下了,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这才迅速缓和下来。   他轻轻上前一步,又伸出另一只手帮着晴天握住匕首,在刚才钻出小洞的那个地方轻轻用刀尖旋转了一下,就钻出一个规整的小洞来,然后看了一眼晴天,意思是还需要不需要再来一个。   她眼里带笑了点了点头,他就帮着她又钻开了一个小洞,再旋转了一下,成为左右两个规整的气眼。   晴天好象也很意外皇帝居然能够猜到她心里的想法,脸红了一下,一下又将匕首插回皇帝腰间的刀鞘里,然后双手捧着瓶子递给皇帝,“这回再给你,这样,蝴蝶就能真正存活下去了,能真正的呼吸、雀舞、安静休息了。”   果然,瓶口钻了两个气眼,刚才已经沉闷下来的蝴蝶又扇动起了翅膀,在阳光中欢快地舞蹈。   朱翊钧看了看蝴蝶,又看了看脸色微红的晴天,都是那么的美,不由得心驰神往,如果每一天,都象这么美丽该有多好。   晴天!多好听的名字!真希望每天都是这样的晴天!每天都能见过这样清丽脱俗却又聪慧狡黠的晴天!   “好好好!这个活物我收下了!谢谢你哈!你们兄弟俩也别跪着了,继续和你们的晴天姐姐玩去吧,要是再撒网的时候也别再撞着别人了,你们要捕捉的是蝴蝶,可不是人啊!”   话一说完,他哈哈大笑,吩咐摆驾回宫。   只是心里仍然记得刚才晴天与自己撞个满怀,忽然从自己腰间一下掏出匕首,还有自己握着她的手在瓶盖上钻孔的场景,一幕幕就象电影一样在脑海里浮现。   他很想回头再看晴天一眼,可他不能,只能径自向前走去。   前面是一处由两棵古树构成的拐角,拐弯的时候,他借着眼角的余光往回看了一下,晴天已经和两个弟弟又嘻闹着跑走了,看见她飘起的衣角,在阳光下闪亮。   只是她的脚步越跑越远,好象把自己的心也全都带走了。   在这明媚的晴天!   不知道何时能够等到下一个晴天,我们会再相见?   会是明天么?希望明天会是很好的太阳,一定会的!   ……   回到乾清宫,没过多会儿,就到了午饭时间,朱翊钧一人在偏殿用午膳,一边吃一边笑,还把那个装有蝴蝶的玻璃瓶子放到了桌前,一边吃一边看。   冯保在一旁看着,心里有一些感触。   那天皇帝发现了御膳房做了节约单子以外的菜后,自罚整整一天没有吃饭,震动了整个皇宫。   也正是从那天起,从皇宫到亲王府,到各位朝廷重臣的家,再到一般官员和京城百姓的家,节约令得以一以贯之地执行。   所以,冯保和张居正在这一点上有认识不一致的地方,冯保并不觉得皇帝能在此次抗洪中大获全胜、建立起绝对权威的主要原因是去慰问张居正。   恰恰相反,这些都是日常积累的结果,本源其实来自于一件小事,就是那天皇帝的自罚禁食。这才是皇帝今天敢于在朝堂上震慑群臣、铁血强权的重要原因。   以身作则,方能取信天下。正因为如此,这些难缠的大臣们才能在今天的朝堂上真正信服皇帝。   感觉皇帝今天有一些奇怪,他也没让这个“大伴儿”坐下一块陪着他吃,也没有派人去请李太后来共进午膳,就自己一个人边吃边看着那只蝴蝶。   不过冯保对自己倒也不介意,虽然对于今天的午膳,他其实很是动了一番心思的。他提前让第一御厨王艺茂作了精心的准备,菜系都是节约单子内的,但是都是根据皇上喜好的口味而来。   比如那个“千珍罐”,也就是皇帝私底下把它称作“佛跳墙”的那道菜,原来是将海参、鳆鱼、鲨鱼筋、肥鸡、猪蹄筋共烩成一道,这是在节约单子之外的菜。   但冯保今天特意让王艺盛选取了上好的豆腐、竹荪、笋片和鲜蘑,也烩成了与原来口味差不多的菜,却是纯素,没出节约单子的束缚。   但是皇帝好象并没有吃出什么不一样来,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那个蝴蝶瓶子上。看着他有些痴迷的眼神,冯保好象一下意识到了什么。   记得李太后说过,等抗洪之事平定之后,就帮皇帝海选皇后。看来是时候了,而且看他这个样子,就肯定是心里有了中意人选了。   这就是一见钟情么?   他并不知道,皇帝其实还看上了明清、明澈两姐妹,甚至还有他的属下,辣美神探朱雀!当然他的判断也有很准确的地方,现在朱翊钧的心里,虽然也装着其他人,但此时此刻,几乎全是晴天!   如果皇上真的喜欢这个女子,那么还真需要多方打听一下,至少确保她绝对可靠才行!   不过,冯保这段时间隐隐约约地听说,李太后之所以极其宠爱朱存孝,其实并非完全因为觉得亏欠张贵妃,而就是因为这个晴天!   李太后其实疼极了这个晴天,甚至向朱存孝隐瞒了这是她亲亲小姨的真实身份,而让朱翊镠和朱存孝都管她叫姐姐,无形中已经把她当作女儿看待了。   算算真差不多,这个晴天看着也就十六岁左右,实际上比她的亲姐姐张贵妃小上一轮,现在正是二八豆蔻的大好年华,比十八岁的皇帝略小一点儿,的确是十分合适。   想到这儿,冯保轻轻叫过一个太监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那个太监领命而去。却就是这一个动作,让刚才全神贯注盯着蝴蝶瓶子看的皇帝突然惊醒过来。 第五十二章 怅然若失蝶儿去   他看了看冯保,意识到自己刚才走神了,不禁自嘲地笑笑,继续拿起勺子喝起罐子里的汤。   “嗯!这个味道不错!”皇帝这会儿终于在“全素千珍罐”中喝出了不同,拿起勺子又吃了好几口,最后还轻轻拨动一下里面的食材,看看都有什么。   “大伴儿!这是你特意为朕准备的吧?”他一下子回过味儿来,也一改今早朝堂上的严厉形象,满脸是笑地问着冯保。   “皇上圣明!臣只是略作准备,不一定全合皇上的味口。”冯保心里一喜,但嘴上还是尽可能谦虚。   “呵呵,有心啦!朕知道,这个‘千珍罐’应该是在节约单子之外的菜品,但刚才朕仔细看了看,这里面都用的是素菜食材,豆腐、蘑菇和竹笋,调出的味道与原来的‘千珍罐’差不多,甚至更为鲜美。多谢大伴儿,这个情朕领啦!对了,你也坐下一起吃点儿啊!”   “多谢皇上!”冯保一拜到底,心里比打翻了蜜罐还甜。   “有酒么?”皇帝突然笑着问了一句。   “有有有!前几天正好山西巡抚乔如林送来了十多坛封存多年的‘竹叶青’,皇上您要是有兴致,臣陪您小酌几杯?”   “好啊!小酌几杯!今天正好是大晴天,天气好,心情也好!”   不一会儿,二十年窖藏的“竹叶青”就摆在了桌上,冯保把封盖起开,顿时一股清香入鼻,满室留香,真是酒未沾唇香自醉,闻得淳美尽无忧。   看得出皇帝今天的心情大好,冯保一直在频频举杯,不过他最近发现少帝酒量很大,而且年纪轻轻已经学会品酒,这一点倒是比先帝隆庆皇帝要强得很多。   皇帝心情愉悦地和冯保碰着杯,不过好象想着其他的事情,他还是留有余量,没把自己往烂醉了喝,喝到最后主动提出不喝了。   冯保安排太监带着他先回寝宫午睡一会儿,让阿珠和小倩简单为他漱洗一下,脱衣躺下。   小倩有些脸微红的看着皇帝又喝了不少酒,当下有些心疼,又想起了昨晚的那场激情欢爱,心扑通扑通地跳,却是碍于阿珠在身边,也不好一下支走她。   两人手忙脚乱地服侍他躺下,却看见他手里始终抱着那个装有蝴蝶的瓶子,抢了半天终于抢了过来,给他放在了床头,然后轻轻关上门出来。   出来的时候,小倩特意走在后面,轻轻叹了一口气,心情希望皇帝能够再次听见。可是这一次,他没有再醒过来,也没有借机让自己再留下,甚至都没有看自己一眼。看来这回是真的喝醉了,她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悄悄把门带上了。   她没想到,这一声带上门的声音倒是让他惊醒了,他抬头迷糊地看了一下,却是什么也看不清,只是下意识地把放在枕边的蝴蝶瓶子又抱在了怀里,然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双手还那么紧紧抱着那个瓶子。伸出右手使劲揉了揉眼睛,看看屋外好象已经天黑了。不由一惊,很快清醒了,一屁股坐了起来,再看屋外,天色已经是傍晚了,走廊内已经掌上宫灯了。   他急得一拍自己脑袋,本来就想中午小睡一会儿,下午再去御花园看看晴天他们是不是又在那儿的。谁想这一睡就是一下午,现在天都黑了,他们要去的话肯定也早散了。   急忙起身,叫了一声:“来人!”门外守着的阿珠和小倩连忙进来,先把灯掌上,小倩柔柔地问了一句:“皇上,您醒了!”   他使劲晃了晃脑袋,问了小倩一句:“朕这一觉睡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小倩一边帮他披上衣服一边说道:“您已经睡了快三个时辰了,现在已经是傍晚,快到用晚膳的时间了!”   糟糕!全暗自在心里后悔,把手里的瓶子递给阿珠,自己开始忙乱地主动穿衣服。   “您慢点儿!不着急!”小倩服侍他把所有衣服穿好,最后还给他理了理领口上的纹路。   他却心里着急,站起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想起好象落下了什么,“咚咚咚”走回来拿。看到阿珠手里的蝴蝶瓶子,一把抱过来,继续往外走,可是他忽然发现不对,瓶子里的蝴蝶好象不动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阴沉着脸瞪了阿珠一眼,把手里的瓶子放到了点着灯的桌子上。   “臣妾不知,臣妾只是刚刚从皇上手里接过这个瓶子,还没来得及细看,皇上就又抱了回去!”阿珠吓得急忙跪下,磕头不止。   他弓着身子,把瓶子放到灯下细看,彩蝶已经平躺在了瓶底,任由怎么晃都不再动弹了!   “怎么会这样?”他当即悲恸欲绝,感觉欲哭无泪,大声叫喊着:“怎么会这样?”   这下着实把阿珠和小倩都吓坏了,她俩跪在了一起,满脸流泪,不知所措。   足足大叫了好几声,看着她俩啼哭不止,他才稍微平静了一些。   仔细想想这还真不是她俩的过错。阿珠刚刚从自己手里接过去,即便是她不知道堵上了气眼,蝴蝶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气绝身亡;至于小倩,就更不可能了,她从进屋就一直在帮自己穿衣服,连瓶子都没碰过。   看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自己醒过来的时候,蝴蝶就已经死了。对,肯定是这样,因为那时自己是躺着抱着瓶子的,蝴蝶即便死了,也是贴在立壁上,看不太出来。   看来杀死蝴蝶这只美丽信使的凶手,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一定是自己抱着蝴蝶瓶子睡着了,没有意识。两只手堵住了那两个气眼,这一下睡过去的时间又长,足足睡了有三个时辰,蝴蝶哪里还有得命在!   他气急攻心,强忍着眼泪,抱着瓶子就夺门而出。   身后的阿珠和小倩急忙站起身来,在后面拼命追赶:“皇上,您怎么了?您要去哪里?卫士!卫士!快跟上皇上!”二女哪里撵得上皇帝,但是看到玄武和朱雀已经从院外疾赶过来,跟紧了皇帝,这才略微放心,和一帮太监在后面继续追赶。   此刻,皇帝心里已然后悔万分,就这么抱着瓶子一直向前跑。   晴天!你在哪里?我对不住你啊!我把你送给我的蝴蝶弄死了!   你还说让我一直养好它,让它成为一个真正快乐的活物,真正存活下去,呼吸、雀舞、安静。可是,我太没用了啊,这才短短一会儿,就把和你再度相见的信物毁于一旦,我太混蛋了,我为什么中午要贪图那一口“竹叶青”呢。   跌跌撞撞地赶到了御花园,来到那块大石围成的草地中间,石桌上仍是有几块小石头压着几只风筝,可是晴天根本毫无踪影。   他颓坐在地,仰天长叹:“晴天!你在哪儿呢?”   卫士、太监、阿珠和小倩都赶来了,看到皇帝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呆坐在草地上,眼睛里似乎还有泪光,当下就呆住了,却不敢打扰他,只能站在原地。   阿珠和小倩走近皇帝想把他扶起来,他却一招手:“你们都离我远一点儿!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小倩刚想说话,被阿珠一把拉住了赶紧后退,卫士和太监们也都散开了去,远远地看着他。   他神情恍惚地呆坐着,有时不甘心地晃一下手中的瓶子,希望蝴蝶能够再活过来。可是不论他怎么晃,蝴蝶仍然像一片干枯的树叶一样贴在瓶底,再也不象上午那样翩翩起舞,流光溢彩了。   “起来啊,快起来!”就象中了魔一样,嘴里默念着,他甚至把木塞子拧开了,用手指去拨弄它。但它始终沉睡着,再也醒不过来了。   呆坐了很久,他才缓缓坐起身来,象失了魂一样,两眼呆滞,低垂着头,慢慢走回寝宫。   大家都不敢上前打扰他,默默地跟在后面。冯保这时也闻讯赶过来了,看到皇帝手里捧着的瓶子,心里已经明白了一大半,但是他也不敢上前搭话,只是离皇帝稍微近一些,默默地在后面跟着。   朱翊钧直到迈入寝宫的时候,才看到后面跟着的冯保。   冯保本想提醒皇帝该用晚膳了,但看到他这副模样估计也没什么心情,正在犹豫的时候,皇帝突然回头问了他一句:“大伴儿!明天上午我们也去御花园捕蝶吧,能捕到吧?”   冯保先是一愣,继续很快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急忙点头,用手接过了他手中的瓶子:“能捕到!皇上!臣这就去准备网具!明天上午,臣陪您一起去,一定能捕到!”   听着冯保斩钉截铁的声音,而且想到明天上午捕蝶的时候没准能够再碰见晴天,皇帝心情好了些,露出了一丝笑容。   一想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今天碰到晴天和两个弟弟,是在上完早朝之后。所以明天如果在见到她之前逮到蝴蝶就好了,于是微笑着对冯保说道:“明天咱们应该没什么事吧,要不就不上早朝了。咱们早一点儿去御花园,吃完早膳就去!”   “是!臣这就让他们去准备!皇上!天色已经晚了,您是不是该用晚膳了?” 第五十三章 念她何负痴女心   “噢!”他这才想起来自己都没有顾得上吃晚饭,不由得一笑,向冯保挥了挥手:“朕知道了,你先去准备蝶网吧,多准备几个。一会儿让他们带朕去偏殿用膳就行,你准备好了再来告诉朕一声!”   “是!”冯保把手里的瓶子递给阿珠,应声走了。   有些木讷地看着冯保走远,想到终于可能有办法弥补,他的心才慢慢放下了,这时肚子里“咕咕咕”叫了起来,有了饥饿的感觉,正想往偏殿方向走,看见朱雀向前走了几步,朝自己嫣然笑了一下。   她这是?   他猛地想起来这是朱雀和自己的约定,看来是米店那边有消息了,或者是明清和明澈两姐妹有了什么新动向。   他站定了几秒钟,没再看见朱雀笑,心里明白,估计是在院里的第一棵树下,于是点了点头,也淡淡笑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去,对太监们说了一句:“用膳去吧!”   ……   偏殿内,皇帝吃饭也吃得三心二意的,每个菜都只是三三两两的夹上几口,第一御厨王艺茂在旁边看着,有些干着急,他并不知道皇上今天没心情吃饭,还以为是自己火候没把握好。   没想到皇帝迅速看出了他的担心,笑着对他说了一句:“王大厨子,你别担心,朕今天中午吃得太好了,现在有些吃不下,不是你的问题。中午吃的那个素千珍的罐子,还有没有?要有的话给朕上一罐。”   “有有有!本想晚上给皇上换个口味来着,没想到皇上还是喜欢这一口,臣这就去拿。”   不一会儿,素千珍罐端上来了,朱翊钧轻轻舀了一勺汤在嘴里含着,终于感觉到了心里的一丝宁静。   又过了一会儿,冯保回来了,他朝皇帝耳语几句,说明天的捕蝶工具都已经准备好了,也安排了卫士和太监,让他们帮着一起捕捉。   皇帝点头,肯定了他的办事干练,然后嘉奖似地对他说:“大伴儿辛苦了!你坐下也吃点儿。朕已经吃好了,你不用陪朕,朕去院里遛一遛,再在上书房看看密折子,就准备休息了。你吃完也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辰时,咱们一起用早膳,然后就直奔御花园,好吧!”   “臣遵旨!”能够在皇帝不在的情况下,一个人坐在这里用膳,除非是太后,其他人还真没有这样的先例,这已经是莫大的荣幸。冯保有些受宠若惊,急忙点头,恭送皇帝出门后,才另外加了把椅子斜着坐下吃了几个菜。   上书房院外,朱翊钧把卫士和太监们都远远支开了去,一个人在院里转了转,然后在第一棵大树旁边停下了,他故意上下活动了一下身体,抻抻胳膊,踢踢腿,然后很自然的弯下腰,看见大树的树根旁边有一个石块,把石块轻轻移开。   果然,下面有一张不大的字条。   他将字条搛在手里,又在院里转了一圈,很快回到了上书房内,吩咐卫士把门关上,然后把纸条全部摊开在书桌上看了起来。   朱雀的字写得很秀气,字条的内容也很简单:“臣悉闻皇上借力斩杀京兆尹刘知丰,大快人心!大鸿米店后台一倒,已经显出败退迹象,目前虽在苦苦支撑,但为时不久。刘知广最近试图狗急跳墙,图谋暗害我等及明清、明澈两姐妹。妾一定尽力保全,请皇上放心!”   他看到这儿笑了,要说巧借折子的事情斩杀刘知丰,还真有些运气的成分,也是这个家伙太奸诈狡猾,连皇帝都敢骗,不杀他不行。   却没有想到,刘知丰这棵大树倒了,刘知广居然还能支撑,而且还想狗急跳墙,看来这些人这么多年利用大明国库资本买空卖空,积攒了不少财富,要不然也不至于胆大至此。   至于朱雀提到刘知广想偷施暗算,他倒并不担心,要说暗算偷袭,对于大内护卫和东厂来说,这是天天干的事情,尤其是象朱雀这样的顶级高手。所以刘知广他们这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鲁班面前做木匠活儿,只能是自取其辱。   想到这儿,他提起笔就在一张纸上写了起来:“已悉。务必小心,必要时以毒攻毒!”   写完后,把纸条折好,刚想叫一声来人,让他们把门外不远处守卫的朱雀叫过来,后来一想还是不妥,既然秘密进行,还是秘密返还的好。   原来皇帝,也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也是遵从明暗相济的规则才行。   他把写好的纸条搛在手里,先拉开密折抽屉看了看,空空如也。看来昨天的震慑群臣还是有效果的,一整天连个密折子都没有。他又在书架上拿了一本三十六计,然后迈出门去,在院里伸了个懒腰,又转了一圈,悄悄把纸条放回那块石头下面。   放好后,头也不回,拿着《三十六计》背着手就向前走去,被支开的卫士们和太监们远远跟了过来。   到了寝宫,阿珠和小倩服侍他洗漱完毕。他吩咐先不着急灭灯,让她俩先出去了。打开《三十六计》看了几页,心里始终惦着明天的事情,怎么也看不下去。   看了看《美人计》和《反间计》这两个原来最爱看的章节,也只是始终在看标题。再翻了一会儿,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小倩和阿珠见皇帝迟迟没有再叫他们,轻轻叫了几声“皇上”,皇帝没有答应,估计是睡着了,于是轻轻推门进去。   见他果然睡着了,二人悄悄把他手里的书接过来,放在枕头旁边,轻轻扶他躺下,给他盖上薄毯子,掖了掖肩膀,然后吹灭了灯,二人反身出来,把门带上。   小倩仍象昨天那样,故意拉在后面,把门带上的时候,又轻轻叹了一口气,但是皇帝仍然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当下有些心灰,这才两天,原来搂着自己如闹春的猫一样疯狂求欢的皇帝,怎么就突然变了呢。   下午在御花园里,看见他一个人颓坐在地上,很是让人心疼,想过去抚慰,他却冲自己和阿珠大吼,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还有刚才,他竟然呆呆睡着了,连自己轻声叹气发出的信号都听不见了,这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放在他桌上那只装在瓶子里的死蝴蝶?   他一定是看上别的女人了!   他是皇帝,看上别人也无可厚非,但他在心里帮我当成了什么呢?他说过要册我为妃的,他真的会这么做么?   男人,真是只是下半身动物么?只是把女人当作了泄欲之器具吧?那么我算他的什么呢,只是一时求欢之器具么?想到这儿,小倩不由得眼睛红了。   在前面的阿珠看见了,急忙问她:“小倩!你怎么了?”   “没事,刚才吹灭蜡烛的时候,不小心熏着眼睛了!咱们走吧!”小倩险险地遮掩过去,和阿珠一起回到皇帝寝宫旁边紧临的一间小房内,脱衣躺下。在轻轻把被子盖上的时候,她又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不对!你一定有事!”旁边的阿珠觉得不对劲,一把揪住小倩的耳朵,使劲把她拉了起来。   “哎呀!疼!你干嘛呀!”   “你一定有事瞒着我!是不是那些老太监们欺负你了,想找你去作对食?你一定要告诉我!”   “哪有啊!咱俩天天跟在皇上身边,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啊!”   “那是什么?你一定要告诉我!”   “好!我说!阿珠,你说皇帝值得我们信任么?”   “皇上?他原来还小的时候,天天玩玩闹闹的,但是亲政以后,几件大事情都处理得挺好的。除了有时有些不正经外,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啊!反正我现在挺信服他的!”阿珠说完,眼里有一种敬畏的神色。   “哟哟哟,羞不羞啊。你这么信服他,那哪天求他纳你为妃吧?”小倩一边说,一边伸手去刮她的鼻子。   “呵呵!纳就纳!我才不怕呢!”阿珠仰起了脸,虽然飞起了红霞,却是一副镇定模样。   “哈哈!”小倩笑着狠刮了几下,“我听别人都说你长得周正端庄,象菩萨一样,连皇上都不敢欺负你,没想到你完全表里不一啊。”   “你才表里不一呢!让你使坏!”阿珠一边说一边将两只手都向小倩的胳肢窝捅去,两个人笑着打闹在一起。   “说正经的!”小倩突然拉了阿珠的手,一起坐了起来,“咱们两姐妹天天一起服侍皇上,多少人羡慕咱俩,也怨恨咱俩!咱俩也每天没日没夜的,真不容易。说好了,以后不管谁发达了,真被皇上纳为妃子,或者被皇上赐婚出去嫁了大户人家,一定不要忘了好姐妹,好么?”   阿珠的眼睛也红了,与小倩抱在一起:“放心吧!你就象我的亲姐妹一样,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咱俩永远都是好姐妹!”   两人紧紧抱着,泪流不止。既是感叹,又是对今后的一种隐忧。   忽然,听见有人拍门的声音!二女急忙惊醒,慌张地问了一句:“谁?” 第五十四章 太后垂帘探二女   “是我!”   听上去是服侍李太后的王姑姑的声音。   二人面面相觑,急忙向外问道:“王姑姑!是您么?”   “是我!姑娘,开门吧!”   阿珠和小倩慌忙把衣服披上,拉开了门。门口果然站着略显富态的王姑姑。   “姑姑,你怎么来了,里面请吧!”   “不用了!你们俩刚才说话我都听见了!穿好衣服跟我走吧!李太后有请!冯总管一会儿也直接到太后那儿!”   “太后!”二女对视了一下,急忙穿好衣服,提着灯笼,跟着王姑姑来到慈宁宫。   ……   上书房院内,朱雀来到第一棵树下,看看四下无人,蹲下身子,移开石块一看,果然有皇帝回复的字条,迅速拿在手中,转身走了。   ……   王姑姑领着阿珠和小倩走进宫内,来到李太后念佛的香堂前,半蹲着向太后请安。   李太后慢慢站起身来,转过身看了她俩一眼。王姑姑走过去,在她身边耳语了几句,李太后点了点头,轻轻抬了抬手:“跟我来吧。”   说完轻启莲步,来到寝宫旁边一间僻静的屋子内,还把下人们都支开了。   二女感觉到有些诧异,不知道为什么把大家们都支开了去,房间里只剩下了李太后和王姑姑,这时冯保也匆匆赶来了,屋里就剩了他们五个人。   李太后吩咐将门关上,让大家都坐下。阿珠和小倩有些不敢,但又不敢不坐,只得半偏着屁股坐在椅子边沿上。   李太后先问了一句二女:“皇上今天还好吧?”   二女对视了一下,由小倩来作答:“回太后的话!皇上一切都好!只是前段时间操劳抗洪的事情,很少睡眠,您昨天和他饮酒庆功后,他昨晚和今天中午的睡眠,都好得多了!”   “嗯!”李太后点了点头,把身子转向冯保:“那就好!哀家听说他今天上朝去了,还小试了一下身手,把前段时间参奏朱衡和吕调阳的那些个大臣们惩治了一下?”   冯保躬身答道:“是!太后!皇上仅仅用了一筐折子和一个名单,就斩杀了犯下欺君之罪的京兆尹刘知丰和工部右侍郎余嘉定,还把其他背后参奏忠臣的朝臣们强烈震慑了一下。只是略一用力,就已树立了前所未有的绝对权威。当然,这些都是建立在抗洪功成的基础上。”   “嗯!这孩子是越来越有帝王风范了,不过我总是担心他还太年轻,遇事容易欠考虑,冯总管你有时间还是要多帮帮他!”   冯保“扑通”跪倒:“太后放心!太后和先帝对待冯保就象自己的亲人一样,臣也看着皇上从小长大。作为皇上的大伴儿,臣的文攻武略不及皇上万分之一,但臣一定全力保护和帮助皇上。”   “那我就放心了!”李太后说到这,又转过身对着小倩问了一句:“皇上今天下午还是泡在上书房里么?”   “回太后的话!皇上今天早朝后去了御花园,然后就一直捧着一只有蝴蝶的瓶子看。”   “瓶子?”李太后愣住了。   冯保悄悄瞪了一眼小倩,接过了话头:“太后!是这样,今天早朝上震慑群臣后,皇上去御花园散步,正好碰上了晴天、朱翊镠和朱存孝二位殿下在花园里捕蝶。”   “哦?是么?后来呢?”   “皇上一时来了兴趣,放了一只您平时带他们玩的风筝,他们三个正好从侧面出来,撞到了皇上,把皇上的风筝挣飞了,还是晴天聪慧,将捕到的蝴蝶放到瓶子里,送给皇上,说了一句活物比纸糊的风筝强,打消了皇上的怒气。”   “哦!是这样!晴天这个丫头,确实比较精灵。”李太后笑了,但还是闪开冯保,将眼睛望向了小倩:“你刚才说他一直捧着那个瓶子看?”   小倩不由得紧张起来,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来。   还好冯保有意替她遮掩,仍然笑着对太后说:“回太后的话!皇上可能是觉得瓶子里的蝴蝶漂亮,所以一直捧在手里,后来午膳喝了些酒,结果午睡时不小心捏住了瓶子的气孔,把蝴蝶闷死了。所以皇上有些于心不忍,让臣准备了网子明天上午亲去园里捕几只。”   “还准备亲自去园里捕几只?”太后一皱眉头,发出了惊讶的质问,但她转念一想,很快明白了这里面是什么回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就没有再问。   场面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大概过了足足有半柱香的功夫,李太后才象作了决定似的抬起头来,脸上开始透出一种坚毅神色。   只见她很快恢复了脸上的微笑,侧过脸来对着阿珠和小倩浅笑着:“哀家刚才听王姑姑说,你们两个小妮子准备等着皇帝册封你们为妃呢?”   这一问把阿珠和小倩吓了一大跳,连一旁的冯保都瞪大了眼睛。   阿珠和小倩急忙跪下磕头:“太后饶命!我们两个是相互打趣,闹着玩的,请太后饶恕!”   李太后哈哈大笑:“好了!起来吧!哀家知道你们是闹着玩的。不过你们两个一直比较忠实可靠,也算机灵聪明,要不然也不会让你们跟着皇帝一直跟到现在!”   二女连忙磕头,然后站起身来,垂手立在一边:“多谢太后大人不记小人过,多谢太后成全!我二人一定尽心用命,不负皇恩!”   李太后又是哈哈一笑:“其实别看你们两个身份卑微,人品还很不错!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哀家刚入王府的时候,也是婢女出身,和你们一样!哀家答应过皇儿,等这段时间抗洪的事情踏实下来,就替他海选皇后与妃子。如果不论出身,你们两个倒是不错的人选哈!”   “太后!我等卑微之人不敢奢望,只是玩笑而已,请太后不要怪罪!”二女听到太后这么说,又急忙跪下。   李太后把她们一一扶起,换了个口气:“也是!如果你们日后真的成为嫔妃,又会吃多少苦,如果生不出孩子,或者在后宫这些你死我活的斗争中稍有不慎,就会被打入冷宫,饥寒交迫而死。这嫁入皇帝家,看上去风光无限,实际上却是滴滴血泪啊!”   李太后说到这儿,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种种经历,有些长吁短叹,进而说道:“所以,不如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把你俩嫁到大臣或者大户人家去,做一个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那样的话,就会日日享福了!”   “多谢太后考虑周到!一切听从太后作主!”   看到二人态度端正,李太后高兴地站起身来,在她俩肩膀上拍了一下:“那就这样说定了吧,哀家先应下你们了!不过……”   她话峰一转,很快说出了另一句话:“如果有外邦的王子、大汗什么的,看上你们了,想与我大明合亲,你们两位愿不愿意去呢?就象当年的昭君出塞一样!”   “我俩……”小倩和阿珠停顿了一下,相互对视一眼,阿珠壮起胆来答道:“只要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不是忍气吞声的小妾,就行!”   “哦?看不出我们这两个丫头还有些骨气!也是,如果是小妾就太受气了,哀家这就算答应下你们了。以后给你们找一个大户人家或者是外邦王子作婆家,而且必须当正室夫人!”   “多谢太后成全!”二女跪倒磕头谢恩,小倩的心里本来有很多话想说,她想说她不怕皇宫里争斗,她想给皇上当妃子,但事已至此,再说肯定就会被逼得说漏了嘴,搞不好还得掉脑袋,只能点头答应,叩谢太后恩德。   “好!我和大总管还有几句话要说!你们两个先回去吧,一定要尽心照顾好皇帝!”太后发出逐客令了。   “多谢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二女告辞出来,王姑姑一直把她俩送到慈宁宫门口。   李太后象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轻声和冯保说着什么,冯保一边听着,一边睁大了眼睛,但还是不住的点头。   ……   这天一大早,朱翊钧就睁开了眼睛,看见天已经大亮了,急忙坐起身来,向屋外叫了一声:“来人!”   阿珠和小倩早已经站在门外守候,听到皇帝呼唤,急忙答应一声,推门进来,帮助皇帝洗漱。   皇帝皱着眉,问了小倩一声:“昨天说好了辰时叫醒朕的!怎么没叫?朕最近有些贪睡,现在是不是已经很迟了?”   小倩笑了,仰着头看着皇帝的脸:“万岁爷!现在还没到辰时呢,不过现在已经过了夏至,所以天亮得越来越早了而已。”   “噢!还没到辰时,那就好!是朕不对,错怪你们了!那咱们赶紧用早膳去吧。朕都饿了!”说完没等阿珠给自己擦完脸,拔腿就向外走,二女又是帮忙穿衣,又是合领子又是系扣的,走出大老远才帮他收拾停当。   到了偏殿,冯保已经等在这儿了,他先走过来向皇帝汇报东西和人员已经准备好了,用完早膳后可以随便出发。   皇帝点点头,坐下就吃,没一会儿就吃完了,拿起方巾抹了抹嘴,站起身来就向外走。冯保急忙闪身走在前面带路。 第五十五章 众里寻她千百度   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御花园。   说来也怪,刚才醒来的时候还是阳光明媚,可是用完早膳这一会儿,竟然一下阴了天,天空瞬间变得阴沉沉的,好象马上就要下雨的样子。   要是下雨,这蝴蝶肯定就捕不着了。   不会这么背吧!他在心中乞求开了,老天爷啊!你不会这么狠心吧。好歹我也是天子啊,既然是你的儿子,如今他想要见到喜欢的女子,就给个面子吧!   也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听到了他的恳求,总之雨没下下来,天也没放晴,总是阴着。   选了一个花朵相互集中的花坛,一直等着蝴蝶的出现,可是怎么等也不来,倒是看见了很多的蜻蜓,在半空中盘旋着乱飞。   没办法,他只能手持着一个木杆套圈的网兜,呆呆地站着发愣。   蜻蜓越来越多,空气中雨的气息也越来越浓厚。冯保向前迈了一步:“皇上,这天眼看要有暴雨要下,这个季节也正好是雨季,天说变就变,咱们要不明天再来捕蝶吧?”   皇帝听了他的话,无奈地往回走,不过才走出几步就停住了,抬头看了看天,毅然了脸色:“先不回去,等雨下了再回去!”   冯保拿他没办法,唤过两个小太监来,让他们赶快去准备雨具。   皇帝有些垂头丧气地一屁股在花坛旁边坐了下来,看看乌云密布的天空,又看看在风中摇晃的花朵,兀自愣愣地发呆。   冯保轻轻晃了晃脑袋,正在想如何才能把昨天太后交待的慢慢说给皇帝听。本来老天爷挺帮忙的,突然就天阴下来,还准备下雨,可是真没想到皇帝正要往回走的当口儿,这个拧劲儿又上来了,这下没人能劝得住。   正在这时,只见皇帝猛地站起身来,大声叫了一声:“那儿有一只!快点儿逮住它!”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冯保顺着皇帝手指的方向,可不是,就在花坛的最左方,飘来了一只色彩鲜艳的蝴蝶。   冯保急忙招呼太监们跟着他一起前去捕蝶。   冯保在这里多了个心眼,本来照他的绝顶身手,用手里的网兜一下捕住那只蝴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昨日太后的交待让他有所迟疑,不由得放缓了脚步。   心急如焚的皇帝已经亲自抄起网兜快速跑到跟前,照着蝴蝶就扑了过去!可是蝴蝶可不是这么轻易让人捕住的,闪转腾挪间,已经越飞越高,眼看就要逃出了捕捉范围。   这时旁边的太监和卫士已经赶了过来,有的拿着和皇帝手里一样的网兜,有的三两个人张着一张四角的网,大呼小叫的,场面乱作一团。   蝴蝶四面受围,似乎是累了,干脆一下停在了一朵花上,这下大家顿时乐疯了,所有的网具都往那朵花上招呼。   “砰砰砰”,“嘣嘣嘣”,就像一阵暴雨洒过,网具纷纷打在花上,把可怜的花枝打得乱颤,花瓣都掉了好些下来。   “你们慢点儿!可别打坏了它!”皇帝急了,急忙喝止他们。   “是!皇上!”太监和卫士们先是一愣,继而纷纷收手,屏住气息,看准了它的轨迹后一一出手。   可是这只蝴蝶就象有灵性一样,就网具打来的一瞬间的时候,向下一躲,再向上腾起,居然一下躲开了所有网具的捕捉,斜斜地向扇动翅膀,转眼就到了花坛的边缘。   今天正好是玄武和白虎当值,他俩站在队伍的最后。看到这儿,刚刚抢过旁边两个卫士网具的他们正打算腾空而起,一下子捉住这只灵活的蝴蝶,却冷不丁被人按住了,回头看正是冯保,不由得愣住了。   可冯保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是微微摇了摇了头。两个人不明就理,但看到厂公的神色,只得作罢。   谁想到,这时皇帝正好向冯保投来求助的眼光,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冯保吃了一惊,看到了皇帝的眼睛正望着自己,只得暗自叫苦,不得已一手抓起白虎手里的网兜,纵身而起,直接扑向了蝴蝶,他第一下应该是故意扑空的,蝴蝶躲向了他的左边,但是第二下,他一网挥入,准确无误地网住了它。   “噢!总管太厉害啦!”在场的太监和卫士们一阵欢呼雀跃。   冯保纵身落地,脸不红气不喘。将网兜倒扣在草地上,任由蝴蝶在网中拼命扑腾。   皇帝亲自从旁边太监的手里拿过瓶子里来,直接趴到了草地上,轻轻将蝴蝶的翅膀抓住,打开瓶盖,轻轻把它放进去,再快速把盖子盖上。   “哈哈哈!”他开心地大笑起来,“大伴儿!干得好!太棒了!”   冯保看到皇帝开心大笑,心里才略微放松了一些,仍然保持着刚刚的落地动作,继而双腿跪在地上,怯怯说道:“臣不敢贪功,这都是皇上洪福齐天!”   而皇帝此刻根本已经听不见冯保说什么了,注意力全在瓶子里这只漂亮的蝴蝶身上。只见蝴蝶扑打着翅膀,在瓶子里飞来飞去。   这只蝴蝶竟然和极像了昨天那只,扇动翅膀的时候,翅膀内外的颜色不一样,彩色纷呈看上去特别漂亮,一定和昨天那只是同一个品种。   他一下笑了,笑得特别开心。   看来这是老天在帮我,居然在这么情况下还捕到了蝴蝶,居然还和昨天那只几乎一模一样,如果身边这些人不主动提起,晴天肯定看不出来。   想到这,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捧着瓶子使劲地摇晃,像个孩子一样目不转睛的笑着,忽视着旁边一切的存在。   接下来干什么呢?既然还没有下雨,说明老天爷真的很给力,有可能晴天还会出来的,那还是在这儿等吧。   想到这,他回顾了一下四周,这才发现太监和卫生们都在旁边齐刷刷地站着,不由地笑了,向他们挥了挥手,然后对冯保说了一句:“大伴儿!你和他们都回去吧!抓到蝴蝶就已经完成任务啦!留下玄武或者白虎他们有一个人陪我,就行了!”   冯保略一沉思,向皇帝说道:“皇上!还是臣留下来陪您吧!”说完对卫士和太监们一挥手,他们都散开了去。   皇帝也不阻拦,让冯保在自己身边坐下,问他蝴蝶好不好看。   冯保有些无奈地点头,说好看。然后就一直看着皇帝眼巴巴地看着那天晴天跑出来的地方,有时累了就用肘撑起下巴,有时又低下头用手指弹一下瓶里的蝴蝶。   这就是真正的一见钟情吧,皇帝此次看来是真的动了真情了。   冯保几次欲言又止,可是始终说不出口。   就这么一直等着,天也一直阴着,一上午很快过去了,转眼就已经到了午时了。   “皇上!已经午时了,估计他们上午不会出来了,天气也不好,咱们还是先用午膳吧。”冯保适时的提出建议。   “再等等!”皇帝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   冯保没有办法,只能坐着再等。又过了许久,还是没来。   冯保着急把心里的秘密早点放出去,想到一个办法:“皇上!要不咱们去慈宁宫看看,正好也拜望一下李太后。”   “不好不好!”皇帝猛摆着手:“咱们还是在这儿等吧。母后现在正在清修,那天是因为抗洪大事成功才勉强出来看朕的,平时还是不要打扰她老人家为好,再等一会儿吧,如果他们再不来,我们就回去。”   他心里料定他们肯定还会来的,因为即便晴天不想来,朱翊镠和朱存孝这两个小家伙也肯定憋不住,会嚷嚷着跑出来玩的。   冯保见一计不成,又施一计:“皇上!已经过午时有一段时间了,您早膳用得早,中间间隔这么长时间,别饿坏了身子才好。要不您看这样行不行?先请皇上回宫用膳,臣安排两个人在慈宁宫外候着,一见他们出宫就速来报告皇上,然后咱们再出来,也正好能够碰上!”   “嗯!这个办法好!还是大伴儿聪明过人,就照你说的办法办!”皇帝说完,仍然有些恋恋不舍地转身走回乾清宫,边走还边回头看了几眼。   ……   偏殿内,皇帝心不在焉地用着午膳,吃了什么他一个也没记住,但是太监一直没来报晴天他们出宫玩耍。   用完午膳,他又主动提出到御花园转了一圈,还是没有人。他看风大,举起一只大雁的风筝放了一会儿,却觉得没大意思,让太监收回来放好,然后又踱了回去。   简单午睡一会儿,下午在上书房看了会儿书,还是没有太监来报。他整整等了一天,仍然没有结果。   天一直阴着,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心思不宁的他收敛了一下思绪,看看外面已经很黑了,也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了。他们今天肯定是不会去御花园了,看来只有等明天了!   于是又到偏殿用晚膳,这整整一天,除了吃三顿饭,基本上都在等待中度过了!   坐着等了一天,也挺累的,他刚吃完晚膳就开始打哈欠。   冯保此时在旁边轻声问了一句:“皇上您累了!早点休息吧!明日,您看是上朝还是?” 第五十六章 望穿秋水无尽处   皇帝却继续打着那个长哈欠,好容易打完了,才对冯保说道:“明天还是不上朝了吧。朕在上书房看书吧,如果那几个家伙一出慈宁宫,立刻来报朕,朕还得好好教育教育他们!”   “是!”冯保领命。   用完晚膳,皇帝回到了寝宫,让阿珠和小倩简直漱洗了一下,就上床了,拿起那本《三十六计》只看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小倩和阿珠又象昨天那样,轻轻过来,扶他躺下,把薄被盖好,然后吹灭了灯,轻手轻脚地出来把门带上。   小倩这一次,却没有再一声叹息。她俩这次回到自己的屋内,虽然满腹心事,但再也没有象昨天那样交谈,而是紧紧闭着嘴,很久才沉沉睡去。   ……   这天一早,朱翊钧又早早醒了,却是精神抖擞、志得意满的样子,迅速漱洗换衣完毕,和阿珠、小倩一起走出门外。   抬头看了看天,知道为什么,居然天还是阴的,看不到一点阳光。按照这个天气,很有可能母后担心被雨淋了,又不让他们出来了。   这老天爷怎么了,一直到前天都是大晴天,怎么从昨天开始,到了关键时期反而不给力了。   难道它在预示着什么?   不对啊,昨天还夸老天爷给力,顺利捕住了那只简直一模一样的蝴蝶,今天应该有一个好运气吧。   用完早膳,他本来准备再次亲自到御花园去等着,又怕太监和卫士们看自己的笑话,于是来到上书房,让冯保又加派了两个人手在慈宁宫门口盯着,一有消息迅速来报,可是等了许久,一本书都快翻完了,还是没来。   一晃眼就到了巳时,正等得百爪挠心的时候,门外有太监来报:“启禀皇上!两位殿下出了慈宁宫,正在往御花园而去!”   “知道了!”表面上不动声色的朱翊钧在屋里答应了一声,心里却早就乐开了花。我就知道,即便晴天能耐住性子不出来,这两个小魔鬼是绝对没有这个耐性的。   他把一直摆在书桌上的蝴蝶瓶子拿上,推开门,也不和下人们多说,迈开脚步就向御花园走去。   身后的太监和卫士们急忙跟了上来,冯保也快步跟在了身后:“皇上!咱们这是上哪儿去?”   他呵呵一乐:“上御花园吧!看书看得久了,有些乏了,上御花园里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去!正好那两个小家伙也去,原来一直求得朕给他们讲帝王之道,今日正好给他们讲讲。”   “是!皇上好兴致,臣等也跟着高兴!”冯保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一直在暗笑,眼睛一直盯着皇帝手里那个蝴蝶瓶子,还头一次听说给弟弟们上帝王之道的课程使用蝴蝶作为教具的。   皇帝走得飞快,身后的冯保和卫士们一直紧跟着,那些太监们几乎已经在一路小跑。   刚刚走进御花园,他就听到了两个弟弟的嘻闹声:“哥哥!你这风筝这样跑是肯定飞不起来的!你得这样,把手抬起来跑!”“你这个小笨蛋!你那样只会把风筝摔到湖里去,还是看我怎么跑吧!”   怎么好象没有晴天的声音,他心里有些发虚。只听见他俩的声音越来越近,终于到了那片宽阔的草坪,故意从大石头后面转身出来,想给晴天一个惊喜。   可是,眼前只有自己的两个弟弟,朱翊镠和朱存孝,两人在一边拉着风筝跑,一边大声叫喊着。   哪里有晴天的影子?四下看了个遍,已经望穿秋水,却未见伊人半影。   他张大了嘴,脸上是无限怅惘的表情,几乎一屁股呆坐在地上。看看两个小弟弟相互追逐奔跑,他还有一丝心存侥幸,回头问了一下刚才报信的太监:“刚才你们在慈宁宫前看到除了他们两个,还有谁么?”   那个太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急忙跪倒在地:“回皇上的话!只有他们两个,并没有其他的人。”   他彻底失望了,本能地想强烈训斥这个太监一顿,这么重要之事为什么不早说,差点就大声喊叫出来:“晴天没来!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但想想他们并不知情,所以还是强行克制住了。   一旁的冯保早就看透了皇帝的心思,但他不能说破,他几次欲言又止,看到皇帝焦急难过他也不好受,但想起李太后的所托,还是让他强行忍住了。   晴天!你为什么不来了呢?是病了么?还是因为我惹你不高兴了呢?   这时候,两个无忧无虑的小殿下已经把风筝拉起来了,两个人不再互相埋怨了,纷纷比着谁的风筝更高,朝着皇帝这边一路小跑过来。   皇帝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看来只能从他俩嘴里问出点晴天的情况了。   两个天真无邪的弟弟已经发现了他们的皇兄,倒也没有诚惶诚恐,仍然一边跑一边开心地叫着:“皇兄!你看看,我们两个哪个飞得更高一些。”   他不由得挤出了一丝笑容,把他们两个拉过来站在自己的身边,让他们拉住风筝的线盘,两手放平,然后抬头看了看天,又低下头对着朱翊镠眨了眨眼睛,然后笑着说:“别看我们的朱存孝岁数小,却是放风筝的能手,已经超过你哥哥啦!”   朱翊镠刚想出口争辩,看到皇兄不停地朝自己眨眼睛,才不得不换了一句话说出口来:“其实我们两个都差不多啦!”   朱存孝“咯咯咯”乐开了花,得到了皇兄的认可,他别提有多高兴了,手拼命地晃动着线盘,还不停地跺着脚,大声朝朱翊镠喊道:“我的就是飞得比你的高!因为这是晴天姐姐教我的,把手抬起来斜着跑,你那样不抬手,还直着跑,肯定飞不高哈!”   朱翊镠终于忍不住争辩起来:“才不是呢!晴天姐姐说过,要逆着风碎步跑,我这都是照晴天姐姐教的方法跑的!”   “才不是!我这个方法才对,你那个不是!”   “你才不是!晴天姐姐要是在,肯定不会让你那样跑的!”   皇帝笑着拉住了他俩,又对朱翊镠眨了眨眼睛,让他让着点儿弟弟,然后让旁边两个太监接过了他俩手里的线盘,拉着他们在草地的小石块上坐了下来,“来吧来吧!放了半天也累了吧,坐下来吃点东西吧!”   太监们急忙在草地上铺上了凉席,摆上了瓜果和点心。   “你们两个都很棒!我小的时候哪有学过这些,都是一个人在闷头拉着风筝一顿瞎跑,有的时候运气好呢,就能让风筝飘得高高的。有的时候运气不好呢,风筝一头栽在地上,把龙骨都摔碎了。还有的时候呢,放着放着一不小心,就这样,‘啪’,摔个狗吃屎!”   皇帝一边说,一边学着摔倒的样子,把两个弟弟逗得前仰后合,“哈哈哈”的笑个不停。   “不过,”他话峰一转,“不过,听你们刚才说话的意思,你们两个这么好的放风筝技术,都是你们那天那个晴天姐姐教的,是不是?”   皇帝终于点明他的心头之事了,一旁的冯保默默地听着他说了出来。也好!就让这两个小殿下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他,倒是一个最好的办法。   “对对对!都是晴天姐姐告诉我们的!晴天姐姐可厉害了,什么都会,什么都教给我们!”两个刚才还打得不可开交的小霸王一提起他们的晴天姐姐,倒是完全异口同声起来,迅速形成了统一战线。   “是么?那么你们两个告诉我,你们的晴天姐姐,今天怎么没有来呢?如果她在的话,你们俩是不是能把风筝放得更好啊?”   朱存孝一口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站起身来,举着手:“我先说我先说!皇帝哥哥!你还不知道,太后已经把晴天姐姐送出宫去了!”   朱翊镠把一小片西瓜快速吞到肚子里,也站起身来举着手,轻轻向旁边挤了朱存孝一下:“我也知道!我也知道!太后是想让晴天姐姐有一个名份,让她认了她的一个远房伯父张德闲作父亲,给他过继当女儿,以后每个月才能进宫一趟。”   “噢?”朱翊钧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出宫认张德闲作父亲?有一个名份?母后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张德闲!这个人倒是知道,他是陈太后的表亲,是隆庆皇帝在位时极其倚重的大臣,后来告老赋闲,住在京城东郊。只是膝下无子女,老来感觉孤独寂寞,但是这个老臣拒绝了所有皇亲贵族要求过继子女的想法。这一次,他为什么答应了母后呢?   皇帝挥了挥手,把卫士和太监们都支开了去,让朱翊镠和朱存孝继续坐下,然后看了一眼冯保,指了一下这两个弟弟:“他们两个说的情况都属实么?你事先知道?”   冯保看到皇帝的眼神中有一丝疑虑,正好击中了他心里最担心的地方,不由得一惊,急忙跪下,低头掩饰自己的不安:“臣,臣对此还不知情!要不,臣这就派人去慈宁宫打听一下?”   “不用去慈宁宫了!哀家现在可以告诉你们为什么!” 第五十七章 后宫之秘而不宣   人还未到,声音先至,只见李太后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面带微笑,轻启莲步,很快来到了面前,“钧儿!今天天气不好,你还想着来这御花园放风筝啊!”   朱翊钧顿时就是一惊,急忙行礼:“孩儿给母后请安!”心里却在暗想:糟糕!母后怎么来了?她不会已经发现了自己心里的秘密吧。   “儿臣给太后请安!”朱翊镠和朱存孝看见李太后,纷纷跪倒,用着稚嫩的童音叫喊着参拜。   李太后莞尔而笑,把他俩和冯保都搀了起来,对冯保说道:“冯总管!你继续带他们放风筝去吧,记着别跑远了!他俩还小,别太累着他们!”   “是!”冯保刚才被皇帝用怀疑的眼神看出了一身冷汗。这下好,不用老是纠结向不向皇帝说出实情了。由李太后来说,是再好不过了!   于是他赶紧拉着朱翊镠和朱存孝向外走,接过两个太监手里的风筝线盘,一路小跑开去。   “钧儿!来坐下吧,咱们娘俩儿好久没有敞开心扉聊聊天,今日这个天气虽然阴沉,却很凉快,这儿现在就咱们俩,咱们好好聊聊吧!”   “是!”皇帝扶着母后一同坐下,然后向外挪了挪屁股,坐到了李太后的对面。   “钧儿!你已经长大了,照理说,你都已经亲政了,你的事情,哀家这当母亲的,不该多管。哀家也答应过你,以后国家的事情,你自己的事情,都是你自己说了算。包括你想娶媳妇儿,纳皇后,册嫔妃,想娶多少个,只要不耽误国家大事,我这当妈的都给你做主。钧儿,这些话我确实说过吧!”   他连连点头:“母后,您确实说过,你把密奏折子抽屉的钥匙交给我,所有国事都由我来处置,充分说明了您对孩儿的信任。您也确实说过孩儿娶亲的事情听由孩儿做主。这些话,孩儿铭记于心。”   “好!你记得就好!那为娘的问问你!钧儿!如果现在为你海选皇后,你愿意么?”   他摇了摇头:“黄河决口的事情还没完,还有很多后续事宜……”   “如果黄河决口的事情解决完了呢?”没等他说完,李太后就迅速插了一句话。   “这……”他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果你愿意,哀家马上诏告天下,从各省替你海选皇后,一定给你选出一个倾国倾城、秀外慧中的绝世女子来!”   “这……,孩儿还没有想好!”他根本没想到李太后给自己海选皇后的愿望这么迫切,大概是也到了皇帝该组建家庭的时候了,这也带关皇宫甚至整个大明的稳定。   李太后一下笑了:“钧儿!和娘说实话吧,你不是没有想好,你是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了吧?”   “母后!你……”他突然急红了脸。   “我?我怎么了?”她呵呵笑了起来:“你是奇怪为娘是怎么知道的是吧。娘是怎么知道的,你就不用管了。既然刚才说了坦诚相见,你就告诉娘就行了,你心中的这个人,是不是晴天?”   一下被母后戳穿,皇帝的脸迅速红到了脖子根,沉默了好半天,才抬起头来。   看见母后一直注视着自己,刚想闪烁着眼神躲开。母后却凛然了眼神,一直在直视着自己,让人感觉无处遁逃,想了想,干脆坦诚承认算了。   于是,他看着母后的眼睛,直截了当地说了一句:“是!就是晴天!孩儿就这么点心思,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有点一见钟情的意思。母后!您是怎么知道的?”   李太后一下笑了,“我儿虽然有些害羞,但是还是敢于承认,看来是个敢作敢当的大丈夫。这样好!也不枉费当妈的替你苦苦着想。”   他兀自不解,作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母后!您让晴天出宫,是为孩儿着想?这……孩儿还不太明白。”   李太后又笑了一下:“怎么?你以为母后让晴天出宫,是为了拆散你们俩是么?”   他摇晃着一下脑袋,借着摊开的双手表达了自己的不明就理:“母后,孩儿确实不知,还请母后明示。”   李太后站起身来,脸上是一种非常庄严的神色,看得出他有些心慌,李太后和善地示意他别担心,在草地上坐好,不用站起来。   “你们当男人的,还真是很少关注后宫的人来人往,还有各项法规礼仪,包括你父皇,对后宫也基本上完全撒手不管!为娘原来也还很少知道这些事,可是后来,你陈妈妈,娘的好姐姐陈太后,别看她柔弱不堪,其实她心里明白得很,她跟我说过,其实后宫管束是门大学问。后宫不稳如同后院起火,大殿之前再怎么风光都没有用,这就是祸起萧墙的暗含意义。”   他听到这,想起了当时在朝堂上诛杀戴才、囚禁张贵妃和朱存孝的惊险一幕,后来又在冷宫看到张贵妃和朱存孝的枯槁惨状,甚至最后张贵妃因为久饿而吃一顿饱饭就活活撑死的骇人场面,历历在目。母后说得对,后宫确实是整个皇廷统治之根基啊。   对母后双手一拱,他表示拜服:“母后圣明!孩儿受教了!”   李太后将他轻轻一搀,坐了下来:“其实为娘也是听陈太后这么说才真正有所感触,当然我跟着你父皇由王爷府进宫后,礼仪我多少也懂一些,但是真正做到执掌好后宫,是真的从你即位后才真正明了的。”   “所以,你别看为娘现在已经吃斋念佛,一心向善,但是为娘既然当了这个太后,必须替你管好这个最大的后院,不让它起火。而海选皇后,说起来简单,却整个大明最重要的一件事。从某种意义上说,你的顺利登基和自主图强只是国家兴盛的一半,而选好母仪天下的皇后,理好皇宫,是另一半!”   他忽然略带狡黠地笑了:“孩儿明白了!母后一定也和孩儿一样,看好了晴天,其实母后是不是已经在默默地为选晴天为皇后做好准备了!”   李太后轻轻在儿子的脑袋上拍了一下:“你这个鬼精鬼精的家伙,居然比晴天还要聪明!她其实原来也是老大不情愿,还是在哀家最后说出你之后才领悟过来的!”   “哈哈!”在听到母后不小心说出晴天这一段后,他心里乐开了花,不由得大笑起来:“母后!您刚才说什么?您这话里的意思是不是说晴天其实已经同意了?哈哈哈!我就知道,其实母后对孩儿是最好的哈!”   李太后笑着拍打了一下他的额头:“看看你那个浪荡样儿!还有点君临天下的样子不?现在其实心早飞了吧,恨不得马上见到你的心上人吧?不过,晴天这孩子,确实大气、懂事、知书、达礼,会体谅人。其实为娘也是喜欢她得紧,看着她就象亲女儿一样。”   “就是就是!母后您可是亲口说过孩儿选谁您答应的,这回您可真得替孩儿做主!”他适时拉住母后的袖子,故意撒开了娇。   “好好好!母后给你做主!不过,钧儿!你坐好来,今天为娘和你说几句话,把你真正需要明了的后宫纲规正式告诉你!”   听到母后这么说,一心想要励精图治的他挺直了身子,端正了神色,静静地听着母后的训话。   “我大明后宫依据准绳是太祖皇帝于洪武元年修纂的《女训》,也被我们私底下称为管束后妃的‘家法’。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根本的就是两条。”   “第一,来自民间,杜绝富贵。当年,太祖皇帝以贫苦之身起家,对前朝的贪污腐化深恶痛绝。所以,在后妃的遴选上,为防范朝中权臣与后宫勾结,规定‘凡天子、亲王之后、妃、宫嫔,慎选良家女为之,进者弗受,故妃、后多采之民间’。每逢皇帝选后选妃,都偏重于选择清贫之家的女子,以此辅佐皇帝节俭勤政。特别是海选皇后,对此要求更是严格!”   “第二,恪守本分,禁止干政。吸取历朝历代因为后宫干政产生的恶果,太祖皇帝对后宫不得干政作了非常严厉的规定,我朝历代的皇帝也一向对此严加防范。特别是皇后、贵妃等后族的爵位虽然高,却基本没有实权。太祖皇帝还特意在宫内挂了一块红牌,上面镌刻着警戒妃嫔不能乱政的话,以此警告后宫恪守本分!”   他听到这,不禁点了点头。不正家法,无以正国。不理家事,何以平天下。   李太后缓和了一下神色,用着语重心长的语调:“正是因为如此,如果让晴天仍然待在宫里,无论以张贵妃、陈太后或者是哀家的亲戚身份,都很不符合时宜。所以,哀家才挑选了虽然告老赋闲仍是两袖清风、一身清正的张德闲!”   他心里已然满是欢喜,原来母后是完全向着我的,连这个张德闲,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不得不承认,母后的这一步棋,既符合来自于民间的要求,又不失对晴天的保护,确实高明! 第五十八章 辽东铁骑突来袭   因为晴天跟着张德闲,虽然说清苦,但张德闲见过很多大风大浪,他的为人处世也有着极好的口碑,享有很高的声望,所以对于晴天还真是不错。   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曾经听说找这个张德闲认亲的人很多,他都给拒绝了,不知道母后是如何让他答应的。   李太后很快从他的表情猜出了他的疑虑,不由地淡淡笑了:“张德闲这个老学士,虽然声望很高,但是确实有些迂腐!多少人上门认亲,他都以自己清苦,以够两老相依为命为理由推托。你说他这个人也是怪,原来当朝做到礼部侍郎,先皇几次请他出任尚书甚至首辅他都推而不就,后来硬是告老隐退,两袖清风,不得不说是一个奇才。”   “那……”皇帝的话还没问出来,就看见太后继续笑着接话:“我是昨日特意请他和夫人一同入宫的,但即便是哀家以太后的身份求他认亲,他也不依不饶。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哀家把晴天请出来给他敬茶。结果倒好,他和他老伴一看到晴天,就说这是上天赐予他家的亲女儿一样,二话不说,立马就给领走了!”   皇帝听得目瞪口呆的,没想过这里面还有这么多曲折故事,看来母后真是费尽了心思。当下跪倒给李太后磕头:“多谢母后费心成全!母后还真是为孩儿的事情操碎了心!孩儿不懂事,还错怪了母后,请母后原谅!”   李太后急忙搀起了他:“皇帝不可!从你亲政之后,你可是堂堂正正的一国之君,再也不能对任何人行此大礼啦!”   他倒是一副很轻松的样子,微笑着站起身来:“这没有什么不能的!孩儿这也是跪天跪地跪父母,就算去太祖皇帝朱元璋那儿,也说得通!”   这一顿小马屁是结结实实地拍上了,李太后心里这个美,脸上乐开了花:“嗯嗯!我的钧儿,是越来越懂事了!你放心,稍等些时日,等朱衡和吕调阳他们凯旋归来,为娘就为你诏告天下,册选皇后,而且一定让晴天参选!”   这算不算是最早的海选作弊啊?他在心里笑了一下,还没开始海选,就已经确定好了皇后人选,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算是欺骗天下吧。不过只要是为了晴天,这一切都值!而且选定了她,还能把解放了其他所有参加海选的人不是?   最重要的是,晴天居然同意了!   看来就是那匆匆的一眼,匆匆的撞个满怀,成就了这一切。   人生,真是令人感叹。   想到这儿,他的心里象灌了蜜一样,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把小倩、阿珠、明清、明澈,还有朱雀,都抛到脑后去了。   只是,听朱翊镠和朱存孝说,母后现在一个月才让晴天进宫探望一次,那也就意味着,自己只能一个月才有机会见到她一次。   一个月的时间,太长了啊。   真希望朱衡和吕调阳早日解决清楚抗灾事宜,那么由母后主持的海选大事,就可以马上启动了。   正想着,突然看见冯保带着一个穿武将官服的人匆匆赶了过来,一边小跑一边高喊:“皇上!皇上!”   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已然落了地,就想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大的事了,当下恢复了朝堂上震慑群臣之九五至尊的威严霸气,扶起李太后站直身子,气定神闲地看到他俩来到近前“扑通”跪下,不慌不忙问了一句:“什么事?”   “回皇上的话!大事不好!紧急军务!辽东建州左右指挥使、女真首领觉昌安、王杲,串联鞑靼等蒙古各部,趁着皇上调离李成梁、叶梦熊部到山东抗洪时机,起兵叛乱,已经连克我三座城池,魏东河等三员大将战死,辽东现在,已是一片生灵涂炭!”   “不好!”还没等皇帝有所反应,李太后的脸上已经是愁云密布,她也曾经代理政事,对此有着非常清楚的认识,“我明军精锐尚在山东抗洪、安抚变民,他们这一叛乱,简直就是趁火打劫!”   “太后说得对!”那个穿武将官服的,看来是兵部的人,跪下连连磕头:“他们确实是听说李成梁、叶梦熊两位将军调离后,才开始肆无忌惮、为所欲为的!”   朱翊钧的脑子里在飞快旋转着,女真首领,是不是就是后来灭掉大明的满清,一定是的!现在已经是万历,离崇祯只差一个皇帝,虽然说万历一朝时间很长,但是已经是岌岌可危了啊!   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他用手指了手那个武官:“你刚才说他们的首领叫什么?不叫野猪皮——爱新觉罗·努尔哈赤吧?”   “这……”,那名身装武将官服的人听到皇帝嘴里说出这个名字,脸上有些茫然:“回皇上的话!恕臣愚钝,没有听过皇上说的这个名字,不过这个左指挥使觉昌安,是女真的首领,他的姓倒是爱新觉罗,只是不叫努尔哈赤!”   想想也是,努尔哈赤应该在明末的时候,这会儿还估计没有横空出世呢,从他后来开创八旗军统一中国来看,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雄主。不过既然是姓爱新觉罗,那他一定是这个现在反叛首领的后人,所以如果有可能,一定要把这些反叛之人彻底清除掉。   皇帝放开母后的胳膊,背着手向前走了几步。几个人的目光都迅速集中在他的身上。   蓦然的,他反过身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兵部武官:“慌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们兵部是什么意见?先说来听听。”   他那种气定神闲的态度,顿时让来人从慌张中平静下来:“回皇上的话!我们兵部的意见,是迅速召回叶梦熊、李成梁二位将军及其十万兵马!但是……”   “但是什么?但说无妨!”   “是!皇上,臣等也知道李成梁、叶梦熊二位将军正在山东德州抗洪前线所做承担的救灾重任,也是非常重要。所以,臣等把握不好,还请皇上裁断!”   “嗯,是这样!朕明白了!”皇帝陷入了沉思,仍然背着双手,兀自朝前走去,围绕着草地转起了圈。   兵部的意见肯定是中肯的!这也怪自己,当时全力考虑抗洪,并没有考虑国家防卫等其他问题,才会把辽东十万精兵调走抗洪,出现今天辽东叛乱的不利局面。   当然也不能说调走抗洪就错,如果没有李成梁、叶梦熊二位将军和这十万精兵,光靠朱衡、吕调阳还有山东那些混蛋官员,不可能把决口大堤重新合围。   看来国家大事,还真象一盘围棋一样,是一个系统之局,必须通盘考虑。如果只考虑了一点或是一域,肯定是摁下葫芦起了瓢,拆东墙补西墙,迟早是要崩盘的。   走到第三圈的时候,他转了回来,迎头几个人盼望的目光,竟然笑了一笑,然后迎着李太后的目光走了过来:“母后!要不您来下旨意?”   李太后看着儿子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露出了笑容,不由心下略宽,看来他已经有了主意。   他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已经想好了对策,是不是有些太自负了?   她还真是想知道儿子说出些什么来,但是,刚刚向他说了后宫纲规,尤其是第二条,后宫不得干政,虽然说他亲政前是自己代他理政,但现在他既然已经亲政了,按照祖制自己就不能再继续干预过多了。   “皇帝!你已经亲政了,而且登基以来几件大事都处理得很好,黄河决口之事更是处置得当,朝野上下交口称赞。所以,朝政的事情你自己把握就行啦,母后先回宫替你准备你的终身大事去了!有什么结果,你只要告知母后一声就行!母后相信你一定能处理好!钧儿!”   皇帝笑了,拉起她的手:“多谢母后信任!孩儿一定尽心尽力,不让您失望!大伴儿!你替我送母后和两个弟弟回宫吧。对了,你!兵部的这位,你叫……”   “回皇上的话!臣是兵部侍郎,王崇古!”   “王侍郎!你速速去请你们尚书大人。你们几个……”皇帝指了指旁边的太监,“速速去请首辅大臣张居正!朕在上书房等他们!”   “是!”王崇古和几个太监拔腿就往外走,皇帝挥手与母后告别,正准备转身离开,李太后却一下叫住了他:“钧儿,你等等!”   “母后!您还有何吩咐!”   “钧儿!妈妈琢磨半天,还是没忍住,还是想把这句话和你说说!”   “母后!您尽管说!”   “钧儿!你记住!兵者,国家大事之首。牵涉诸多方面,你要处理好。而且有时候,不能一门心思强攻强打,还得学会怀柔,得刚柔并济,才能治得天下!”   “多谢母后,孩儿记下了!”   李太后这时看了一眼皇帝,看他虽然对自己半躬着身子,但眼睛里仍然是无比坚定的目光,知道刚才这一番话他并没有完全听进去,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钧儿!这几天,你如果有任何想不通的,或者是心里难受的,就来找母后,为娘一定等着你!你记住了!”   “是!母后!孩儿记住了!”他目送母后和两个弟弟离开,觉得母后最后这句话好象别有深意,但是具体是什么,她却留了半句没说,会是什么呢? 第五十九章 中庸之道帝王术   当下也没有太多时间考虑,快速转身走回了乾清宫。   ……   上书房内,内阁首辅大臣张居正、兵部尚书谭纶匆匆赶来,刚要跪下行礼,被皇帝伸手拦住了:“两位爱卿免礼,事态紧急,就坐着说吧。”说完指了指书桌前的两把椅子,让他俩坐下。   “多谢皇上!”两个人坐了下来。谭纶先开口:“皇上,我们兵部的意见,侍郎王崇古是否已经向您汇报了!”   “嗯,他已经和朕说了,说你们想迅速召回叶梦熊、李成梁二位将军及其十万兵马!还说,你们担心朕会不同意,因为你们自己也觉得抗洪也很重要。”   “对!这是我们兵部的意见!”   “先生!您的意见呢。”皇帝用着一丝尊敬的目光看着张居正。   “回皇上的话,臣觉得谭大人的意见很中肯。臣也觉得,抗洪之事正是要紧的时候,一下全部撤回,也不妥当,而且可能使朱衡和吕调阳正在进行的后续事宜功亏一篑。”   “那么?您倾向于……”他几乎已经猜出了张居正下面要说的话。   “臣倾向于折中。让叶梦熊率领五万兵马继续留在抗洪前线,稳定当前事态!让李成梁迅速带领五万兵马,返回辽东,组织当地兵马与叛军对峙;然后从其他各地抽调兵马前往辽东救援,听从李成梁的指挥。”   皇帝听到这儿点了点头,师徒一心,自己的想法竟然与张居正不谋而合。   中庸之道,不偏不倚,二者可以兼顾。   旁边的兵部尚书谭纶一听,也点了点头:“目前来看,这是比较好的处理方法!”   皇帝看了他俩一眼,挥了挥手:“那就这么办吧!先生,你速去拟旨,照此办理!”   “是!吾皇圣明!”二人跪下磕头,站起来就要往外走。皇帝却好象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了他俩:“慢着!”   “皇上,您有何吩咐,您尽请开口!”二人都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皇帝。   只见皇帝拿着桌上的茶碗来喝了一口,看着谭纶:“谭大人,我问你,女真部族反叛,总得找个借口吧,他们的借口是什么?”   “回皇上的话,他们的借口很荒唐,一是说我大明皇帝不把他们当真正臣民看,与汉人区别对待,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要求我们给他们盖房子,分良田;二是……”   “二是什么?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遮遮掩掩的,但说无妨!”   “二是他们竟然要胁您和太后,要求把一位公主许配给他们的首领作为女真皇后!”   “什么?”皇帝把茶碗重重扔到了桌子上。   “皇上息怒!”二人急忙跪倒,谭纶不停地解释:“皇上息怒,这是他们的反叛借口,他们也肯定知道我们不会答应,所以才趁机作乱。皇上息怒,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皇帝站起身来,在屋里快速踱着步:“公主?亏他们想得出来?现在皇宫里的公主,就是太后的亲女儿,朕的亲妹妹淮阳公主了吧,她不是才八岁么?这些女真人想干什么?也太他妈的欺人太甚了吧!”   越想越生气,不禁骂了粗口:“奶奶个熊!非逼着朕骂这些王八蛋!你们快去!赶紧把李成梁和五万精兵调回辽东。他们回去之前,先颁布一个嘉奖令,表彰他们在抗洪一线的成绩,鼓励他们再接再厉。如果辽东这一仗再打胜了,朕重重有赏。如果能活捉这两个首领,朕封他当兵马大元帅!”   看到二人面色有些犯难,皇帝往回收了收:“怎么的?你们两个是不是觉得朕说的不对,还是嫌朕给的兵马大元帅的官儿太大了!”   二人急忙跪倒:“不敢!”   “不过”,张居正还是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着皇帝:“这个官儿确实有些大,可以封为征虏将军或讨逆将军,任辽东总兵,节制所有辽东兵马,官至二品!”   也只有首辅张居正敢这样和皇帝说话,不动声色地纠正皇帝的错误。   朱翊钧倒是很听劝,心里也觉得张居正说得对,如果真的把“兵马大元帅”的官封出去,那么其他边关再有叛乱或者外族入侵的话,全都封“兵马大元帅”,就无法交差了,肯定是拥兵自重,天下大乱了!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冯保的声音:“启禀圣上,浙江和福建传来八百里加急,紧急军务!”   “什么?浙江和福建?紧急军务?这都是怎么了,串联起来造反么?”刚刚想到其他边关再有叛乱或入侵,还真来了?想什么怕什么!没这么巧吧。皇帝看了一眼谭纶,谭纶急忙解释:“回圣上,臣并不知情,也是听到这里才刚刚知道。”   皇帝没顾得上再问他,对外叫道:“进来吧!”   只见门外站着冯保,他还带着一人,是刚才来报告的兵部侍郎王崇古。“又是你!”   “对!皇上!还是我!”王崇古苦笑了一声,今天的紧急军务都赶到一块儿了,真是邪了门了,也不敢耽误时间,向尚书谭纶和首辅张居正略一点头,拿着八百里加急折子快速念了起来:“浙江、福建同时遭到倭寇大举侵略,寇首织田信长与丰臣秀吉聚集十万之众袭我边关,宁波、台州已经失守。”   朱翊钧听到这里一下呆住了,使劲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倭寇,不就是小日本么?他们居然在这时就开始了大举侵略,而且一来就是十万之众。   现场的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他忽然想起来了,这里说的织田信长的名字,在诛杀戴才的时候听到过,当时就怀疑戴才和倭寇有勾结。   他冷笑了一声:“他们的侵略,是以戴才被诛杀为理由起兵的吧?”   王崇古急忙跪下磕头:“回皇上的话,倭寇们这一次大举进攻,并无任何先兆,也没有任何借口和由头,是突然进攻!而且非常残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东南沿海一带几乎全是焦土,百姓苦不堪言。”   听到这里,皇帝早已忍无可忍,直接骂开了:“呀呀个呸的!小日本居然连借口都不找了,纯属赤裸裸的入侵。你们都说说,有什么对策?这回再想中庸之道,不可能了吧。不能把正在抗洪的李成梁再分出一半兵马去救东南沿海吧。”   张居正、谭纶和王崇古都陷入了沉思,今年新帝登基之年,本是国之幸事,可是没想到黄河突然决口。即便决口,皇帝也处理得当,举国叫好。可是这突如其来的辽东、东南大举作乱,而且都是事起突然,让人猝不及防,几乎象是商量好了一样。如此多灾多难,还真是前所未有。   难道大明,真的到了气数已尽的时候了么?   皇帝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看着谭纶和王崇古:“现在大明朝的全国部队,有多少?”   谭纶急忙低头:“回皇上的话。大明的全国部队,有近一百五十万,均防戍于各个边关,京师的卫戍部队较多,有近十五万。”   皇帝好象在心里打着算盘一样,点了点头:“一百五十万军队,还需要把叶梦熊、李成梁的十万部队拆来拆去?难道大明朝的其他部队都是饭桶,手里拿的兵器都是烧火棍?”   谭纶和王崇古连忙跪倒磕头:“回皇上的话。叶梦熊、李成梁的辽东部队,是精锐中的精锐。而且他们长期驻扎辽东,对女真和蒙古族人有着很多了解,所以臣等奏请他们分兵返还辽东。至于刚才来报的东南沿海倭寇犯境,按照常理,由福建、浙江、两广等地抽调兵勇抗击即可。”   皇帝突然笑了:“朕说呢!这好几个方向,都是如狼似虎、凶神恶煞一般的魔鬼进犯,而且一出手都是要命的杀招。你们几个,就非看上朕抽调抗洪的这十万兵马了,这不是欺负朕手里无兵么?”   张居正这时也来到谭纶他们俩人旁边跪下:“陛下恕罪,臣等无能,让皇上为臣等份内之事操心了!臣觉得,现在最主要的是兵勇易调,主将难求!兵部为何要求请调叶、李二位将军回去,因为他们在辽东有着很高的威望。一回去,就能平定有望。”   只见皇帝点了点头,背起了双手:“先生说得对!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谭大人,王大人,朕来问你们,现在负责东南沿海防务是谁?”   “回圣上,是都指挥使梁梦龙!”   “不认识,你再说几个重要军官,有没有我认识的?”   “副指挥刘应节、张维烈……”   可是皇帝还是摇头。   “将军杨怀义、夏盛开……”   “不认识,都不认识,还有没有?”朱翊钧突然一下急了。   冯保和张居正在旁边看着也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皇帝想干什么。   兵部的一二把手更是完全傻掉了,看见皇帝一个一个问人名,一次次摇头,急得汗珠子直往下掉,几乎说不出话来。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好侍郎王崇古更了解具体情况一些:“还有,还有参将戚继光……”   “戚继光?”皇帝总算听到了这个在后世如雷贯耳的名字,心里乐开了花,这哥们儿果然是万历时期的,只不过现在还埋没在众人之中而已,有他就好办。   “还有参将胡宗宪……” 第六十章 纲举目张尝胜果   嗯!胡宗宪!这也是明朝抗倭的名将,与戚继光齐名,一胡一戚,荡平倭贼。   皇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罕见的笑容:“这个戚继光和胡宗宪,他们两个人现在哪里?”   “他们?他们就在京城,因为……因为与都指挥使意见不合,他俩现在正在京城负责士兵用品采购!”   “混蛋!”皇帝火了,“你们兵部,难怪年年军事不力,这么多的军队,连个小小的倭寇都对付不了,这两位旷世奇才你们放着不用,居然让他们跑采购?妒贤嫉能,我看你们兵部,都象戴才一样,是和倭寇勾结在一起的吧?”   兵部的两位主官一听这话,捣蒜似的磕头:“圣上息怒!臣等无能,让圣上为边防军事而着急,但臣等绝非苟活与倭寇勾结之辈,望陛下明察!”   “行了!”皇帝一挥手:“我不听你们解释,你们两个,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赶紧去把胡宗宪和戚继光请到我这里来,就说有防务重任交给他们!”   “是!”二人一脸惊异地走了,但是心里都对皇帝刚才展露的干练与霸气叹服不已,尤其是那位兵部侍郎王崇古。   兵部尚书谭纶负责的是总体工作,而且他是从西域防线刚刚调任上来接替戴才的,对这两个东南沿海的参将还不是很熟悉。王崇古则不然,他是从东南沿海调上来的,对那里的情况很熟悉。   其实王崇古心里清楚,要平定倭患,使用这两个人,或许能够成功。以他原来的了解,这两个人其实是真正有本事的人,只是因为不懂得溜须拍马、上下钻营,被排挤到搞采购而已。   谭纶的心里现在也很惊异,他根本不敢相信皇帝居然要启用这两名完全不知名的参将,皇帝对这两个人的众多上司根本都不了解,听都没听过,可是,他是如何知道这两个人的。容不得他多想,刚才皇帝的脾气他已经领教了,再慢一些,别说这顶乌纱帽,很可能脑袋都要马上搬家!   屋里只剩下了张居正和冯保,张居正有些心生佩服地看着自己的学生,他不知道皇帝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拥有这么强的军事素养和记人能力的,而且他好象总有着一些让人难以捉摸却出奇制胜的思维,还好刚才没有冲动上前说太多的话。再有,就是皇帝这份干练和霸气,不是任何一个人能够修炼出来的!   张居正此时,就象考生备考一样,他将脑海里对刚才提到戚继光和胡宗宪这两个小小参将的资料搜寻了个遍,终于想起了一些零散的信息,正在努力拼凑的时候,胡宗宪和戚继光已经先后跟在兵部两位主官的后面,来到了乾清宫。   时间紧急,皇帝看了一眼张居正,请他先说。   张居正说话简洁明了:“圣上,事态急迫。对于辽东前线,可以照刚才您已经议定好的,派李成梁率五万兵马迅速回辽。对于东南沿海,当前最重要的,是委派良将到浙江、福建组织军民御敌。这两个方向的军事指挥,臣建议由兵部尚书谭纶担当;至于车马钱粮,我可以毛遂自荐,担任总调度,争取先抵抗住女真和倭寇的疯狂进攻,再图反击。”   皇帝笑了:“太傅,您说的太对了!辽东前线,不用再说了,就照刚才说好的办。现在重点议一议东南沿海之事。三军之本,重在一将。良将我已经选好了,就是这两位。”说完指了指跪在最后面的戚继光和胡宗宪。   张居正惊呆了,他一直没弄明白皇帝为什么把这两位职级卑微的参将直接叫来参与军政大事,现在看来皇帝是认真的。他再一细想,似乎明白了很多。原有的军政体系常年荒于战事,战斗力早就降为一半或者更低。皇帝这是要用奇兵,打倭寇一个措手不及。想到这,心里不禁对自己这位学生多了一份佩服之情。   “圣上明断,这两位将军,胡宗宪是龙川名望之后,戚继光更是太祖皇帝朱元璋的亲兵队长戚祥之孙,都是将星闪烁,圣上好眼力!”   皇帝笑着点了点头,他佩服张居正居然连这么低微职位军官的出身都记得这么清楚,而自己,只是在明朝后期的军事史上记住了这两位鼎鼎大名的抗倭猛将而已。   “你们二位,说说吧,如果让你们回去当主将,你们如何应对?”   胡宗宪先开口:“圣上,臣认为,倭寇来势汹汹,但他们并非铁板一块,他们肯定也是原来盘踞在东南各个倭岛上的匪帮们拼凑在一起的,只要充分利用他们的矛盾,引诱他们自相残杀,他们就会不攻自破。”   戚继光接着说:“圣上,臣认为,我们之所以被倭寇打得丢盔弃甲,主要在于我们的兵勇不够精锐,长年疏于战事,已经完全丧失斗志。所以,臣主张召募新兵,加以新型训练方式和作战思想,真正击败倭寇。”   两位果然是良将,连张居正听完他们说的,都不停地点头。   听到如此良策,皇帝笑得更灿烂了,赐他们全部平身,然后左手端起茶碗来,右手对着谭纶和王崇古摊开来:“你们看看,叫他们两个来,不白叫吧。一人一个想法,这两种不同具体作战方案都已经形成了!而如果我们继续在这讨论的话,仍然是讨论如何调兵、选将等所谓的‘重大方略’,有什么用?还是需要更务实吧?”   谭纶和王崇古顿时红了脸,刚站起来,又迅速跪了下去:“皇上教育得是!务实确实重要,臣等谨遵皇上教导,避免空谈,务求实际!”   皇帝把他俩搀起来:“其实朕对兵部没有什么偏见,主要是事出紧急。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如果还是墨守陈规、中规中矩,那只能是被动挨打。所以抓住务实这根绳,纲举目张,咱们才能掌握主动,你们说是不是啊?”   这一下,所有人都跪下了:“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轻轻一摆手:“行了!别给朕戴高帽子,朕年纪虽小,但看得很明白,还请众卿努力!谭大人!王大人!你们带戚继光和胡宗宪去准备吧。什么时候赶往东南前线,等候朕的命令!”   “是!”四个人应声退下,屋里只剩下了张居正和冯保,皇帝吩咐关上门,和他俩说起悄悄话来:“先生!大伴儿!朕想把拱卫京师的精锐部队,分五万给这两个干将,带去东南沿海,作为对抗这些疯狂倭寇之根基,你们看行不行?”   ……   就在朱翊钧还在抱着蝴蝶瓶子思念晴天的时候,山东德州的大堤已经彻底修复了,所有新修的引渠也发挥了新的作用,从奔腾流过的大河里,一点点将河水导入湖泊、池塘,最后引入新开垦的良田里。   今天是一个纪念引渠全部导通的好日子,朱衡和吕调阳一商量,决定在大堤决口又被重新修复的地方搞一个简单的仪式,也犒劳一下这么多天始终奋战在抗洪一线的军民们。   当然,原来摇摆不定的山东官员们看到目前的形势一片大好,也都兴高采烈地跟着两位大人一起忙前忙后,摆设祭坛。   上午辰时,太阳升起,朱衡、吕调阳、叶梦熊、李成梁,带着官员、军民代表,一同在祭坛面前跪下。   祭天祭地完毕,朱衡和吕调阳领着大家向着京城的方向三叩九拜,感谢皇帝的厚重恩德。   朱衡和吕调阳感触很深,从皇帝派出京城一直到今天,经历了不少日日夜夜,其中有多少苦难艰辛,真不是几句话能说得清楚的。   至于皇帝为他们担当的压力,他们心里也很清楚。最难得的是,皇帝始终选择坚信他们两个,罢免上黑折子的山东布政司王怀远,支持先斩后奏漕运副使江文东等三名大员,这一幕幕象壁画一样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终于看到今日之成就,也算是不辱皇帝的使命!   身后的叶梦熊和李成梁亦是感叹不已,最让他们信服的,还是皇帝之用兵之策。   皇帝决定让十万军队全部上大堤,原定的二万监视兵力一个也不用。一切以救灾为己任,这一举措确实在后来证明有远见。军队和当地民众的关系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和睦。防民如洪水猛兽,不如不防,还真应了那句话,你如何看别人,别人如何看你。   祭拜完毕,朱衡、吕调阳、叶梦熊、李成梁和军民一起载歌载舞,气氛热闹非凡,亦感动人心,一派欢快祥和。   就在这时,一名身穿官服的人突然神色匆匆地来到朱衡和吕调阳的身边,递过一卷布帛,说了几句话。   两位大人的脸色都是一变,停下了手中挥舞的红绸,迅速把叶梦熊、李成梁两位将军叫到一边,简单说了几句,然后让山东大小官员们继续带着军民同乐。   四个人迅速抽身离开,来到一间在抗洪前线搭建的简易棚子里,开始了商议。 第六十一章 三患齐发震京城   “二位将军!”,朱衡开门见山,直接对叶、李二位将军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刚才布政司衙门来报,突发了三个情况,而且每个情况都很要命。”   “一是现在洪水过后,我们原来最担心的大堤虽然堵上了,但是瘟疫开始横行,下游的好几个州县都已经开始出现人畜感染的情况,而且正以难以相像之速度上下蔓延。”   “二是大涝以后是大旱,旱极而蝗,本来以为今年有些好运气能够躲开蝗灾,可还是没躲过去。山东全省境内已经有至少三个州县发生大批蝗灾,本来补种的粮食又全部被吃光,蝗虫过处,片草不生。而且蔓延势头之迅猛,比瘟疫还要厉害。”   “三是在德州之外,有部分占据山头的土匪和一些别有用心的歹毒之徒,以传教方式煽动缺吃少穿的饥民们加入帮会或是土匪组织。因为其鼓动的口号‘有吃有穿’,具有极大的诱惑力和煽动性,所以最近越闹越大,有的帮会和山头甚至已经达到了几千人之众。他们肆无忌惮地抢劫民众钱财,有的竟然已经胆大到开始劫掠朝廷的赈灾钱粮。”   朱衡把这三点情况说完,叹了一口气:“本来今日特意举办祭坛仪式,想是告慰大家这么多日的辛苦奋战,也将此事告一段落,算是给皇上一个交待。如今倒好,一波未平,三波顿起,看来我们这些人的任务远远没有完成,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李成梁和叶梦熊两位将军站起身来,对着朱衡一拱手:“大人!我等十万将士,听从大人调遣!但凡有所指派,无论刀山火海,绝不推辞!”   朱衡点点头,看了吕调阳一眼,示意他们两个先坐下来:“二位将军不要客气!决口大堤能够合围,全都依赖于二位将军率领这十万精兵!真是来之能战,战之能胜!老夫倒是想听听二位将军的意见。这三条,条条都是要命的,如果二位将军作主,应当如何应对。”   李成梁此时站起身来,双手抱拳:“明公,那末将就不客气了,一条条说。先说这最后一条,与我等带兵之人关系最大!除暴安良,本身就是军队的责任。明公,不知刚才您所说的这个报告上,不法帮众和土匪等几千人之众聚集的地方,达到了几处?”   朱衡详细看了一下报告:“有近二十处之多。”   “有这么多?”李成梁皱了一下眉头,停顿思考了一下,继而端正了神色:“明公!您看这样可否,我和叶将军各分兵五万。由我带领五万兵马,分别派遣得力将领对这二十处匪患逐个击破。由叶将军带五万人马,配合您和吕大人处置瘟疫,扑打蝗灾。”   叶梦熊也表示同意,站起来说道:“确实是!这三路都来势汹汹,尤其这最后一路,涉及朝廷和国家的根基!由李成梁将军统兵前去,或用怀柔,或用镇压,逐个击破。我们经过这段时间也和德州附近百姓结下了深刻情谊,他们一看到我们的士兵,会理解我们的。”   朱衡点了点头,这时吕调阳也站了起来,拱手向朱衡说道:“朱大人,属下认为可行。对于第三路,既然李可梁将军已经将这最险重的一路作了处置安排,属下也认为李将军带去的五万精兵的数量比较合理,应该可以在一个时间段内完成任务。”   “对于第一路,属下建议迅速表奏朝廷,恳请皇上派出得力医官,组成各个医疗分队,奔赴出现疫情的地方。我们需要做的,是暂时派遣军队将受污染和已经发生疫情的村落、镇子,进行隔离,避免交叉感染。并在村口、镇口挖下大坑,埋设石灰,掩埋已经病死的人畜。”   朱衡和两位将军听到吕调阳说到这儿,都不住的点头,认为吕调阳对瘟疫的处置方法非常正确。   吕调阳这时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对于这第二路,蝗灾成患,看似不难,其实也很可怕。蝗灾不光导致绝收,还会使本来刚刚恢复生产的百姓重陷饥荒,而促使更多吃不饱的百姓加入不良帮众和土匪组织。属下不才,愿意向叶将军借两万人马,再召募一万民夫,采用扑打和掘挖蝗虫卵的办法,消除蝗灾。”   朱衡听到这儿,激动得站了起来,握住吕调阳的双手:“吕大人有此担负之心,老夫就放心了!那老夫现在就将这三件事都上表朝廷。现在看来还剩下第一路瘟疫,就由老夫和叶将军领着剩下的三万人马进行吧。依照吕大人之说,先将有疫情之处用兵马隔离,再请朝廷速派医官来。叶将军!你看这三万人马作隔离防卫,够不够用?”   叶梦熊面露难色:“三万人马分配到各个村落和镇子,尤其是有疫情的地方需要重兵把守,很难做到充裕。只能希望在德州之外的地方,我们也能够获得象在德州一样的百姓支持就行,尽力而为吧!”   朱衡捻了捻胡须,微微颔首:“既然如此,不如这样!老夫向皇上申请医官和防疫力量之时,加上一句,十万兵马已经分别用于防疫、灭蝗、除匪三路要害,如有可能,请皇上调拨附近省份五万兵马来援,即可于不久之后将抗洪之事彻底处置妥当!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叶梦熊、李成梁和吕调阳一听,大喜过望,顿时鼓起掌来:“如此甚好!皇上如果不光派出医官,还能派出一队兵马来援,我等一定能在数月之内彻底解决这三处大患,还皇上一个踏实稳定的山东,真正拱卫好京师安全!”   朱衡大手一挥:“那就这么办!叶、李二位将军,烦请这就去准备。吕大人,你来帮我一起给皇上起草这封八百里加急奏折吧!”   各人领命而去!   ……   一天后,八百里加急折子送到了皇帝的上书房。   ……   此时的皇帝正在和张居正、冯保商量问出这一句:“先生!大伴儿!朕想把拱卫京师的精锐部队,分五万到东南沿海,你们看行不行?”   还没等张居正和冯保作出回答,门外又有密折处的太监来报:“报!皇上!八百里加急!”   皇帝在这一瞬间呆住了,与张居正和冯保三人面面相觑!   这是要逆天么?天要亡我不成!已经彻彻底底地捉襟见肘了啊,如果再有哪个省份发生叛乱和入侵,就真是要了卿命了!   他用着微微颤抖的声音,向门外问了一句:“哪儿来的八百里加急!”   “回皇上的话!是山东来的!”   他这长舒了一口气,妈呀,吓死我了!还以为又是叛乱或者入侵的呢!   心情瞬间好了点儿,看着张居正和冯保笑了一笑:“看来是朱衡和吕调阳来的奏折,一定是来报喜的,估计山东抗洪后续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这两个人就是麻利,还真是迅速!只是你们看这两人也真够逗的,这折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张居正和冯保也笑开了,冯保向外叫了一声:“进来吧!”   “是!”门外的太监打开门,把加急折子递给皇帝,转身出去了!   皇帝接过了折子,面带着微笑,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想着终于有一件喜事能够缓解一下目前的紧张情绪了,他一下就把折子外面的册封打开了,看见内页确实是朱衡和吕调阳亲笔签字写的封页,心里高兴,翻开折子就看。   但是看着看着,他的脸色就象霜打了一样,越来越冷,越来越难看。   看到最后朱衡向他讨要五万兵马的时候,他已经是面如死灰,目光呆滞,跌坐在了椅子上。   “皇上!您怎么了?皇上!”张居正和冯保还不明就里,担心皇帝一下背过气去,发出了急促的呼喊声。   一连喊了四五声,皇帝才醒转过来,就象刚从地狱里走了一个来回一样,右手颤抖着把折子递给他俩:“你们俩看看吧……”   张居正和冯保也略带颤抖地接过了折子,看完后也都是大惊失色、惶恐万状。二人从政多年,还从未遇到过这等险象环生、接踵而至之局面。冯保紧皱着眉头,默默不语。张居正一直捻着胡须,几乎要把所有的胡须都捻断了。   只见皇帝用左手背不停地敲着右手掌心,几乎咆哮起来:“本来以为会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也好舒缓一下心中这口恶气!却没想到,居然在抗洪之事即将取得胜利的时候,出来这三路祸害:瘟疫横行、蝗灾漫天、匪患猖獗。这哪一路都是来要朕命的!”   “最可笑的是!咱们还想从叶梦熊、李成梁手里调出五万兵马来返回辽东!现在倒好,他们抗涝前线自顾不暇,反过来问朕来要五万兵马。你说这老天爷不是摆明了害我么?里外里差了十万兵马,朕上哪儿找这些人去?去偷?去抢?还是干脆让朕也去当一个兵勇得了?” 第六十二章 左右为难陷困局   张居正张口说话了:“圣上息怒!这三路祸害确实是突发状况,但是从自然道理上来说,这三路祸害的发生,确实是洪水过后的并发症,并不是完全的没有先兆。所以,要怪,也怪我这个首辅没有提前考虑到位。请皇上不要过多生气,气坏了身子,臣等万死也难辞其咎。”   “对啊!皇上,您可一定要保重龙体,您可是整个国家的脊梁,千万不能气坏了身子!”冯保也用了焦急的呼喊声。   皇帝一摆手:“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想想务实的办法吧。”   张居正和冯保又同时陷入沉默。   确实也是,太左右为难了,本来就在拆东墙补西墙,这下好,突然把天捅破了,一下出来一个更大的窟窿,拆都没法拆。   皇帝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站起身来就问张居正:“原来定的抽调李可梁五万精兵回辽东的圣旨,发出去没有?快追回来!”   张居正也匆忙站起身来,快速地回答皇帝的问话:“圣旨应该还没有发出去,但是刚才兵部尚书谭纶已经和王崇古、戚继光和胡宗宪他们准备去了,不知道谭纶是不是已经发出了兵部的檄文调令!臣这就亲自去问!”   “不用!”皇帝冲着冯保挥了挥手:“冯保!你派当值的卫士,青龙他们中的一人去吧!他们跑得快,务必把调令先追回来!现在山东的十万精兵,谁都不能动!”   “是!”冯保应声出门,安排了青龙亲自去追谭纶他们,交待了好几句话,才转身回来。   皇帝示意他们两个坐下:“现在,你们两个,朕的左手右臂,给朕出出主意吧!”   张居正和冯保两人倚着椅子边坐下了,但是两人想了半天,也始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皇帝这时逐渐冷静了下来,他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把茶碗端了起来。冯保急忙拿来水壶续些热水,朱翊钧这时问了一句:“咱们转换一下视角,刚才这个八百里加急折子来之前,咱们说到哪儿了?”   冯保接过话头:“回皇上的话,您说到想把拱卫京师的精锐部队,分五万到东南沿海前线。”   “对!是这句!现在看来,咱们把这京师十五万精锐,分五万到东南沿海,分五万到辽东,再分五万到山东。这肯定不行吧。如此一来,京城就无兵可守了吧?”   冯保此时将水壶放下:“圣上,此举万万不可!这十五万兵马是京城的最后一道屏障,轻易不可妄动。如果其他省份存在反叛力量的话,一旦听说京师的卫戍部队调走,肯定兵锋直指京师,到时候,我们就完全被动了!”   张居正听完,也频频点头。   皇帝惨笑了一下:“朕也知道完全抽空京城的十五万卫戍部队是不可能的,朕还是惜命的。唱空城计,朕可没有诸葛亮那么大的本事。可是,大伴儿,朕来问你,如果只调动五万兵马,可行不可行?”   冯保也跟着苦笑了一下:“皇上!这正是臣当时想跟您说却说没出口的话,即便没有这三患齐发,想调五万兵马去东南沿海,也不太可行!”   “噢!”皇帝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这是为何?说来听听!”   “这……”冯保抬头脸来,面露难色地看了皇帝一眼。   “都这个时候了,火烧眉毛了,还有什么遮遮掩掩的,直说吧!朕恕你无罪!”皇帝已经快要发火了!   “是!皇上!臣一定知无不言!皇上,您可知道,拱卫京师这十五万精兵,虽然战斗力很强,但因为长年驻守京师,心气儿很高,让其他将领特别是戚继光、胡宗宪这样的低级将领来带,官兵们根本不服气,所以很难做到令行禁止!”   “朕明白了!这叫骄兵难御!可是,如今各处狼烟四起,朕的江山都快保不住了,这十五万精兵还在这么端臭架子摆谱,难不成要朕去恳求他们上前线杀敌么?”朱翊钧说到这,气不过将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摔,发出“咣当”一声的响声。   “圣上息怒!”张居正和冯保赶紧跪下,恳求皇帝不要动气。   皇帝一连喘了十几口粗气,才慢慢将气息平定下来,刚才快速蹦跳的心脏也缓和了很多。想想也是,冯保说的也是实情,如果贸然调动,不但不能达到效果,反而会给戚继光和胡宗宪他们这两个刚刚扶上马的小参将增加难题,起大大的反作用,反而不如不派。   现场又一下陷入了沉默,一下死静死静的。   他想了很久,突然脑子里冒出一个办法,脱口就说了出来:“如果朕不在京城,是不是这十五万兵马就可以调动了?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朕先分五万精兵前往辽东;然后先生,你和母后坐镇京城,筹措粮草,朕给你们留三万人马守城;然后大伴儿,你和朕一起,与戚继光、胡宗宪两位将军一起去东南抗倭前线,朕来一个御驾亲征,好不好?”   “万万不可!”张居正和冯保,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出了否定的声音。   尤其是冯保,天天在皇帝身边,知道皇帝血气方刚,争强好胜:“皇上,您刚刚亲政,而且一点作战经验也没有,东南沿海现在军事告急,您去了,安全怎么办?千万不能图一时之快!”   张居正也极力劝阻:“陛下明鉴!陛下刚刚登基,立足未稳。倭寇猖狂,而且用心险恶,陛下只要坐阵宫中指挥即可,御驾亲征万万不可,‘土木堡之变’绝对不能再发生了!”   “土木堡之变?”朱翊钧想起这个名词好象在军事学院的教材里见到过,但具体的案情,他不记得了。   张居正此时先向皇帝重重叩了一首,然后抬起头来,看着皇帝,用着哀怨而且悲愤的声音:“圣上!万万不可啊!‘土木堡之变’犹在昨天,历历在目啊!”说完磕头不止,说是以头抢地也毫不为过。   朱翊钧还从未见过张居正这样动容,看来自己刚才这个想法有些过于天真了!作为皇帝,这句御驾亲征东南前线说得有些太草率了!   于是一下子冷静下来,双手将张居正搀起,将他扶到了座位上:“先生请坐!”   张居正脸上的悲愤神色不改,说话声中依然带着一丝痛楚的呼号:“我主圣明!是一代明君!可是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鉴,可以知明得失。皇上一定要以此事件为鉴,以英宗皇帝的固执和轻信为鉴啊!”   皇帝扶着张居正坐好,向着他拱了拱手:“先生!学生年少懵懂,让您操心了!您就还象以前一样,给朕上上课吧!”   张居正满脸谦恭的给皇帝回礼:“皇上的聪明才智远在老臣之上,老臣不敢托大,痴长了几岁,向皇上说说这段历史吧。”   皇帝点点头,坐了下来,静静的听着他说:“一百二十三年前,正是我大明正统十四年。蒙古族瓦剌部落首领也先遣使二千余人贡马,向大明邀赏,由于宦官王振不肯多给赏赐,并减去马价的五分之四,没能满足他们的要求,于是他们制造衅端,统率各部,分四路大举向我内地骚扰。”   “瓦剌骑兵非常厉害,势不可挡,大同等地防守失利,塞外城堡纷纷陷没。英宗皇帝朱祁镇在宦官王振的煽惑与挟持下,准备亲征。兵部尚书邝埜和侍郎于谦力言‘六师不宜轻出’,吏部尚书王直也率领群臣上疏劝谏,但英宗偏信王振,一意孤行,执意亲征。率二十余万军队,对外号称五十万大军,浩浩荡荡从京城出发。”   “但是,由于组织不当,一切军政事务皆由宦官王振专断,随征的文武大臣却不能参预军政事务,军内自相惊乱。在进军到大同的时候,中了蒙古兵的诱敌深入之计,自以为得胜,骄兵自傲。后来被蒙古兵杀了回马枪,屡遭败仗,不得以退兵。这时,经过宦官王振的家乡蔚州,为了显示威风,请皇上到他家去,‘驾幸其第’,极尽显赫,但是又怕大军损坏他购置的田园庄稼,所以行军路线屡屡改变。”   “到了一个叫宣府的地方,瓦剌大队追兵追袭而来,明军三万骑兵被‘杀掠殆尽’。最后狼狈逃到土木堡,此时瓦剌军已紧逼过来,将我大明军队团团围住,最后我军全军覆没,王振被部下杀死,英宗也被瓦剌军俘虏。堪称我大明史上最耻辱的败仗。”   听完张居正的这番话,就象看了一场惊心动魄、生动入微的电影一样,把朱翊钧说得心惊胆战的,幸好有张居正和冯保这样忠心耿耿的臣子,如果都象王振那样,自己很有可能就是那个“祖先”明英宗,糊里糊涂、偏听偏听,最后惨被俘虏、屡遭耻辱不算,还留下一世骂名,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他向着张居正鞠了一躬:“多谢先生!学生受教了!”然后看了一眼冯保。   这一眼,看得冯保当时心里就是一寒!虽然说他和那个教唆劝明英宗的王振不一样,但同为宦官,都是皇帝身边最近的人,不知道皇帝这一眼有什么别的深义,急忙翻身跪倒。 第六十三章 峰回路转云乍起   “皇上!臣可不作那个王振,一定忠心侍奉我主,绝不威逼利诱圣上!”冯保一边说,一边在地上磕着头。   皇帝就这么一直看着冯保,看得他根本不敢抬起头来,足足过去了有半分钟,他才呵呵一乐,笑了起来:“对对对,大伴儿,你不是那个怂恿作乱的王振,朕也不是那个糊涂透顶的明英宗,咱们不求名垂青史,但也绝不留一世骂名!好歹也落一个不好不坏吧,你说呢。”   冯保看着皇帝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该陪着乐,还是该表一表忠心,停顿了一下,索性豁出去了:“不管怎么说,皇上,此番倭寇聚集了十万之众,事出无由,竟然连克我沿海几座重要城市,臣怀疑他们在朝廷埋有内应,如果这些内应趁您离开京城,散布谣言,认为是我或者张大人鼓动您御驾亲征的,这时他们挑动各地打起‘清君侧’旗号,掀起叛乱,事态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嗯”,朱翊钧听到这里点了点头,看来这御驾亲征不可随便使用,就象下象棋时老帅不能轻易动地方一样。一动,就陷入被动,离被将死不远了。   他这时又看了冯保一眼,没想到冯保这人不擅自托大、不要挟皇帝,还敢于耿直劝谏,看来还真是难得,比那个王振强多了!当然,我肯定也不是那个昏庸的祖先——明英宗。   冯保没有看懂皇帝眼中的意思,把握不好皇帝是否仍然怀有疑虑,正是尴尬万分的时候,外面传来了送晚膳太监的声音:“皇上!天色已经很晚了,您该用晚膳了!”   这一下冯保总算抓着了救命稻草,“皇上!您是该用晚膳了!臣这就去给您端进来!”   “不用了!”皇帝伸手把他搀了起来,向着外面喊道:“你们进来吧,饭菜都放在桌上,然后加两双筷子,首辅大人和冯总管也在这儿吃!”   “是!”几个太监拿着食盒子进来,把饭菜摆好,摆上了三双筷子!   “多谢皇上赐臣等御食,臣等感激不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啦!都是自己人,就别客气了!咱们边吃边聊吧!朕听你们的,哪也不去,就坐阵京师。有一句话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说的是这个意思吧!”   “皇上圣明!正是此意!”   “哈哈哈!”皇帝笑了起来:“不过朕可没有诸葛亮那样的旷世之才,只要你们看在朕请你们吃饭的份上,不要把朕当作糊涂之君了,就行,哈哈哈!”   张居正和冯保也都笑了起来:“皇上,您是明君,虚怀若谷,纳谏如流,您一定会名垂青史的!”   皇帝这时摆了摆手:“别说奉承话儿啦!既然朕的这个提议不成,那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你们俩还有什么好提议么?”   但是一说到具体的建议,两人又陷入了沉默,没有了任何主意!朱翊钧还很少看见张居正这样,看来目前的形势,确实太混乱了,错综复杂程度,可以说是前所未有。   直到这顿晚饭吃到了尾声,张居正和冯保仍然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只是在不停地摇头。   朱翊钧知道,所有的担心,都是因为这个缺兵的窟窿太大了,无论从周边哪个方向挪用,都不一定适应当地情况,反而是适得其反。   他默默地吃完了饭,看张居正和冯保也早早放下了筷子,抬起头来静静地看了他俩好一会儿,见他俩仍然低头沉思,想不出办法来。不由得也摇了摇头,“啪”,把筷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急忙站起身来,垂手立在一边。   又看了他俩一眼,他也不忍心再出口催促他们想出办法了,于是摆了摆手:“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们俩也都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皇上……”二人都急于证明自己并不困乏,可以在这里继续陪皇上想下去。   皇帝又一摆手:“算了!议而不决,不如搁置!何况现在都不能算作议,而是毫无办法。咱们既然都走进了死胡同,就别都愣在这儿钻牛角尖儿了。回去吧!换换脑子,没准儿明天就想出好办法来了!”   “是!微臣遵旨!”二人吩咐外面的太监进来把碗筷收了,让他们先扶皇帝回到寝宫休息。可是皇帝怎么也不肯,非让他们先走。二人不得已,几步一回头的,慢慢走了回去。   二人一走,顿时一阵困意袭来,朱翊钧不由地打了一个哈欠。下意识地站起身来,把门打开,步出上书房,沿着回廊慢慢走回寝宫,身后的卫士和太监们不敢靠得太近,远远地跟在后面。   屋外已是月明星稀,天空的明月在跟着自己向前走,朱翊钧满腹心事地看着它,它也满怀惆怅地看着自己。   看着看着,好象有些想家了。也不知道这次穿越会持续多久,会是一辈子,还只是一场梦而已。   再走了一会儿,又想起了很多人,明清、明澈姐妹、还有朱雀,有几天没看见她了。当然最想的,是晴天,御花园里一别,已经好几天了,不知道她去张德闲家里住得怎么样,那个怪怪的老头夫妇家里,还住得习惯不?   还好,母后一切安排得非常妥当,虽然说张德闲比较孤傲,但为人是极好的。也希望赶紧把眼前这些事情安定下来吧,早点让母后主持海选皇后,迎娶晴天,有晴天在身边,至少有个人一起倾诉,一起商量,就会轻松很多,而不会象现在这样,两肩重担压得死死的,胸口象灌了铅一样,根本喘不过气来!   晴天,我什么时候能够再见到你呢!真的要等到一个月以后么?   想到这,他突然想起了一句话,这句话是母后说的:“你如果有任何想不通的,或者是心里难受的,就来找妈妈,妈妈一定等着你!你记住了!”   这刚过了半天,就遇到了这么多棘手的事情,连张居正和冯保都想不出任何办法来,或许母后会有办法?   管它呢,即便没有办法,找母后聊聊天也好!   他停下身子,等着后面的太监走上前来,说了一句:“备轿,慈宁宫,去太后那儿!”   “是!”即便已经很晚了,但太监们仍然不敢怠慢,当头的高叫一声:“皇上摆驾慈宁宫!”迅速备好轿子,不大一会儿就到了慈宁宫。   来到宫门口,太监宫女们纷纷跪下,向皇上请安,一个太监正要往里通报,皇帝叫住了他:“不用!朕自己走进去吧!”说完让这个太监在前面带路,跟着他来到了母后吃斋念佛的香堂。   抬脚迈进堂门,看见清烟袅袅,这么晚了,母后居然没有睡,还双腿跪在释迦牟尼的佛前,闭着眼睛正在静静地默念着什么。   太监正要走上前去告知太后,皇帝又一次拉住了他,让他们都出去,静静在母后身后的一个蒲团上跪了下来,也向佛像拜了几下。   这会儿离母后近了一些,听出了她口中一直在默念的话:“佛祖保佑,保佑我们全家平安,保佑钧儿逢凶化吉,转危为安,治理好大明江山。佛祖保佑……”   听到这儿,皇帝的眼睛湿润了,母后真不容易,一直在这为自己默默祈福,“儿行千里母担忧”,儿做皇帝母更担忧,每时每刻都在担惊受怕,都盼望自己能福星高照,事事平安。   “母后!”皇帝哽咽着叫出了一句,泪水夺眶而出。   李太后惊觉,急忙回身,看到了满脸泪水的儿子,急忙站起身来,来到儿子身边,跪在地上,用袖子拂去儿子的泪水:“钧儿!你来啦!你怎么啦?怎么还哭了?是不是白天的事情处理得不顺利?有什么和妈妈说着,妈妈给你做主,别哭,啊!”   他一把抱住母后痛哭起来,长时间憋闷在胸中的郁结喷薄而出,眼泪打湿了李太后的肩膀:“母后!儿子无能!没有想出好的办法来!儿子,已经感觉束手无策了!”   李太后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钧儿不哭啊!钧儿现在已经是万民景仰的皇帝了!钧儿不哭!有什么烦心的事情说给妈妈听吧!”   好一会儿,他才止住眼泪,把她离开后又经历的东南沿海十万倭寇进攻,还有抗洪前线三患齐发的事情都简要说了一遍。   李太后也瞬间愣住了,没有想到一下子突如其来这么多紧急事件,还都是要命的,这才对儿子刚才的痛哭有了深刻的理解。   居然就是这不到一天的功夫,就发生了这么多急难险重的大事,还真是为难钧儿了!   李太后这时掏出一方手帕递给儿子,让他把眼泪擦干净:“儿子!在为娘这儿哭一下可以,以后就不许再哭了!男子汉大丈夫,哪怕是流血流汗,也坚决不流泪!因为什么?因为哭没有用!哭完了,还是继续想解决的办法!你说对不对?” 第六十四章 十万雄兵后宫藏   皇帝听到这儿,放开了母后,用手帕把眼睛擦干,虽然眼睛还红着,但已经不再痛哭了。母后说得对,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不由得对母后笑了笑:“孩儿也就在您这哭出来发泄一下!您说得对!孩儿不哭了!以后都不哭了!”   李太后用手拉着儿子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好!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才是大丈夫!大明的真命天子!你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办法没有?”   “没有!”皇帝使劲摇了摇头:“孩儿和首辅大人、冯保,都想了一天了,一点办法都没有!”   李太后这时用着一种笑眼弯弯的表情看着儿子:“真的没有了?再想想?”   朱翊钧从太后的眼里感觉到了什么,但仍是想不出来,只得把双手都摊开了:“母后!真没有了!”   李太后这时转身到了旁边的桌案前,拿起一枝笔,在一张纸上“刷刷”写了两个字,折成两段递给了他:“其实母后早就为你准备好了十万雄兵了!”   “十万雄兵?”朱翊钧愣住了,母后就用了这么一张字条,就藏了十万雄兵?即便是诸葛亮在世,也不过如此啊。刚才算来算去,就差十万士兵的缺口,如果真能有十万雄兵,这一切问题不就都能解决了么?   李太后这时微笑着看着儿子,指了指那张字条,示意他打开来看看。   他双手颤抖着打开了字条,上面只有两个字:“和亲。”   不由得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来回翻了一下,又打开来看了一遍,还是这两个字——“和亲”。   “母后!您居然愿意同他们和亲?”   李太后笑着坐下了:“从古至今都是这样,不是打,就是和!现在打又打不过,不和亲,还能怎么办?”   皇帝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对她说道:“母后!孩儿想起来了,后来兵部在说女真叛乱的时候说过了两个借口,这一段您没有听到,您可知道他们要求用谁来和亲么?”   李太后居然仍是不慌不忙的神态,笑吟吟地看着儿子:“用谁?”   他端正了神色:“他们指定要一位公主!可是,现在宫中的公主,只有您的亲生女儿,朕那亲妹妹——佳齐公主了啊!”   李太后笑了,站起身来:“你啊!就是太实在,只想着你亲妹妹!公主?咱们的公主可有不少,并不只佳齐一个。首先,肖贵妃、党贵妃她们为先帝生的女儿,虽然只有三四岁,那也是公主!再有,你父皇的小妹妹,有几个到现在还没嫁出去的,还有几个出嫁了,但是驸马死后没有再嫁的,都可以叫公主。为什么公主只能是你八岁的亲妹妹?”   如同一下醍醐灌顶,他的眼界顿时开阔起来:“母后!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不用佳齐去?可以让别人去?比如朕的那些小姨们……”   李太后这会儿表情反而一下子严肃起来:“不管让谁去,反正不能让佳齐去,也不能让晴天去吧?要说晴天也算是有皇族的关系,而且气质也好,说是公主一定没人敢不信!”   “晴天?”他呆住了,嘴巴一下张得老大:“怎么一下扯到晴天身上去了?母后!这可不敢开玩笑吧。您可别吓唬孩儿,您可是亲口答应替孩儿选她为皇后的啊!”   李太后看着儿子的呆样子,一下“扑哧”笑了:“对对对!妈妈是答应你把她选为皇后的,而且放心吧,一定选的是大明的皇后,而不是女真部族的皇后!”   话刚说完,李太后又板起了脸:“既然不能选佳齐,也不能选晴天,那让谁去呢?其实,你刚才说的让你的那些小姨公主们去,也不合适!因为如果这样做,后宫所有的人都会戳你的脊梁骨,说你连先皇的妹妹都保不住!更别提保住大明的江山了!”   他这回彻底傻眼了:“对啊!母后!可是,如果连这些小姨公主们也不能去,那么我们用什么公主来和亲啊,这条路不还是走不通么?哪来的十万雄兵啊!”   李太后这次终于忍不住彻底笑开了,用手指点了儿子的额头一下:“你这个脑子,怎么想了大半天了,还是象冯保他们一样不开窍啊!这条路不通,那我们不会借条路走走么?”   他低下了头,不断地在嘴里重复着母后说的最后一句话:“借条路走走,借条路走走……”他想到刚才母后让晴天因为皇族关系和气质很好,对外谎称公主的话,一下子茅塞顿开:“孩儿明白了!母后想找一个和晴天气质差不多的女孩儿,来冒充公主,远嫁番邦!”   “对啰!这才是个当皇帝的样儿!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从古到今,哪朝哪代都有主动和亲与被动和亲的,哪有这么多真公主来和亲?”   “四大美人里的王昭君,本来只是宫里的一名秀女,因为不愿意主动献给画师贿赂,被无耻丑化,汉元帝选了个画像最丑陋的远嫁匈奴,偏偏选中了她。在当庭赐婚的时候,惊艳无比,汉元帝后悔无比,无奈信诺已许,只得封昭君为公主,亲自送出长安十余里,才有这千百年来‘昭君出塞’的佳话。”   “唐朝的文成公主远嫁吐蕃,她本来也不是真正的公主,只是一个远房亲戚的女儿,但太宗皇帝李世民一道不可违抗的圣旨,将她从任城召至长安,被封为文成公主,最终远嫁吐蕃,也成就了‘一桩婚姻胜似十万雄兵’的佳话。”   朱翊钧听到这儿,不住地点头。   还别说,太后的这个办法挺好!如果真象王昭君和文成公主那样,用一个美女充当公主和亲,那可真是一本万利,绝对可当十万雄兵。   他不由得一下搂住母后的胳膊,喜笑颜开:“母后,这个办法好!咱们就用这个办法借来这十万雄兵!”   “不过……”他挠了挠头,“您说的这两个人,王昭君和文成公主,这两个人都是历史上著名的人物。这两个人虽然不是真公主,却都有着比真公主还要厉害的胸怀、才学和气度,要不然,这匈奴和吐蕃也都不是饭桶,一眼就能看出是假的,肯定早就造反了!”   李太后听到儿子这么说,更高兴了:“嗯!我儿确实有进步,已经知道思考到下一步的操作阶段了!我儿有什么好的才貌双全的美女人选没有,说来给当妈的听听!”   皇帝乐了,一边笑一边摇着头:“母后!孩儿这天天顾这顾那的还来不及,哪有时间考虑这美女人选!您既然已经谋划好了,说明您一定心里有好人选了,您就别和儿子卖关子了,告诉孩儿吧!”   “哟哟哟!我儿这会儿倒谦虚起来了,还不好意思!好吧,既然你没有什么好人选,那为娘就说说人选吧。我这里有不错的人选,而且有两个!还都和你有关系!”李太后盯紧了儿子的眼睛,看他是什么反应。   “有两个?居然还和孩儿有关系?母后,您就别逗孩儿了!直接告诉孩儿就完啦!”皇帝晃起了母后的胳膊,让她赶紧公布答案。   “好好好!我说我说!这两个人啊,就是天天在你身边的那两个!”   “天天在孩儿身边的那两个……”皇帝在一刹那间呆住了:“您是说……,您是说阿珠和小倩?”   一听到是这两个人,他瞬间打了个激灵,顿时流露出了不舍的情绪。阿珠和小倩,这两个人聪明伶俐,知心可人,自己早就想把她俩收了,以后至少封个贵人什么的。   对于小倩,自己已经和她有了一夜之欢,那种美妙一直到现在还令人回味无比。自己当着她的面承诺于她,要册她为妃的。如果让她去辽东,这不是抽自己耳光么?而且一想到那种香艳无比的画面,那种销魂蚀骨的感觉骤然远去,就象一下把自己脊柱抽空了一样。   还有阿珠,虽然她长得非常端庄,有些象观音菩萨,自己平时也不敢欺负她,但是让这么一个可人儿远嫁女真,也真是从心底里舍不得。   “母后!非这两个人不可么?这两个人天天在孩儿的身边服侍,还真挺好的,一说让她俩远嫁辽东,孩儿这心底里还真有些舍不得。”   “哈哈哈!老身就知道!你们男人就是这样!你和你那个死鬼老爸没什么分别,看见漂亮女人就走不动路,就都想牢牢揣进自己兜里,生怕别人抢跑了!你看你已经心仪于晴天了,可你还是放不下这两个漂亮女孩儿!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哀家可是听人说了,这俩小妮子,背地里都想让你册自己为妃呢,你不会是已经答应她们了吧?”   “没有没有!”他急忙摆手:“孩儿不敢!孩儿这连皇后都没立呢,哪敢就答应册别人为妃了!”   李太后莞尔而笑:“没有就好!其实选中她俩是有道理的!她俩形象和气质都很不错,而且从小就进到宫里,长期在你的身边,对皇家的饮食起居、规矩礼节等各项事情非常了解。所以,让她俩假扮公主,是再合适不过了!” 第六十五章 敢作敢当一夜欢   听说太后这么说,他也一下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来说“不”,低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才象狠下决心一样:“好吧!既然母后这么说,而且您确实说得句句在理,那就按照母后的旨意办,册封她们为公主吧!”   李太后摆了摆手:“一下册封她们两个没有必要,毕竟女真部族要求的只是咱们的一位公主。所以,这两个人,由你来挑选一个,哪个去辽东比较合适,哪个留下来继续服侍你比较好?”   “这……”他顿时陷入了强烈的纠结当中。说心里话,其实他更喜欢端庄的阿珠一些,但是因为阿珠太端庄了,让人不太敢于接近,所以他才搭上了相对活泼的小倩。   可是,如果真的把阿珠留下,让小倩去辽东的话,那么自己就真成了信口雌黄、言而无信的小人了。   小倩可是真正地把处女第一次给了自己,等着自己日后册封她为妃的。   这种选择太难做了!怎么办?   考虑了好大一会儿,都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在骤然加快,他才怯怯地回答母后:“如果真要选出一个的话……,阿珠的形象和气质更好一些,也更为端庄一些,应该在女真部族会受到欢迎的!”   这个皇帝还挺敢作敢当的!最终选择了承担一夜欢娱后的责任!   当然,他并不知道,其实阿珠的心里,完全装的都是他!她看似面冷,其实心热,只是她从来不说出来而已。   “好!那就这么定了!就是阿珠了!这回,我儿就不再捉襟见肘了吧!”李太后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对!不再捉襟见肘了!只是苦了阿珠远嫁番邦,还不知道那些女真游牧汉子会怎么欺负她。我都没舍得欺负她,最后到头来便宜了这些蛮汉们,真是可惜了!   虽然这么想,他却笑着抬起头来:“多谢母后这十万雄兵相助!解决了这一路,那两路应该就好办多了!”   李太后会心地笑了:“其实哀家也想怒发冲冠、拍案而起,直接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但是咱们确实实力有限,不得不委曲求全。只有等解决了其他的问题,再回过头来对付这些女真铁骑吧。”   皇帝也不停地点头,感觉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放松了一些,有了这十万雄兵,就有了很多硬朗的底气。   李太后停顿了一下,还是不太放心:“钧儿!这一路解决了,山东和东南沿海另两路,你打算怎么办?”   皇帝站了起来:“东南沿海这一路,其实孩儿已经为他们选好了主将,就是胡宗宪和戚继光!”   “哦!”李太后也站了起来:“这两个人,有什么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么?”   “呵呵!这两个人,其实都是名家之后……”朱翊钧此时在脑海里拼命搜寻着张居正对他俩出身的解释:“尤其是这个戚继光,他是太祖皇帝朱元璋的卫士长戚祥之孙!”朱翊钧只听张居正说了一遍,所以只记住了这个。对于胡宗宪,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嗯,我儿不错!居然现在连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将军都能够熟知。这两个人,是太傅向你推荐的么?”   朱翊钧的脸红了起来,他不好意思说这两个人是后来的历史书上记载的,所以没敢直接去接母后的话头,而是绕了个弯子:“这两个人,先生知道!朕也只是在奏折中看到过他俩的名字,所以有印象。他俩是真正有本事的人,因为不善长溜须拍马、阿谀奉承,被调离带兵的岗位,委任了个采购物品的闲差。现在这两个人,还正好在京城!”   “哦?所以我儿见到他们两个了?”   “对!孩儿把他俩唤来一议。他俩还真的提出了针对性非常强的对策!胡宗宪提出的是利用倭寇矛盾将他们逐个击破,戚继光提出的是训练新军,摒弃现有部队的不良习气,通过一场一场的战斗重新积累起大明军队的士气,把倭寇打回去!”   “哦?是么?如此说来,这两个人还是有真本事的!”李太后听到这里,两眼里放出了光。   “对!孩儿和大伴儿,包括先生,都认为这两个人提出之法不光新颖,而且确实可行,比那些什么征调军队四面守卫、加强多方防御等等假大空的说法强多了!”   “嗯!确实是!照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这两员有勇有谋的将领就因为不会奉承人,被调到闲差去采购物品,看来我大明,不光是军力需要整饬,吏治、风气等等各个方面,都需要全面图强,才能重振雄风啊!”   “母后说得对!朕已经决定封他们为主将,择日从京城出发。本来朕想从拱卫京师的精锐部队拨五万兵马给他们的,但冯保提出京师部队很难驾驭,孩儿就想如果御驾亲征,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但是后来被先生和大伴儿劝阻了,举了‘土木堡之变’的例子力劝孩儿不要意气用事!”   “对对对!钧儿!御驾亲征可不能当作儿戏,一定要慎之又慎!‘土木堡之变’确实不能再重演了!”李太后听到这里,顿时紧张起来,用手紧紧抓住了儿子的手。   他也一下握紧了母后的手,让她放心:“母后!放心吧!先生给孩儿讲了那段历史,至今仍历历在目,孩儿已有清醒认,绝不当那个遗臭万年的明英宗!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而且,大伴儿也不是王振,他不会只为了在家乡父老面前显摆就劝孩儿御驾亲征的!”   李太后这才略微宽心,笑了笑,抽出手来摸了摸儿子的头:“我儿真的长大了!从谏如流!这是帝王最难得之处!唐朝时候,太宗李世民就因为能够听从魏征、房玄龄等人劝谏,君臣和睦,从而一举奠定了盛唐之基,李世民也被誉为一代雄主!周边各族都是尊称其为‘天可汗’!看来我们的钧儿也有李世民之风,今后一定也是一代雄主!”   “哈哈哈!母后!实话跟您说吧!真正有雄才大略的是您,而不是孩儿我!您看,太傅和大伴儿和朕一起想了大半天,结果什么办法都没想出来,一筹莫展!朕只能让他们回去想。正是走投无路的时候,才想起到您这来看看!”   看到母后一直微笑着,他继续表达着心里的感触:“结果没想到,您早就给朕安排好了十万雄兵!您方才也说,太宗李世民如此雄武,也曾送文成公主前往吐番。所以,您才是真正的‘天可汗’!如果有可能的话,这皇帝还不如让您来当!孩儿跟着您享福就好,哈哈哈!”   李太后的心里笑开了花,但表面上仍然装作了生气的样子:“呸呸呸!这话可不能乱说!为娘我可丝毫没有什么女人干政的想法,更没有武则天那样的野心!为娘只是真心真意愿意帮助你坐稳这江山,咱们母子好好的把这日子过下去,越过越好,比什么都强!”   “是!母后!孩儿一定不辜负您的希望,即使做不了一代雄主,也绝对不当怂包软蛋!”   “好!”李太后也高兴地夸赞了儿子一句,但瞬间又平静下来,突然问出一句:“钧儿,你选的这两个主将,他们主动问你要兵了没有?”   这一提醒,让他在这一刹那间冷静了下来,迅速明白了母后的深义,不由得挠了挠头:“这倒是没有!他俩看上去还挺胸有成竹的!主要还是孩儿担心,只让他俩空着手,就捧着一道圣旨回去,他俩能不能镇住原来盘踞当地已久的军政官员?而且手里无兵,他俩拿什么去和穷凶极恶的倭寇对抗呢?”   “嗯!你考虑得对!钧儿!但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两个人久居东南,是地地道道本土将领!所以,他们肯定会办法,既然他们没有提出从京城调兵,而且抗倭思路非常清晰,具体的办法就让他俩去想好了!我们就管拟好圣旨,把二省的军事主官换掉!至于怕下面人不服,孩儿不必多虑!只要有圣旨,还有脑袋上这乌纱帽,他们就一定能坐稳位子!”   “母后说的有道理!原来如此!”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与母后对视了一下:“这就叫脑袋决定屁股!对吧?”   “对对对!我儿这个比喻恰当!就是脑袋决定屁股!”李太后阳光灿烂地笑了。   他一下子感觉如释重负,在蒲团上坐了下来:“这么说来,现在最危急险重的两路难题都已经解决了!对于山东抗洪这一路,按照刚才母后的思路,是不是也可以请他们克服一下,暂时不派兵!”   李太后这下陷入了沉思,过了很久才抬起头来,看着儿子的眼睛说道:“朱衡和吕调阳,这两个都是打死不叫苦、牙齿打碎了和血吞的主儿。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他俩是不会张口求救的!他们说请调五万兵,看来真是有很大的缺口!” 第六十六章 卸此重担欢情娱   “对,其实德州大堤合围后,一连出现了瘟疫、蝗灾、匪乱三处大患,处处要命,他们已经是完全替咱们考虑承担了,所以请调这五万兵马,咱们还真得替他们考虑考虑!”皇帝的面色开始凝重起来。   “确实是!”李太后嘴里喃喃地嘟哝着,“需要考虑,从哪里着手呢?”   他这时想出了一个办法:“要不?咱们不要大动,只从旁边的山西、河南、河北,各自抽调一些兵马过去,相对分散,别人也不易察觉!”   李太后想了一下,点了点头:“情势危急,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好!”他站起身来:“那就这么办!朱衡和吕调阳他们还提出让朕派出医官,组成医疗分队,朕已经让首辅去准备了!明天一早朝,朕就宣布这三路的处理办法!母后,您明天早朝要不和儿子一起去吧!和儿子一起见证这个错综复杂局面的举重若轻。要知道,这些办法,可都是您想出来的!”   李太后笑了,又伸出手来摸了摸儿子的头:“你去吧!这也不都是母后想出来的,大多数还都是你自己想得好!你已经亲政啦,母后就不跟你去朝堂上掺合了!母后只给你守住后方,当好你的参谋就行!你可别忘了,太祖皇帝可是立了红牌子在那儿的!”   说完,李太后一指屋外。朱翊钧知道,院子里的回廊里,挂着朱元璋亲自立的“后宫不得干政”的红色警示牌!   “那孩儿告辞了!孩儿谢谢母后的十万雄兵!还有三路退敌的举重若轻!母后!夜很深了!您也早点儿休息!孩儿明天朝堂布置妥当后,再来向母后禀告!”   他站直了身子,毕恭毕敬地朝李太后鞠了一躬,然后信心满满地转身走了!   走在回廊里,夜里的空气很好,传来阵阵淡淡的花香。   天边的那轮月亮,从乌云里钻来出来,仍然跟着他向前走。只是,它好象也得知了他此刻的心情一样,跟着走的步伐变得轻快了起来!   他望了月亮一眼,开心地快步走着,双臂一振,兴奋得差点大喊出声来。还真想大喊一声给自己好好鼓鼓劲,太他妈的不容易了,一直压抑了这么久,终于在这一会儿得到了全部的释放!能够想出这三条对策,真是太开心了!   此刻他忍不住脚踮着脚,三步并作两步的小跑起来,嘴里又哼上了:“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   后面跟着的卫士和太监们,看到皇上这么高兴,全然没有了来这之前的苦瓜相,不禁也捂着嘴想笑起来,却是想笑不敢大笑,但真心替皇上高兴。   身后远处,李太后迈过门槛,看着儿子高兴离去的背影,心里也是感叹万千:“这个孩子,真是难为他了!”   ……   朱翊钧兴高采烈地回到自己的寝宫,估计这会儿已经是后半夜了,但是仍然感觉神清气爽,没有一丝困意。抬脚迈步刚要进屋,看见阿珠和小倩还没有睡,站在门边等着他回来。   现在看到她俩,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一些愧意,特别是对阿珠,想到她就要被当作“公主”远嫁蛮邦,嫁与游牧部落为妻,就不免有些凄凉。   一个国家之防卫重任,竟然压宝在这样一个弱女子的肩膀上。而自己贵为一国之君,却毫无办法,只能出此下策。即便阿珠的身份卑微,这也是违背她意愿的一种强暴。   默然的,他低下了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任由她俩帮助自己宽衣解带,换上睡衣。   细心敏感的两个女子迅速觉察到了皇帝的这种变化,刚开始看到他回来的时候,满面带笑,就象一个得胜将军一样。可是一看到这两个宫女,他就象霜打的茄子一样,顿时没了精神。   难道是前日李太后说的嫁出宫去已经有了着落?皇帝还对自己留有眷恋,所以闷闷不乐?   想到皇帝真的恋恋不舍,二女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特别是小倩。但是一想到自己如果真的离开皇宫,可能一辈子就再也回不来了!所以心里顿时一紧,如同打翻了调味瓶,五味杂陈,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这一天,真的就要到来了么?   皇帝晃了一下脑袋,伸了伸懒腰,对她俩说道:“今日天气热,读了一天的书,出了一身汗,朕想洗个澡。你们去搬一个大浴盆进来吧,然后你俩也不用都守着了。有一个人守在门外,朕洗好了就叫一声,进来收拾了就好!”   “是!”两人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叫了太监帮忙搬过来一个大浴盆,用两个大水壶放上了温水,把毛巾和胰子放在了一旁的洗脸架上。皇帝挥了挥手,他们就都出去了。   门外,其实阿珠和小倩都想留下,还是小倩脸皮更厚一些,她使劲推搡了阿珠一下,阿珠无奈地只能往回走。   这时两人对视了一下,阿珠轻轻说了一句:“有什么情况就叫我!”小倩点了点头,阿珠这才转身走了。   皇帝却是一直没有脱睡衣,在浴桶旁边的椅子上一直静静地坐着。好半天,才挪动了一下,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声叹息,门外的小倩显然听见了,她不明白皇帝今天是怎么了?感觉怪怪的。不过,她隐隐约约感觉到好象和自己有关,不自觉地,她也轻声叹了一口气。   朱翊钧显然也听到了这声轻叹,他凭感觉就知道了门外留下的是小倩,不由得站起身来,把门打开了,轻声对门口的小倩说了一声:“是你!进来吧!”   小倩蹑手蹑脚地闪身进来,看到皇帝仍然穿着睡衣,好一番惊讶,不由得轻声问道:“皇上,您怎么没有脱……”   皇帝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嘴里说了一句:“等着你来呢……”。话一说出口,才意识到这是一句挑逗之语,不由地止住了舌头,没继续往下说。   小倩的脸迅速红了,却也不气恼,轻轻骂了一句:“讨厌!”说完走过来,真的替皇帝脱下了睡衣。   美丽女子纤细柔滑的手指在身上触碰,让皇帝迅速从刚才的失落中惊觉出来。看到小倩秀丽的脸庞在烛光摇曳下熠熠生辉,泛着动人的绯红,脑海里不禁浮现了那天晚上与她忘情欢爱的场面。   迅速的,皇帝的雄风,在前方傲然展示。   经过了上次的欢爱,小倩已经渐通情事。此刻她的脸全红了,急忙一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一手去替他脱下睡裤,却不小心正好碰到了他突起之处。   “哎呀!”小倩一惊呼,却又不敢大声,急忙缩回手,捂住了嘴。刚想把手放下来,皇帝已经转过身来,紧紧搂住了她。   “我不是,不是故意的!”小倩刚想解释,皇帝已经用嘴把她的嘴堵上了,伸出舌头,不断地在她嘴里搅动着。   “皇上!不要!”,小倩有些惊慌失措地向外推搡着皇帝,可是动作并不是很大。已经欲火焚身的皇帝,根本无视她的惊慌,粗野地将她的衣服一下就扯开了,一只手紧紧勾着她的腰,火热的双唇紧紧地盖住她的嘴,一只手慌乱地在少女丰满的胸部抓捏!   小倩还是不停地在扭动,挣扎着想要推开皇帝,但他却搂得更紧,手很快地往下滑入了她的衣服里,游走在她的两腿间。   闻着小倩光滑肌肤散发出的芳香味道,他有些迷醉了,手进一步游在她两腿间,不停抚摸。自己下身也顶上了她的小腹,一跳一跳的往复磨着。   渐渐的,小倩挣扎的身躯逐渐缓和了下来,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听着她口中发出如夜莺一样细细的鸣叫声,他开始激动起来,两手使劲一拽,就让她上身完全赤裸了。   “皇上!对我轻柔些,象上次一样!好么?”小倩已然放弃了挣扎,胴体轻轻抖动着,双手掩住胸部,紧紧闭着眼睛。   皇帝点点头,轻柔地含住她的耳垂,一点一点地吮吸。   “啊!”小倩忍不住叫出声来,赶紧用双手捂住了嘴,睁开双眼对视着皇帝的眼睛。皇帝本能地低下头来,快速移到胸前,在她诱人双峰上舔吮。   “皇上!不行!我……不要……”小倩此刻也迷醉了,估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嘴里吟叫的是什么。   皇帝这时借势把她的裙子全部拉了下来,又把里面的亵裤也扯掉了,再用手一拽,双腿一蹬,把自己的睡裤也脱掉了。然后一把将小倩翻转过来,对着她的玉背,准备长驱直入。   “皇上!不要……不要在这里……”小倩不安地扭动着身体,发出哀怜的吟叫声。   他停住了,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却忽然在脑子里蹦出了另外的想法,只见他一脚跨进了大浴盆里,又轻轻拍了拍小倩的腿,让她也跨进了里面。然后自己在温热的水中坐了下来,再轻轻地把小倩反身抱坐在了怀里。   “啊!”小倩缓缓地坐下身去,顿时感觉到了充胀的温热感,一阵暖流涌上身体,让她差点窒息过去。 第六十七章 静夜明花身付君   他一下一下地挺动着身体,并不是很急迫,用着一种略带轻柔的节奏。水花“哗哗哗”的耸动着,发出动人的声音。   “哦……好美!”小倩也一下下地挺起身子,仰起上身不住颤抖:“皇上!你真好!”   皇帝这时又把小倩抱了起来,变成了面朝自己,看着小倩已然绯红迷乱的脸,又一次挺立起身子。   “皇上!你会对我一直这么好么?会不会不要我了呢?”   他此时已经有些癫狂了,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得到了舒解,他太需要宣泄了。所以他的动作愈发地激烈起来。   “皇上!你怎么不说话……你会对我一直好么……”   “当然会!我会对你好的!我会对你负责的!我都已经把阿珠许给女真人作皇后了,只是留下了你一个,以后作我的妃子!”   小倩一下呆住了,雪白的身体静止在了空气中。默然的,两行热泪流了出来。   她忽然一下抱紧了皇上的脖子,用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热吻,吻遍了皇帝嘴里的每一个角落,最后捕捉住了皇帝的舌头,两人的舌头狠狠地搅在了一起。   皇帝也一下愣住了,后悔自己说漏了嘴。但他的情绪也很快被小倩的热烈舌吻给点燃了,不禁用双手紧握住了她耸动的双峰,又一下开始了挺立。   也许是因为压抑得太久,也许是奔腾的热情来得太快。渐渐的,朱翊钧感到一股热流急欲冲出,于是他的动作愈来愈凶,愈来愈快。   “唔唔唔!”两人的吻仍然没有停下来,只是都发出了不可自抑的吟叫声。   “啊!”狼一样的他发出了喉咙里的一声长音,疯狂的他和疯狂的小倩一起,在快速激起的水花声中攀上了高峰。   两个人终于平静了下来,静静地靠在了大浴盆的边缘。   ……   屋外的夜,仍然很静。月亮轻轻地从云朵里钻出来,照耀着院子里的花,闪动着皎洁的光芒,却只是一会儿,月亮又轻轻地钻了回去,似乎它也害羞了,躲避着美好的春色,让花儿开始了等待。   然而,不大一会儿,月亮又偷偷露出了脸,俯视着大地,似乎还是想再看一眼,哪怕是偷偷的也好。   只有院子里的花,不论月明月羞,好象一直在微笑着,在这沉静而明亮的夜。   他仍然紧紧抱着小倩,身体一下舒缓下来,终于感觉到了疲惫。如果这大浴盆里的水一直是温热的就好了,就这样睡到天亮,是多美的一件事情。   还是小倩比较警觉,她轻轻晃醒了皇帝,指了指屋外,然后扶着他站起身来,拿过毛巾来替他把身体擦拭干净,穿上了睡衣裤,再把自己的衣服穿好,然后扶着皇帝在龙床上躺下。   皇帝看了她一眼,向她伸出了手。   小倩笑了,伏在他怀里依偎了一会儿,轻轻在他的唇上一吻,“皇上你真好!小倩会永远记住你的恩德的,即便你派我去女真部落,我也在所不辞,绝无二话!”说完后,抹了一下眼泪,转身来到了大浴盆前。   刚才欢愉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清醒下来,立刻闻到了浴盆中淫靡的味道。   小倩歪着头想了想,迅速想出了办法,她把那两个原来装热水的大水壶拿了过来,把浴盆里的水重新装到水壶里。   小倩这时看了一眼皇帝,他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对外叫喊了一声:“行!进来吧!先用水壶把盆里的水倒了!”   小倩这时打开门,慢慢走到外面院子的排水沟前把水壶里倒掉,再回来一趟,不一会儿,浴盆里的水就都倒完了!   这时候,小倩才放下水壶走出门去,把远处的太监叫过来,一起把大浴盆抬走,临走前替皇帝吹灭了蜡烛,然后带上了门……   回廊的不远处,阿珠并没有睡着,她躺了一会儿,翻来覆去总觉得心里有事,于是悄悄披着衣服起来,站在门角向皇帝这边看着。看到小倩拿着水壶出去倒水,感觉有些奇怪,但是具体奇怪在哪儿,她也说不清。   看到小倩和太监们把大浴盆搬出皇帝的房间后,小倩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拿着灯笼缓缓向自己走来,阿珠这才一缩身子,回去继续躺着装作睡着了。   小倩推开自己的屋门,看见阿珠已经睡着了,轻轻叫了她一声,没有答应,看来已经睡实了。   举着灯笼照了一下,发现阿珠的外衣还压在身下,看来睡前还想去帮自己来着,只是太累了,是和衣躺下的。   小倩不禁皱了皱眉,帮着她把薄被的两头掖好。想到皇帝说的要把她派到女真部落去“和亲”,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了,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才把灯笼吹灭,坐在了自己的床上。   装睡的阿珠显然听到了这声轻叹,她很想坐起来问问小倩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她从皇帝那儿探听到了什么口风。她从心底隐隐地觉得前日李太后说的“出嫁”之事最近可能就要来临了。   但是,想了半天,阿珠这句话还是没有问出口,但是她隐约感觉到了小倩身上有些异样,是身上的味道,还是她刚才帮自己掖被子的动作,说不太清楚,翻了个身子,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   龙床上,疲惫的朱翊钧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感觉好象一下就睡着了,睡得很沉。一直到后来,竟然迷迷糊糊地做了几个梦。   第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和晴天两个人在放风筝,阳光明媚的草地上,两个人欢笑着跑啊跑,来到了一片大湖的前面。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都停下了放风筝,来到了湖边,看到湖面上飘着一个葫芦,在水面摇摇晃晃地飘荡。   两个人立刻打了一个赌,看看谁能把这个葫芦给按下去。   皇帝得意地抢先一按,一下就把这个葫芦按了下去,葫芦沉入水里,很快没了踪迹。正在哈哈大笑的时候,旁边突然又冒出一个葫芦来,旁边的晴天顿时大笑起来。   他急了,赶忙又去按,葫芦果然又被按下去了,再准备笑,却发现旁边突然冒出来两个。再按,变成了四个,八个……   这下两人都急了,都在拼命往下按着葫芦,可是葫芦越按越多,最后整个湖里都漂满了葫芦,这就是俗语说的“按下葫芦起了瓢”么?   正在束手无策的时候,却迅速进入了另一个梦境。   第二个梦,竟然有两个美丽的女子跪在了自己的面前,自己好象在生气,要撵她们走。可是不论怎么拳打脚踢,她们就是不走。女子的面容很模糊,看着象是明清和明澈,又象是阿珠和小倩。   正准备离近一些看清楚,再一次赶她们走的时候,她们却一下消失不见了。   却没有什么征兆,又进入了另一个梦境。   这第三个梦,自己竟然孤身一人,站在一个山包上,披散着头发,龙袍也都破了。山下漫山遍野的军队涌来,都拿着长矛大刀,准备置自己于死地。自己慌忙逃跑,跑着跑着,看到山上一座石头城,城头有一块大匾,上面刻着三个大字:“土木堡”……   “朕不是明英宗!朕不会去土木堡的!……”他在梦里大声叫嚷着,突然间猛地惊醒了,再一看自己仍然躺在龙床上,外面已经透进来清晨的亮光,快要天亮了!   原来竟然都是梦!   他发现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脑袋也胀得生疼,于是用两个手指使劲挤压着自己的太阳穴,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平静下来。起身坐了起来,把衣服披上,穿上鞋子,把窗户推开来透透气。   窗外,一轮红日正在冉冉升起,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   感觉到了头疼好了些,身上有些微凉,他自己把衣服穿上了。这还是穿越后头一次这么真切地看到日出,心里感觉到了一丝震撼。   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他不禁想起昨天这几个梦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来昨天在白天经历的,还都在梦里体验了。   第三个梦好解释,我绝对听劝,肯定不会去当那个御驾亲征的明英宗,再来复制一次愚蠢到家的“土木堡之变”了。   第二个梦也好解释,那两个女子肯定是阿珠和小倩,而不是明清和明澈。她俩肯定不愿意离开我,谁愿意去和女真部落“和亲”啊。   第一个梦,却非常难解释,这是什么意思呢,或者有什么寓义呢?按下葫芦起了瓢,是说不能拆东墙补西墙么?有了阿珠“和亲”这“十万雄兵”,已经不再是拆东墙补西墙了啊。   难道它是暗指昨天和母后商量的从山东附近的山西、河北、河南各调兵马支援抗洪三患的事情?   还真有可能,就只有这一路发生了拆东墙补西墙的事情,难道即便是这三省小范围调动兵马,也会产生越来越多的葫芦效应?   他想来想去,不由得面色凝重起来。   还真是,各省兵马都由兵马提辖节制,虽然每省抽调不到二万兵马,人数不多,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只要兵马一经调动,各省提辖都得知道,筹措粮食的布政司也会知道,这就很容易在各省造成恐慌,而且会给伺机而动的潜伏叛乱分子更多的可趁之机。   想到这儿,刚刚落下去的冷汗又从背上出来了。 第六十八章 兵贵于精出奇招   可是,不从这附近几省调兵,如何填补朱衡和吕调阳请调的五万兵马呢?   朱翊钧定了定神,来到脸盆架旁边,用毛巾洗了把脸,拿起杯子漱了漱口,等身上的汗落了落,就把衣裤都穿好了。把门打开,抬腿踱到了屋外。   门外不远守着的太监一见,急忙高叫了一声:“皇上起身了!”   过了一两分钟,阿珠和小倩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昨天她们睡得晚,想着皇帝也累了一天了,而且半夜才睡,第二天早上会起晚一些,却没想到皇帝居然这么一大早就起来了,而且还自己收拾好了,衣冠楚楚,英气逼人。   朱翊钧看了他俩一眼,笑了一下:“没事!朕自己已经洗漱好了。怎么样?朕今天这个形象还行么?”   “皇上英明神武!”阿珠这时去屋内把铜镜拿了出来,皇帝却只是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对她俩说:“好了!你们俩回去休息吧,昨天睡得晚,今天多休息一会儿。你们……”   他一指旁边的太监和卫士,“你们也先不用忙乎,朕也还不饿,不着急用早膳。你们还是远远守着吧。朕先自己在这院子里转转!”   “是!皇上!”众人应声退下。   朱翊钧自己背起了手,在院子里转起了圈,如果不按下葫芦起了瓢,如何解决这五万兵马问题,他还是没有想出好办法来。   他走到花坛的旁边,看见一棵月季花上,有一只蜜蜂正在采蜜。蜜蜂轻盈矫健,停留在了花蕊上,却没有停留多在一会儿,只是站了一会儿,就很快飞走了。   朱翊钧看得入神,刚想离开,却发现仍然是这朵花,迅速又来了两只、三只,最后多的时候有五六只蜜蜂一起来到这朵花蕊里采蜜。这些蜜蜂看上去,好象比刚才那只蜜蜂都要略小一些。   朱翊钧这时转头去寻找刚才那只大一些的蜜蜂,发现它又到了另一朵花上,却也没停留多久,就又飞开了。结果过了一两分钟,这朵花上的小蜜蜂又都追随着到了那一朵花上,而且数量又增加了一些。   这难道就是自然界的前锋官么?或者说,这前面的个儿大一些的蜜蜂,就是它们的精兵!   这与人类的总结:“兵贵于精,而不在多”、“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是一个道理。   朱翊钧想到这里,好象迅速明白了什么。他突然在脑子里形成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个想法如果可行,就能够很好地解决刚才苦苦思索的五万兵马缺口的问题。   这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明媚的阳光照得花叶上的露珠闪闪发亮。朱翊钧淡淡一笑,加快了脚步,看到冯保正在朝自己走过来,于是满脸笑容地迎上前去:“大伴儿早啊!”   “皇上早!”冯保急忙给主子跪安,他是怀着诚惶诚恐的心情来的。昨夜几乎一夜没睡,苦苦思索了一个晚上,仍然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后来才歪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结果起晚了些。赶过来迎见皇帝的时候,却没想到皇帝的心情如此之好!   难道皇帝昨天晚上已经想好了对策?太不可思议了!   正在想时,皇帝说话了,奇怪地是皇帝并没有问他昨晚想得怎么样?而是微笑着对他下了一个指令:“大伴儿,有些饿了,咱们用早膳去吧。你派人把首辅张居正、兵部尚书谭纶请来吧,让他们一起到偏殿,朕请他们一起吃个早餐!”   “是!属下这就派人去请!”冯保应声转身走了!   朱翊钧回过头来,又看了看刚才的那簇花坛,看到那几只勤快的蜜蜂还在辛勤地采着蜜,而且蜜蜂好象越来越多,为首的那只领队者依然很淡定的,兀自一个人打前站、挑蜜源、发指令。   希望我能够当好这个领队者,也希望我手下这些文臣武将都能够当好领队者,打赢目前这三个凶险之仗。   他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看见冯保很快领着张居正和谭纶走进了院子。   朱翊钧笑吟吟地等着他们向自己走了过来,跪下请安,说了一句:“平身吧!”   “谢皇上!”   “两位大人,大伴儿,今天朕一早起来,心情不错。你们三位最近非常辛苦,朕请你们一起吃个早餐吧。”   “多谢皇上!有此荣幸!臣等感恩戴德!”三人都长作一揖,感谢皇帝厚爱。   皇帝一摆手,君臣四人来到偏殿分主仆位置坐好,看着桌上的菜肴和点心,皇帝拿起了筷子,先问了一句张居正和谭纶:“你们两位,昨天晚上没睡好吧!”   张居正和谭纶听到皇上这么说,急忙起身来到皇帝面前跪下:“臣等无能,虽然已经竭尽全力,但仍无法替皇上分忧,请皇上治罪!”   朱翊钧笑了笑,站起身来去搀他俩:“起来吧!朕不是在责问你们!而就是纯粹地问问你们,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是不是休息好了?”   他俩正准备起来,听到皇帝又强调了一遍,更加以为皇帝是话中有话,所以干脆长跪不起。   既便是张居正如此雄才大略之人,也被皇帝看似关心备至其实绵里藏针的话彻底击溃了,用着一种悲愤甚至是略带哭腔的语气:“皇上,臣昨晚一夜不眠,与谭纶大人商量了一个晚上,讨论了无数个方案,但是都觉得不好,最后仍然没有一个确定方案能够彻底解决这诸多难题!”   朱翊钧这时笑了:“你们是和朕一样,一调兵就怕乱,一怕乱就不敢调兵!一解决这个,那两个就吃紧;不解决这个,那两个也解决不了!是这感觉吧?”   “对对对!皇上,实不相瞒!臣等就是这个感觉,就感觉象手脚被捆住了一样,动弹不得。又感觉拆东墙补西墙,墙总会塌!”   “还有一个感觉,就象按下葫芦起了瓢,而且葫芦还很多,越按越多!是么?”   “对!皇上!就是这种感觉!”   “哈哈哈!”皇帝突然大笑起来。这一笑让冯保也跪了过来,三个人眼巴巴地抬起头来看着皇帝,不知道他为何发笑。   但是张居正和冯保已经慢慢觉察出来了,这个小祖宗,昨天还愁云密布的,今天为什么一下子笑得这么灿烂?莫不是他已经有了主意?   在这种情况下能够想出办法来的,不是玉皇大帝,也是活菩萨了吧?   皇帝突然一摆后袍,来到椅子上坐下了,拿起一块绿豆糕就放进了嘴里,一边细嚼慢咽,一边静静地问出一句:“如果我们只解决一个问题,是不是就好办得多。”   “只解决一个问题?”三个人听到这句话,顿时愣住了!   “对!只解决一个问题。但是,这里有一个前提,就是我们既然最担心的是一调兵就会生内乱,那么我们就预先设置一个提前条件,就是不调兵!能不能在这个前提下,先解决一个问题。”朱翊钧这时已经完全把点心吃进了嘴里,端起银耳莲子羹喝了一口。   “不调兵?只解决一个问题?”三个人还是没弄明白,脑子瞬间属于放空状态。   皇帝看到他们面面相觑的样子,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后来一想还是别卖关子了,如果昨天不是母后帮助自己提前埋伏下十万精兵,今天又看到了蜜蜂采蜜,这些难题也不可能这么快迎刃而解。   “朕提示你们一下,比如说辽东女真部族反叛的问题,如果不调兵的话,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   谭纶朝皇帝一拱手:“皇上,辽东如果一兵一卒不调的话,他们必将以骑兵长驱直入。过不了多久,就会突破山海关,直逼京城。到那时候,我们就朝不保夕了!”   朱翊钧这时朝他摆了摆手,微笑着说道:“朕让你想的是办法,不是让你说后果。你就说说,不论用什么办法都好,不管有多颠覆性的,只要是办法,就可以提出来,反正我们现在是讨论,有什么不敢讲的?”   谭纶顿时红了脸,哆哆嗦嗦地说道:“不调兵的办法,除非是割地,求和!”   冯保这时厉声高叫了起来:“大胆!谭纶!你这是办法么?这不是要置皇上陷入不仁不义,承担丧权辱国的一世骂名么?”   谭纶跪倒拼命磕头:“臣不敢!是皇上说的,可以畅所欲言,多颠覆的办法都可以提出来!”   “你……”冯保瞪大了眼睛,正准备继续训斥他,却被皇帝用手势制止住了:“大伴儿!让他说,畅所欲言嘛,头脑风暴!这虽然丧权辱国,但从实际意义上来说,确实也是一个办法。从古至今,以割地换取暂时安宁的也不在少数,您说呢?先生?”   张居正动了动嘴巴,却是一直没说话,他不知道皇帝到底要干什么。倒是冯保满脸迷惑地看了一眼皇帝,嘴里嘟哝着皇帝刚才说过的一句新词:“头脑风暴,头脑风暴……”   皇帝又笑了,用着鼓励的语气:“好!不论如何,谭纶说的这个算是一个办法!还有没有其他的?比这个更颠覆性的,都可以提出来!朕说了,不追究责任,随便提!” 第六十九章 明修栈道假和亲   一直抖如筛糠的谭纶听到皇帝的最后一句话,心里踏实了一些,又斗着胆子说了一句:“再有更颠覆性的办法,就是答应他们的‘和亲’!”   “放肆!”冯保这时再也忍受不了了,用手指着谭纶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谭纶,亏你还是兵部尚书!不为皇上排忧解难,居然要把皇上的亲妹妹淮阳公主拿出来送给女真蛮人!这简直比割地求和还要令人耻辱!你可知道,真要如此做的话,全天下的人,会如何看待皇上?会如何看待我们这些做臣子的?难道你就不怕走在大街上会被人吐口水,晚上走夜路会被人打闷棍么?”   谭纶显然也知道这句话说出口的后果,完全把头磕在地上,始终不敢抬起头来看皇帝:“微臣罪该万死!”   朱翊钧这时又摆手制止了冯保,背着手站起身来走出两步,然后突然回过头了,问了张居正一句:“先生!从古至今,割地求和的,只能求得一时之安宁,最后仍然逃脱不了灭国的命运,是吧?”   张居正一躬到底:“回皇上的话,确实是这样。最明显的就是秦灭六国,当时六国都强,但都不思进取,也不团结,纷纷割地于秦,求一时之安宁,谁知道最后被秦一一蚕食,统一天下,所以割地求和,最为历代帝王之不可取!”   皇帝点点头,笑了笑:“先生说的是,看来谭纶说的这第一条颠覆性意见,确实不可取!我泱泱大明,寸土都不能让!这是朕的底限!朕也希望这是你们所有人的底限!”   “是,吾皇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一摆手,“先别欢呼!先生!朕再来问你!从古至今,和亲的,有什么成功的例子没有?”   “这……”张居正顿时语塞,说不话来!   朱翊钧这时向前走了两步,把张居正搀了起来:“先生!您有话就直说吧!朕赐你无罪!”   张居正动容地鞠了一躬:“多谢皇上!回皇上的话,历史上和亲的例子,倒是有不少成功的,比如汉元帝时期的昭君出塞,远嫁匈奴,换来汉匈几十年平安。再比如唐太宗时期的文成公主,远嫁吐蕃,推动两地文化交流,太宗自评文成公主可抵十万雄兵……”   “嗯!”皇帝肯定的点了点头。   旁边的冯保一看,急得大叫:“可是皇上,淮阳公主可是你的亲妹妹啊!您真的舍得?即便您真的舍得,太后她舍得么?淮阳公主可是太后的心肝宝贝啊!”   张居正也异常庄重地对皇帝说:“对!皇上,此一时彼一时,您和太后都如此疼爱淮阳公主!而且,淮阳公主今年只有八岁!女真人分明只是以此为借口。所以,此事也万万不可!”   朱翊钧这时没有正面回答他们,而是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先生,你刚才说唐太宗认为文成公主可抵十万雄兵?”   “是的!陛下!可是……”   “先别说可是,朕来问你们,文成公主,是唐太宗的亲生女儿么?”朱翊钧闪动着狡黠的眼睛看着他们。   “这……”   一语点醒梦中人!三个人瞬间恍然大悟!   我的天啊!皇帝难道真的不是人,是玉皇大帝转世么?他年纪这么轻,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的历史,有这么多的积淀呢。   他们哪里知道,这并不是朱翊钧想出来的,而是李太后。李太后凭借的也不光是历史和积淀,她凭借的,就是女人天生的敏感和细致,而这一点,恰恰是这些大老爷们怎么也不会考虑到的。   张居正立刻恢复了稳重的神态:“皇上圣明!皇上这么一点拨,臣等茅塞顿开!按照皇上的明示,确实可以不让淮阳公主去。只要不让淮阳公主去,让先帝未嫁或者已嫁丧夫的‘公主’去,就符合女真人的要求!”   朱翊钧却瞬间阴沉了脸:“你的意思,是朕让自己的小姨们去?你就不怕先帝在天之灵骂朕不孝么?”   “这……微臣不敢,微臣身付先帝托孤之重,微臣绝对忠于皇上,忠于先帝……”张居正刚想解释,皇帝却一摆手:“先生!先别说这个。朕来问你,文成公主,是唐太宗的远房亲戚吧。而王昭君,更只是一名宫女吧!”   张居正的眼睛顿时明亮起来!天啊!皇帝太聪明了,居然还想到了假设“公主”!   不过这也是有章可循的,文成公主和王昭君就是极好的例子!只要封赐她们为“公主”,在迎亲礼仪上摆足仪仗,给足女真人面子,有谁又去真正计较这到底是“真公主”还是“假公主”呢!   “吾皇圣明!微臣明白了!皇上是想册封一位女子为‘公主’!不知道皇上是否已经想好了人选?”   一听到这里,朱翊钧心里有一些失落,想到还是不得不将阿珠发配出去,心里很是舍不得。于是放缓了语气,幽幽地说道:“朕身边的阿珠和小倩,两人跟朕已经很久了,皇宫里的一切礼仪和规矩都熟悉。而且阿珠的面相和气质,更高贵一些,就选阿珠前去吧!”   “嗯!”听到皇帝这么安排,三人都表示妥当,尤其是冯保。这阿珠和小倩,当年是他亲自挑选服侍还在当太子的朱翊钧的。如今皇上能在危急时候选定她,也相当于是对自己眼光的肯定!   三个人这下彻底服了,纷纷跪倒山呼万岁起来!   朱翊钧又摆了摆手,转过脸去:“你们别拜朕!这都不是朕的主意!是太后的主意!你们还是感谢太后吧!是太后帮你们想出了办法!”   “哦!”原来是太后的办法,三人都点了点头。冯保的体会最深,他刚才听皇帝说话就隐约有些怀疑,又想起了那天太后把二女叫去自己在场的事情,顿时恍然大悟。   “不过!朕在这里还是想到一点光‘和亲’不能解决的问题,你们想听听么?”朱翊钧满脸坚定地转过脸来,看着他们三个。   “皇上!臣等愿闻其详,敬请皇上明示!”   “朕是这么想的!如果答应‘和亲’,虽然是只派阿珠去,但是我们把礼仪搞得很隆重,随嫁品也搞得丰富一些,他们肯定挑不出什么错来。可是,如果我们只把这个宝押在‘和亲’上,他们肯定会认为我们好欺负,一旦他们得寸进尺,再提出什么无礼要求来,我们怎么办?”   张居正点了点头:“皇上分析得很详尽,虽然派阿珠去假冒公主和亲,可以解一时燃眉之急,但如果女真人继续索要,仍然以铁骑相威胁,那么我们就真的是丢人丢脸还丢国土了!”   “所以……”皇帝站起身来,又把一块点心放在嘴里嚼了起来,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朕考虑,要调李成梁一个人回辽东!他虽然只有一个人,却是关键!女真人知道他回去,就不得不有所顾忌!有所顾忌,他们就会就坡下驴!踏踏实实地接受‘和亲’,既得了‘和亲’的面子,又不与李成梁正面冲突,得以全身而退!他们何乐而不为呢?”   三个人听到皇帝这么说,瞬间都陷入了沉思,却都只在一分钟后,体会到了皇帝这一刚柔并济策略的精妙,顿时心里叹服,纷纷磕起头来!   这里面,兵部尚书谭纶的头磕得最响,他已经彻底地被皇帝的奇思妙想和精密安排折服了。   “皇上圣明,皇上圣明啊!而且皇上洞若观火,观察事物的准确程度,确实是我等臣子万万不及的。女真首领觉昌安、王杲之所以反叛,的确是因为叶梦熊、李成梁二位将军率兵调入抗洪一线,他们认为没有对手,才大胆反叛!”   “表面上看,他们是欺负辽东无兵可守,实际上,辽东防线仍有近十万兵勇,他们真正畏惧的,其实就是叶、李二位将军而已。皇上把李成梁调回辽东,他们听说了,肯定会产生大大的畏惧感,在士气上强烈受挫!为求自保,他们肯定会全盘答应我们的要求的。”   “对!”皇帝这时接了一句,“既然他们实际上就怕这二个人,那我们就调回去一个人!这个李成梁,就是当头那只带路的蜜蜂!”   “带路的蜜蜂……”三个人瞬间傻眼了,不知道皇帝这一次又说出的是什么新鲜词汇。   朱翊钧看到三个人傻掉的样子,不由得笑了,把今天早上自己在花园里看到蜜蜂采蜜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张居正此时高呼万岁:“我主圣明!圣明啊!皇上只从蜜蜂采蜜中就深刻领悟了‘兵贵于精,而不在多’、‘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的道理,而且能够活学活用,比我们这些只知道死读书本,还自以为才高八斗的人强上百倍!皇上,我等彻底拜服!国有此君,实在乃是我大明的福分啊!”   朱翊钧淡淡一笑:“那这一路难题,就这样议定了。有阿珠这位‘公主’,可抵十万雄兵!又有李成梁这位长期镇守辽东的猛将,一样也可抵十万雄兵!就这二十万雄兵,一定可以平定辽东!你们觉得可行?” 第七十章 暗渡陈仓击倭贼   “绝对可行!皇上!”   “好!那我们就来说说第二路!先说说东南抗击倭寇这一路吧?如果不调兵,你们觉得有什么好的办法?这回仍然可以按照头脑风暴的颠覆性讨论办法,大家尽可以畅所欲言!”朱翊钧一挥手,很有一番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气概。   “是!皇上!”   三个人有了皇帝敢于颠覆性思考的鼓励,纷纷效仿谭纶刚才的敢说敢讲,就象都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开始了各种离经叛道的议论。   朱翊钧这时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平身,让他们坐下来,一个一个慢慢的说。   张居正最先发言:“皇上,臣以为,东南的倭寇,都是乌合之众。皇帝选择了戚继光、胡宗宪二位将军,已经是出其不意。他们二位将军也都已经面呈了抗击倭寇的有效方略,确实可行!而且,他们二位并没有提出增派一兵一卒!所以,只要皇上下令让他二位将军尽快回去,总理福建、浙江二省的军事防务,带领当地的军民奋起抗倭,就一定能将倭寇打回去,御敌于国门之外!”   “嗯!”张居正果然不愧是一代名相,基本上想得和自己的差不多,朱翊钧点了点头,问道:“还有什么?”   谭纶这时说话了:“皇上,臣以为首辅大人所言极当。如果有可能,甚至可以采用围魏救赵的办法,让他俩其中一人率领一队精兵,直捣倭寇原来盘踞的老巢,就能令这群倾巢而出的倭贼们鼠首难以两顾,两头夹击,最终彻底歼灭倭寇!”   冯保这时一下子打断了谭纶的话头:“谭大人,皇上已经设定了前提条件,不派一兵一卒,你这一理就让他们中的一人率领一队精兵,已经违反了前提,不是么?”   朱翊钧这时说话了:“大伴儿,先不要着急反驳谭纶大人,咱们这是想办法,不是当朝辩论!谭大人,你的说法朕已经记下了!大伴儿,看来你已经想好了不派一兵一卒的办法了!你说说吧,朕听着!”   “是!皇上!”冯保一拱手,说出一个计策:“臣有一个办法,是一个连环计,只是不知道可不可行?”   “说吧!头脑风暴法!你就别在那儿卖关子了!”   “是!皇上!受您刚才‘和亲’策略的启发!臣就想,咱们手里还有小倩这张‘公主’王牌,可以考虑也把她当作十万雄兵,去给倭寇们‘和亲’!”冯保脸上是一种自得的笑容。   “这……”张居正和谭纶明显都想反驳!   冯保这个提议非常讨巧,甚至毫不客气的说,这就是在拍马屁!因为刚才冯保借口皇帝和太后宠爱公主是最反对“和亲”的,此刻却象是学到了皇帝和太后“和亲”政策的精髓一样。一着鲜,吃遍天。还就跟这“和亲”骠上劲儿了。   朱翊钧听到这个,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好嘛,我这把阿珠发配出去,已经老大不情愿了!你这丝毫没有看出来,反而要把和我有鱼水之欢的小倩也发配出去,这不是让老子又天天当和尚守空房,天天自己撸管子么?   朱翊钧恨得牙根子直痒痒,估计自己的脸色此刻也很难看,但这既然是头脑风暴法的颠覆性讨论,所以还是要装出一副微笑的样子鼓励着冯保,他挥手阻止了张居正和谭纶的试图反驳:“让冯保说完!你继续说下去,冯保!”   “是!皇上!臣除了想出这个让小倩继续去‘和亲’的想法外,臣还想到了一个人可以与小倩同往,充当反间!这个人就是在诛杀戴才和扳倒高拱时立下大功的倭女——雨竹!我们可以利用她了解倭贼的具体动向,探听他们的机密。最后寻求机会,布好口袋一举歼灭他们!”   你还别说,冯保这个让小倩去“和亲”的办法出得不怎么样,但能够想到利用已经归顺的倭女——雨竹,这还真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朱翊钧这时看了他们三个一眼,不动声色地问了他们一句:“都说完啦!还有什么补充的没有?”   “没有了!皇上!”   “嗯!那么现在朕来说说吧!”   “臣等敬请皇上定夺!”   “好!我的意见,基本上和首辅张居正大人差不多!戚继光、胡宗宪这两个人都是东南本土的将领,只要由朕下发圣旨、兵部下发军令,确保他们的帅位,他们就一定会利用好东南的军民条件,把倭寇打回去!”   “皇上圣明!”除了张居正,谭纶和冯保似乎有一些不服气,但皇帝这么说了,最终还是要听皇帝的。   皇帝却好象很快看穿了他们的想法,摆了摆手,面朝着谭纶:“至于谭纶大人说的,很有道理!只不过,你说的是战术层面的。而我们现在制定的是战略层面的,是最高的顶层设计!谭纶大人!你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谭纶拱手称是:“皇上圣明!臣的这个提议,确实是实际操作之办法!”   “所以,你提的这个围魏救赵的办法,可以直接告诉戚继光、胡宗宪二位将军,他俩只要在东南沿海立稳脚跟,止住颓势,就可以按照你说的这个办法,围魏救赵,直捣黄龙!”   “是!如此甚好!我主圣明!”   皇帝又把脸转向了冯保:“至于大伴儿说的,看上去很有道理,但是大伴儿,我来问你!倭寇此时要求‘和亲’了么?没有!他们是没有任何理由朝我们发动进攻的吧?”   “这……”冯保瞬间醒悟过来,还真是这么回事!   “没有提出要求,你就这样的要求去主动讨好他们,他们会买你们的帐么?不会!而且,倭寇和女真人不一样!女真人虽然是游牧民族,但是从长期共存发展的历史过程来看,我们汉人和他们女真人,虽然民族不同,但发展到现在,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们学习汉人的文化,我们也在五代十国中学习过胡服骑射。说白了,我们和他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日子处久了,不可避免地要发生矛盾而已!”   朱翊钧说到这里,三人都不禁地点头。   “而倭寇和女真人不一样!他们可能只是老祖宗和我们有些联系,也有些人说他们就是秦始皇派出的五百童男童女,所以他们的个子一直比较矮小!但据朕所知,他们自以为他们大和民族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是从来没有把其他任何民族看在眼里的,对吧?”   “确实是!”三个人不知道皇帝最近在上书房读了什么书,居然了解这么多颇有渊源之历史!   “我们的祖上,可能有过唐朝的鉴真和尚东渡,给他们传扬过佛法。但是据朕知道,还从来没有过和亲,对吧?先生。”   张居正想了想:“皇上,您说的确实正确!”   “所以,根本不要想‘和亲’这条路!因为什么?因为你即便派了真正的公主去,他们也不会接受,他们还会认为和你们的公主结婚,会破坏他们的正宗血统!”   三个人又一次点头!   朱翊钧越说越激动:“所以说,对于倭寇,只能战,不能和!求和,就是我等龙之传人的耻辱!”   “吾皇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三个人跪倒磕头,心中都很受震动,没想到少年皇帝如此有骨气,而且分析民族的渊源丝丝入扣,入情入理。   冯保在这一瞬间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本想讨个巧,却没想到没讨好,竟然惹得皇帝如此动怒。   “皇上,我……”   朱翊钧这时平静了一些,示意冯保不必惊慌:“没事儿!你们都起来吧!大伴儿!你提的方向虽然不可取,但是你想出来的让倭女雨竹去当反间,这一点倒是很有新意!谭大人,你和冯保对接一下,把雨竹迅速派给戚继光和胡宗宪,让他们带着她一起返回东南沿海。”   “是!皇上!”   皇帝这时微笑了一下,镇静自若地问着他们三个:“现在只剩下最后这一路,山东抗洪前线了,你们再想想,有什么办法?”   冯保这时抢先跪倒:“皇上!对于这一路难题,臣认为可以多派医官,帮助他们抵御瘟疫。对于派兵之事,是不是还是给朱衡、吕调阳和叶梦熊下一道圣旨,和他们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不调他们的十万精兵,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请他们克服困难,自行解决兵勇缺口,就好!”   皇帝这时站起身来,双袖一摆,双手又背在了身后:“嗯,冯保这回说得很好!就这么办?这三路难题,看来至少可以确保不出大问题了。不过,朕现在还有一个想法,想在现有的基础上加一些胜算,你们看可不可行?”   三个一齐躬身:“愿听皇上教诲!”   皇帝背着手在屋子里踱起了步子:“今天早上,朕看到蜜蜂采蜜,领悟到前锋官的精兵作用,不光使我想到了派李成梁一人作为抵御精兵。我还想到了一个办法!在说出这个办法之前,朕先来问问你们,拱卫京师的精锐部队有多少人马?” 第七十一章 出类拔萃虎狼兵   谭纶向前站出一步:“回皇上的话,有十五万人马!”   “好!朕再来问你!这十五万人马,平时是不是每日操练?”   “是!皇上!他们分为五营驻守在京城东、西、南、北、中,每日都进行操练!”   “好!那么?他们平时进不进行比武考核?”   “这……”谭纶一下语塞了。   “呵呵!”皇帝乐了:“你也不知道是吧?或者就这么说吧,他们每日操练,但他们并不进行比武考核,所以他们是不是真正的精锐,在目前京城没有战事的情况下,也难以得到验证?是这个道理吧?”   谭纶一瞬间汗如雨下,皇帝居然一下就点中了目前拱卫京师部队的要害之处,真是一针见血。   可是,此时如果避而不答,或者是有所隐瞒,肯定会招来皇帝更多的责问,索性说破无毒,所以谭纶壮起了胆子:“回皇上的话!确实是这样!”   奇怪的是皇帝并没有厉声责问,而仍然有着一种缓和的语气说道:“那你们认为,这些最下层的士兵,每天只是操练,但因为京师无战事,所以他们并没有战场可以历练。那么他们认为他们的实现价值在哪里?”   “实现价值……”这一词语把谭纶一下就给搞蒙了!   朱翊钧笑了:“那换一句话来说,他们心中最渴望的提升方式是什么?或者这么说,他们如何才能获得拼命向前的动力?”   张居正好象一下子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也上前一步,躬身下去:“皇上!您的意思是,在全京城的卫戍部队举行一次比武考核,通过比武考核来重新确认军官,给最底层的士兵一个提升机会,让他们看到希望,进而提升整个部队的战斗力?”   朱翊钧点了点头,走过来,迅速扶起了张居正:“先生已经把朕的想法猜中了一半!”   “朕的本意,除了想真正提升京师部队的战斗力以外。还有一个想法,既然十五万京师部队不可轻动,那么我们只派出三千人的小股部队,总是可以的吧。这一千人的部队,护卫阿珠去辽东‘和亲’;另一千人的部队,护送医官们去山东抗洪前线;还有一千人,作为戚继光和胡宗宪的随从部队,都说得过去,是不是啊?”   张居正的眼睛一下亮了:“臣明白了!皇上您是想优中选优,选拔出三千精兵来,三路难题一路一千,别看只是一千,可这些在京师精锐部队中选拔出来的精兵,个个都是个顶个的‘尖兵蜜蜂’,都能以一当十,甚至以一敌百,可敌十万雄兵!”   朱翊钧笑了,回到椅子上坐了下来:“朕就是这个意思,你们看行不行?”   “太行了!皇上!这个办法好!以精兵替代一般兵勇,四两拨千斤,绝对是上上之策!”三个人这回是彻底佩服起眼前的少年皇帝来,这样一来,不光解决了三路难题,而且真的照皇帝之说,增加了很多胜算!   朱翊钧双手一挥,作出了决定:“那好!谭纶!还有冯保!这个选拔的事情,朕就交给你们俩了!要抓紧时间,朕只给你们今明两天时间。而且要和士兵们讲清楚,此次选拔,不光意味着他们可以得到提升,而且这次选拔还是一次奖赏,要委派他们去进行一次最艰难的任务!完成这次任务回来,他们就可以得到更多的饷银,取得更高的职位。这样他们都会拼死向前,而不是老摆着京师精锐的臭架子了!”   “是!臣等这就去办!”二人说完就要向外走。   “慢着!朕还想到一事。冯保,你把青龙、白虎和玄武他们三个派去,让他们去当考官!必要的时候,可以让他们各领一军。一定要把这三千兵马给朕选好了,给朕打造出三支真正的虎狼之师出来!”   “可是,一下调走他们三人,皇宫的护卫……”   “朕的安全你不用担心,还有朱雀呢,而且,不是还有你么?”朱翊钧看着冯保笑了,冯保也笑了。朱翊钧末尾又加了一句:“记住,武力是一方面,谋略更重要,要让他们三个在战争中学会战法、韬略,成为真正的将军!”   “是!”二人应声而去。   皇帝看了看面前仅剩下的张居正,扶住了他的胳膊:“先生!其余的医官分派、钱粮调拨,就全仰仗您了,您是总调度!有您在,朕放一百二十个心!”   张居正非常感动,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皇上!臣一定尽心竭力,不辜负您的期望!您已经替老臣把这三路难题都解决了!老臣无能,一点也没有替皇上分忧,让您受苦受累。不过您现在已经制定了这么好的方略和应对办法,臣非常高兴。请您放心,臣一定把您交待的落实到位。这三仗,咱们一定能够打赢!”   “能打赢就好!那朕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   “是!皇上!您歇着吧,事不宜迟,微臣这就去准备,并起草诏书,然后请您过目!”张居正说完,拜别皇帝,出门走了。   看到张居正走远,朱翊钧这才全身放松下来。这一放松,顿时感觉到困乏无比,这几天一直睡的时间都少,而且都在极大的压力之下,除了昨天把小倩又办了一次后睡得沉些,但还是做了很多的梦。如果哪天没有这么多操心事,做一个快活皇帝,该有多好!   想着想着,他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   两天以后,各项准备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三千精兵经过层层选拔,已经挑选到位,京师各营的士气高涨。这三千精兵,更是象久困的猛虎一样,随时准备上阵杀敌。   百名医官和各类医疗物资,都已经准备就绪。   阿珠已经被册封为“昭云公主”,朝廷也给辽东女真首领去了公函,同意他们的要求,择选良辰吉日,由李成梁将军领队,送“昭云公主”到辽东“和亲”!   给朱衡、吕调阳的圣旨,已经发出,说明了全国三路难题的境况,请他们克服困难,并调李成梁速返京城,近日内即将派出医官和一千精兵前往支援。   给东南沿海的圣旨也是如此,撤换二省的总兵职务,任命戚继光、胡宗宪为二省军事主官,册封戚继光为荡寇将军,胡宗宪为平狄将军,并加挂兵部侍郎的职衔,节制二省巡抚。   一切准备停当后,皇帝这天亲自来到校兵场检阅京师部队。   校兵场上旌旗烈烈,鼓角齐鸣,刀斧枪戟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朱翊钧、冯保和几位大臣都换上了飒爽的军服,看到选拔出来的三千精兵果然威风凛凛,不由得心花怒放,有此等虎狼之兵,何愁大明江山不稳。   皇帝的到来和检阅也极大的刺激了三千虎狼之兵的旺盛斗志,看来选拔时颁布的嘉奖措施是真的,连皇帝都亲临检阅,这下真是到了升官发财、光宗耀祖的时候了!   皇帝检阅完后还特意看了看实兵演练,将三千精兵分为三营,由青龙、白虎、玄武各带一营进行操演,组成防卫和进攻阵营进行对抗。   “杀!”“破!”“御!”“卸!”喊声阵阵,刀斧枪戟和防御盾牌,交织在一起,看得人惊心动魄。   朱翊钧表示满意,他这时把张居正、谭纶和冯保叫了过来,对他们轻轻说了一句,三人顿时点头!谭纶挥动令旗:“停!”   各营迅速停止演练,列队站好!   谭纶又挥动了两下令旗,白虎迅速策马赶了过来!   朱翊钧接过冯保手中的一面龙旗,把它递给白虎:“白虎将军,朕此次派你率领这一千精兵去山东,其中的意义不需要朕重复了吧?”   白虎下马,单膝跪倒,双手捧着接过皇帝的龙旗:“皇上!您的圣旨,末将牢记在心,不需重复!末将此去,一定完成任务,不负您的重托!”   “好!等你回来,朕亲自给你庆功。你现在可以带着他们出发了。记住,要全部换上便装,与医官们同路,把兵器全部放到大箱子里,做到低调出征!”   “是!皇上保重龙体!末将得胜回来,再来看您!”   很快的,白虎这一营,换上便装后就与医官们共同出发了。   皇帝这时点了一下头,谭纶又挥动了几下令旗,戚继光、胡宗宪这时骑马来到了皇帝身边,青龙也策马赶了过来!   皇帝坐在龙辇之上,用手一指单腿跪在地上的青龙,对着戚继光和胡宗宪说道:“你们两位,朕把这青龙将军率领的一营精兵交给你们,作为送你们二位上任的礼物,可好?”   戚继光和胡宗宪刚才在皇帝派走一营精兵支援山东抗洪时就动了心思,要是东南沿海抗倭也能拥有这样的一营精锐,该有多好。不敢说能抵十万人,至少可抵三四万人使用!   正想到这,没想到皇上还真开了金口,真把这一营精兵相送,简直是久旱逢甘雨,太解渴了。   戚继光和胡宗宪急忙翻身跪倒:“多谢皇上隆恩!有了这一千精兵,我俩打开局面就有了起家的本钱!臣等正在这儿妄猜,却没想到皇上真的是想臣等所想,急臣等所急!有此明君,实乃臣等幸事!” 第七十二章 东郊闹市心神往   “嗯!”皇帝点了点头:“这支精兵的士气与斗志,朕已经帮你们调教好了。青龙!从今天开始,你直接听命于戚、胡二位将军,他们的命令就是朕的命令。因为你们将面对着十万如狼似虎之倭寇,所以你们要想获胜,必须比他们更加如狼似虎,更加铁血凶悍!听明白了么?”   “听明白了!皇上!”   “朕听不见!”   “听明白了!皇上!”青龙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吼叫,旁边的一营精兵冷静肃穆,目露精光,都在皇帝刚才说的“如狼似虎”,“铁血凶悍”得到了莫大的鼓舞!   “好样的!朕要的就是你们这种气势!你们知道么?朕前日里在上书房看书,看到《汉史》里面记载,北匈奴王率十五万大军进攻西汉,西汉只派了三千虎贲军夜袭匈奴,不但打败了匈奴,而且展现了嗜杀的本性,袭营杀二万,追击沿途杀二万,到了匈奴老家杀三万,杀得他们丢盔弃甲,整整一百年不敢来犯。朕希望,你们就是朕的虎贲军!”   这一下,青龙这一营兵马的情绪被彻底点燃了,“虎贲!虎贲!”一时间喊声震天,连玄武那一营的士兵,也跟着高叫起来!   皇帝挺直身子,用马鞭指着戚继光和胡宗宪:“你们两位,朕可把这一营虎贲军亲手交给你们了!你们可不要让朕失望!朕借你们一千虎贲军,可不是白借的!你们要帮朕打造出一万、五万、十万虎贲军出来!杀倭寇一个片甲不留,还我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戚继光和胡宗宪拜倒在地:“臣等谨遵皇上旨意,一定尽心竭力!不除倭寇誓不还!”   皇帝一看火候已足,轻轻把他们两个和青龙唤到自己身边,从冯保手里接过一面龙旗递给了他们:“你们现在也可以出发了!路上也要换上便装,低调出行!”   “是!”他们捧着接过了龙旗,整装出发。   皇帝回头看了一下剩下的玄武一营,整齐地站在原地,现在就差他们准备和从山东赶回来的李成梁汇合后,护送阿珠前往辽东了。当然,从程序上说,这一切还得等到辽东回函以后。这些家伙,要是来个缓兵之计,还不好办呢!   朱翊钧这时把张居正和谭纶叫到身边来,轻轻说了几句,张居正好象不太同意,但还是拗不过皇帝,点头同意了,和谭纶一起走开了。   原来,皇帝让张居正和谭纶带领玄武一营回城操练,重点熟悉“公主远嫁”的礼仪规程,以便李成梁送亲时能够掩人耳目。   这本无可非议,但皇帝却提出来另外一个想法,他想和冯保趁这会儿去送送戚继光和胡宗宪,一直送到东郊。   虽说都在京城,不会有什么大事,而且有这一营精兵相伴,但毕竟要换了便装出去,路途难测,还是有些不放心。   其实,皇帝是想借口出去走走,他心里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戚继光和胡宗宪向东南方向开拔,肯定会路过东郊大营。而晴天现在住在张德闲那儿,张德闲就住在东郊!   正好借这个机会去看看晴天,只要能再见上她一面,回来这一个月哪怕都见不着,也值了!   张居正和谭纶两人当然不知道皇上心里这点儿小心思,他们几次好言相劝,尤其是张居正,对皇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但皇帝始终坚持随行看看“虎贲军”之军容军纪,到了东郊大营就迅速返回宫内。也就不好再继续反对,只得叮嘱冯保几句,让他务必把内卫中最精锐的禁卫营带上。   冯保点头,请张居正放心,叫了禁卫营随行。张居正这才和谭纶放心离去。   冯保这人机敏,心里对皇帝的小九九猜出了个八九分,但他不能明说。于是他一声高叫:“戚继光、胡宗宪将军留步!”   二人已经带领“虎贲军”走出了一百多米远,听到冯保高叫,二人急忙下令部队停止,策马回来跪在皇帝的龙辇前。   “皇上!戚继光、胡宗宪在此,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朱翊钧挥了挥衣袖:“朕决定亲自送你们出东郊大营!朕还有话问你们两位!你们这一千人,打算以什么样的便衣形式前往东南沿海啊?”   戚继光抬起头来回答:“回皇上的话!臣等二人已经商议好!一千人整体出行,目标太大,臣等打算化整为零,将整营兵马分为十拨,每拨都化身为护镖队伍或者贩马商队,快速通过道路,与百姓秋毫无犯,迅速赶往东南沿海!”   “嗯!”皇帝点了点头,这两位将军确实有勇有谋,有从化整为零这一简单的布置来看,就深得兵法,独具匠心。   皇帝看了一眼冯保,冯保会意,五百禁卫营也分作五拨,由朱雀带领,跟在队伍的后面,然后朱雀服侍皇帝也换上了轻快的便装,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   就象上次出宫一样。由青龙、朱雀在队伍首尾压阵,戚继光、胡宗宪和自己陪着皇帝,走在最中间的马队中。   由于皇帝早有交待,三千精兵都配备最好的马匹,而且只要抵达驿站都可以凭借龙旗,换乘最上等的马匹。精兵好马,在路上行进的速度很快,一路无话,很快靠近了座落在通州的东郊大营。   虽然一千“虎贲军”加上五百禁卫,一共分为了十五拨,前后衔接前进,但队伍行进起来,阵容纹丝不乱,虎虎有杀气。朱翊钧看得非常满意,他悄悄看了冯保一眼,在他耳边问了一句:“张德闲的家,离这不远了吧?”   冯保轻轻地笑了,轻轻回答了一句:“回皇上的话,不远了!微臣认得他家,微臣这就给皇上带路。”   “好!”朱翊钧知道冯保机敏,心照不宣地对他笑了笑。   冯保对戚继光和胡宗宪使了一个手势,戚继光急忙传令下去,全队叫停,就地休息!然后,让青龙就地节制全队,冯保、戚继光、胡宗宪和朱雀,带了一百禁卫营和一百“虎贲军”,下马步行,装作结伴同行的商队,分四拨保护着朱翊钧,前往张德闲的住处!   朱翊钧在出发的时候,把旁人都支开了,简单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画了一只风筝,装在一个信封内,悄悄藏在了怀里。   此时已经接近正午,艳阳高照,正是热的时候,大街上车水马龙的,非常热闹。   戚继光、胡宗宪并不知道皇帝为何突然叫停,悄悄问了问冯保,只是说去看一个故人。二人顿时紧张起来,在这闹市之中,下马行走,必须完全保障皇帝的安全,这可出不得一点差错。要不然,这还没出京城,真出点什么岔子,别说有什么不测,就算是把皇帝惊着了,自己俩人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即便看到身边跟着“虎贲军”和禁卫营,二人的手里还是紧捏了一把汗,时刻保持着警惕,护卫在皇帝的身边。   冯保和朱雀,也是非常紧张,一左一右,始终不离皇帝半步。   朱翊钧倒很轻松,难得出宫一趟,左看看,右瞧瞧,看什么都觉得很新鲜,而且想到一会儿就要见到朝思暮想的晴天了,心情非常激动,脚步也一下欢快起来!   前面进入通州地界,已能看到漕运码头,远远望见一条大河明晃晃地在阳光下闪着光,由北向南蜿蜒而流。这应该就是京杭大运河的起点——北运河了!   皇帝正在饶有兴致的观望之时,却未想到身边不远处起了变故!   “奶奶的!走路不知道看着点儿啊!想不想活了!”人群里忽然起了一阵骚动,一个黑大汉,上衣敞开着,露出黑黑的胸毛,一巴掌打在旁边一个人的脸上。   那个人也不是好欺负的,穿着一个灰褂子,虽然个头比那个黑大汉矮小一些,但一看也是块硬骨头,脸上无缘无故挨了一巴掌,显然把他给激怒了。   “哧啦”一下,他也把上衣的扣子一下全拽开了,向外敞露着胸口,露出结实的肌肉:“老子这正走路呢!怎么的!这条路是你家开的啊!”说完上前就推了黑大汉一把,两人很快较了上劲儿。   谁知道这一下,竟然没推动,这个黑大汉显然是个练家子,黑大汉一下子恼了,又是一巴掌打在这个灰褂子的脸上。   这一下,灰褂子的脸可就挂不住了,脸上十个指印还没退去,又红又白的,他突然一下把腰里别着的刀拔了出来来,大叫了一声:“妈妈的!兄弟们上啊!和他拼了!”   不好!是场血拼!而且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最里面的内卫迅速靠拢过来,紧紧护卫着皇帝后撤。   “哇!”“妈呀!”“要出人命啦!”“快跑啊!”闹市中的人群一下炸了锅,路人和摆摊的急忙闪身躲避,却有很多人也不怎么躲避,就这隔着远远地站着看热闹。   戚继光、胡宗宪顿时紧张起来,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居然在这样的闹市还会出现这样的变故!他们迅速挺身而出,挡了在皇帝的前面! 第七十三章 矿工猛虎今遇贼   冯保和朱雀倒是看上去很冷静,他们大概知道只凭这两个人,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只要防止人群混乱胡乱践踏,或者是有人趁乱突施冷箭就行。   朱雀已经把自己的武器,九节长鞭紧紧拽在了右手,左手紧握着六把夺命飞刀,随时准备击发。冯保则双手都是掌刀的动作,只要略微觉察出不对,就能迅速要了进犯者的小命。   朱翊钧这时倒也不惊慌,他注意到一个细节,这个黑大汉好象并不会武功,只是有一股蛮力,所以他面对灰大褂的腰刀进攻,毫无办法,只能连连后退。   这时候,灰大褂的同伙大伙有十多个,一拥而上,一下就把黑大汉围住了。   这一下,灰大褂这一边明显占了上风,所以灰大褂开始有恃无恐起来,一直平端着刀向前,抵住了黑大汉的胸口,用刀尖敲得他的胸脯“当当当”作响:“你再横啊!你怎么不横了你?有本事你再横啊?”   也不知道这个黑大汉是有些呆傻,还是反应比较迟钝,竟然呆呆地站在原地,也不服软,也不继续使横,就这么瞪大眼睛看着灰大褂。   灰大褂一经得势,立马得意洋洋起来,高声向四处叫喊着:“大家快来看啊,这个没事耍横的黑大个儿这会儿彻底傻掉了!刚才你那股横劲儿哪去了,这会儿终于认熊了吧?熊喽!”   “哈哈哈!熊喽!熊喽!黑大个儿认熊喽!”灰大褂的同伙们纷纷跟着叫嚷起来,发出了讥讽的嘲笑声。   黑大汉的脸红了,估计以前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也不顾灰大褂的腰刀就架在自己胸前,大声申辩起来:“谁熊了!老子刚才打你是故意的!你这个恶贼,居然想偷这位摊主的东西,老子要是不撞你,你就已经得手了!”   “噢!”人群中发出了哄然的声音。原来这个黑大汉还是一个义士,这个灰大褂是恶人先告状,旁边的这些全是盗贼同伙!   灰大褂一听见黑大汉这么说,似乎早有准备,拉过旁边一个同伙让他继续用刀顶着黑大汉,然后抽刀来到旁边的摊贩面前,一家一家用刀敲着他们的摊位问过去:“这个黑大汉简直就在信口胡说!他居然污蔑我偷东西!你们谁看见他说的我偷东西了!是你么?你看到了?是你么?你看到了没有?”   他一家一家往后走,最后来到一个摆银首饰的女摊主面前,用楼刀敲着她的摊面,把首饰都震离了桌面。然后灰大褂用着一种阴阳怪气的语调:“这位大姐!你看到了么?你看到我偷你东西了么?”   “我……”卖首饰的女摊主欲言又止,她刚才还真是看到了这个灰大褂试图偷窃她的首饰,正准备叫喊,这个黑大汉就走过来帮了忙。可是,现在看到盗贼们竟然一下有这么多人,还都拿着明晃晃的刀,她顿时犹豫了。   “哟!这位大姐!您还不好意思说啊。您到底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啊?”灰大褂这时两眼眯眯地看着女摊主,看到女摊主还有些姿色,不由地动了歪心思,刀尖已经脱离了桌面,快要顶到了她的衣扣上。   女摊主急忙拉紧了衣服,惊恐万状地看着眼前这个领头的盗贼,张口结舌地最后说了一句:“我……我没看到!”   “哈哈哈!没看到就好!”灰大褂手一抖,将女摊主最上面的衣扣挑开了,然后他就象一个得胜的将军一样,发出了得意的大笑,抽刀转身回来,把刀重新顶在黑大汉的胸前,使劲用刀面拍打着他:“这回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黑大汉仍是一动不动,任由灰大褂的刀在自己胸前拍出了血,面不改色地说道:“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就算是我打了你,我也不怕你!你们这十多个人打一个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就和我一对一单挑!”   “哈哈哈!”灰大褂更得意了,把刀沿着黑大汉的胸口一直向上拍去,最后架到了他的脖子上:“一对一单挑,算什么本事?别说老子没这份闲功夫和你单挑!你也够不上这个资格!怎么样?你这个黑蠢货,今天你只要给老子认个错,跪下来给老子磕三个响头,老子就饶了你!怎么样?”   “我要是不跪呢?”黑大汉怒目圆瞪,一副强忍火气的样子。   “不跪,也行。老子就用这把刀在你这黑乎乎的胸膛上作点记号,让你小子以后走道时看着点人,知道个好歹,别他妈的多管闲事!”灰大褂话还没说完,就又把刀重新抵回黑大汉的胸口,直接在上面画了个三角!   “呀!”人群中发出了惊呼,尤其是刚才那个女摊主,不由得惊叫起来。灰大褂回过头来看了女摊主一眼,更加变本加厉地用刀在黑大汉胸口上深深扎了一下。   “嘶!”黑大汉的胸口,已经有鲜血在不断地涌出,一下就把衣服染红了!   朱翊钧这时正想给朱雀使个眼色,让她前去帮忙。却听见黑大汉猛地叫了一声,如同晴天里响了个霹雳:“不单挑!就凭人多势众!这可是你说的!”   灰大褂笑了,用刀在黑大汉胸前的伤口处使劲拍打了起来:“是我说的!怎么着!老子就是人多欺负你人少?你敢把老子怎么样?不服啊,不服你也去叫人啊?看你这会儿能叫多少人来!”   还真是小人得势,这还没出京城呢,只在东郊,光天化日之下,就有如此藐视王法的人存在,还是一个盘踞已久的团伙。看来必须好好打击打击他们,要不然都对不起这朗朗乾坤。   朱翊钧正准备高声训斥这些盗贼,却看见黑大汉忽然把手指放在嘴里,打出了一记长长的唿哨!   哨声几乎还没落,就看见运河岸边有些三三两两坐着的人忽然都站起身来,大概有二三十人,一下赶了过来,反而把刚才灰大褂那十个人围在了中间。   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冯保担心有所不测,在皇帝面前耳语了几句,建议向后退出几步。皇帝点了点头,向后站了站,但并没有走远,仍然定定地看着他们。   这一下,刚才得意洋洋的灰大褂顿时慌了手脚,他一招手,十多个同伙背靠背地并在了一起。   这些黑大汉的帮手们衣着都差不多,胸前敞开着,一副短打模样,而且肤色都比较黑。   灰大褂扬了扬手里的刀,发现黑大汉的帮手们只是赤手空拳,没有兵器,当下放心了一些。又把胸脯一挺,拿刀对着黑大汉指了过去:“你小子,好样的!还真有帮手!看来还真是小看你了!还有没有人?有的话全叫来!”   黑大汉冷笑了一声:“这么多人还嫌不够?就这么多,已经够你一呛了吧?”   灰大褂强作镇定:“哈哈哈!还够我一呛!你也就这么多人了吧?就这么二三十个人,赤手空拳的,就想多管闲事?老子的事情,官府和皇帝都不敢管!就你们这几个人,还想管闲事!你看好了!老子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人多势众!”   灰大褂说完,也把手指含在嘴里,猛打出了两声唿哨!   就在哨响的同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四面八方的,一下拥过来至少三四百人,一齐发了声喊,都抽出了刀,反把黑大汉那二三十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哈哈哈哈!”灰大褂一阵哈哈大笑,对着黑大汉就是一脚踹了下去:“黑杀才!这下害怕了吧!今天算你倒霉!我们帮会正好赶上今天拜堂主!所以都出来转转!照理说你这二三十人也不少了!可是今天实在不巧,谁让你碰上了无量堂主我呢!老子看你这回还管不管闲事了!”   黑大汉被他这一脚狠踹,不由地往后猛退了几步。这一下灰大褂更得意了:“哈哈哈!知道痛了吧!知道痛就好!老子今天非扒了你皮不可!让你以后做鬼也长长记性!”   朱翊钧这时阴着脸看了冯保一眼,这里还在京城范围内,居然有这么大规模的盗贼聚集,而且还成立了如此规模的帮会,有这么多社会渣滓在这,社会治安还能好得了么?这就不得不追究京师防卫的责任了!   冯保明显看懂了皇帝的意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正想起身跃起,直接扑向那个灰大褂的无量堂主,擒贼先摛王,先把他拿住,再把这些盗匪通通绳之一法。   这时候皇帝却伸手抓住了他,让他再等等,继续看下去。   这时候,刚才那些摊贩们和围观的人群看到一下涌进来这么多拿刀的人,纷纷叫嚷着躲避开了,他们也没想到这些盗贼居然这么势大,而且明目张胆,纷纷为黑大汉这些人捏着一把汗。   尤其是刚才那位女摊主,刚才因为害怕贼人势众没在恩人面前说实话,这会儿既悔恨又担心,虽然远远躲开了,仍然踮着脚尖向这边看着。   就在这时,黑大汉又打出了一声长唿哨,然后高叫起来:“都来!都来!都来喽!”。 第七十四章 难缠乱斗见真章   “呼啦啦!”只听见岸边一阵响动,很多岸边船上船下的一下钻出好多人来,至少有六七百人,又把这三四百名盗贼围住了。   黑大汉这会儿不再后退了,冲着灰大褂高声嚷了一句:“也是你倒霉,我们是房山和门头沟的矿工,今天正好领了份银准备集体坐船由运河返乡!本来不想闹大的,既然你要闹大,那我们就奉陪到底!”   话刚说完,他不知道怎么的就从腰后掏出一把小铲子来,大叫了声:“打!”照着灰大褂的脑门就拍了下去!   他这六七百矿工兄弟听到这声“打!”,也迅速从腰间掏出了小铲子、小锤子,照着盗匪们就冲了过去!   顿时,喊打喊杀声一片!   这些矿工打起架来,丝毫不比朱翊钧这些层层选拔的精兵们差!他们虽然没练过什么武功,但全都是不要命的打法,有的虽然被盗贼们拿刀戳中了,却象没事一样,依然不管不顾的向前冲,就象一股黑色的浪潮,转眼间就把盗贼们全部打倒在地!   冯保这时对戚继光使了个眼色,略一比划,戚继光迅速明白了,两人指挥“虎贲军”和禁卫营的四拨人纷纷后退,在皇帝面前形成了护卫圈。   朱翊钧这时正是看得热闹,也丝毫没觉得危险,一把把戚继光拉了过来:“戚将军,你来告诉朕,为什么这些矿工这么能打?”   戚继光显然也被这帮如同猛虎一样的矿工们震撼住了,他略一思索,迅速附在皇帝的耳边回答道:“皇上!臣是这么考虑的,这可能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矿工者,天天以命相赌,早上下矿坑,晚上有命出来,这一天就过去了。每年只干三个月或者半年的活,领到份钱,就可以回家过下半年。所以他们天天把命捆在裤腰带上,时间一长,也就见怪不怪了。”   “第二,矿工每天下井坑作业的条件非常恶劣,随时可能因为渗水、塌方而被埋,所以他们必须团结,生死一心,加上他们大部分也都是同乡,所以他们一旦拼起命来,齐心协力,势不可挡!”   皇帝点了点头,突然若有所指地朝戚继光眨了两下眼睛,见戚继光还在诧异中,用手指了指两边,又指了指前面。   戚继光张大了嘴:“皇上!您的意思是说……”   皇帝笑了,凑近他的耳边说了一句:“如果朕没记错的话,是你说的要召募新兵,训练新军吧?”   戚继光连忙点头:“皇上记的丝毫不差!”皇帝又笑了:“那你还在等什么,这不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么?”   戚继光这才恍然大悟:“多谢皇上赐教!”   朱翊钧这时把胡宗宪、冯保和朱雀也叫到了近前,笑着对他们说:“这六七百人,可一点也不比我们一营‘虎贲军’的战斗力差!戚、胡你们二位将军好运气,这些人朕就交给你们了!朕再给你们出一招!你们两个快速回到刚才的地方,和青龙一起召集原地待命的一千三百名‘虎贲军’和禁卫营,让他们迅速换上军服,装作东郊大营的兵马,把这些矿工猛虎们镇住,带往东郊大营。朱雀!你带着龙旗去东郊大营,告知他们此事并作好安排。冯保!咱俩两个和这二百人先走,去看张老先生去。然后再和戚、胡他们会合。”   胡宗宪这时也迅速明白了皇帝的意图,倒是戚继光和朱雀比较担心皇帝的安全:“皇上!您这一去,只带二百人,是不是……”   朱翊钧笑着挥了挥手:“朕没事!你们只要把这些矿工猛虎们收伏好,朕就心满意足了。张老先生不喜欢热闹,二百人去已经不少了,再说了,有冯保呢,你们还担心什么?”   说完拉着冯保就走,二百人还是分为四拨不紧不慢地走着,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张德闲的住处。   ……   这时候,戚继光和胡宗宪汇合青龙已经带领“虎贲军”和禁卫营来到了集市上。只见勇猛的矿工们已经基本解决了战斗,正在把这些倒在地上的盗贼们拢在一起,往中间扔,然后把他们掉在地上的刀捡起来,也扔作了一堆。   不一会儿,就堆起了两座山,一座是人山,一座是刀山。   这些盗贼们平时很少拿刀,主要是防身用,虽然也有些三脚猫的功夫,但都没怎么打过群架。一般的团伙作案,最多十几二十几个人,在集市偷了东西后,一传一,快速转移,一旦失手了,就一块儿过来帮忙。一般人见他们人多势众,丢的东西也不多,能忍就忍,该躲就躲了。   今天正好赶上他们东郊分堂的今天上香会,人都来齐了,正是士气高涨、飞扬跋扈的时候,还想就此显示一把他们的力量,却没想到一下子摔了这么大一跟斗。   这些如猛虎般的矿工则不一样,平日里因为经常要和另一些矿工团体争夺好一些的开矿位,所以打群架是常事。再有,确实如戚继光所说,他们每个团体基本上都是同乡同族,而且天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在出现险情时必须齐心协力,所以今天他们彻底打痛快了。   黑大汉此刻黑着脸,手里拿着小铲子,慢慢靠近着最后仍然站立着的灰大褂——无量堂主。   “扑通”一下,灰大褂腿一软,还没等黑大汉靠近,就哭丧着脸跪下来:“黑爷爷!矿工爷爷!您是我亲爷爷!我是您孙子!孙子刚才有眼不识泰山,让您动怒了!您开开恩,别跟我这不长眼的东西计较,脏了您的贵手!就请您放过我一马吧!矿工爷爷!”   黑大汉本来黑着脸想好好教训他一下,被他这一番话给逗乐了:“你叫我什么?”   “爷爷!您是我亲爷爷!”   黑大汉笑得合不拢嘴:“我有这么老么?你这胡说啥呢?老子还没娶媳妇呢?儿子都没有,哪来您这么个畜牲孙子?”   灰大褂愣了一下,迅速自己扇起了自己耳光:“对对对!是我信口胡说!那我不当您的孙子,给您当个好儿子!帮您找个好媳妇,当我的亲娘!您这该打打该骂骂!好不好?”   黑大汉更乐了,却突然又黑了脸:“你这一会儿不到就变成儿子了,飞快长了一辈,按照你这个速度,那是你不是再过一会儿就想变成我老子了?”   灰大褂一听急了,脑袋磕在地上“咚咚”直响,就象捣蒜一样:“儿子不敢,我永远给您当儿子!您永远是我亲爹!”   黑大汉没想到这个灰大褂无量堂主这么不要脸,手里拿着小铲子还真有些打不下去。旁边的灰大褂看出来有门儿,在地上跪着紧走两步来到黑大汉的面前,使劲搂住他的裤腿,加大了求饶的力度:“爹啊!您就行行好,放过儿子吧!儿子已经知道错了啦!儿子一定给您找一个如花似玉的亲娘!刚才那位女摊主就很不错……”   说到这,灰大褂急忙回过头去,在躲远的人群中寻找着那位有些姿色的女摊主,用手一指:“亲爹!您看,就是这位女摊主,让她来给您当媳妇好不好……”   黑大汉听到这儿,一脚就踹翻了灰大褂:“你这个龟儿子!还敢提起这位女摊主,要不是我刚才出手相助,你已经偷盗得手了。你还看别人漂亮,我看今天要不是我们有这么多人,你还想仗着你们人多,强占别人姑娘吧?”   黑大汉说到这,旁边围观的人群立刻发出了叫好的声音:“对对对!别听他的,这种人就是属狗的,欺软怕硬!”   “对啊!打死他,这种盗贼少一个,就太平很多!”   “打死他!打死他!”   到了最后,人群中你叫我嚷的声音逐渐统一起来,群情振奋,拼命叫嚷着:“打死他!打死他!……”   灰大褂这下完全没了主意,脸色苍白地坐倒在地上,就象一只落水狗一样,靠着最后的一点气力支撑着肩膀,眼睛里满是讨饶的哀求,看着黑大汉,求他手下留情。   黑大汉看着他,再看看群情振奋的场面,摊出双手无奈地冲着灰大褂笑了笑,表示你这是众怒难犯,我也没办法。   灰大褂忽然用手一指黑大汉的身后:“你看!那位漂亮的女摊主已经答应放过我了,她正在点头啊你看!”   趁着黑大汉回头的一瞬间,灰大褂忽然用出了全身所有的力量,双腿用力一蹬,使出了一招兔子搏鹰,左手锁住了黑大汉的脖子,右手迅速从腰间拔出一把藏着的匕首来,顶在了他的脖子上。   “哈哈哈!”灰大褂发出了得意的大笑,“老子最后还是赢了!就凭你这几下,想把老子弄死,还差得远了!现在听我的命令,让你的人统统把武器放下!”   现场一下寂静下来,都被灰大褂的突然袭击震惊了。黑大汉停顿了一下,旁边的矿工们也都停下了手,静止在了原地。   灰大褂更得意了,大声叫喊着:“快点儿,把你们手里的武器放下,给老子让出一条路来,要不然,老子就让这个黑杀才放血……” 第七十五章 船到桥头自然直   他口里的“血”字还没有说完,就见黑大汉突然勾起后脚猛地踢了灰大褂一下,趁着他叫疼的时候,两个臂膀猛地向外一挣,迅速挣开了灰大褂的锁喉。   这时候,只听见“哧啦”一声,这一下虽然挣开了灰大褂的锁喉,但他右手的匕首还是划伤了黑大汉的脸,鲜血顿时涌了出来,流遍整脸。   灰大褂这下彻底没了要胁的本钱,只得不停地后退,但那些刚才静止的矿工们很快围了过来,让他不得不站在原地发抖。   黑大汉既没叫疼,也没用手去擦拭鲜血,就这么任由鲜血流着,但他这下显然彻底被激怒了,黑着脸就来到了灰大褂的面前。   围观的人群中这时又爆发出了“打死他!打死他!”的叫声,而且比刚才还要震耳欲聋!   黑大汉一咬牙,举起了手中的小铲子,照着灰大褂的脑门就拍了下去……   就在这时,半空中突然响起了一声“住手!”声音不大,但是很清脆!   话音未落,就见一个身影迅速来到了黑大汉的面前,一下就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是戚继光!   他正好和胡宗宪、青龙带着“虎贲军”和禁卫营赶到,看到已经是时候了,迅速出手制止了黑大汉!   就这一下,连他身后的青龙都不得不赞叹,看不出来,这戚继光居然还是一个精通武学的武林高手!   黑大汉根本没看清伸手拦住他的是谁,下意识地将胳膊一甩,按照他的气力,肯定可以把这个人甩出老远。   可是,他这一下,竟然没甩开,而且面前这个人一下子舞动右拳,直接打向了他的颈部。   黑大汉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人这么厉害,正在目瞪口呆的时候,发现这个人的拳头竟然停住了,脖子上掠过一阵风,顿时一凉。   黑大汉这才看清,眼前的这个人穿着将军军服,虽然身材比自己要瘦很多,但很结实,身高和自己差不多,两只眼睛炯炯有神。   黑大汉这才醒过神来,双手一抱拳向戚继光行了一个礼:“大人!”   这时候一千三百名“虎贲军”的禁卫营迅速围拢过来,把六七百矿工围在了中间。   灰大褂这时就象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顿时两眼放光,一把跪在地上抱住了戚继光的小腿:“大人!您要给草民作主啊!您看看他们这些人把我的兄弟们都打残了!他还想一下要小人的命!这您都是看见的啊!大人……”   ……   此时的朱翊钧和冯保,已经敲开了张德闲住所的大门。   开门的是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朱翊钧有些不好意思,站在了冯保的身后。冯保看到皇帝如此,不由得笑了一笑,走上前去:“请通报张德闲张大人,在下姓冯,就说李太后派在下前来探望。”   管家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点了一下头,客气的说了一声:“您请稍候,我这就禀报我们老爷!”说完转身禀报去了。   冯保看管家走远了,才悄悄地问皇帝:“皇上,您怎么……”   朱翊钧伸出手打断了他的问话,反过来问了他一句:“母后把晴天寄放在张德闲这儿,你知道吧?”   “臣知道。”   “那你想想,如果传出去,知道朕来过这儿,看过晴天,那海选不就形同虚设了么?”   “那皇上!您……”   朱翊钧冲冯保眨了眨眼睛:“一会儿你走在前面,和张老先生聊聊天,争取让晴天出来,然后你想个办法,让朕扮作你的随从,跟在你的后面……”   “这……”冯保犹豫了,“皇上!这合适么?”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朕只要看看她,就心满意足了!”   “好吧!”冯保低头想了想,还真想出一个办法来。他一挥手,躲藏在旁边的禁卫营内卫立刻走上前来,“你去,把藏好的军服找两套出来,你和皇上一人一套,换好了装作我的随从内卫。”   “是!”内卫应声而去。   “皇上!您看这样行不?”冯保轻声问了下皇帝,皇帝点点头,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皇上……”冯保这时又皱了皱眉头,提出了一个新问题:“咱们这次就这么空着手去拜访,是不是有一些突兀……”   嗯!还真是!来得太匆忙,只是在校兵场匆匆写了一封短信,准备给晴天,其他的给张德闲的见面礼什么的,却什么都没准备。   沉思了一会儿,朱翊钧有了主意,把帽子上的夜明珠取了下来,递给了冯保。   “皇上聪慧,这个确实可当作给张德闲的赏赐之物!”冯保对皇帝的随机应变佩服不已,朱翊钧摆了摆手,“凑合着用吧,如果以后有机会再来,咱们再好好准备准备!”   “是!”冯保小心地把夜明珠藏在袖子里,心里琢磨好了一会儿该怎么说话。   不一会儿,军服拿了过来,冯保和内卫七手八脚地帮他换上,故意把军帽向下压了压。别说,这样一来,不仔细看真看不出人脸的细致特征来。   刚刚换好,里面的管家就迈着碎步走过来了:“不好意思!冯大人,老爷正在午休,所以让您久等了。您里面请吧!”   冯保对皇帝使了个眼色,朱翊钧和刚才那个内卫跟在冯保后面,一同走进了张府的院内。   院子并不大,里面住了些花草,虽然显得雅致,但布置得比较简洁。看来传说张德闲特别清廉是有道理的,这可远远不象一个曾经担任过内阁大臣的府坻。   管家把他们三个人带到一间屋子前停下了,屋子里摆着一个屏风,门上挂着纱帘。   “老爷!冯大人到了!”管家向屋里喊了一声。   “来啦!”张德闲岁数虽然大了,但声音宏亮,人还没见着,先听到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接着看见头发已经花白的张德闲从屋里出来了,很随意地穿着木拖鞋,走出来一边拱手一边向冯保大声说道:“冯大人驾到!老生我有失远迎啊!”   冯保急忙伸出双手握住他的手,然后回了个礼:“张大人,您可是先帝在位时的重臣,您这样客气,不是要折杀我冯保么?”   张德闲哈哈笑了:“不敢不敢,冯总管,你可是先帝的托孤司礼监,当今圣上的大伴儿!老生不敢怠慢,今天您来,是因为太后有懿旨?”   冯保也哈哈一笑:“哪里哪里,张大人过谦了。太后并没有明确的懿旨,只是让老臣过来看望看望张大人。”   张德闲感动得双手一拱,朝着皇宫的方向一拜:“老生已经是行将就木之人,难得太后还如此惦记。老生一定不辜负太后的重托,尽心竭力办好太后交待的事情!”   冯保这时从袖子里掏出皇帝的那颗夜明珠来,“张大人,这是太后赏赐给你的,希望你能好好珍藏,不辜负太后对托付你之事的日夜牵挂。”   张德闲急忙深鞠一躬,双手向上,恭敬地接过这颗夜明珠来,只见珠子上隐隐有灵光闪现,暗含着流云溢彩般的气韵。   这时正好太阳躲进了一块云彩里,夜明珠顿时放出闪亮的光芒来。   “多谢太后赏赐!”张德闲是识货的,看到这等皇帝御用之物,心里对太后的细致入微更多了一丝感激之情。   又仔细观瞧了一会儿,张德闲笑了,“太后赏赐的这颗夜明珠,还真是罕见之物,我等臣子草民今天开眼了!不过,老生知道,这东西可不是老生有福消受的,这一定是太后赐于老生的女儿晴天的。冯大人请稍候,老生这就去把晴天叫出来!”   朱翊钧站在冯保的身后,听到张德闲这么说,不由得心中大喜:“这个张德闲,别人都说他有些怪异,看来除了坚守清廉和喜欢自称草民、老生以外,还是挺懂得办事的。挺好一老头啊,为什么别人都说他怪呢?”   管家应声去请小姐了,朱翊钧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都快蹦出来了。   张德闲邀请冯保入屋看茶,冯保看了看天气,“张大人,咱们都是老朋友,就不必客气了,要不就在院子里坐着聊会儿天吧。今天也正好有些阴天,院子里反而凉快。”   嗯,朱翊钧心里又是一动,还是大伴儿细心,知道屋子里光线暗,就坐在院子里,一会儿晴天来了也看得更清楚些。   张德闲也很是爽快,不拘小节,听到冯保这么说,痛快地答应了:“好好好!冯大人这个提议好!正好前几天有一个官赴云南的老友,给老生带来了一些陈年的普洱饼茶,咱们就在这院子里摆一桌坐下,尝尝这陈年的普洱吧!”   趁着张德闲去张罗人摆放桌椅的时候,朱翊钧悄悄对冯保竖了一下大拇指,然后把怀里的那封短信掏出来递给了他,让他一会儿想办法找个机会交到晴天的手上。   冯保笑着接过了信,也向皇帝竖了一下大拇指,把信藏到了袖子里。   不一会儿,院子里的桌椅就摆好了,冯保和张德闲分宾主之位坐下,朱翊钧和那名内卫仍然挺直胸膛,站立在冯保的身后。   出来了!终于出来了!只见一青衣女子,引着晴天缓缓走了出来。   今天的晴天,好象化了一些淡妆,盘了一个发髻,比上次见到更平添了几许韵味。 第七十六章 秀外慧中风流雪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这一步步,都仿佛走在朱翊钧的心上,好象整个心脏都已经停止了本身的跳动,只跟着她的步伐轻轻颤动这。   朱翊钧借着军帽沿压住了半个脸,他就这么抬着头,静静地站着呆看,一动不动,就象晴天是刚从画里走出来一样,又象是这幅会动的画卷已经完全印在了他的眼睛里。   冯保这时轻轻咳嗽了一声,朱翊钧这才象是从梦境中惊醒过来,赶紧低了低头,端正了神色,但是眼睛仍然直勾勾地盯着晴天看,根本拔不出来。   张德闲笑着招呼晴天走近跟前:“女儿!太后托冯总管过来看你了!”说完用右手掌指向冯保,向晴天介绍。   晴天见过冯保,知道他是大内总管和司礼监,是太后和皇上最信任的人,于是半蹲着给冯保道了一个万福:“冯总管,晴天在这里有礼了,多谢你来看望我们!”   冯保这时仔细看了一眼晴天,平时的他很少这么近距离定睛观瞧一名女子,今天一见,果然觉得晴天脱凡出众,有一种不沾世俗的清丽隽秀。   皇帝的眼光果然独到!这等女子确实世间罕见!   冯保笑了笑,向晴天回了一个礼:“小姐好!老臣代太后向小姐问好!”   提到太后亲自向自己问好,晴天的眼睛顿时明亮了很多,一下子放出光来:“我也有日子没见着太后啦!她还好吧?”   冯保仍然微笑着:“太后的身体很好,每天仍然很多时间都在香堂,只是每天记挂小姐,说小姐已经是她的亲人,有些后悔把小姐安排出宫来,不能天天与小姐相见。”   晴天听到这儿,不由得落下泪来:“我也想念太后,太后待我象亲生女儿一样,多谢太后的关爱!不过晴天在父亲张大人这里也很好,父亲母亲都很疼我,晴天已经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了。所以还请冯总管回去禀报太后,就说晴天也想她。请她老人家放心,晴天在这里一切都好,下个月初,晴天一定会去宫中拜望她的!”   冯保点了点头,侧着眼睛看了看皇帝,只见皇帝没有任何举动,只是静静地看着晴天,于是又笑了笑,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小姐请坐吧,一起聊聊天。”   晴天皱了皱眉头,估计是觉得她坐在这儿不太适合,就势端起了桌上的茶壶:“冯大人和父亲在此叙事,小女子不敢就坐,小女还是替大人和父亲斟茶吧。”   这一下眉头,如同西施蹙颦一样,一下就击中了朱翊钧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这两道眉头轻锁,则一下锁住了他的心房。   只见晴天晃动着纤纤玉指,一下从桌下掏出一包茶叶来,把一块茶饼掰了一小块放在茶壶里,然后从旁边那名青衣女子手中接过一个热水壶来,开始雅致而熟练地在桌上展示着茶艺动作,看朱翊钧都看得呆了。   只见她右手轻轻提起热水壶,先洗茶碗,将一个透明的茶壶也用热水浸泡,再将水倒去,将茶叶倒入茶壶中,用热水浸泡,然后把第一道茶滤掉,再倒热水,把第二道茶泡好,最后由透明的茶壶倒到两个茶碗里,一碗递给冯保,一碗递给了张德闲。   泡好的普洱陈茶焕发出了淡雅的清香,芬馥的味道很快轻柔地弥漫开来。   真没想到,她居然有这么娴熟的茶艺功夫,纤纤玉手在茶具上轻盈翻飞,飘飘如雪,让人看着目不暇接。   “好!”连冯保都叫了一声好,端起茶碗来细细品尝。朱翊钧在身后,用鼻子拼命地吸着空气里的清香,可惜只能看不能喝,急得他直咽口水。不过,即便不能亲口品尝晴天泡出的好茶,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表演精彩绝伦的茶艺,也心满意足了!   这番吞咽口水,连冯保和张德闲都听到了。   张德闲这时看了一眼冯保后面站着的两位随从,笑了笑:“这两位军爷陪着冯大人来的,也是一路辛苦。晴天,你也给他俩各沏一碗茶吧!”   晴天笑着点了点头,冯保一开始听到这儿也是一愣,继而笑而暗许了:“多谢张大人和晴天小姐体谅!你们两个,还不赶快谢谢张大人和晴天小姐!”   朱翊钧和那名内卫急忙双手一拱:“多谢张大人!多谢小姐赐茶!”说完从晴天的手里接过了茶碗。   朱翊钧在双手接过茶碗的时候,手有些颤抖,不小心触碰到了晴天的手。顿时,一种微妙的感觉油然而生,就象沉寂已久的琴弦被忽然拨动了,而且一下就奏放出了最美妙的音乐。   这种感觉,晴天也感觉到了,她不禁抬起头来看了眼前这个卫兵一眼,只见他的脸被军帽的前沿遮住了,看不太清楚,但怎么感觉有一些熟悉,似曾相识。听他的说话,也觉得有些耳熟。   看到晴天一愣,朱翊钧急忙双手捧着茶碗缩回,下意识地用一只手扶住帽子,更压低了一些,另一只手端着茶碗放到嘴边喝了一口,一下子觉得清润入喉,悠然入胃,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享受那种静谧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睁开眼睛,发现晴天此时也给她自己倒了一碗,轻启朱唇,小泯一口,也象自己一样慢慢把茶含在口里,静静的品着,然后缓缓咽下。   朱翊钧的眼前顿时浮现了一幅绝美丽的画面,好象一下到了安静的树林里,就他和晴天两人,静静地坐在石头上,相互依偎着,一起听流水潺潺,看花开花谢。   这小小一碗茶,他竟然喝了很久,悄悄抬着头看去,发现晴天也喝了很久,而且不经意地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朱翊钧急忙低下头,将茶碗里的茶一饮而尽。   这时候,冯保也把茶碗里的茶喝完了,他一直在心里琢磨如何更好地将皇帝的信交到晴天的手里。这碗茶一喝完,他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张大人,别人可能不知道,我却是知道,您是藏书大家!别看您别的都不喜欢,金银美女,都不喜好。可对于这经史子集,甚至歪书野史,你都喜好收藏。而且我可听说,你还收藏了好些从未付梓过的孤本!今天既然来到您这儿了,正好您也有时间,就劳烦您带冯保去开开眼界吧!”   “哈哈哈!”张德闲哈哈大笑起来!   “冯大人啊,您可真是大内第一密探,绝世高人!老生的这个爱好,连老生的亲戚朋友都不知道,没想到你却知道得清清楚楚!老生也欣赏您的这份直率,既然您已经提出来了,那老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那老生这就带路,领您去老生的书屋看看?”   张德闲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伸出手对冯保作了一个“请”的动作。   冯保急忙站起身来,也伸出手表示谦让:“您先请!多谢赐与冯保观赏的机会!”   两人相互谦让了一番,张德闲在前面带路,向前走去。那个领着晴天来的青衣丫环也起身跟着向外走,晴天简单收拾了一下面前的整套茶具,正准备站起来,冯保瞅准这个空档儿迅速把信塞到了她的手里。   晴天接过信,木然一愣,正想张口问,冯保却把手指放在了嘴上,让她噤声。然后朝她点了点头,微笑着看着她,示意她偷偷打开来看。   晴天一下子明白了,赶紧把信藏在了袖子里,起身送冯保和朱翊钧他们向前走,自己故意磨蹭了一会儿,慢慢地走在了后面。   冯保这时回头看了皇帝一眼,看到皇帝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知道皇帝挺满意。于是浅浅地向皇帝回笑了一下,大步向前走去,跟上了张德闲。   朱翊钧跟着冯保来到了张德闲的藏书房,张德闲高兴地拉着冯保就进到书房里,指着各类书籍说个不停。   冯保看到这些张德闲的这些书籍,顿时眼前一亮,让他感兴趣的是居然还有一些没有列入唐诗三百首的《闲人散诗》和没有列入宋词的《德馨词选》,这些都是他有时读一些野史,听说只是当时流传,到了后世失传了的,没想到还真的有。   更让他惊异的是,他居然在张德闲的藏书房里看到了赵孟頫手书的《赤壁赋》,他凑近了看,竟然是不折不扣的真迹!   要知道赵孟頫是宋元朝代之交的大书法家,可是因为他作为南宋遗老,却出仕蒙古人当政的元朝,对此史书上留下诸多争议。但是,冯保自己却是特别喜欢他的字,一直膜拜他的书风遒隽秀逸、结体严整、笔法圆熟,如今见到真正的孤本,更是让他爱不释手起来。   张德闲看出来了,这个冯保是个真正的行家!这本赵孟頫手书的《赤壁赋》,也是他经过辗转反复才得到,虽然被他放在藏书房不起眼的地方,却是这里面藏书的重器。但就是放在这样的地方,还是被冯保找到了,不由得让他佩服起冯保的眼力来。 第七十七章 画中人境皆相思   见冯保如饥似渴地翻阅,张德闲缓步走了过来。“早就听闻冯大人是当世文武全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冯保急忙抬头,象是刚刚从赵孟頫的书法世界里畅游一番一样,眼见张德闲正看着自己的眼睛,不由尴尬地笑了笑:“哪里哪里,冯某也正好是喜欢松雪道人的字而已。”   张德闲点点头:“松雪道人赵孟頫,虽事元人,却于书法一道沉浸极深,也算世间一叹事!”   冯保这回遇到了知己,与张德闲交谈甚欢。   谈至半晌,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四下环顾,发现皇帝和那名内卫被挡在了门外,只在藏书房外傻傻地站着看,不由得暗暗叫苦,这一看到赵孟頫的孤本,竟然把皇帝的正事忘记了。   该死!冯保急忙望了望皇帝。还好,朱翊钧听着他们的对话听得津津有味,并没有生气,似乎还陶醉在想象中,想象晴天此刻在看他信的样子!   张德闲咳嗽了一声,可是看见冯保手里仍牢牢地抓着这本《赤壁赋》,不由得笑了:“既然冯大人如此喜欢,那么老生就将此书赠予冯大人?”   冯保又看了门口的皇帝一眼,急忙摆手:“不不不!张大人!君子不夺人所爱!冯保只是看到了,驻足观看一下而已。这本赵孟頫的《赤壁赋》,不出我所料的话,应该是在世仅存的孤本。如此贵重之物,冯保怎敢夺之,还是请大人收藏。以后有机会的话,冯保再来观看就好!”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手里仍然紧紧搛着这本《赤壁赋》,丝毫没有撒手的意思。   张德闲见状,不由得暗暗叫苦,这本《赤壁赋》确实是孤本,也是他的最爱。每次进到这个藏书房来,这本是他必看的。所以故意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也没有把它特意锁起来。可惜,看今天这个架势,冯保是心口不一,这本书看来是有去无回了。   想到这儿,张德闲迅速想出了一个退而求其次的办法,他走到了书架的另一面,拿了一本册子走过递给冯保:“既然冯大人如此喜欢赵孟頫的字,不知道冯大人有没有看到这本呢?”   冯保一见这本册子,顿时眼前一亮,不由地放下《赤壁赋》,拿起了张德闲递过来的这一本。   这一本竟然也是赵孟頫的手书,竟然是《洛神赋》!   张德闲轻轻舒了一口气,用双手把那本《赤壁赋》拿好,背在了身后,看到冯保又如饥似渴地翻阅起《洛神赋》来,这下略微放心。   这本《洛神赋》是赵孟頫手书在《赤壁赋》之前用来练笔的,现世仅存的还有好几本,而且因为《洛神赋》原本是曹植感怀梦中的女神而作,其文学地位比苏东坡的《赤壁赋》相差很远,文人墨客虽然骨子里喜欢小情小调,但在大雅之堂,还是《赤壁赋》这样的豪放之作更有价值一些。   而且最重要的是,张德闲其实家里还藏有另一本《洛神赋》,所以即使这本给了冯保,他也还有一本。而这本《赤壁赋》,则是的的确确的孤本。   所以,心里有底的张德闲说话了:“这本《洛神赋》也是极好!如果冯大人确实不愿意将那本《赤壁赋》拿去,那么这本《洛神赋》,还请冯大人一定收下!”   “这……”冯保紧紧盯着张德闲的眼睛,看出了一些端倪,不由得笑了:“如此说来!那冯保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张大人的慷慨相赠,以后但凡有用得上冯保的地方,冯保一定万死不辞!”   说完怕张德闲反悔,冯保拿着册子转身就走,却在门外碰到了正轻步走过来的晴天。   冯保朝晴天笑了一下:“小姐!”   晴天也笑了,笑得如春花一般灿烂,看得身后的朱翊钧心旌荡漾。   晴天一边笑,一边很自然地向冯保伸出手:“冯大人!这本藏书长年收在屋中,沾上手里的汗容易损坏,小女帮你用一块硬书皮包上吧。”   冯保赶言,赶紧道谢:“多谢小姐想得周到!”   晴天包了书皮,又将书递回给冯保。冯保拿了书,带着朱翊钧和内卫向张德闲告辞。   三个人出了张府,迈出府门的时候,朱翊钧回过头来看了晴天一眼,发现她好象也愣愣地看着自己……   一出府门,冯保急忙把书册递给了皇帝,示意他赶紧看看,刚才晴天说要包书皮,肯定只是一种托辞,估计是想在这本书册中夹带一些重要书信什么的给皇帝。   皇帝点点头,打开《洛神赋》细细翻看,只见最中间的书页中赫然夹着一封信!   他激动起来,急忙抖索着双手把信拆开来看,旁边的冯保和内卫急忙扭过了脸去,不敢偷看皇帝私密信件的内容。   晴天的字写得清秀隽丽,用的是小楷,字如其人。信并不长,先写着一首短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看到这儿,朱翊钧笑了,这好象是《诗经》里的一首诗,每个字具体的意思自己还不太明白,但这最后一句,应该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典故由来,是写男女相思之苦的,看来晴天还真是对自己一往情深,这样秀外慧中又重情重谊的女子,今生今世能得到她的垂青,也真是老天爷的眷顾。   他展了展信纸,继续往下看,下面是一首曾经见过的词。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想了半天,这好象只是半片词,下一片的最后一句应该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如果说上首诗还是一种淡淡的表达,那么这首词的情深意切就更浓烈了。而且故意留下这一句隐而不写,更是深刻地表达了她日日夜夜的相思之情。   他拿着信纸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胸中早已是热潮澎湃、心花怒放。   爱情来得如此之快,如此情真意长,辗转缠绵,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自古美人皆寂寞,空描黛眉远,转身已千年。得美人垂青,玉人专情,无疑于天上人间,消得冷香上诗头,消得帘月柳花风,同看流水中情情浓老,共看花月间缠绵恩重。   轻抑胸中热情,他看到信的最后,只见画着两只蝴蝶,虽然只是黑色墨笔,却画得极其逼真,就象会从纸上飞出来一样。缠缠绵绵,翩翩纷飞。如果此生把这一切统统都舍去,远离了可能会被张网捕捉的皇宫,去到森林草地里,无忧无虑,双宿双飞,该有多好!   再仔细看,蝴蝶的下方,居然还有一行小字,这回却是用白话文写的:“你就是那个身后的士兵,是么?”   朱翊钧这回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这个鬼精灵的丫头,居然一下就看穿了自己,什么都瞒不住她。一瞬间,脑海里浮现了与她初见的画面。   与自己撞了个满怀后,这个可爱却率真的少女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不向自己跪下,也不叫皇上,直接把装有蝴蝶的瓶子递到自己手里:“这个给你吧!饲养一个活物,看它呼吸、雀舞、安静,不比纸糊的风筝更有趣吗?你可没有吃亏啊。”   说完这句,她偏了偏头,用狡黠的微笑看着自己,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那种调皮的样子让人牢记难忘。   “你就是那个士兵?”这句话只有她能说得出来。这才是真实的晴天!   冯保看见皇帝把信重新折好,放在信封里,藏在了最里面的衣服里,满脸笑容,尽是春光,知道皇帝心情大好,轻轻对皇帝说了一声:“老臣恭喜皇上!”   “哦?”皇帝看到冯保笑了:“大伴儿!何事恭喜于朕?你也没看见那封信上写的是什么,怎么知道朕有喜事?”   冯保一低头:“皇上喜笑颜开,证明一定有喜事!晴天小姐一定是向皇上表明了心意,一解皇上相思之苦,也不枉您百忙之中,特意抓功夫来此一趟,真是收获匪浅!”   皇帝笑了:“嗯!别人都说你大伴儿是朕的肚里蛔虫,看来还真是!朕有些什么想法,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不过,今日之事,可一定要对外保密!”   冯保点头称是:“皇上放心!老臣一定当好皇上的肚里蛔虫,把所有事情烂在肚子里。”说完以后,冷眼看了一下刚才跟在皇帝旁边那个内卫,那个内卫急忙向皇帝和他跪下:“皇上!督主!属下一定保守秘密,请万岁和督主一定要相信解明!”   这个内卫叫解明。看到皇帝听完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冯保在旁边加了一句:“皇上请放心,这个解明是禁卫中最值得信赖的年轻人!”   朱翊钧笑了:“起来吧!既然大伴儿这么说,朕完全信任你!对了,大伴儿!咱们赶紧走吧。去东郊大营看看戚继光他们,也不知道那些矿工猛虎收伏得怎么样了!”   “是!皇上!”冯保急忙挥手,刚才躲藏在附近的二百名“虎贲军”和禁卫营又分成四拨,保护着皇帝走向东郊大营。 第七十八章 剑拔弩张针锋对   ……   东郊闹市。戚继光看了一眼跪倒在地的灰大褂,没有理睬他,而是直接向黑大汉说了一句:“即便这些人是十恶不赦之人,也应该由官府来处置!你们就这么擅自把人打死,是要坐牢的!你难道不知道么?”   黑大汉沉默了一下,考虑了一会儿,低着头向戚继光躬下身去:“大人!小人知道!请大人治罪!小人愿意承担一切罪责,与这些前来帮忙的兄弟无关!”   灰大褂无量堂主这下来劲了,抱着戚继光的裤腿更紧了:“大人!您可一定要给小民做主啊!对这个恶徒一定要重重惩治!还有他的这几百名兄弟,他们都是帮凶,应该统统把他们抓起来!大人!您看看,小人和小人的兄弟们都被打残了啊!”说完竟然象死了爹娘一样,嚎嚎大哭起来,还眼泪横飞的,这样的人不去皇宫内的皇家戏班,简直是屈才了!   黑大汉没有理会灰大褂说的,但是他对自己几百名兄弟的污蔑却不得不防,更何况被官兵团团围住的兄弟们现在手里正拿着小铲子和铁锤子等武器,不由得“扑通”一下给戚继光跪下了:“大人!是小人的错!与这些矿工兄弟们无关,请大人手下留情!”   “大人!这些矿工们都是好人啊!他们干的都是除暴安良的好事啊。这个一会儿一变、在这里恶人先告状的人,才是真正的恶徒!他们这几百人全是盗匪!这个黑大汉是为了出手救我,才被他们这些盗匪们围攻的,他是真正的英雄啊!大人!”只见那名女摊主此时勇敢站了出来,向前猛走了几步,一下子向戚继光跪了下去,跪在了黑大汉的旁边!   “她说得对!请大人明察秋毫,为民作主!”戚继光一看,在场围观的上千名摊贩的老百姓都跪下了!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民意更不可违!   现场的正误,一目了然!大家都抬起头来眼巴巴地看着戚继光,包括一千三百名“虎贲军”和禁卫营将士,都充满期待的看着他。   戚继光先把面前的女摊主扶了起来:“姑娘请起!你是这儿的摊主?”   “对!大人!”女摊主站起身来,向戚继光鞠了一躬,“小女是这个市场上摆首饰的摊主,靠辛苦度日,做了这小本买卖。谁知道这个穿灰大褂的人,刚才试图行窃,幸好这位英雄挺身而出,小女这才幸免于难。这个行窃未果的人是个盗首,叫无量堂主。今天正好是他们盗匪上香会,所以他一下叫来了这么多手持腰刀的人,打算仗势欺人,颠倒黑白!还好这位英雄的矿工兄弟们出手相助,才打倒了他们,维护了小女和这些摊主们的安全!”   戚继光又问了问不远处的摊主和百姓们:“乡亲们,是这样么?”   “是的!这些盗匪罪有应得,倒打一耙!大人,您可一定要主持公道啊!”摊主和百姓们纷纷高声叫嚷起来!   “好!民意不可违!”戚继光走到那个恶人先告状的灰大褂前,“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灰大褂刚想继续狡辩几句。市场上百姓们群情激奋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他是恶人!打死他!打死他!”   灰大褂这一下彻底没了底气,脊柱一松,就象灵魂被抽走了一样,一样瘫倒在了地上。   戚继光伸出双手向上一展,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乡亲们!我们当兵做官,为了就是保土安民!秉承公道、为民办事,是我们的宗旨!大家放心,这些恶徒罪有应得,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但是……”戚继光话锋一转,仍然正气凛然地高声说道:“我们既然是大明的子民,就是遵守大明的法度。现在我们一下把这个匪首打死,是不符合法度的。”   看到大家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戚继光右手重重一挥,下了最终结论:“不过,请大家放心!我戚继光,皇上册封的荡寇将军,在这儿郑重向大家承诺,我们会把这些盗匪们带到东郊大营去,一一拷问,然后交由通州衙门定罪,该判刑的判刑,该杀头的杀头。一定给大家一个交待!”   “好!大将军为民作主!多谢大将军!”现场的百姓们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那名漂亮的女摊主也盈盈地笑了,开心地鼓起了掌。   戚继光一挥手,青龙立刻带着“虎贲军”一半兵马过来,把那些躺在地上的疼得叫唤的盗匪们用绳子捆牢,统统押走了!   灰大褂无量堂主已经意识到自己是将死之人,缓过一口气来,还想再恳求戚继光一下,却被戚继光骂了一声:“滚!别弄脏我的裤子!”说完重重一脚把他踢开了,在地上接连打了好几滚,刚刚爬起来,就被青龙捉住,绑上绳子拉走了!   现场又安静下来,大家都等着看看戚继光最后如何处理黑大汉。   只见戚继光轻轻搀起了黑大汉:“英雄请起,刚才本将军差点错怪英雄了!”   黑大汉急忙拱手:“大将军过谦了!小民确实也有违反法度之处,不应该招招痛下杀手,要人性命,杀人者偿命!小民愿意承担过失!”   戚继光笑了:“虽然说你动了杀机,但是你并没有造成杀人的结果,因为我刚才阻止了你,所以你没有构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如果非要我治你的罪的话,那就是你一下发动这么庞大的矿工军团作战,视我等当兵的于何用……”   黑大汉好象自知有些理亏,又一次拱手向戚继光说道:“大将军说的是!小民并不想冲突闹事。如果您要治罪,请您治小民的罪就好!这些矿工都是小民的同乡,他们刚刚领了份钱,正想返乡与一家团聚,所以还请大将军饶恕他们,一切都担负在小民身上就好!他们这些恶徒真有死了的,小民为他们偿命!”   戚继光这时双手搀住了他,略带惊喜地说道:“好样的!不畏强暴,挺身而出,是谓勇敢。敢作敢当,毫不躲闪,是谓担当。舍己为人,关爱同伴,是谓义气。好样的!本将军没有看错人,你还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英雄!”   戚继光连续说了几个好样的,自己也觉得惊异,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论起本事和人品来,他还很少如此地佩服一个人,他晃了晃黑大汉的胳膊:“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将军的话,小民叫俞大猷,福建泉州人氏。”   “哦”,戚继光表示了一下惊讶,“你是福建本土人?”   “对,小民就是福建泉州土生土长的。因为父亲早亡,不得不弃儒从武,到少林寺挑了几年水,却没学着功夫,只有一身力气,后来到京城来考武举也没考上。正好赶上福建乡亲到京城来充当矿工赚钱,小民就和他们一起了!”   戚继光看了俞大猷一眼,突然转过头去,向着那些仍然拿着武器的矿工猛虎们喊了出来:“你父这些矿工兄弟们既然吃住在一起,生死在一起。那么,我相信你们这几百号人,也不愿意看俞大猷一个人代你们受过,对吧?”   “对,大猷,架是我们一起打的。要罚的话,我们与你一起受罚,要是偿命,我们与你一起偿命,怕个屌!”矿工们都是一群义气之士,一下子就被戚继光点燃了情绪。   “好!我就知道你们都是英雄好汉!”戚继光点了点头,然后微笑着看着俞大猷。   俞大猷回头望了一下自己的矿工兄弟们,心里暗暗叫苦,尴尬地朝戚继光笑了笑,但是又好不责怪这些兄弟们。   这时候,戚继光忽然严肃认真地开启了一个让人难以选择的话题:“俞大猷!现在有两条路摆在你的面前,看你怎么选?”   俞大猷愣了一下:“大将军!您请说!”   “好!刚才你们的战斗力,本将军已经看到眼里,连我手底下这些士兵都为你们叫好!不过,我现在这些兄弟们都是刚刚入伍,没打过什么架,他们也想练练手。所以,给你两条路:第一,你和你的矿工兄弟们和我手底下这些士兵们打一架,如果怕伤和气,我们可以把兵器都放下,赤手空拳上阵。如果你们赢了,二话不说,本将军立刻放你走!”   “那……如果我们输了呢?”   “如果你们输了,说明你们还不是最强的!那么,我们邀请你们加入我们!我们给你们发饷银,和我们平起平坐,视如兄弟。本将军一定让你们变成更强!”   俞大猷听到这,有些心动,看到自己的兄弟们已经开始跃跃欲试了,一摆手制止了他们,继续问戚继光:“还有第二条路呢?”   戚继光笑了:“第二条路,就是你们不和我们打。那么,本将军只有把你们交给通州衙门发落,按照大明的法度办理。当然,本将军还是会为你们求情说好话的!”   俞大猷犹豫了,他明显听得出来这个大将军是为他们好,主动为他们开脱。如果直接把他们送到官府,一旦刚才那些盗匪们有重伤身亡的,虽然自己和这些矿工兄弟们是见义勇为,但是闹出了人命,这些兄弟们还是脱不了干系,肯定得入狱或者偿命。   想到这,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们,兄弟们的眼睛很坚定,里里外外就是一个字:“干!” 第七十九章 强强对抗分伯仲   干就干!大不了就是一死!   俞大猷红了眼,把上衣一脱,小铲子往地上一扔,只见他的矿工兄弟们也都把手里的小铲子和铁锤子都扔到了地上。   俞大猷朝着戚继光一抱拳:“大将军!我们选第一条!”   “好!俞大猷!本将军没有看错,你和你的这些矿工兄弟们都是响当当的男子汉!既然这样,那么我们就当以武会友,赤手空拳的比上一比!”戚继光这时侧过身来,看到胡宗宪和青龙朝他点了点头,心里有了底,猛地一挥手,只见“虎贲军”里迅速站出六七百人来,在每个矿工面前都站了一个,而且所有人都把手里的刀扔在了地上。   戚继光又挥了挥手,剩下的“虎贲军”和禁卫营士兵们纷纷后退,在围观的百姓之间挡起了人墙。   看热闹的摊主和老百姓们发出了无比喧闹的叫好声,纷纷为俞大猷和他的矿工兄弟们加油助威。   看到民意如此,戚继光不禁有些担心,他又挥了挥手,对阵的六七百名士兵迅速站在了一起,列好了攻击阵势。   “俞大猷!我们可以开始了么?”戚继光也把刀扔在地上,向俞大猷发起了挑战!   “开始吧!”俞大猷一声大喊,照着戚继光就扑了过来!   “上啊!”矿工猛虎们猛地一齐叫喊,就像平地里突然起了一声惊雷,六七百人象潮水一样向“虎贲军”涌去。   戚继光用双手架住了俞大猷猛烈打过来的双拳,大叫了一声:“御!”双脚开始后退,逐步卸掉俞大猷势大力沉的惯性。   “虎贲军”们听到了戚继光的这声喊叫,也开始纷纷向后退,避开矿工猛虎们的锐气。   戚继光这时候看看已经退了差不多了,俞大猷的攻击力道已经基本卸完,猛地又将双臂借力向前推去,大叫了一声:“破!”只见俞大猷的双臂一下就被他挡开了,露出前心一大块空档来。   时不可失,戚继光变双拳为双掌,以掌为刀,直接砍向俞大猷的胸膛!   俞大猷在少林寺挑了几年水,却没学过什么武术招数,空有一身蛮力,刚才也是完全靠着力量和忍耐力战胜了无量堂主。可是这一次,他发现这个大将军不光能带兵打仗,武功更是极强,他的武学修为一下子要高出自己很多,根本不是一个格斗层次。   所以俞大猷只能拼命后退,有好几回戚继光的掌刀都快要碰到了自己刚才受伤的胸口。   带领“虎贲军”的胡宗宪和青龙,此时也高喊了一声“破!”带领“虎贲军”在耗去矿工们的锐气后,开始了由守反攻。   俞大猷已经看出来了,这次的敌手比刚才那些盗匪们要强得太多,进退暗含阵势和章法,而且整齐划一,一看就是真正训练有素的精兵!   俞大猷一连退了十多步,才险险躲过了戚继光的双手掌刀。好容易站稳了,他突然把手指含在嘴里打出了一记长长的唿哨。   哨声特别的响亮,听得戚继光一惊,他这时用余光发现,这些并没有经过什么正规训练的矿工们突然改变了打法,他们猛地又发了一声喊,然后二二为组,逮住“虎贲军”一个人就开始殴打。   “虎贲军”的士兵们虽然训练有素,但事起突然,而且一难敌二,很快被他们打倒了几个。   好一群虎狼之师!看来这些矿工们还真是能打,这些本事看来都是在平时经常打群架时练出来的。实践出真知,要想能打,必须天天上战场,真正在战斗中历练。   戚继光双臂一展,猛地象一只老鹰一样跃起,纵身就向俞大猷扑去,腾起身时大叫了一声:“拆!”   听见这声“拆”字,“虎贲军”的士兵们也迅速改变了策略。   只见他们每个人都开始一对一地找起矿工们单挑,刚才矿工们二打一的形势迅速被改变,两边很快激烈地缠斗在了一起。   变成了一对一,矿工虎狼们很快就处于了下风,因为这些“虎贲军”是从十五万名士兵中层层选拔上来的,每个人能够脱颖而出,靠的就是一对一拳头的实力。所以,单兵作战能力极强的他们很快扭转了局面,开始了强势反攻。   俞大猷这才意识到面前这群“虎贲军”的厉害,刚想再打个唿哨让他们进行三三变化,但是戚继光已经不会再让他打出唿哨来指挥了。   戚继光高高跃起后,直接一掌劈向俞大猷的面门,趁着他躲闪的时候,又突然踢出一记扫堂腿,一下子就把还在躲闪的俞大猷绊了个跟头。   不好!俞大猷暗叫不妙,刚才只记住了防守上三路,却忘了防守下三路,把下盘整个暴露给了戚继光,被绊倒后刚想爬起来,就发现戚继光的掌刀一下就顶在了自己的眉心之间。   俞大猷叹了一口气,刚想把眼睛闭上,却发现戚继光把掌刀撤去了,伸出双手一把就将自己拉了起来。   俞大猷这才意识到戚继光实际上是有意让着自己的。这时再看旁边,武艺高强、训练有素的“虎贲军”士兵们已经在一对一对抗中完全占了上风,自己的兄弟们已经有一二百人被打倒了,被这些士兵们迅速将手腕反转制住,身体侧着倒在了地上。   “大将军!小民等人学艺不精,我们认输了!”俞大猷向着戚继光一躬到底。   戚继光微微颔首,面带笑容地着看他。只见俞大猷又把手指放在嘴里,打出一个长长的唿哨声,这次哨声和前一次不一样,拖音很长。   矿工兄弟们听到这声哨音,迅速停止了攻击。对面的“虎贲军”也是惺惺相惜,迅速停止了肉搏,向后退了一步,站在了矿工们的对面。   这时候,让戚继光和俞大猷非常吃惊的是,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但最中间的还是有十个人左右没停下来,仍在激烈的酣战之中。   这十个人,居然是九个围攻一个,最中间的那个人,就是青龙!   原来青龙确实厉害,不愧是大内第一高手,刚才一对一对战,他用了最简单的截击术,左右开弓,已经连续击倒了近十个人,旁边的矿工们顿时被激怒了,所以他们不顾俞大猷的哨音,组成了一个小包围圈,非要把青龙放倒不可。   被围在最中间的青龙,看上去仍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却在突然间,他睁大了眼睛,猛地向后抓住一个人的身子就迅速扔向了前面的人。这样,他的背后就一下子空开了,避免了被前后围攻的局面。   被扔出去的这个人绊倒了从正面扑过来的两三个人。   很快的,青龙直接从被撕开口子的包围圈左侧开始,运用截击术开始了快速进攻,矿工们的拳头眼看就要打在他的身上,可是青龙的动作更快,距离更短,打击也更直接,每次都是攻向矿工们的脖子、肩膀等柔软部位!   很快的,至少有二三个矿工又被青龙瞬间击倒,剩下的人也试图再次合拢包围圈,可是青龙故技重施,每回都抓住一个最近的人向前扔去,确保自己后方的安全,然后又从侧方的矿工发动了快速攻击。   大概只用了一分钟,组成这个包围圈的每个矿工都被青龙打倒了,他最后击向了被扔出去当作肉锤压倒了好几个自己人,此刻正从地上爬起来的那个矿工。眼见青龙的拳头已经快到打到了这名矿工的眉心,矿工知道还击无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可是,青龙的拳头却没有打下去,而是悬在了半空。继而“哈哈”一乐,伸出双手把这名矿工扶了起来,向后退了一步,向矿工们鞠了一躬。   最后的这份气度,让刚才被他击倒的矿工们彻底服气了,他们也给青龙回了一礼。   戚继光这时高叫了一声:“退!”   “虎贲军”们快速向后退了好几步,完全脱开了刚才与矿工们纠缠的战团。   戚继光又叫了一声:“列!”“虎贲军”快速站好了队列,整理好了军服,戴好了军帽。   戚继光最后叫了一声:“礼!”所有参战的“虎贲军”和未参战的士兵们一起拱手向矿工们行礼。   这几次应声队列,队伍丝毫不乱,虎虎生威,看得人心潮澎湃!   刚才围观的摊主和百姓们虽然都支持矿工们,但是眼见这支有礼有节的威武之师,在切磋完后主动行礼,而且秋毫无犯、秩序井然,不禁高声叫好起来。   俞大猷也很感慨,双手拱着向戚继光长作一揖:“大将军!小民和兄弟们彻底服了!我们听从大将军的任意处置!”   “哈哈哈!”戚继光看了走上前来的胡宗宪和青龙一眼,笑着说道:“俞大猷!咱们可是说好了。如果我们赢了,可不是要任意处置你们,而且你们必须加入我们,成为和我们一样的人!”   俞大猷点头称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能够加入你们,也是我等草民的荣幸!只是大将军,能不能告诉我们,你们这支队伍怎么这么厉害,叫什么名字?” 第八十章 横刀立马龙颜欢   戚继光笑了笑:“我们这支队伍,皇上今天早上刚刚给起了名字,叫‘虎贲军’!”   “皇上!”俞大猷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单腿跪下了:“难道你们是皇家卫队?难怪这么厉害!恕小民无礼,冒犯贵军虎威!”   “哈哈哈!”戚继光又是一阵大笑,双手把俞大猷搀了起来:“大猷,起来吧!你可不知道,这支‘虎贲军’可不光只是皇家卫队,它是受皇上之命特意从十五万名京师精锐中,真刀实枪、优胜劣汰选拔出来的!我们组建这支‘虎贲军’,就是为了到你的家乡去,抗击十万倭寇,把这些丧尽天良的贼寇们斩尽杀绝,彻底维护我东南沿海的稳定安宁!”   就象一道晴天霹雳闪过,俞大猷呆呆站在原地至少有半分多钟,突然双腿“扑通”跌倒,两行热泪滚滚而下:“你们,是要回东南沿海抗击倭寇的?”   戚继光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胡宗宪和青龙,三人一齐发出肯定的声音:“如假包换!”   俞大猷这个象一座高山一样挺立的黑大汉,此时跌倒在地上,泪流不止,发出了“呜呜”哽咽的啜泣声。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皇上终于派遣精兵南下抗击倭寇了!我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啊!我们的父母兄弟姐妹,被倭寇杀光、烧光、抢光,这群畜生们犯下的累累血债,终于到了还的时候了!可怜我们的父母兄弟姐妹,有些好不容易活了下来,现在还躲在深山老林里不敢出来!我们被迫流落他乡,赚了血汗钱再回去找他们,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   这时候,刚才被打倒的矿工们纷纷坐了起来,听到俞大猷的啜泣声,很多大老爷们当场就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旁边围观的摊主和百姓们看到此景,也深受感动,很多人都不由得掉下泪来,并小声议论着:“没有想到,现在福建、浙江那边的东南沿海这么惨啊!”   “对啊对啊!这些倭寇们真是该杀!这么残忍,真不是人啊!”   “太不容易啦!希望这些精兵到了东南沿海能为这些矿工的亲属们报仇血恨啊!”   俞大猷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声,然后,跪在地上猛地朝戚继光磕了三个响头:“大将军!如果您早说您是皇上派去东南沿海抗击倭寇的精兵,我们这些人打死也不会和您动手的!弟兄们!大将军是带领这些精兵去我们家乡替我们报仇的,我们从此以后就跟定大将军了!生是大将军的人,死是大将军的鬼!不除倭寇,誓不停战!”   在场所有矿工们都向戚继光他们三个跪下了:“誓死跟定大将军!不除倭寇,誓不停战!”   “不除倭寇!誓不停战!”   矿工们略带凄厉的叫喊声震撼云霄,连阵容齐整的“虎贲军”们都受到了极大的感染,跟着矿工们一起高喊起来!   所有士兵们的士气,空前高涨!   青龙这时看了戚继光一眼,不由得由衷地佩服起他来。一开始并没有迅速展露“虎贲军”的真实身份,而是假借干扰治安之名,让“虎贲军”与矿工猛虎们肉搏一场,在打得他们心服口服之后,再点明“虎贲军”的真实意义,不由得更让矿工猛虎们死心踏地。   而且,不光让“虎贲军”小试牛刀,第一次真刀实枪地进行了实战演练,还极大地提升了己方“虎贲军”的士气,让他们真正明了东南沿海此行的意义和目的,真可谓一石三鸟。   而这位胡宗宪,也是一个极具实力的人,在戚继光如此强盛的风头面前,他只是静静站在戚继光的身边,含而不露,面带微笑。   看来这两个人联手,东南沿海十万倭寇,或许真的可以平定!皇帝派自己带领“虎贲军”跟着他们两个,还真是极具眼光!   戚继光看了胡宗宪一眼,两个人猛地将手向上一举,现场顿时平静下来。   戚继光高声叫了一声:“俞大猷!”   “有!俞大猷谨听大将军号令!”   “带领你的兄弟,列队跟在‘虎贲军’的后面。目的地,东郊大营,领取你们的军服和装备!”   “是!”俞大猷高声答应一声,矿工猛虎们很快学着“虎贲军”的样子,纷纷挺直身子,站好了队列!   胡宗宪这时高叫了一声:“青龙将军!”   “末将在!”   “‘虎贲军’和禁卫营,目的地,东郊大营,开拔!”   “是!”青龙一跃骑上了旁边亲兵牵过来的马,横刀立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一展手中的旌旗,队伍整齐划一地向前行进。   戚继光和胡宗宪也翻身上马,并从备用马匹中拨出一匹马给俞大猷,俞大猷也是一跃而上,动作相当熟练,三人骑马走在了整个队伍的最后。   ……   不到半个时辰,队伍就到达了东郊大营。大营的领队将军张乘龙已经在大帐里接到了的探报。   刚才朱雀已经拿着皇帝御赐的龙旗提前来到这里,见龙旗如见皇帝本人,张乘龙不敢怠慢,按照朱雀说的做好了迎接准备。   听到门口有人来报大队人马到来,他急忙和朱雀迎出大营,一看青龙他认识,戚继光和胡宗宪倒是第一次见。戚继光向他展示了皇帝册封的诏令,然后让他为这些新加入的矿工猛虎们准备军服军帽,还有兵器,并为所有士兵补充给养,将所有马匹喂饱,准备长途行军。   张乘龙听说皇帝一会儿还要来,急忙依令准备。   不一会儿,矿工猛虎们都换上了飒爽的军服,虽然有此不太习惯,但矿工们脱掉了矿工服,换上了军服,想到马上就要回到家乡痛击倭寇,他们还是兴奋地上下观瞧!   这时候,朱翊钧和冯保,正好带着二百卫兵迈入了东郊大营的门口。   张乘龙听到门口又是一队禁卫营服装的人马到来,急忙又迎了出来,远远看到冯保,知道肯定是皇帝驾到,急忙把戚继光、胡宗宪、青龙和朱雀一起叫出了大帐,所有人分作两列“扑通”跪倒在门口两列,向皇帝请安,山呼万岁!   这还是有史以来头一次有皇帝直接来到东郊大营,大营的士兵们今儿算开了眼!看到皇帝今天穿着一身公子便装,属于微服私访,士兵们有些疑虑,却也不敢多问,偶尔抬一下头,一瞻皇帝尊容,就算是这辈子祖上烧高香了。   皇帝倒好象很了解士兵们的这些想法,很坦然地看着大家,偶尔看到有人抬起头,也不多问。   这时候,俞大猷穿着一身校官的军服,跪在了戚继光的旁边,听到皇帝亲自到来,他心里也很激动!看来戚继光所言并非虚假,连皇帝都亲自来动员,说明东南沿海抗击倭寇之事得到了朝廷的足够重视,驱除倭寇看来势在必行,只是时间问题了!   想到这儿,他不禁利用军帽的遮盖悄悄抬起头来,想看看这个派出精兵解救东南沿海万千百姓于水火的皇帝究竟长什么样?   一抬起头来,果真看到了年轻的皇帝的面庞!这个皇帝居然这么年轻,却如此励精图治、富有魄力,真是英雄出少年!   想到这,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谁知道,就是后来这几眼,让皇帝一下就看到了他!   俞大猷暗叫糟糕,急忙低下头去。未经皇帝许可,抬起头来打量皇帝,是祖制不允许的,是对皇帝的大不敬。虽然从未当朝为官,但这些君臣之道都是从小必须知道的根本道理,今天也是斗了胆想看看真正的皇帝长什么样,却没想到一下子就被皇帝发现了!   这下完了,皇帝知道了我偷看他,一旦龙颜大怒,我这颗黑头到不了福建前线就完了,要被砍倒在此了!想到这儿,俞大猷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果然,仍然在惴惴不安的俞大猷听到皇帝开了金口:“那个跪在戚继光旁边的校官,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完了,这回真是茅坑旁边打地铺,离死(屎)不远了!俞大猷战战兢兢抬起了头,又看了一眼皇帝,赶紧低下头,磕头不止:“皇上恕罪,小民偷窥圣上龙颜,忤逆天意,求皇上治小民大不敬之罪!”   朱翊钧笑了,提高了一些声音:“朕赐你无罪!你不用怕,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   “是!皇上!”听到皇帝说赐自己无罪,俞大猷心里稍微踏实了些,但天威难犯,还是抖抖索索着,最后终于把头仰了起来,让皇帝一下看清了他的脸。   皇帝又笑了:“如果朕没有看错的话,你就是刚才在闹市上替那个女摊主出头的黑大汉,是吧?”   俞大猷一下愣住了,皇帝是刚刚来到这儿,他怎么知道我刚才在闹市上的所作所为,难道说,皇帝刚才也在闹市上?   我的天哪!这个年轻的皇帝,不光励精图治,还敢深入民间,完全不畏风险,他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俞大猷颤抖着回答皇帝的提问:“回……回皇上的话,小民正是那个替女摊主出头之人!”   皇帝笑着叫了一声:“好!戚继光!胡宗宪!看来你们两个这第一炮打得不错,初战告捷啊!” 第八十一章 歃酒为盟真英雄   戚继光和胡宗宪急忙磕头:“臣等不敢贪功!全是倚仗皇帝洪福齐天,才能最终收伏这一营猛虎矿工,并入我‘虎贲军’”。   两个人说完缓缓站起身来,来到皇帝旁边,简要地把刚才的经过一说。   皇帝听得过瘾,猛地一拍戚继光的肩膀:“好啊!戚继光!算朕没有看错你!这一场小仗打得有智慧,有头脑,不光收伏了这些如下山猛虎一般的矿工们,还大大提升了‘虎贲军’的士气!好样的!”   戚继光谦虚了笑了笑,向后弓着身子退了半步:“这都是皇上点拨得好。而且臣之所以能够说服他们,最终也是因为皇上下定决心解决倭寇大患,深得民心。这些东南沿海的子弟们得知皇上如此关注民生,才纷纷自告奋勇,全力加入,回到东南沿海杀尽倭寇!”   “好!”皇帝伸出双手把这个身穿校官的黑大汉扶了起来:“起来吧!你是英雄!搭救柔弱女子,不畏罪恶强势,而且敢打敢拼!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的话!小民叫俞大猷!”   “好!俞大猷!既然已经穿上了校官军服,就不能再称自己是小民了!”   “是!皇上!小……末将谨遵圣旨!”   “好!”皇帝拍了拍俞大猷的肩膀:“俞大猷!朕现在封你为随军参将!既然做了参将,就再也不是原来的草民了,衣着不一样,肩上重担更是不一样!”   俞大猷急忙躬身:“皇上!这个道理我懂!”   “好!”皇帝笑了,“你在回程途中,先跟随戚继光、胡宗宪和青龙训练好你这些矿工猛虎,要真正成为这些‘虎贲军’中的一员,成为真正让人害怕的猛虎!朕先把这句话放在这儿,救人,除恶,这只是小英雄。或者说,这只是英雄做的小事!朕等着你,带领这些猛虎们,冲入倭寇阵中,如入无人之境,把这些混帐东西统统咬碎嚼烂,这才是英雄做的大事,是真正的大英雄!你做得到么?”   “回皇上的话!小民……末将……,我做得到!”俞大猷还是搞不太清应该称呼自己什么,回答得有些吞吞吐吐!   “你说什么?朕听不到!”皇帝故意用手晃了晃耳朵。   “请皇上放心!我做得到!即便不能马上把这些混帐东西马上赶出去,我也一定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报答皇上的信任!”俞大猷发出了气吞山河的嚎叫!   “好!朕要的就是你这份气势!”皇帝猛地将身子转向右侧跪着的“虎贲军”士兵们,提高了声音,向他们问道:“你们呢?你们做得到么?”   “虎贲军”将士们将手中所持的长枪长斧猛地向地上一跺:“做得到!我等必将以死报答皇上的信任!”   “好!”皇帝显然被他们震撼一切的吼叫声感染了:“也不枉朕经过层层挑选,把你们选拔出来,赐你们叫‘虎贲军’,希望你们对得起‘虎贲军’这三个字!”说完,豪气冲天的皇帝冲着张乘龙右手一挥:“拿酒来!”   很快,士兵们搬出了几坛好酒,一大碗酒送到了皇帝的手上,皇帝又伸出右手指了指“虎贲军”将士们:“给他们也倒上!一人一碗,都倒满了!”   “是!”不一会儿,“虎贲军”所有将士手上都端了一碗酒。皇帝把酒平端起来,戚继光、胡宗宪、青龙和俞大猷也都端了酒带着将士们站在他的对面!   “朕今天在这里给你们饯行,条件虽然简陋了些。但是这里,已经比东南沿海前线要强得很多。所以,朕在这里拜托各位将士们了!如果说用哪句话来鼓励大家!朕只讲一句话,那就是你们刚才说‘必将以死报答朕’,这句话朕不赞同!朕希望你们都活着回来,杀尽倭寇!还在这北京城,朕亲自带领文武百官,代表天下百姓给你们庆功!来!干了!”   话刚说完,他端起碗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抓起碗狠狠地向地上一摔,把酒碗摔了个粉碎!   “虎贲军”的所有将军们也统统大叫一声:“干了!”把酒倒进自己肚子里,伸手把酒碗全部砸向了地面!   看到士气如此高涨,皇帝内心也很激动,但他不能太表现出来。于是拉了冯保,带了禁卫营就往回走。身后的戚继光等人带领着士兵们统统单膝跪地,双手齐眉:“恭送皇上!皇上威武!皇上威武!”   ……   过了用午膳有一个时辰了,皇帝和冯保才在禁卫营的护卫下回到了乾清宫。   首辅张居正和兵部尚书谭纶早就候在宫门口,看到龙驾返回,这才安下心来。向皇帝请安完毕,张居正和谭纶汇报玄武一营经过礼仪操练,已经完全熟悉“公主远嫁”的规程礼教,只等李成梁将军返回,即可远赴辽东。   皇帝点了点头,称赞了他俩一句:“办得好!”说完一边往宫里走,一边把刚才戚继光收伏俞大猷和他的矿工猛虎们简单说了一下,和冯保抽空去看张德闲的事情,却是只字不提。   张居正和谭纶听说收伏矿工一事,听得惊心动魄的,没想到皇帝出去一上午会有这样的奇遇。称赞皇帝洪福齐天的同时,张居正也委婉暗示了一下皇帝今后这么带有危险的事情还是少出去为妙。   皇帝又朝张居正点了点头:“先生说得对!朕记下了!跑了一天,朕有些累了!朕就不留你们用午膳了,你们回去把其他事情好好准备准备吧。李成梁一到京城,让他先来见朕!”   “是!皇上!”二人告退,拜别皇上,回去准备去了。   皇帝这时叫冯保过来:“大伴儿!这会儿就不去偏殿用午膳了,你让他们把饭菜端到上书房去吧。朕看会儿书,吃些东西后,想睡一觉!”   “是!”冯保应声而去。   来到上书房,皇帝坐了一会儿,又不自觉掏出晴天给他写的那封信来!   跑了大半天,感觉脚有些累了,索性把靴子脱了,脚踩了地上,感觉舒服了一些。看到信上晴天的字,顿时觉得疲倦没了。   脑海里浮现的是上午晴天发现自己偷偷看她时,睁大了眼睛;还有临行前,幽幽地看自己那一眼。这一切都象是一分钟刚刚发生的,如此真实浮现,真希望能再次出现在眼前。   又看到信上最末端的那句话:“你就是那个身后的士兵,是么?”这回仍然又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朱翊钧已经从头到尾把信读了一遍,看到午膳还没有送来,又读了一遍,看到第一段《诗经》里的那首诗,怎么看怎么觉得写得好,但是有些字的意思还不是很明白,不能完全体会所有的含义,只是觉得意境很好。   想到这儿,他脚上只穿着袜子,“咚咚咚”来到书架上找了一本《说文解字》,这是东汉时期的许慎费时二十一年写成,献给汉安帝刘祜的礼物,是明朝以前的通用字典,相当于后来清朝的《康熙字典》。   把《说文解字》拿到书桌上,一边看着信上不太熟悉的字,一边在《说文解字》里翻找着具体含义,试图结合自己的理解,把这首诗慢慢翻译出来。   看了好几遍后,觉得来回找比较麻烦,又怕总用手摁着把晴天的信纸戳破了,就找了一张纸,把这首诗抄了下来,把不明白意思的字用笔在下面画一道小横线标上。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标到后来,才发展在“子衿”、“子宁”、“嗣音”、“子佩”、“纵”、“挑”、“达”这些字下面都标上了线,不由得自己笑了笑。看来自己的古文功底还是太差,都已经看了这么久奏折了,还是不太明白最古老诗句中的本义。   不过现在学,总不晚。朝闻道,夕死可矣。   经过一个一个字慢慢对,仔细翻找,朱翊钧最终还是大概明白了诗的全部意思,原来“子衿”、“子宁”、“子佩”并不是一个词,“子”其实“你”的意思,而“衿”是衣领,“佩”是佩带,“宁”是难道的反问语气词。   朱翊钧又找了一张纸,慢慢地用白话文把这首经典的古诗译了出来:   青青的是你的衣领,悠悠的是我的心境。   纵然我没有去找你,难道你就此无音信?   青青的是你的佩带,悠悠的是我的思念。   纵然我没有去找你,难道你不能主动来?   来来往往张眼望啊,在这高高的城楼上。   一天见不到你的面,就像三个月那么长!   诗译完了,捧起来看了一遍,自己觉得译得还不错,忍不住笑了一笑,拿起来,站起身来到窗前,轻轻地朗读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天突然阴了,太阳躲进了一旁的云彩里,象一个娇羞的少女一样。   皇帝又笑了一笑,呆呆地看着天,看看太阳会不会再出来,就象晴天在和自己躲猫猫一样,自己也在窗户后面躲好了,一会儿出来看看,又躲回去,再出来看看。 第八十二章 你若安好即晴天   但是不论自己出来多少回,太阳再也没有从云朵里钻出来。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云朵越来越厚。再过了不多会儿,竟然起风了。   转眼间,风开始越来越大,吹打着窗户砰砰作响。又过了一会儿,天空中竟然传来“隆隆”的雷声,然后一道巨大的闪电闪过,“咔嚓嚓”在远方炸响。   骤然间,漫天的大雨瓢泼而下。难以想像,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竟然下起了暴雨。   朱翊钧没舍得关上窗户,任由窗户在风雨中摇摆,心里想的已经随着风雨中的那道闪电到了东郊外。不知道这么大的雨,晴天应该没被淋着吧?不知道她此时此刻正在干嘛,是不是也是这样站在窗前,看着外面?不知道她会不会也在牵挂着我?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   不一会儿,冯保撑着雨伞和太监们把午膳送过来了,雨很大,他们几个全身都湿透了,但装午膳的食盒却没有湿。朱翊钧笑着看了他们一眼:“这么大的雨,还让你们送饭来,你们辛苦了!看看全身都湿透了,把饭放桌上就回去吧,换身衣服休息休息!朕吃完了,看会儿书,就自己回去了!”   下人们都对皇帝感恩戴德,冯保笑着解释了一下:“皇上!这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虽然膳房和上书房中间有过道连着,但两边的雨实在是太大。皇上!要不要老臣在这里陪着您?等您到了寝宫,老臣再回去也不迟。”   “呵呵!”皇帝笑着站起身来,摆了摆手:“不用啦!大伴儿!你今天陪朕跑了大半天,也辛苦了,你回去吧!今天的雨确实有些大啊,这么大的暴雨,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在外面挨淋,希望都好!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皇帝说着说着,又慢慢踱到了窗前。他的前半句好象是在抚慰冯保,后半句则象是感叹些什么,又好象是在自言自语,把冯保听了个云里雾里、糊里糊涂。   冯保呆呆地上下看了皇帝半天,这才发现他居然把靴子脱了,只穿着袜子在地上走,估计是这大半天在外面走得乏了,不由得一下跪倒了地上,动情地叫了一声:“皇上!”   “嗯?”皇帝的思绪从外面的大雨中移转回来,突然看见冯保“扑通”跪在了地上,不由得吃了一惊:“大伴儿!你这怎么了?是出了什么大事么?”   冯保摇了摇头,低下头看着皇帝的双脚。朱翊钧低头一看,呵呵一笑,“哦!朕这是有些乏了,所以把靴子脱了,是不是有些异味,有些不太雅观哈!”   冯保又摇了摇头,重重磕下头去:“皇上,异味与雅观不防大碍!只是皇上,目前正是紧张时期,您一定要保重您的身体啊。这番大雨,地上却是正寒,您这样只穿着袜子踩在地上,寒从脚入,侵入体内,是要生病的啊。这么关键的时候,您可要保重龙体,万万不可生病啊。如果您龙体欠安,那可就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罪过,没有照顾好您了!”   朱翊钧一听,心里不禁非常感动,原来冯保这是在担心自己着凉,急忙走过来把冯保扶了起来:“是朕不小心!让大伴儿为朕担心了!朕刚才脱了靴子,也没料到会下大雨,这会儿确实觉得脚下有些凉了。这样吧,你让阿珠打一盆热水来,朕泡个脚,正好把这饭吃完,然后换双暖和点的新袜子,再给朕拿一双宽松点儿的木屐来,好吧!”   “这样甚好!皇上!您先坐下用午膳,老臣这就去吩咐阿珠准备!”   冯保说完挥挥手,太监们都出去了,然后自己转身也要往外走。   “等等!”皇帝突然叫住了他。   “皇上,您还有事?”冯保及时站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向着皇帝。   “朕刚刚想起来,阿珠应该已经被册封为‘昭云公主’了,她是不是已经择府另住了,这会儿再叫她来,是不是不太合适了!”   冯保笑了:“回皇上的话。诏令是昨日下的,但阿珠目前还和小倩一起服侍您。这丫头也挺懂事,她说所有的一切都是皇上您给的,她也很珍惜最后这几天服侍您的机会。她想好了,她也不另住别府了,等着李成梁将军到京,就披上凤冠和送亲的队伍一起走。这几天,她倒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这会儿叫她来,却是合适!”   皇帝笑了:“合适就好!那你去吧!”   “是!”冯保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皇帝坐下来开始吃饭,今天的菜还挺丰盛,锦缠鸡、凤天鹅、鲟鳇鲊,都是非常精致的菜品,不过仍然想着这雨什么时候停,所以一边吃一边有些发愣,又看看桌上抄的那首原诗和译诗,自己笑了笑,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不一会儿,阿珠端着盆子来了,先怯怯地叫了一声:“皇上!”然后看到皇帝正在用午膳,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来来来!进来!阿珠!你就把热水倒上吧,朕一边泡脚一边吃吧,这样可以么?”   “皇上!当然可以!”阿珠把木盆端了进来,又去外面拿了热水壶,把热水倒进盆里,又往里兑了些凉水,然后用手伸进去试了试,抬起头来对皇帝说道:“皇上!水温刚刚好!您要不要试试!”   “嗯!不用试了!你端过来吧!”皇帝把一片鹅肉放到嘴里,向阿珠伸了伸筷子。   阿珠弓着身子把木盆端到皇帝的脚下,帮助皇帝解开袜子,把皇帝的脚放到水盆里。   嗯,还真是温度刚刚好!脚一放进盆子里,他立刻感觉到了脚掌传来的温暖,整个身子瞬间放松下来:“你就把这袜子拿走吧,把新袜子放在这张椅子上,木屐放在旁边就好,一会儿泡完了朕自己穿上就行!”   “皇上!”阿珠抬起脸来看着皇帝:“您还是让我服侍您洗脚吧!我服侍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皇帝这时低头看了看阿珠,居然发现她眼里饱含着泪水,而且一下没忍住,两行热泪滴到了清丽的脸上,显得格外的楚楚动人。   朱翊钧顿时心软了,本来强硬的性格让他很少更改决定的,但看到平日里就像一尊女菩萨一样的阿珠如此情真意切,他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好吧!那你慢慢洗,朕在这吃饭不碍你事吧?”   “皇上,瞧您说的……”阿珠不由得破涕为笑起来:“您还说防碍不防碍我?您真是太为我们下人考虑了。皇上!您知道么?我们宫里的厨子、太监们背地里都夸您人好,说您虽然是皇上,但一点没有架子,有什么好事老想着我们,出了问题还老替我们扛着……”   皇帝听着赞美有些飘飘然起来,但是看着阿珠的眼睛不象是阿谀奉承之言,好象说得还挺动感情的,不由得插了一句嘴:“朕有你们说的那么好么?”   “当然有了!”阿珠端正了神色,这会儿脸上的泪痕都干了,又恢复了往日端庄的模样,“就举您上次订立节俭单子、饶恕第一御厨王艺茂那件事情,大家原来心里都悬着紧紧的,以为您龙颜大怒,他们御膳房这些人的脑袋肯定都保不住了。没想到您不但没有责罚他们,反而责罚自己饿了一整天!”   “从那以后,大家都夸您好,而且整个皇宫里的氛围也一下感觉好得多了。那些管事的大太监们,原来动不动就打人骂人,现在也学了您的样子,学会和声和气地说话了。大家都说,原来都把您当老虎看,现在都把您看自己的亲人看!”   “哈哈哈!”皇帝放下了碗,大笑起来:“朕要真象你说的这么好就好啦!朕可是知道,朝廷中很多大臣还是很怕朕的,而且朕有时候脾气也不好,他们应该还是觉得朕挺严厉的吧?”   阿珠轻轻地抚摩着皇帝的脚背:“朝廷上的大人们怎么说,贱妾不知道。可能朝堂上您作为皇帝,是需要树立威严的吧。贱妾只知道,皇宫里的这些太监、宫女和厨子们,没有一个不说您好的!”   皇帝仍是淡淡一笑:“呵呵,你们都是朕的服务人员,天天辛苦地张罗朕的吃喝拉撒,朕如果再对你们发脾气,那就是朕的不对啦!而且,可能再过多少年,人们会慢慢意识到,其实这些只是分工不同。人与人之间,并没有贵贱一说!都是平等的!”   “服务……分工……贵贱……平等……?”阿珠听得一愣,好象这几个词语以前没未听到过,难道是皇帝最近钻研上古文学得出来的新词汇么?想到这不由地踮起脚,抬起头看了看书桌上的《说文解字》,还以为是这里面的高深词句。   “皇上!您真博学,这么爱研究古书里的词汇!”   朱翊钧不由地“扑哧”笑出声来:“这可不是什么古书的词汇,而是现代……”   后来一想,这么一解释阿珠肯定更听不明白,于是干脆转变了话题:“你刚才说的这些人里,包括你自己么?是不是他们觉得朕挺好的,你却还在怪朕啊?” 第八十三章 私尝禁果行云雨   “贱妾不敢!贱妾和他们一样,都觉得皇上挺好的!只是……”阿珠一下红了脸,双手猛地从木盆中抽了回来。   “只是什么?只是你到现在还在怨恨朕把你和亲到辽东去是么?”皇帝歪起了脖子看着她。   “不是不是!”阿珠一下子双腿跪倒在地,两只手拼命摇晃着,“皇上!不是这样的!其实,皇上您虽然原来有些……,有些顽皮,但自从您亲政后,您无论处理国家大事,还是宫中事务,甚至关心我们这些下人,都做得是最好的!贱妾不敢有任何非议……贱妾甚至……”   “甚至什么?”   “甚至……”阿珠的脸全红了,两只手不停地搓着自己的衣角,始终说不出口来。   “快说!”朱翊钧加重了语气。可是阿珠抬了一下头,还是不敢说,脸反而更红了,头也更深地低了下去。   “快说吧!朕赐你无罪!你刚才还说了,你们看朕就象看亲人一样!怎么,难道和亲人说话也象这样吞吞吐吐的么?”朱翊钧这时紧紧地盯住了阿珠的眼睛。   阿珠又一次抬起头来,看到皇帝的眼神正凝视着自己,叹了一口气,死就死吧,豁出去了!   “贱妾甚至想过,这辈子就这样守在皇上的身边,服侍皇上一辈子!”话刚说完,自己也知道非常难为情,急忙把头低下去磕在地上,再也不敢抬起来。   朱翊钧在这一瞬间呆住了,他好象很快明白了刚刚阿珠一进来就饱含泪水的原因。原来她流这么多眼泪,竟然不是因为自己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就把她和亲到辽东去,而是她竟然一直真心默默地仰慕着自己。   看不出来,她竟然是个外表冰冷却内心火热的女孩儿!还以为她长得象菩萨,太过于端正,甚至对她有些畏惧,不敢过于轻薄她,最终把小倩揽入了自己怀中,却忽视了其实她是真正眷顾自己的,而且居然眷恋得如此深沉。   朱翊钧不顾自己的脚还泡在木盆里,双脚踩着木盆就用双手把她扶了起来:“你先起来,阿珠,朕说过赐你无罪的!这是你的真正心思么?你真的有这么想过……”   阿珠笑了,眼里又淌下热泪来,看着皇帝关切的面庞点了点头:“贱妾真的有想过,有一天您能……”   “册我为妃”这四个字却是始终说不出口,只见阿珠使劲摇了摇头,又情不自禁地跪倒下去。   皇帝突然激动起来,一把就把阿珠抱住了,让阿珠的眼泪尽情打湿着自己的衣角,他的眼睛不由得也湿润了,嘴里喃喃地说道:“朕也是刚刚才知道!朕也知道你对朕好!朕这就去和他们说,朕不让你去辽东和亲了,朕这就册你为妃……”   此刻听到这四个字,阿珠已经是抱着皇帝的双腿跪在了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淌:“皇上!不用!您不用册我为妃!你只要还记得阿珠就行!阿珠向您和太后表过态,不管需要我去哪儿,哪怕是把我嫁到天涯海角,只要是您需要,能够为您分忧,阿珠这一辈子就值了!我……”   阿珠刚想说“我真的知足了!”却还没说完,皇帝已经蹲下身来,用双手捧起了她的脸,梨花带雨般的面庞,明眸若水般的眼睛,扶着阿珠缓缓站起身来,却没再容她说出一句话,皇帝的唇已经吻上了她的泪痕。   窗外的雨,好象丝毫没有停的意思,依然下得很大,打得院子里的树叶沙沙作响。   ……   阿珠刚想轻轻推开皇帝,说了句“皇上!不要……”可是,皇帝根本不让她再说出话来,吻干了她的泪痕,又吻住了她的双唇。   阿珠的双手,在皇帝旁边摇晃了一下,没有继续进行将他推开的动作,而是缓缓放在了他的手臂上。渐渐地随着皇帝热吻越来越激烈,不由地双臂合拢,抱紧了他。   皇帝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他心里也曾经想过会不会因此对不起晴天,但就象那天在小倩的身上又一次找到了激情的释放一样,他觉得阿珠这样的女子也一直是自己喜欢的,而且她如此深情对待自己,自己就更不能负她了!   爱怜般忘情的热吻,逐渐恢复生机的欲念。阿珠的脸颊滚烫着,她紧闭着双眼,有些不知所措,面对皇帝越来越热烈的动作,她的回应显得有些毫无头绪。她渐渐感觉不行了,如果再不把皇帝推开,皇帝这团火马上就要在这儿把她融化了!   想到这里,阿珠稳定了一下心情,猛地一下把皇帝推开了,嘴也拼命地从皇上狂乱的嘴里挣脱出来,看到皇帝一眼茫然,她急忙扶住了皇帝解释:“皇上!臣妾已经知足了!能够得到您的青睐,真的知足了!皇上您放心,这次辽东女真人那里,我去!有您今天的这番垂青,我死都值了!别说让我去辽东,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去!”   话一说完,阿珠的眼里又掉下泪来,她抬起头看着皇帝,竟然发现皇帝的眼里也全是泪水:“皇上!您怎么了?您是一国之君,九五之尊,您可不能哭啊!”   可是皇帝还是哭了,泪流不止,带着哭腔抱紧了阿珠说道:“我这还算是一国之君、九五之尊么?连自己喜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要送她去那么远的地方和亲……”   “皇上!您别说了!这些都是我自愿的,是我自愿去的!”阿珠做梦也没有想到,皇帝居然会为自己流泪,而且还为自己痛哭流涕,不由得感动地主动去吻皇帝脸上的泪,皇帝也一下激动起来,紧紧地和她拥吻在一起。   外面的雨,好象小了一些,雷声也没那么大了。   ……   朱翊钧热烈地吻着她,两人的脸用力的厮磨在一起,心中复杂的情感在尽情的藉此倾诉。“皇上,我……,我不怕,我是你的……”阿珠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在朱翊钧耳边的吹气如兰,让他一下就迷乱了。   蓦然的,迷乱的热火从耳边烧到了胸腔,又从胸腔烧遍了全身,然后迅速烧到了阿珠的身上,两个人就象置身于一团火热的熔浆里一样,一点一点不断被融化。   朱翊钧紧紧抱住了阿珠,双脚一下从木盆里站了出来,激起了欢快的水花。然后,他猛地一下把阿珠横抱过来,直接抱进了书房内屋休息的床上。   ……   外面的雨又大了,雷电交加,如同万马奔腾一般。   ……   不知道过了多久,朱翊钧慢慢地醒过来了,睁开眼,发现外面的大雨已经停了,阳光从外面直射进来,天边还有一道亮丽的彩虹。   他看了看身边,阿珠的胴体在旁边睡得香甜。   只是,雨过天晴后,你不是晴天……   ……   看见阿珠仍然在熟睡着,一下一下地均匀呼吸,发出轻微的鼻音。不由得用手轻拂着她的长发,并让自己的鼻子靠上去,闻着她迷人的发香。   眼见玉人儿就在自己的面前,下午的阳光撒在她白皙的身上,加上发香的令人迷醉,想到就在刚才不久,在雷电交加时的那场暴风骤雨的欢爱,阿珠最后紧紧抱着自己,发出销魂蚀骨的呻吟,两人就象在熔浆里融化了一样!那种感觉太难忘了!   想到这儿,朱翊钧忽然又有了反应,却见阿珠仍在睡梦中,没有丝毫要醒来的意思,便将自己的右手便轻轻地抚在她的酥胸上,发觉触感超软,真是极其完美的胸部。后来又把左手轻轻绕过她背部,潜移到她左边的胸部上,也轻轻按了一下,指尖迅速传来了强烈的触感。本来只是想静静观看一樽完美的艺术品,现在的想法又不禁变得邪恶起来。   渐渐的,朱翊钧用两根手指沿着酥胸上的蓓蕾,轻轻地不停旋转。这个时候,阿珠本来埋在双臂间的清新可人的脸庞忽然偏向了他,并抿了抿红润欲滴的红唇,吓得他赶紧把手缩了回来。   大约过了一分多钟后,见她似乎没有清醒的迹象,皇帝才松了一口气,右手开始往下游移至她的腹间,又大胆地向下直到她的私处,但还是有些紧张,只敢轻轻地触碰,深怕她会忽然清醒过来。   渐渐的,重新燃起、愈来愈强烈的欲望让他的胆子大了起来,他渐渐加大了一些力度,而右手指尖已经感受到她有着一些微弱而湿润的回应。   皇帝轻轻扶起了她的身子,从身后轻轻搂抱住她,然后将她的腰部向上挪移了一下,又用手抬起她的右腿,让它能轻轻靠在自己身上。缓缓地,他将越来越挺立的下身贴近了她的两腿间。这时,阿珠又抿了抿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但是仍然没有睁开眼睛。   这让皇帝更加兴奋不已,不过他已经能够感觉到,此时阿珠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着,似乎感受到他试图撞击进入她身体的力量。这个丫头,没准是在装睡呢。   想到这儿,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将阿珠的大腿再向外拉开了一些,当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他决定开始发动进攻。 第八十四章 欢爱如情深似海   忽然间,阿珠却醒了,回过头来,睁着双眼看着朱翊钧,大概过了三五秒钟,她突然红了脸:“皇上!你?”   话只说了一半,她就羞得把脸全部埋了起来,过了好一回儿,才又慢慢回过头来:“皇上!臣妾已经知足了……”   这一次,是皇帝没有容她继续再说下去,一下把脸侵入过去,吻住她的嘴。让他非常欣喜的是,这一次阿珠没有再躲开,也没有羞涩地推拒,而是坦然地接住了他的吻,进而把右手回弯过来搂住他的脖子,热吻在了一起。   朱翊钧瞬间感觉到了心跳的提速,就象蕴酿很久的种子破芽而出的那一刹那,此刻的他,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的身子已经不由自主向前,腰也大力向前伸,开始了直接的挺立。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听见阿珠“唔”的闷哼了一声,她倒是始终都没有象小倩那样要求自己对她轻柔些,只是紧紧闭着嘴唇,跟随着皇帝的挺立缓缓律动着身子。   越是这样,朱翊钧反而越将刚才的强烈缓和了下来,他双手扶着她圆润的臀丘,把刚才的狂野劲儿收敛了很多,向前轻柔地挺送着。   “唔……”,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阿珠一下子扬起脸,发出了一种内心非常舒服的喘息,头发凌乱的披散在她雪白的香肩和裸背上。   朱翊钧此时真是感觉到了轻柔带来的好处,此时的阿珠好象又回到了刚才的梦中,虽然紧闭着嘴唇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但只过了一小会儿,她还是忍受不住,发出“嗯嗯”的哀喘,继而声音又开始了多种腔调的变化,“呜……咿……唔……呀……”   这几声轻唤,差点了要了皇帝的命,他只觉得好象一下就被带到了云端里,脑子里有一根微颤的琴弦一下被大力拨动了一下。于是,在云端散碎的脚步一下子加快了起来。   “呜!”阿珠的上半身禁不住往上仰了一些,皇帝顺势握住她玲珑的胸脯。   “咿呀……”她不禁更激烈的哀吟起来,两只玉手都紧紧地扯着床褥,美丽的胴体开始无规律的扭动起来。   皇帝感觉自己已经从云端钻了出来,眼前是无比灿烂的太阳。睁开眼去,看见阿珠俏丽的面庞已经全红了,不由地贴紧了去,感受着她的滚烫。渐渐地,这种滚烫袭遍了自己的全身,甚至自己变得比阿珠还要滚烫起来。   “啊……”如同院子外面轻快的鸟儿飞过发出动人的叫声,皇帝也动情张嘴叫喊着。云端的前方,阳光尽处,是奔腾大河的流淌。   好象又过了很久,奔腾的大河变成了涓涓细流,在流水潺潺声中,朱翊钧抱起了动情颤抖中逐渐平息下来的阿珠,又沉沉地睡去。   ……   再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朱翊钧揉了揉眼睛,发现阿珠已经穿戴好了,站在自己的面前。看到自己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眼去,却很快抬起头来,一下跪倒在了床边。   “阿珠!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朱翊钧裸着身子在床上站起身来,急忙去扶她。等把她扶起来的时候,却看到了她的眼里竟然全是泪水:“阿珠,你这是,你这是怎么了?”   阿珠的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掉下来:“皇上!您知道么?其实……其实我特别高兴!不瞒您说,其实我早就盼望能有一天能和您这样在一起,我甚至在梦里梦到过好几回……”   “哈哈哈!”皇帝笑着用手碰了碰她的脸庞,然后故作挑逗的用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原来你这个小妮子,从来都不老实,年纪轻轻的,竟然背着朕自己做春梦哈……”   阿珠的脸又红了,却一下用手拍打了皇帝的手:“才不是呢!”   皇帝就势一下捉住她的手,一把就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抱紧了她,不由得也流下泪来:“阿珠,其实朕也真心喜欢你!喜欢跟你在一起!朕也是没办法,如果真的有一丝一毫的办法,朕是不会舍得让你去辽东和亲的!”   阿珠任由皇帝半坐着抱着自己的腹部,也是完全泪流不止:“皇上!臣妾知道!你放心吧,臣妾不后悔!我谁都不为,就为了你,我也要去一趟这个辽东,一定让皇上你,坐稳这大明的江山!”   “阿珠!”   “皇上!”   两人就这么抱着,相互啜泣了好大一会儿。阿珠突然抬起头来,看看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山去,扶着皇帝坐直了身子:“皇上!我该走了!我这就去告诉膳房,让他们把晚膳给您送来!今天您还是用完晚膳后,还是早点回寝宫休息吧。太后今晚叫了我和小倩去她那儿,说是要和我好好聊聊,教给臣妾一些为后之道!”   “哦!好!既然是母后叫你,那你就去吧。朕,朕还真是舍不得你走!”   阿珠听到这儿,鼻子一动,又差点落下泪来:“皇上,您的真情厚意,阿珠记下了。您放心,阿珠一定对您的系念,永世不忘……”   阿珠一边说,一边从腰里掏出一条正方的白手帕来,看着皇帝幽幽地说道:“皇上!这是臣妾老家的老传统,昨天臣妾在情急之下,也没忘记了把这方手帕垫在身下!皇上!臣妾的身子和臣妾的心,这一辈子都是您的,永世不改!”   皇帝呆呆地抓住阿珠手里的这方白手帕,看见白手帕上有一簇血红,就象是好几朵血红的梅花挤在了一起,红艳艳地,在雪白的手帕上看得人特别震撼。朱翊钧一下就惊叹住了,也幽幽地说了一句:“阿珠,你对朕真好!这方手帕,要不就留给朕吧……”   阿珠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停顿了好一会儿,继而还是从皇帝手中把这方手帕拿了回去:“皇上!按照我们老家的规矩,这方手帕是必须由女子携带的,这簇血红既是贞节,也是女人今后的生命所在。臣妾还是自己带着这方手帕吧,也算是臣妾对皇上的一份牵挂。以后不论走多远,不论走到哪儿,只要臣妾看到这方手帕,臣妾就会想起皇上,就会一丝丝怀念皇上的好来……”   朱翊钧又哭了:“阿珠!朕并不好,你不要怪朕就好……”   阿珠把手帕又藏回了腰间,跪倒给皇帝磕头,这次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皇上,阿珠真的走了!您多保重!”   话一说完,阿珠转身来到了外屋,把脚盆和食盒子都收拾了,很快出了书房离去了。   朱翊钧好象一下子觉得心很空,慢慢地穿好了衣服,走到外面,发现阿珠早已经远去,桌上还放着自己抄着晴天的那首古诗和译诗,不由得在桌前发起愣来。   ……   这一顿呆发的时间有点儿长,足足有十分钟,始终缓不过劲儿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朱翊钧现在发现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爱的是谁?小倩的热情如一,阿珠的外冷内热,晴天的清纯精怪,还有朱雀、明清和明澈,这一切都可以兼得么?   是因为自己是皇帝?所以她们都义无反顾地爱上自己?   当然肯定不是,虽然自己是皇帝,但是象阿珠这样的好女子,还是不得不用她去和女真人和亲,说白了就是交易,用自己喜爱的女人去换取短暂的和平。   如果说原来她只是一名服侍自己的宫女,那么派她去还勉强说得过去。但是现在已经和她有了肌肤之亲,甚至在激情的时候也说过山盟海誓,可还是不得不把她送走,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只能说明自己无能,连一个喜欢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能做些什么?   正是这一点,就象胸口堵着一块大石头一样,让如此要强的他缓不过劲儿来!   妈的,总有一天,要让这些比脸皮比野猪皮还要厚的女真和鞑靼们跪在老子面前求饶,老子总有一天也要让他们亲手把他们的公主送到老子宫里来!   正想着,太监们送晚饭来了,在床上折腾了一下午,颠鸾倒凤,梅开二度,中午饭还没怎么吃饱,顿时觉得饿了。还没等他们把饭菜摆好,就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感觉今晚的饭菜吃得特别香,不一会儿就把整整一碗米饭、一碗五味蒸鸡和一碗糊辣醋腰子全部倒进了肚,把旁边还在摆放汤盘的太监们看得目瞪口呆。   我的天,皇上今天胃口太好了,以前从来没见他这么用过膳啊,一个菜最多也就夹上两三筷子吃上几口,还很少见他这么集中消灭两个菜的,看来一会儿做这两道菜的御厨们一定能得到赏赐!   朱翊钧从太监们的目光中很快猜出了他们的意思。其实他之所以迅速消灭了这两个菜,是因为他确实饿了。   这个五味蒸鸡是因为摆的和他最近,近水楼台,所以很快消灭掉。这个糊辣醋腰子倒是他特意挑着吃的,今天一连把阿珠办了两次,有些纵欲过度,必须吃点好的补一下。 第八十五章 人非草木孰无情   吃哪儿补哪儿,既然现代都这么说,那么古代就更讲求这个了。吃腰子补肾,而且这个酸辣味儿是他的最爱,所以一盘腰子,很快就见了底儿。   想到这儿,朱翊钧有些尴尬地笑了,但在这笑的一会儿他迅速想好了对策,既然他们这么猜,那就顺着他们的思路进行下去。   “这两个菜,做得不错!让御膳房再各加一份,尤其是这个糊辣醋腰子,可以再多放一些辣椒,炒得更带劲儿一些!今天掌勺这两个菜的主厨,赏!”   “是!皇上!”摆菜的几个太监们应声答道,转身去御膳房加菜去了,一边走还一边相互看了一眼。那意思是,看看,没说错吧,就知道皇帝今天胃口大好,一定有赏赐!   朱翊钧又让太监给自己盛了一碗米饭,又找了一盘看着下饭的胡椒醋鲜虾,快速吃了起来,等到太监们把又一盘糊辣醋腰子和五味蒸鸡端上来时,他已经又吃下了一碗米饭。   这一回,他把五味蒸鸡弃在一边,又要了一碗米饭,然后直接杀向了糊辣醋腰子,吃哪儿补哪儿,真得好好补补。   正吃得带劲儿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随着脚步声还传来了冯保的声音:“皇上,首辅大人张居正和兵部尚书谭纶求见!”   “哦”,朱翊钧一边吃一边抬起口来,把一片刚刚嚼碎的腰子咽进了肚子,“快请!”   只见张居正和谭纶迈步走到了书房的门口,一看皇帝还在用晚膳,有些不好意思,张居正想了想还是上前一步:“臣等打扰皇上用膳了!”   皇帝摆了摆手:“没事,朕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看你们行色匆匆,一定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吧?”   “是!皇上!辽东回信了!”   “是么?说什么?”   “这……”,张居正迟疑了一下,看了一下皇帝的左右两边。   “哦!”,皇帝挥了挥手,太监们都出去了,皇帝却留下了冯保,书房里只剩下了四个人。皇帝看了一眼他们三个:“都是自己人,全都坐下说吧!”   张居正看了一眼谭纶,谭纶会意,从怀里掏出了女真人的回信,递到了皇帝的手里,然后作了解释:“他们对我们的和亲策略表示同意,估计对李成梁作为和亲的领队将军也有所忌惮。但是,他们居然提出一个更过分的要求!”   “过分的要求,是什么?”   “他们说他们女真人共有两个首领,左指挥使觉昌安、右指挥史王杲,一个公主不够分。所以,他们提出,要我们再加派一位公主,也就是派两位公主一起过去!”   冯保这时笑了,看见皇帝正在看信,一下子就插嘴发表他的意见:“皇上!这个简单!现在正好小倩还可以使用,不如就把小倩也封成公主,和阿珠一起前往辽东,正好满足他们的要求,我们也可以……”。   “混蛋!”皇帝突然恼了,一巴掌拍在书桌上,把桌上的碗筷震得乒乓直响,“这群女真蛮子,真是得寸进尺!要了阿珠还不算,还想再要一个!原来怎么没有说!他们现在这样明目张胆地坐地起价,是因为我们好欺负么?朕还真不相信了,朕就治不了这些野猪皮了?”   冯保这时急忙闭紧了嘴巴,本来想着能够讨一个好,为皇帝分忧,却没有想到皇帝居然一下生了这么大的气,再看皇帝居然整个脸都憋红了。   他哪里知道朱翊钧心里的真实想法?   把阿珠送去和亲,已经是迫不得已,还特意留下了与自己欢度激情的小倩,谁想到后来和阿珠也有了肌肤之亲,一夜欢好,所以现在一想到把阿珠送去和亲,百般无奈,而且恨得咬牙切齿。可如今他们居然还想再要一个公主,而冯保居然想都没想,就提出来把小倩也送走,这能不让朱翊钧愤怒么?   朱翊钧记得自己还答应过小倩,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她送走的,这下好,许的承诺没超过两天,就自己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谭纶这时说话了:“圣上息怒!女真人这次得陇望蜀,确实有趁火打劫的意思,太不地道了,欺人太甚!但是,皇上,臣斗胆说一句,臣觉得综合目前的形势看,也只能按照冯大人说的这个办法了。不论如何,我们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是先稳定住他们,为我们在抗洪和抗倭两条战线上争取时间,一旦我们解决了一头,我们就能腾出手来,专心对付他们!”   一向冷静自若、连张居正他们都不得不佩服的皇帝此时却根本听不进他们说的话,仍然怒气未消,气得满脸通红,一边摆手一边大声叫嚷着。   “你们说的,朕不听!再一再二不能再三!要好吃好住的国民待遇,朕给了他们。要公主当他们的皇后,朕也给了他们。如今还要两个公主!太欺负人了!真答应了他们,全天下的人还不都得笑话朕是个大面团,人见人欺么?所以朕绝不能答应他们,大不了和他们拼了,来个鱼死网破!”   皇帝刚一说完,又重重地在桌上拍了一掌。   这一掌比上一掌还要重,把三个人都吓了一跳,纷纷跪倒在地上,恳求皇帝息怒。   他们根本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一下有这么大的火气!派“假公主”去和亲这个策略是皇帝亲自和太后商定的。说阿珠可抵“十万雄兵”,这句也是皇帝的原话。虽然说女真人要求再派一个公主去确实有些得寸进尺,这也是他们匆匆赶来的原因,但皇帝的反应也一下子太大了,连“鱼死网破”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看来皇帝还真是一身铮铮铁骨啊!   不过,铮铮铁骨归铮铮铁骨,真要解决问题,光有骨气不行,还得有具体的办法。所以,看来还得劝说一下皇帝,让他先冷静下来再说。   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正准备出言劝说皇帝。可是,皇帝眼睛对他们来了个扫视,一下看出了他们的想法,一摆手:“朕不想再听你们为女真人说好话!李成梁呢?他来了没有,朕的圣旨和兵部调令都已经发出去有两天了吧?怎么还没到?难道还需要朕用八抬大轿去请他不成!”   张居正急忙抱手禀告:“回皇上的话!圣旨和兵部调令确实已经发出去两天了,李成梁将军正在星夜兼程赶往京城的路上,应该是这一两天就要到了!”   正在这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外面一个太监来报:“启禀皇上,张大人和谭大人,乾清宫外李成梁将军奉紧急军令已经赶至京城,听张大人和谭大人府上说二位到了皇上这里,所以特意赶到乾清宫外,请求晋见皇上二位大人!”   “来得正好!正好一块见了!快宣他进来!”朱翊钧这时就象掉到河里的人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听说李成梁终于来了,心里一块大石头顿时落了地。   “是!皇上!”门外太监答应一声,对外高叫起来:“宣李成梁将军进宫晋见!”   不一会儿,太监领着李成梁来到上书房外,山呼万岁:“末将李成梁,受皇上圣命,从山东抗洪前线火速回京,特来晋见陛下!”   只见皇帝掩饰不住心里的兴奋劲儿,急忙向外招了招手:“进来吧!”   李成梁进到书房内,又一次跪倒磕头,三叩九拜。   这还是朱翊钧头一次和李成梁面对面的相见,上次是一纸调令把他和叶梦熊直接从辽东派到了山东德州,没有经过京城。这几天,有了上次张居正熟练掌握戚继光等各个将领资料的经验,朱翊钧也抽时间了解了一下李成梁的历史背景。   李成梁从小就在辽东长大,他的高祖李英是高丽人,从朝鲜半岛迁居到铁岭,依附明朝,任铁岭卫指挥佥事。经过好几代人,李氏已经融入辽东汉族,一贯被视为汉族人,所以李成梁也可以说是当地的将门之后。   这个李成梁有些和别人不一样,他40岁才以生员的身份袭职。因为万历皇帝的爷爷嘉靖后期到老爸隆庆年间,十年的功夫,女真和鞑靼插汉儿部多次进犯辽东,张维昌等三员大将相继战死。只有李成梁在危急时候敢于挺身而出,召募四方健儿抗击侵扰,于是军威大振,被少数民族敬畏地称为“铁将军”!   所以,短短四、五年的时间,因屡建战功,李成梁就由一名小小的险山参将,被提拔为副总兵,后来又被提拔为辽东都督佥事,镇守辽东。   今天的李成梁,才只有四十七岁,距离他从军的那一天开始,只有七年,但他已经是一名久历杀场、威震四方的大将军了。   朱翊钧抬了抬手,让他平身,和张居正他们一起在书房内坐下,仔细端详起李成梁的相貌来。   只见他长鼻阔脸,蓄着山羊胡须,而且面色白皙,要不是因为他穿着武将的官服,还以为他是一个雅致翩翩的儒者。   真看不出他就是让辽东少数民族部落敬畏无比的“铁将军”来! 第八十六章 触目惊心出险招   李成梁偏着身子在椅子上坐下了,尊敬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张居正和谭纶,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目不斜视地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皇帝。   皇帝顶住巨大压力,让朱衡、吕调阳带领自己和叶梦熊,率领十万精兵死守大堤,终于将溃堤合龙,奠定彪炳史册的丰功佳绩。   光是这份胆魄,就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虽然现在仍然面临很多困难,但皇帝好象始终有一颗大心脏,从未后退过。这一点,很象自己带兵打仗,不论多么艰难困苦、百转千回,始终奋勇向前!   李成梁更没想到皇帝这么年轻,想想自己已经四十七岁了,皇帝才十八岁,这么小就有这么大的气魄,真是旷世罕见!   想到这儿,他主动拱起了手:“我主圣明!末将接到陛下圣旨后,立刻只身赶回京城!臣等没有想到,辽东、东南竟然突发变故,臣等无能,竟然还向皇上请求多拨五万精兵,让皇上着急了!还请皇上治罪!”   说完抬起头来看了皇帝一眼,只见皇帝略显稚嫩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轻轻摆了摆手,意见是这没什么,不用在这客气了!   李成梁吃了一惊,急忙低头继续说道:“还好我主运筹帷幄,用公主和亲,可抵十万雄兵,还为臣等分派一千名龙虎精兵到来。”   李成梁说完抬起头来,也不知道皇帝是什么心态,感觉是不是还需要再说些什么,有些意犹未尽。   只见皇帝又扬了扬手,用着关切的神态看着他:“李将军,你先别着急说辽东的事情,你先说说,山东德州抗洪的事情怎么样了!这可是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   李成梁听到这儿,急忙拱手:“是!皇上!在您的坚定支持下,山东德州大堤合龙后,军民的团结气氛,空前的高涨中……”   话还没说完,就见皇帝猛一挥手:“别说这些没用的吹捧的好听话儿,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直接说问题,这三路难题,处理得怎么样了!”   李成梁这才切身体会到了皇帝的厉害,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别看这个小皇帝年纪虽轻,却是格外厉害,难怪能够敢于顶住如此大的压力,真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看来年轻皇帝不太爱听拍马屁的话,喜欢听人仗义执言,这还挺对自己这武将的胃口的。   想到这,李成梁端正了神色:“回皇上的话!三路难题路路凶险!如果不凶险的话,朱衡和吕调阳二位大人就不会带着末将等人向皇上救援五万精兵了!”   皇帝的脸色愈发凝重起来,但是他看李成梁的眼神开始柔和了很多:“要的就是你这个话,说说吧,具体怎么样了?”   “是!皇上!三路难题中的第一路,瘟疫横行。现在已经由下游开始上下蔓延,速度惊人,据布政司估计,人畜感染已经超过了六个州县、二百个村子,近十万人,都需要分别隔离。”   “十万人?”皇帝和四位大臣听到这里都惊呆了,寄往朝廷的廷报折子,不可能说得非常详细,只有听到李成梁这样从一线赶回来的,才是真正最准确的数字。   “第二路,旱极而蝗。山东境内已经有至少四、五个州县发生大批蝗灾,本来补种的粮食又全部被吃光,蝗虫过处,片草不生。至少有一百个村子颗粒无收,近五万百姓急需大量粮食,很多地方百姓已经开始整村流亡。”   “颗粒无收,五万人?整村流亡?”皇帝和四位大臣们现在只能记住了这些触目惊心的数字和关键词句,脑海里立即浮现李成梁描述的可怕画面。   “第三路,匪患猖獗。有的帮会和山头已经达到了几千人之众,据布政司估计,现在山东境内因大堤决口新增的帮众和土匪,已经超过五万人。臣在来之前,率领本部人马刚刚攻下一个山头,他们竟然达到了六千余人,末将将他们的匪首斩首,让他们全部散去。但是臣在前往京城的路上,又看到很多流寇聚集,他们鼓动的口号‘有吃有穿’具有极大的诱惑力,甚至将整村流亡的饥民全部加入!”   所有人听到这里,神色都异常紧张起来,每个人都是大吃一惊,李成梁说完,从怀里掏出几张纸片呈了皇帝:“皇上请看,这是布政司最新的统计数据。”朱翊钧接过来,越看面色越是苍白,真是触目惊心,字字血泪!   李成梁这时又拱了拱手:“陛下,各位大人!这是实情!不过,末将是一接到皇帝圣旨就快马奔出的。那时候,皇上派出的医官队伍,还有剿匪的一千精兵还没有到达,这几天他们一到,情况应该能够很快好转!”   “噢!何以见得?”皇帝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   李成梁拱手说道:“皇上!先说这瘟疫横行。蔓延的速度虽快,但是只要医官队伍到达,分派到各个村子,有了医疗技术力量,应该就能很快缓和住局势。吕调阳大人提出的隔离之法很有见地,现在朱衡大人已经亲率三万人马将有疫情之处用兵马隔离,医官一到,只要一个村子疫情得到控制,一传十,十传百,民众就会很快稳定下来。”   “嗯,如此甚好!”皇帝和四位大臣都点了点头。   “再说这蝗灾漫天。吕调阳大人已经亲率两万人马,并打算召募一万民夫,采用扑打和掘挖蝗虫卵的办法,消除蝗灾。现在的难点是民心惶惶,无法静下心来,只要吕大人坚持一段时间,控制好部分村落,让民心重新回来。皇上再多调拨一些粮食,就一定能缓解蝗灾!”   “嗯嗯!这个好!人总不能被这些蚂蚱欺负得没有了办法!”皇帝听到这儿站起身来,一手指着张居正说道:“看看,首辅大人,李将军不来我们还都不知道,马上让户部调拨十万斤粮食,先支持蝗灾发生地区,稳定住此地的民心!”   “是!皇上!如此甚好!老臣马上就去办!”   皇帝又指了指李成梁:“哎,李将军,你别停下了,继续说下去!”   “是!皇上!如果前两路难题都解决了,这第三路却是很好解决!来这之前,臣已经攻下了四五个山头,他们的战斗力并不强,都是因为被饥饿逼迫的乌合之众。只要没有后续匪源加入,匪患会自动消除了,哪个良民愿意上山为匪啊!”   “嗯!这个说得对!还有什么么?李将军!”   “没有什么了!臣只提一个建议,后续参与剿匪的叶梦熊将军,还有皇上派出的这一千精兵,要将这些土匪区别对待!对罪大恶极、别有用心之徒,坚决杀掉;对于受蛊惑蒙骗的贫苦人家,还是以遣散教育为主!”   “嗯嗯嗯!这个也好,避免矛盾过于激化!谭大人,迅速由你们兵部下一道钧令,就说是朕的意思,让剿匪官兵网开一面,刚柔相济!”   “是!皇上!”   朱翊钧的情绪一下子好了很多,脸上也有了笑容,看见李成梁老沉干练,也越发觉得自己用人得当、胸有成竹起来,又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李成梁,你办事稳重,功劳显赫,朕封你为龙骧将军,即日前往辽东前线!”   李成梁急忙谢恩:“多谢皇上!末将没有丝毫功绩,都是皇帝运筹得当!末将明日就随同公主一同前往辽东,一定能将他们镇住,请主上放心!”   朱翊钧这时把桌上辽东的信函拿了起来,在手上挥了挥:“李将军,你先别说大话,你先看看这个再说!”   李成梁急忙站起身来,双手接过皇帝手里的信函,迅速看了起来。   这时候,张居正他们三人的眼光,也全部集中在了李成梁的身上。   李成梁快速读了一遍信函后,也和皇帝刚才的表现一模一样,白皙的脸迅速涨红了:“皇上!这些女真蛮子,欺人太甚!皇上!他们这纯属得陇望蜀,坐地起价!依臣之见,这种过分的要求,万万不可答应他们!”   皇帝这时一下子笑开了花!果然,李成梁的反应和他想的一样。这下,你们几个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吧。一边想,他一边得意地看了一眼张居正他们三个人。然后重新把眼神定位在李成梁的脸上:“哦?龙骧将军!你为什么这样说啊?”   李成梁就象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样,脸上已经气成了猪肝的颜色:“皇上!臣万万没有想到,臣只是离开了一月有余,他们就敢胆这么张狂!这些蛮子的性格臣很了解,你越是软弱,他越是觉得你好欺负!所以依臣之见,昭云公主也不用去了,臣带领皇上赠予这一千精兵,装作和亲队伍,直接杀奔和他们约定的千山西峰!”   太好了!朱翊钧的心里,已经要用狂喜来形容!   如果真的照李成梁这样说的,那么不光小倩不用去了,连阿珠都可以留下了。这两个贴心暖身的美人儿又可以天天陪在自己身边,就能好好和她们温存一番了。   最重要的是,自己在他们身边一下就能树立言而有信的威望,让与自己欢爱的女人得到保护,这是比许尽荣华富贵更为关键的,这也是一代雄主的魄力所在! 第八十七章 不入虎穴焉得子   当然,就在让他无比狂喜的同时,心里也有个声音在默默提醒着他,绝不可以因小失大,万万不可以因为贪图与两个美人儿的床笫之欢而把整个天下给丢了,那就真成了商纣王和隋炀帝了。   想到这里,他渐渐平复了一下心里的激动情绪,伸出手掌向李成梁作了一个停止的动作,然后环顾了一下张居正他们三人,不紧不慢地问道:“怎么样?三位大人!说说吧?什么想法?”   张居正没有立即说话,仍是习惯性地捻了捻胡须,保持着常有的沉默。   冯保则因为刚才提出小倩之事惹来龙颜大怒,现在有些怯怯的感觉,脸微微红,紧闭着嘴唇,也没有说话。   谭纶倒是张了张嘴想说话,但只说了一句“臣……”,又好象有所顾忌一样,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朱翊钧看了看他们三个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好吧!今天就还象上次一样,头脑风暴,畅所欲言,无所顾忌,朕保证不追究你们的责任!李将军!你先坐下来,咱们从长计议!”   “是!皇上!”李成梁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刚才听到“头脑风暴”那个词汇觉得很新鲜,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畅所欲言”、“无所顾忌”这两句话他倒是全部听懂了,就是说皇帝不追究臣子言语不敬的过失,这样肯定会产生很多闪光的思想火花,不由得又对年轻的皇帝多了一分尊敬。   张居正三个人听到皇帝这么说,神色缓和了一些。   谭纶把刚才咽进去的话重新说了出来:“皇上!恕臣直言!李将军此言虽然豪情壮志,听起来也确实解气。但是,如果李将军只以这一千兵马,即便真能假借和亲之名打女真人一个措手不及,也是风险极大!所以微臣斗胆还是请皇上坚持原来的策略,并重新考虑冯大人的建议,先派两位‘假公主’前去,稳住他们,然后李将军到了辽东后,以一千兵马为核心,再图重整河山。”   皇帝脸色阴沉了一下,倒是没有迅速表态,转向了张居正:“先生!您怎么看?”   张居正这次倒是很简洁,只说了一句:“微臣完全赞成谭大人说的!目前三路重患,环环相扣,哪一路出了问题,都会导致顾此失彼,甚至雪上加霜!所以,稳妥起见最重要!”   朱翊钧本来雄心万丈的激情一下子就卡住了,看到张居正说得很坚决,心里不禁有些犹豫,难道是自己太激进了?   还是他们太过于保守了?   朱翊钧最后看了一眼冯保,虽然严格说来冯保是内臣,不应该干政,但他兼任司仪监,也是先帝的托孤重臣。所以,他的意见还是很重要的。   屋子里是五个人,现在是二对二,打个平手。那么,重要的这一票决断,就看冯保是站在哪一边了。   冯保明显看到了皇帝的目光,他先看了看皇帝和李成梁,又看了看张居正和谭纶。其实他隐隐约约能察觉到,皇帝不让阿珠和小倩去的意思,但是他不知道皇帝居然这么快就和这两位宫女有了肌肤之亲,私订终身。   所以,平心而论,这时的冯保还是时刻牢记先帝的托孤之重的,牺牲两个宫女,换来大明的东北安宁,值!   只见冯保犹犹豫豫地举起了手,最后还是鼓足了勇气:“皇上!为臣仍然觉得,即便女真人不讲信誉,得寸进尺,但眼下之际还是应该‘忍’,让阿珠和小倩充当‘公主’去和亲,让李成梁将军作为后手,最为妥当。要是一下撕破脸不和亲,确实太过冒险了!”   朱翊钧无奈地摇了摇头,三对二,看来是大势已定了,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他斜眼看了李成梁一眼,李成梁倒仍然是一副慷慨激昂,随时可能火山爆发的样子。   现场一下陷入了沉默之中。   李成梁几次都想再次站起身来,但是他看到张居正他们三人的愁苦神色,也只能忍住了。   虽然说好象皇帝现在和自己的意见一致,但是真打起仗来,这一个内阁首辅,一个兵部尚书,还有一个皇上的大总管,哪个都是自己的顶头上司。现官不如现管,还是看看形势再说吧。   皇帝这时又看了李成梁一眼,显然看出了这名将军的心思。有什么办法能改变这个格局呢?朱翊钧缓了缓神,想了想,突然想出一个办法来!   只见他给李成梁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让他稍安勿躁,然后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张居正:“好!这一轮头脑风暴法研究得比较清楚了!咱们还可以再讨论讨论!是不是,先生?”   张居正点头:“是!皇上!咱们这仍然处于讨论之中,可以自由发表意见!”   “好!”朱翊钧背着双手向前走了几步,然后转过身来看着张居正:“先生!请您给朕讲一讲‘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典故吧!”   “这……”张居正迅速明白了皇帝想要表达的意思。皇帝提这个典故,看来还是想打,想险中求胜!   “哦?先生!您记不太清了!那这样吧。朕来讲讲,不什么不到的地方,您再补充吧!”趁着张居正停顿的时候,没等他说出下文,皇帝居然快速接过了话头,主动要求讲起典故来,而皇帝的身子,已经站在了众人的中间。   张居正一下笑了:“皇上请讲!臣等洗耳恭听!”   只见朱翊钧站在中央,清了清嗓子,把他前段时间看《后汉书》里的典故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东汉时候,西域群雄并起,匈奴势力强大。汉使班超只带三十六人出使西域,来到鄯善国,鄯善王听说班超出使西域,把班超奉为上宾。”   “就在这时,匈奴也派使者来和鄯善王联络感情,匈奴说了东汉许多坏话,鄯善王顿时黯然神伤,心绪不安。第二天他就拒不接见班超,态度十分冷淡,甚至派兵监视班超。班超立刻召集大家商量对策,他建议除掉匈奴使者,可对方带来了大批人马,敌众我寡,打还是不打,大家意见很不统一。”   “这时候,班超说了一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激发大家斗志。这天深夜,他带领士兵,一路手执弓箭刀枪埋伏在营地两旁,一面去放火烧掉匈奴帐篷。结果只用了这三十六人,匈奴人一下阵脚大乱。班超亲手搏杀了三个匈奴人,他的部下也杀死了三十多人,所有匈奴人全被大火烧死或者乱箭射死。后来,鄯善王明白真相后,便和班超言归于好。”   朱翊钧说到这儿看了张居正一眼:“先生!朕的典故说得可有偏差?”   张居正站起身来,向着皇帝一拱手:“皇上!您说的,丝毫不差!臣还知道,班超此战之后,一战成名。他也充分展示了非凡的军事和外交才能,不用朝廷一兵一卒,只用西域各国借力打力,就纵横西域几十年,最后西域五十多个国家全都归附了汉王朝。他也被其封为定远侯,邑千户,彪炳史册,后人都称之为‘班定远’!”   “好好好!”皇帝一边笑着一边鼓起掌来,“先生大才!学生领教了!”   正在张居正摆手谦虚的时候,皇帝却忽然把脸转向了李成梁:“李成梁!虽然说你的才能远远不及班超‘班定远’,但你也是威震辽东的‘铁将军’!而且,此次朕拨给你的兵马也远远不只三十六人,是一千名精兵!这一千名精兵是京师精锐里层层挑选出来的,每个人都能够以一当十甚至以一敌百!所以,朕在这儿问你一句!这个虎穴,你去得还是去不得?这个虎子,能不能象班超那样给朕抱回来?”   李成梁猛地一下站起身来,这个典故也极大地鼓舞着他,此刻他已经完全热血沸腾了,就象是回到了以前的热血疆场一样:“皇上!你就放心交给臣吧,不能斩杀这两个女真首领,臣提头来见!”   上书房里的气氛一下子高涨起来,朱翊钧看看差不多了,又往猛燃的火堆里添了一把柴,只见他故作冷静地摇了摇头,却是满含肯定地看着李成梁:“李将军,朕光要你的承诺没有用,要你的头更没有用!你还是给朕详细说说,你怎么斩杀这两个女真首领?”   李成梁就象一个已经在沙场上斩杀了数万人的无敌战神一样,战旗卷起烈烈风,全身都带着一种威武之气,与刚刚看见他那种内敛的儒雅之气完全不同。   只见他向皇帝拱着手,声音也由低到高地逐渐振奋起来:“皇上!实不相瞒!原来臣只是想带着这一千精兵借着和亲之事直捣黄龙,杀向他们的圣山——千山西峰!但是具体如何作战,臣并没有想好。倒是刚才皇上说起‘班定远’‘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这个典故启发了臣!”   “哦?”朱翊钧尽量保持镇定,用以掩饰着内心的喜悦,看来刚才往火堆里添的这把柴发挥作用了:“李将军!说下去!你得到了什么启发?朕可不想听虚的,只听实的!” 第八十八章 当庭激辩陷不义   “是!皇上!臣认为,可以诈称两位公主都去,而实际上,轿子里是空的!女真首领觉昌安和王杲,这两个人只要知道两位公主都去,肯定会亲自来接。这样,趁他们掀开轿帘发现空无一人的时候,臣就象班超一样,率领这一千兵马突然发力,制住这两个贼首!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住了这两个贼首,女真部队一定大乱,臣就可势如破竹,一举功成!”   果然,班超的这个典故让李成梁的战略细化成了具体战术,听上去还真是那么个意思!   朱翊钧这时偷偷看了看张居正他们,发现他们三个竟然都在微微点头,不由得笑了:“你们三个!怎么都在点头?这点头就是代表同意是么?”   张居正看到皇帝如此急迫,也笑了起来:“皇上!实事求是地说,经过您的开导,李将军的这个办法,比刚才要实际得多了!”他一说完,谭纶和冯保也都跟着点头。   朱翊钧这会儿笑得更灿烂了,看来心中的这点儿小牵挂,终于能够得以实现了!想到这儿,他走到自己的椅子面前,掀起袍子,轻轻坐下,无比开心地看着他们三个:“这么说,你们三个都同意李将军的这个做法了是吧?”   “不!皇上!”估计这个世界上敢向皇帝说不的人也没几个,只有张居正算是一个,敢于仗义执言:“臣只是觉得李将军的这个办法越来越可行!对于是否派两位‘假公主’去,臣还是坚持臣的看法,应该派!”   让皇帝哭笑不得的是,这一回,张居正一说完,谭纶和冯保就象跟屁虫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紧跟着点了点头!   这下完了,看来今天这三个人是彻底铁了心穿一条裤子了,要想说服他们三个不让阿珠和小倩她们去,简直比登天还难。   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说服他们三个呢?朱翊钧陷入了深思。   他们三个显然看出了皇帝的踌躇,为了更好地说服皇帝,谭纶站了起来,却没有直接劝说皇帝,而是将矛头指向了现在皇帝唯一的同盟军——李成梁,只见他向皇帝一拱手:“皇帝!臣请求与李成梁将军进行廷辩!”   现场的气氛一下活跃起来!   “廷辩”就是在朝廷上当庭辩论,早在汉朝以前就是朝廷决策的一种方式,司马迁在《史记·魏其武安侯列传》就有记载:“东朝廷辩之。”作为一种接近民主的制度,在明朝的上一个朝代——元朝达到顶峰,传世最多的就是忽必烈时期就中原的民赋问题进行享誉天下的廷辩。   “廷辩”作为一种形式和程序,在朝廷解决具体问题的决策中发挥相当重要的作用,但也被一些皇帝弃用,认为它影响皇帝权威,有失执政大体。   但张居正、谭纶和冯保上次被皇帝的“头脑风暴法”深深震撼了,他们理解这个或许就是皇帝对“廷辩”的新理解。在他们的心目中,朱翊钧年轻虽轻,却从谏如流,颇有一代雄主之风,而当庭辩论,其实就是“头脑风暴法”下一个步骤“自由辩论”的最早提法。   熟知现代管理与决策知识的朱翊钧也一下子兴奋起来,兴致勃勃地抄起了手:“好好好!廷辩好!李将军,现在没有什么职位高低,你就和谭纶大人开始一场精彩廷辩吧。朕就在这儿看着!”   “是!皇上!”本来李成梁对于兵部尚书谭纶这个顶头上司还有所顾忌,听到皇帝这么说,腰杆子顿时硬气了很多,对着谭纶一拱手,作了一个请的姿势:“谭大人,您请!”   “好!李将军,我来问你!你刚才说你准备趁他们掀开轿帘时发现空空如也时愣住的一瞬间动手!对吧?”   “对!”李成梁刚刚说出这个“对”字,谭纶就继续连续炮似的问道:“那么我来问你!如果在你进入女真营地之前,他们就要求检查轿内是否有人,或者假借给给公主戴上女真‘天珠’等圣物,来窥探虚实,你怎么办?”   “这……”李成梁一时语塞,这还真是个棘手的问题,不过还真是有可能发生的。   旁边的朱翊钧看得直着急。不过这时,谭纶这门连珠大炮没有丝毫停顿,又开始了发炮:“李将军,我再来问你!你刚才说你准备率领两千兵马在两名匪首到达的同时突然发难!对吧?”   这一会儿,李成梁慎重考虑了一会儿,才说出了一个“对”字来。却仍然很快,没让他有任何时间喘气,谭纶的连珠大炮又响了:“那么我再来问你!如果女真人不让你的一千兵马进入营地,借口喜事场所,让士兵们放下武器,让你只带几个人或者让你只身扶两位公主进入,你还有把握遮掩过去么?或者有把握生擒这两个匪首么?”   “这……”李成梁虽然带兵打仗、冲锋陷阵是一把好手,但在谭纶的字字珠玑、伶牙俐齿面前,还真是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说实话,谭纶提出的这两个问题还是要命,无论女真人采取哪一个,都足以让李成梁手足无措,无功而返。   “所以……”谭纶清了清嗓子,开始了总结陈词:“如果手里没有‘公主’,他们很快就会识破你的计谋!而你只要在什么情况下可能成功,必须在你手里切实有两位‘公主’的情况下!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因为有所图而有所顾忌,你才能够恃机而动,寻找好的机会下手!”   “这……我……”李成梁已经是张口结舌、汗如雨下,他觉得谭纶说得很对,自己应该有办法反驳,但是情急之下,竟然根本说不出话来。   廷辩的胜负已分,朱翊钧无奈地挥挥手,示意他俩坐下来,先喝口水,然后也不说话,站起身来背着手走了一圈。   走着走着,朱翊钧想到了最后一个办法。他打算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试图用人性的光辉来感动他们三个,他放缓了口气:“我不知道你们三个是怎么想的?既然你们认可李将军的这个擒贼先擒王的办法,那你们为什么非要把阿珠和小倩派过去呢?你们有没有替她俩想过?一旦发出冲突,她俩是不是首当其冲会受到伤害呢。”   冯保这时站了出来:“皇上爱民如子,尤其对我们这些下人们,也都是一视同仁。臣替她们两个向皇上道谢!可是,皇上,自古以来,贵贱有别!如果是真正的淮阳公主,或者是先帝的小妹妹嘉齐公主她们,是万万不可的!但阿珠和小倩,她们只是一名普通宫女,封她们为‘公主’是她们前世的造化!所以,派她们前去,能够增加很多保险和胜算。臣认为这是必须的!”   朱翊钧的内心一下子受到了深深的震撼,原来所有的反对意见,根子竟然在这儿!   难怪说封建社会人吃人,原来他们在骨子里,认为阿珠和小倩根本不是什么“公主”,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只是普普通通的两名宫女而已。所以,让她俩去和亲,即便死了,也就象死了两只蚂蚁一样,微不足道。   太悲凉了!朱翊钧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里在滴血。当然,他也在自己的心里反问了一句,如果不是因为阿珠和小倩与自己有了露水之欢,只是一般的宫女,自己还会这样拼死捍卫她们的尊严么?会不会也把她们当作死不足惜的蚂蚁一样呢。   更可悲的是,这时候,不明就里的李成梁,看到皇帝已经转变了神态,还以为皇帝已经彻底被他们给说服了,直接一句话就坡下驴:“如果真是普通宫女假扮的‘假公主’,那确实去是最好!既没有什么损失,也能够让女真人投鼠忌器,方便相机而动、见机行事!”   得!李成梁这一倒戈,局势变成了四比一!这一下,朱翊钧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心灰意冷、面如死灰的朱翊钧站起身来,用着心里仅存的那点火光保护着他的两位床上香闺:“如果朕执意不让她俩去呢?”   冯保扑通跪倒:“皇上!老臣知道您体谅下人,重情重意!可是,这时换人已经来不及了啊,您已经昭告天下封阿珠为‘昭云公主’了,覆水已难收!现在,只要封小倩为另一位公主就行啊!皇上!还请您以天下为重,对下人的怜悯还是先放在一边吧!”   “请皇上三思!”其他人也都一下全跪在了皇帝面前!   朱翊钧更无助了,原来皇帝确实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就向今天一样,自己居然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放在一边!放在一边!”皇帝一直重复着冯保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朕说不了你们,看来只有让太后来说你们了……”一边嘴里振振有词,一边抬腿迈出了上书房门口,摇摇晃晃想要去找李太后来作最后的支援!   “皇上!皇上!”身后四个人都发出了呼喊,但皇帝竟然象根本没有听见似的,仍然摇晃着向外走。   就在这时,听见传事大监一声高叫:“太后驾到!” 第八十九章 泾渭分明真人秀   这一声高叫就象晴天里响起霹雳一样,一语惊起梦中人。朱翊钧一下从恍惚中惊醒过来,抬头看了看前面,母后迈着娉婷的脚步正向这儿走来,身后还跟着阿珠和小倩。   这下好了,母后一定会极力支持自己的,而且阿珠和小倩也都来了。这几个大臣,总不至于当着面也不有所考虑吧,总得有点人情味儿吧。   皇帝的心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正准备去找母后,她却主动来了,这本身就是一个好的兆头。他紧走几步,迎上前去:“母后,您怎么来了?”   李太后笑着拉住儿子的手:“哀家到了寝宫去找你,他们说皇上还在上书房呢,所以为娘就找到这儿来了!”   这时候,张居正他们四个人也急忙从上书房中迎了出来,分为两列在过道上跪下了:“臣等给皇太后请安!”   眼见着李太后拉着皇帝亲昵地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对他们伸起了手:“免礼了!都起来吧!”   “谢太后!”张居正领着他们几个站起身来,看见皇上的脸上带着一种得意的笑容,不由得心里一紧,特别是冯保。   刚才听到皇帝嘴里喃喃地嘟哝着说去找太后,却没想到太后竟然这么巧就赶来了,而且身后还带来了阿珠和小倩!这母子连心,而且皇帝和李太后的母子情深是有目共睹的,尤其冯保,体会最深。   有了太后这个强援,看来今天的这番议政和廷辩要悬!   不过,张居正、冯保和谭纶,仍然对沉着稳重的太后抱了很大的希望。皇帝虽然少年老成,但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确实有些明知不可而为之,有些太孩子气了!希望太后,能够真正站在大局利益上说话!   果然,皇上看见他们四个跪了出来,一边放慢了脚步,一边急急地在太后耳边低语了几句。   太后一听,迅速站住了身子,略一低头沉吟,抬起头来爱怜地看了一眼儿子,却也没有再和他说些什么,只是又恢复了脸上惯有的微笑,慢慢地拉着皇帝走了过来。   张居正他们四人急忙闪开道路,李太后和皇帝步入屋内,在正中间的椅子上坐下了。   李太后吩咐阿珠和小倩进来把茶叶换了,给大家沏上了她带来的普洱陈茶,二女泡好茶叶,太后招手让她俩出去,把上书房的门关上了!   张居正等人当时就长出了一口气,看来太后果然还是以国事为重的,原来还担心太后让阿珠和小倩进到屋内会影响到让她俩和亲的决策,但是见太后招手让她们出去,显然是有所考虑,这几人心里顿时有了底气。   李太后坐下来后,一直没有说话,静静地把辽东的回函读了一遍。然后对李成梁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意思是你这一去任务重大。   接着,她听张居正、冯保他们把事情叙述了一遍,听说他们还进行了廷辩,不由得笑着鼓励起儿子起来:“我儿还真是有一代雄主之风啊,已经学会从谏如流、兼听而明啦!”   皇帝有些无奈地笑了:“母后!这件事情我们讨论了半天,没有什么结果。孩儿的意见,是不必让阿珠和小倩她们去了!可首辅他们觉得这样过于冒险,还是主张答应女真蛮子的无理要求,再册封小倩为‘公主’,与阿珠一同前去!”   李太后也一下笑了:“这些女真人确实有些欺人太甚,也难怪我儿心忧!不过太傅他们考虑得对,辽东是我大明的东北屏障,屏障若失,他们尽可长驱直入,挥剑直指京城。所以,还是要慎重考虑!必要的时候,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朱翊钧的心里顿时在滴血,完了,本来以为母后能真心考虑阿珠和小倩照顾自己这么久的情意。看来,母后的内心里比他们更在意等级贵贱,更牺牲小我顾全大我。   这回是彻底完了!还想指着靠母后支持能够绝地反击,全面翻盘呢!这下可好!五比一,完败出局!   万念俱灰的他呆呆地捧起了面前的茶碗喝了一口,陈年的普洱,在空气中散发着一种静谧的沉香。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里迅速浮现了晴天为他沏茶的画面,那种顾盼生姿、眉目留情,让自己的全身一下子就颤栗起来。   这时他的眼睛不自觉地去看门外,虽然门关着,但隐约能感觉到外面小倩和阿珠的倩影,心里不免有些发虚,难道这是晴天在责罚自己的不专么?   阿珠和小倩啊,这不能全怪我啊!我已经竭尽全力啦!不过,真要怪的话,你们还是怪我吧!是我给了你们太多希望,却让你们最终失望了!   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说话不算话,而且还把你们往火坑里送,美其名曰国家利益、民族大义,其实就是给自己的无能找借口而已。   你们还是恨了我吧!由爱生恨,就不会这么痛心疾首,还日日牵挂了。   只是,门外的两个美人儿不可能听到他的这番心思,如果听到了,或许她俩会有些许感动吧。   ……   可是,李太后这时的心思好象完全没有在阿珠和小倩这两个人身上,静静坐了一会儿,她突然对冯保说了一句:“冯保!你来!”   冯保急忙走到李太后的身边:“太后!您有事尽请吩咐!”   李太后微微笑了笑:“附耳过来!”   冯保急忙把耳朵凑近了李太后的嘴边,李太后耳语了几句,冯保低头称是,转身就出去了。   这几句话说得很轻,即使是坐得最近的朱翊钧也没有听清。他不知道母后这是要干什么?愣愣地看着她。李太后看到他发愣的样子笑了,轻轻对他说了一句:“你一会儿就知道啦!”   过了大概有一袋烟的功夫,期间李太后把阿珠和小倩叫进来蓄了一回茶,然后又招手让她们出去了!朱翊钧有些怯怯地偷偷看了她俩一眼,发现她俩的眼睛都有些红,很可能刚才冯保出去向她俩一说,她俩知道后,悄悄哭过,不禁心里一紧,更难受了!   她俩把门带上不久,就听见冯保在门外叫了一声:“太后!已经好了!”   李太后点了点头:“好吧!开门吧!”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大家一下都愣住了,只见门口站着两个衣着整齐的士兵,个头儿也差不多,而且动作都一样,都是双腿平肩站立,左手抓住腰间挎刀的刀把,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   母后这是什么意思?看来刚才冯保出去不光找二女交待,而是去找这些士兵了。   皇帝呆住了,旁边那几个大臣也没好到哪儿去,都弄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李太后又对冯保说了一声:“让他们多拿几只灯笼来!让皇上和大人们看清楚一些!”   “是!”冯保冲着不远处的太监招了招手,不一会儿,拿来四五只灯笼,把上书房的门口照得象白昼一样。   李太后冲着大伙儿一挥手:“钧儿,各位大人,你们都看看吧。这两个人,你们来看看,哪一个是普通士兵,哪一个是皇帝经过层层选拔挑出来的虎狼之兵!”   朱翊钧和大臣瞬间明白了,这二人中的一人是后来选拔出来的虎贲军!   想到这儿,大家都盯住了二人,大概只看了一会儿,都看出了一些端倪。   这两个人,虽然说衣着和动作都差不多,但很明显右边那个士兵更有气势一些,全身如木桩死死钉在地上一样,稳稳站立。更重要的是,他的脸上隐隐有一种杀气,这种杀气必须是经过层层选拔后建立强烈自信才能展现出来的。   而左边的这名士兵,明显在气势和站姿上都弱得很多,甚至因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大场面,双腿在微微的颤抖。   李太后这时对大伙说了一下:“大家看好了吧,现在每个人拿一张纸,在上面写上左或右吧!”   大家都快速在桌上取了纸笔,写好了将纸对折了一下。李太后自己也写了一张,然后把大家写的收在一块儿,打开来看,包括皇帝在内,大家的纸上都写的是一个“右”字!   李太后哈哈大笑起来,把自己的那张也打开了,也是一个“右”字!   李太后忽然停住了笑,对外面的冯保挥了挥手:“冯保,再换一拨!”   “是!”冯保一招手,这两个士兵迅速走开来,又一下子走过来六个士兵,分为两列站着,也还是同样的衣服,同样的动作!   就是这一下,孰优孰劣一下子分得更清楚了,这回明显是左边的三个人是虎狼之兵,他们三个站在那儿,虽然个头儿和右边的三个人差不多,但是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势完全不一样,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一个人和另一个人比,尚且能很快分出来,三个人站在一起,就更是一目了然了!   李太后又看了大家一眼,示意大家写下来,大家很快拿着纸笔,都写了一个“左”字,折好递给了她。   她笑了笑,一一打开,然后展示给大家看,没有任何悬念的,纸的正中都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左”字! 第九十章 丝丝入扣毫发间   李太后笑了,把所有的纸片都收起来,在桌上叠成一小摞,然后不紧不慢地对大家说了一句:“怎么样?各位。还需要我叫六人、十二人,甚至更多人来站队么?”   “不用了!太后!”大家这时都异口同声地答道!   朱翊钧这时好象有些明白母后想说什么了,不由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果然,李太后接下来说的话发人深省,她直接将话头对准了李成梁:“李将军!哀家想问你一个问题!”   “太后!您请问!”李成梁是带兵之人,太后刚才露的这一手,让他有些不知所措,隐隐约约太后是想暗示他什么,但是还不是特别清楚。   “李将军!哀家如果没有听错的话。你刚才说准备带领这一千精兵,在和亲的时候现场发难,是吧?”   “是!太后!”   “那好,李将军,我来问你!刚才两个士兵站在一起,在座的几位都没怎么带过士兵,特别是我和皇上,都没有见过真正的战场。但是,我们却一眼就看出来这两人孰优孰劣,是吧?”   “是的!太后!”   “既然是这样,一个人就能区别出来,三个人就更明显了!那么十个,一百个,一千个,就更不用说了,是吧?”   “确实是这样,太后!”   “那好!那我再问你!李将军,象我和皇上这种久居宫中、都没带过兵的人就能看出谁好谁坏来。那么,常年带兵打仗的那两位女真人首领,他们看不出来么?”   听到这儿,所有人的心头都是一紧,包括朱翊钧,都不得不佩服太后虽然是女流,但是在这么微小的细节上能够发现问题,真是无人能及。   “这……”李成梁停顿了好几下,最后拱手叹服地向李太后说道:“太后,您的智慧非我等凡人所能及,您有什么训示,就请您直接告知臣等即可!”   “对啊!母后,我们都听您的!您就有话直说吧!”朱翊钧在一旁帮着腔。   李太后爱怜地摸了摸儿子的头,看着李成梁说道:“李将军,如果我们都能看出来,那么女真人一定会更早地发现你带的这一千虎狼之兵,和原来驻守大明的军队很不一样。所以,哀家敢肯定的说,你的这一千精兵,无论怎么装扮成和亲队伍,女真人是根本不会让他们靠近中军大营的!”   “嗯!”所有人都在点头,包括李成梁。刚才其实谭纶和李成梁进行廷辩时已经说到了这个问题,只是当时谭纶说的是假设,远远不如李太后这番真人比较来得更加强烈!   所有人都沉默了,除了皇帝以外,所有人都“扑通”向李太后跪倒:“太后明鉴!臣等受益匪浅!”   李太后笑着一伸手:“平身吧!”说完拉着皇帝一起来到椅上子坐下了,然后就势拿起辽东的回函递给了李成梁:“李将军!烦劳你把辽东的回函,给我们大家朗读一遍吧!”   李成梁愣了一下,这封辽东的回函在场的人都已经看过了,有的人更是已经看了好几遍,不知道太后为什么要求自己再读一遍。但是太后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用意,于是答应一声:“是!”大声朗读了起来!   “大明皇帝!我等二人盼望公主已久,一名公主到来,不足以使我二人生喜,反而生悲,希望皇帝再派一名公主来,分别嫁与我二人为后,从此友好!我等二人,择吉日与送亲的李将军会猎……”   “停!”李太后没等李成梁读完,突然叫停!李成梁急忙停住,还以为是自己哪里读错了,看了看回函却并无错误,迷惑不解地抬起头来看着太后。   李太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包括皇帝在内,脸上都是一副茫然的样子,不由得摇了摇头,吩咐李成梁:“把这一句的前一句一起再读一遍!”   “是!我等二人,择吉日与送亲的李将军会猎……”   “停!”李太后居然又在这儿叫了停!   这下所有的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再把这一句读一遍!”   “是!”李成梁捧起回函正准备再读,“慢着!”朱翊钧一伸手拉住了他:“母后!您的意思,是不是说他们的这个用词‘会猎’……”   “呵呵!还是我儿聪颖!”李太后欣喜地看了看皇帝,然后把脸朝向了张居正:“太傅!您最博学,您给我们解释解释,这个‘会猎’二字如何解释?”   “咳!”张居正咳嗽了一下,慢慢讲了起来:“这个会猎之本意就是一同打猎,指大规模地会合打猎,原来是很和谐的意思。后来,又被引申为了暗指战争、会战的意思。三国时的曹操统一北方后,向孙权下了战书,希望他早日投降,文书中就写今治水军八十万众,方与将军会猎于吴……”   “对对对!三国故事里我读过这一段,是曹操威慑孙权的!”朱翊钧这时在旁边插了一句嘴。   “对!钧儿这个‘威慑’用得好!”李太后迅速接过了皇帝的话头,“哀家是一个女流之辈,不懂得行军打仗之道,也不懂得太多历史!但是哀家问你们一句,这曹操给孙权下战书,他的本意是想打还是想和呢?”   “当然是想和!”朱翊钧这时用了很肯定的语气,“他的目的并不是想打!他当时刚刚平定袁绍,击破袁术和吕布,一举统一北方,士气正盛,青州后、北方兵,加起来至少有五十万兵马,所以他号称八十万兵马,就是想耀武扬威一下,让孙权立刻投降!”   李太后这次没点头,用眼睛征询着大家的意见。   大伙儿都点头:“皇上所言极是!曹操说的会猎,其实就是耀武扬威,震慑孙权而已!”   李太后这回点了点头:“看来大家都认可钧儿的这个说法。所以,他们在这里使用‘会猎’这个词,哀家理解就是在向我们耀武扬威!原来李成梁把他们打压得很厉害,现在李将军一下调走了,无人能够镇得住他们了,他们就开始蠢蠢欲动,一番攻城拔寨之后,他们已经根本不把我们大明军队放在眼里了。即便是李成梁将军此番回去,他们也认为他们现在势不可挡!早非当年吴下之阿蒙了!不知道哀家理解得对么?”   张居正顿时拜倒:“太后!您虽为女子,却丝丝入扣、细致入微,发现的问题,实在令我等须眉男儿自叹不如!请您明示!我们如何能够真正化解辽东的这场危机!”   他这一跪,除了皇帝以外,所有的人就都跪下了:“请太后明示!”朱翊钧也适时拉住了母后的袖子:“母后啊!您就是厉害!我们这些大男人在这儿讨论这些问题讨论了半天了,根本都没注意到您说的这两个细节。说心里话,这两个细节打死朕都想不出来!母后!你就直说吧,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办?”   李太后笑着拉着儿子一起把这几位朝中重臣搀了起来:“哀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怎么,还需要进一步说清楚些么?”   “请太后明示!”所有人都发出了由衷的呼声。   “好吧!”李太后笑了笑,“既然这些女真人并不是想打,只是在耀武扬威而已,他们的目的还是想和!所以我们必须做好和亲的准备!”   “再有……”李太后放缓了语气,“我们的一千精兵,与一般士兵相差甚远,他们可不傻,只要一眼看到我们这一千精兵,肯定会提高警惕,根本不会让我们这一千精兵进入他们的大营。所以,我们的和亲一点假都不能有!必须阿珠和小倩全部都去!两个‘假公主’,一个都不能少!”   “是!”“是这样!”所有人,包括朱翊钧在内,都在不停地点头,发出了肯定的声音。太后说的这两点,确实如此,如果不这样,那么就会前功尽弃,甚至遭到女真铁骑报复式的攻击。   李太后却很冷静,根本没被大家的肯定而说晕,很快提出了另一个创新性的思维:“那么,我们真正能干的,是不是只有准备好和亲,把两位‘假公主’老老实实地送到他们的床上,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呢?”   朱翊钧很清楚,母后接下来肯定要说“不是!”他也很想接过母后的话头说一句:“不是!我们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但是,老实说,具体什么办法,他根本想不出来,不由得心里更加敬佩起母后来。   难道母后,她真的想出了什么好办法么?   大家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李太后的脸上。   李太后淡淡一笑,一副淡然处之的样子:“其实这两个细节,看似没有关系,我们却可以让它们发生关系,让它们丝丝入扣,严丝合缝!”   朱翊钧感觉自己的手心都已经出汗了,这时只听见母后只非常简短了说了两句:“他们第一不想打,第二不想让我们的一千精兵接近大营。那么,我们能不能反其道而行之?就让我们的一千虎狼之兵靠近他们的大营去打一场!” 第九十一章 破处之身被看穿   大家顿时愣住了,一个个目瞪口呆!   李成梁张开大嘴犹豫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太后!您这是准备让我带领这一千精兵趁他们不备,发动突然袭击是么?那您还是别派‘公主’去了!无论多艰险,臣一定领着这些士兵拼死冲杀就是了!”   皇帝此时心里一紧,如果真如李成梁所说,那太后还是真的向着自己的!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不让阿珠和小倩去,那就是最大的喜事!   想到这儿,他几乎笑出声来。但是,他很快又想,不对,如果不让她们去,就一点儿胜算也没有了,依照太后的性格,她肯定不会这么想的!   果然,李太后笑着摇头,否定了李成梁之意:“李将军!哀家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恰恰相反,哀家认为你和这一千精兵不可能有机会发动突袭!一旦进入他们的地盘,只要一看到你们这些虎狼之兵,他们一定会安排重兵防守,根本不会让你们有任何机会的!”   “那您的意思……”   李太后却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又看了儿子一眼:“钧儿!你说呢?”   朱翊钧一下子想起来戚继光后来告知自己收伏矿工猛虎时的策略,虽然自己当时和冯保去了张德闲家里晴天,但是戚继光简要告知自己情况后,也能估想出个大概。   他这时看了冯保一眼,冯保也明显想起来了这件事情,笑着对皇帝点了点头。   朱翊钧心里有了底,不紧不慢地对母后说道:“母后!儿子理解您的意思,是想让李成梁将军带着这一千精兵借着为喜事助兴的机会,邀请他们也挑出同等人数的精兵,来一个礼前比试!只要人数差不多,不论是单兵作战还是一营协作,他们女真人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正好可以借此打击他们耀武扬威的嚣张气焰,又能让他们不敢小看我们,就坡下驴,重视礼待我们的和亲!从此与我们和平共处!”   “说的好!”李太后高兴地笑了,一下子鼓掌喝起彩来。旁边的张居正、谭纶、冯保,也一下子跟着鼓掌喝彩。李成梁则是愣了一下,后来才觉得这个办法实在是太妙,咧开嘴笑了,诚心诚意地也跟着鼓起掌来。   皇帝也笑了,有此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朕这只是揣摩母后的意思。母后从进上书房这屋开始,只是看了看辽东的回函,听了听几位大人的简述,前后不到一刻钟,就发现了这其中难以察觉的细节漏洞。又用了不到一刻钟,就针对这两个漏洞想出了丝丝入扣、严丝合缝的办法。母后,才是真正的巾帼不让须眉,是真正的大帅之才!”   皇帝说到最后,一边叹服母后的帅才,一边心里感觉到了一丝酸楚。看来,不论如何,这阿珠和小倩还是非去不可了!不光要去,还必须顺利保住和亲成果,要不然就是失败!还想让她们不去,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李太后听到儿子这么说,也笑着摆了摆手:“还是皇帝策略得当!我这人老珠黄的妇道人家,只是给你们一些不易察觉的小问题小细节上提个醒而已,哈哈!”   大臣们一下都给太后和皇帝跪倒了:“皇上、太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辽东的这路难题,看来是可以彻底解决了。朱翊钧看见屋内其乐融融的热烈场面,不禁有些乐极生悲,侧脸看了看窗外,窗户关着,但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起了风,在这初秋的时节“呜呜”地刮着,就象是门外两名即将远赴辽东和亲的美丽少女的哽咽声。   ……   天色已经很晚了!张居正、谭纶和李成梁,起身向皇帝和太后告辞,走前大家商定了,加封小倩为“和安公主”,还给玄武这一营精兵取名“龙骧军”,就是这一两天由京城出发,一切听从龙骧将军李成梁的调遣。   皇帝目送他们告辞离去,正准备让冯保送母后回去,谁知母后却非说先送自己回寝宫。几番推脱,执拗不过母后,只得先回了寝宫。母后亲眼看着阿珠和小倩帮自己洗漱完毕,换好睡衣躺下,这才和冯保、阿珠和小倩,带上门走了!   朱翊钧虽说躺下了,但对母后最后的这番举动感觉有些奇怪,本来以为母后坚持先送自己回寝宫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可是除了嘱咐自己多休息以外,并没有多说别的什么话。   而母后最后是拉着冯保、阿珠和小倩一起,把灯吹灭灯后,才出的房门,相当于母后现在根本没有让自己和阿珠、小倩有独处的机会。   难道说,母后已经看出来阿珠和小倩与自己有私了。不会这么巧吧?虽说母后心细如发,但如此私密之事,二女与自己欢爱之时也是在极其隐秘之境况下进行,她不可能知道!   一定是想多了!   又想了一会儿,在床上翻了几个滚,因为这一天太累了,不一会儿就沉沉地睡去!   窗外的风,好象更大了一些,还在“呜呜”的哽咽着。   ……   在皇帝的屋外,李太后这时居然把冯保也支走了,让他先回去休息,她再和阿珠和小倩交待几句话,一会儿让卫士送她回慈宁宫就行。   冯保没办法,只得走开了,他今天跑了一天也累了,回去找他的对食丽青发泄去了。   李太后让太监把偏殿的一间屋子打开了,吩咐太监掌上灯,然后出去把门带上。阿珠和小倩两人刚要给她跪下,她及时制止了她们,叫了一声:“免礼,平身吧!”   二女谢恩平身,李太后却也没有让她俩坐下,只是把桌上的烛台拿过来,用桌上的一枝笔轻轻地拨弄着烛芯。不一会儿,烛芯就被拨亮了,屋子里一下更明亮起来,映照着二女秀丽的脸庞闪闪发亮。   李太后却仍然用笔拨弄着烛芯,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却也没有和她俩说些什么为人妻子,做人皇后应该注意的事情。其实,在去上书房之前,她把阿珠和小倩叫去了慈宁宫,和她俩说了说远嫁辽东的事情,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辽东来函要求把小倩也要去的事情。   但是,太后听说后看见俩人脸色变了一变,然后看见两人走路的动作和以往有些不一样,心里当下就明白了几分。   她竟然从走路的动作,一下就看出了这两个宫女已经不是处女之身。从皇帝一直维护他们的情况来看,一定是钧儿这个久有此心的小太岁干下的好事!   她不禁想起了二十年前,自己还在裕王府作婢女的时候,也就是在一天白天,趁人不备,裕王——也就是后来的隆庆皇帝,钧儿的亲身父亲,一下就把自己给办了,后来就有了他的骨肉,也就是现在的皇帝——朱翊钧。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而且同样的历史,竟然同样的再次上演!   她心里其实也很想留下这两个宫女,就象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一样。但是不行,阿珠已经被册封为“昭云公主”,明确去信已经许给了女真首领。而且小倩也是这样,那些饿狼们居然不知足,还要再派一名“公主”去,那也只能是小倩了!   舍不了孩子,套不住狼!舍不了这两个钧儿疼爱的宫女,稳不住这大明的万里江山!   所以,李太后心里早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能牺牲这两个宫女。她现在拨动着烛芯,只是想如何更好地把和亲之事进行得更彻底些而已。   太后终于说话了,也让一直在面前怯怯站着不知所措的姑娘稍微缓了一口气:“你们两个,去门口旁边桌子的抽屉里找找看,是不是有朱砂?”   “是!”二女应声去了,不一会儿,果然在门口桌子里的抽屉里找到一个小盒,打开看里面有朱砂,于是很快给太后拿了过来,放到了她面前的桌上。   李太后点了点头,看见桌上有砚台,倒了些朱砂放在砚台上,又在里面加了些水,慢慢地用毛笔轻轻地搅动着,然后慢慢地问了她俩一句:“你们两个见过这种朱砂么?”   二女凑近了看,看见砚台里的朱砂与普通的没什么太大区别,只是颜色更红一些,轻轻搅动起来象鲜血的颜色一样。不由得摇了摇头:“回太后的话,没见过。”   李太后又点了点头:“你们知道么?这可不是一般的朱砂!这是用一般的朱砂来喂养壁虎,日积月累,壁虎吃了以后全身会变成赤红。在它吃满七斤朱砂后,把它千捣万杵,才能形成这样的朱砂,颜色就象鲜血一样,特别艳丽。”   二女听得有些胆寒,不知道太后为什么突然和她们讲起这种朱砂的历史,但是隐隐约约地觉得太后好象在暗示着她们一些什么?   太后这时居然直接用手去弹了一下烛芯,蜡烛瞬间更亮了,照着朱砂的颜色映衬着她俩的脸。太后突然抬起头来问她俩:“你们俩知道,壁虎的学名叫什么么?叫‘守宫’!”   天哪!这就是“守宫砂”!用来验证女子贞节的神物!   二女的脸色大变,可是,李太后这时已经抓住了她俩的手臂,用毛臂蘸着“守宫砂”就直接点了过去! 第九十二章 守宫砂重佳人怀   守宫砂,是中国古代用来验证女子贞操的药物。在明朝以前,已经传承很久了,没人能够解释它的具体出处,只是被古人发现用朱砂喂食壁虎——“守宫”后的特殊作用。   就是把捣碎后的守宫砂涂抹在女子的身上,终年都不会消去,但一旦和男子交合,它就立刻消失于无形。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特性,从很久远的年代开始,就有人们用它来试贞。   但是守宫砂很难获取,必须有足够的耐性和机缘巧合才能够得到。这种守宫砂不光要比一般的朱砂份量要重,价值更是贵上千百倍。   所以二女只是听说,没有见过实物,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太后竟象神仙一样,居然会知道这个屋子里有守宫砂,而且直接用笔往二人的手臂点来!   “太后!”二女一下子面如死灰,口中发出异常悲愤的叫喊,拼命地向后躲藏着手臂。可是李太后仍然很冷静,一直用左胳膊夹住她俩的手臂,始终没有松手的意思。只是因为二女在拼命地挣扎,所以她的力量集中在了左胳膊上,右手的笔暂缓了点触的动作。   二女挣扎了一会儿,看见太后没有任何放开的意思,只得放弃了挣扎,任凭太后处置。两人都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太后蘸满守宫砂的毛笔点在自己手臂上的那一下。   这一下,就如同宣判二女死刑一样!   宫女入宫前都是经过严格检查的,以清白之身入宫,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失去了清白,还不能说出是皇帝所为。这简直跟杀了她们没什么两样。   二女虽然紧闭着眼睛,却都从眼睛里流下两行泪来。她们的身子也都在微微战栗着,她们知道,毛笔点在手臂上的朱砂印记,一旦退去了,也就意味着她们的一生就此终结了。   奇怪的是,太后手里的毛笔却迟迟没有点下去。   二女惊讶地睁开了眼睛,这时太后已经把左臂弯放开了,右手也把毛笔放在了砚台上。二女使劲揉了揉被太后箍住的手臂,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李太后是被刚才她俩流下的热泪最后打动的,她与确实很同情这两个和她年轻时候一样漂亮,一样有着共同经历的女孩儿。   她放开了二女,却也没再看她们一眼,径自往前走了几步:“你们两个其实和我很象,所以我理解你们!我也向你们保证,你们俩的秘密,除了我,不会再有人知道!但是,你们两个必须答应我!这辽东,你们非去不可!而且,一定要完成好和亲的任务!要不然,天理不容!钧儿和这个大明朝,都会很快灰飞烟灭的!”   二女一下子“扑通”就跪倒在了她的身后:“多谢太后不杀之恩!太后,请您放心!我们俩再也不犯错误了!我们一定完成好和亲的任务!用尽一切办法稳住这两个女真首领!力促皇上和大明的稳定江山!”   二女说完,磕头如同捣蒜一般,但是一直也没听到太后有回话。过了很久,二人才敢慢慢抬起头来,看了太后一眼,正好看见太后此刻回过身来,脸上居然也尽是泪水。   太后此刻也是百感交集,静静地和她俩说了一句:“男欢女爱,并不是什么错误!所以这一切的一切,也不都是你们的过错。要说错,只怪你们两个错入了皇家,走入了这深宫大院之中。这里虽然只是一座座宫殿,也牵系着整个天下!”   “是!太后!我们两个已经知错了,求您饶恕!”二女听到这里,又开始猛地磕头。   太后轻轻摆了摆手,用手帕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从怀里掏出两个特别小的方盒子放在了桌上。   “你们两人回去吧,收拾收拾,明天就前往辽东!走之前,记着带一样东西。哀家听说这鸽子血可以用血袋装着,放入体内,与处子落红没有什么两样。哀家已经替你们准备好了,明天带上!与女真首领成亲那天的晚上千万要小心!一定不要漏出什么破绽!要是被他们瞧破了,他们就有更好的理由直接进犯京城了!”   二女相视了一下,急忙更加使劲地磕着头:“多谢太后!太后请放心,您说的每一句话,我们都已经记下了!”   太后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转身走了,临出门前说了一句:“你们记住你们今天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记住你们今天来过这个屋子就行!”   二女急忙继续磕头,直到估计李太后走出很远了,她们才抬起头,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把桌上的两个小方盒子拿起来,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二女这时想起太后说的最后一句话:“记住你们今天来过这个屋子就行!”,不由得抬起头来,仔细打量了这间屋子一下。   刚才进来得仓促,没怎么看清楚,这一下仔细打量了一下,二女的脸色都是一变!原来偏殿的这间屋子,竟然是上次太后和冯总管审理“死间”刘一鸣的地方!   天哪!这居然是一间暗藏杀机、沾染鲜血的刑堂!   难怪这里居然会有罕见的“守宫砂”!远处墙角的黑影里,好象还堆放着什么,一定是那么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刑具吧?   二女已经吓出了一声冷汗!门开着,外面的风吹了进来,让她俩打了个寒战,而且那种“呜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就象是屋里有什么屈打成招、冤枉惨死的冤魂在哭泣一样!   二女已经吓得屁滚尿流,急忙吹灭了蜡烛,匆匆往外就走。跨出屋门后,外面有太监过来把门给锁上了。二女看看外面,太后早已经走远了。这下才宽心了一些,沿着过道快速走向皇帝的寝宫。   走出了很远,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看见并没有人跟来,二人才渐渐平复了心情,慢慢放缓了脚步。这时候,两人象是突然同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下子都用手指着对方的鼻子:“你,居然也不是……”   看见居然一下子都不约而同,一下子又都笑了起来,使劲用手去掐对方的手臂:“你为什么不是?老实说,是谁把你给办了!是不是皇……”   一说到皇帝,二女迅速捂紧了自己的嘴巴,看看四下没人,再一看两人此刻的脸都已经红了,不由得各自又笑了起来。却是很快地,两人心里都体会了爱上皇帝却又不能与皇帝厮守的那种悲凉。两个人一下子沉静下来,默默地向前走着。   “阿珠!没想到你还真的爱上了皇上!其实,真象你上次说的,你早就想把自己献给皇上,让他找机会册为你妃了,是么?”小倩一边走着,一边幽幽地问了一句。   阿珠的脸一下子更红了,点了点头,扬起脸来看了小倩一下,非常不好意思地说道:“嗯!不过我说让他册我为妃是开玩笑的。我只是真心觉得他越来越好,越来越成熟,是个真正的男人了。心里不自觉地想多在他身边侍奉他,有时候哪怕不需要我服侍,只是让我在他身边多待一会儿,我也会觉得很知足。”   小倩这时笑着用手快速打了她一下:“呸呸呸!不笑脸!看你这个小妮子早就动了春心了吧!快快快!老实交待!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阿珠脑子里想了一下,正在犹豫说与不说之中,小倩已经用双手象暴雨般在她的身上打下:“快说快说,不许打埋伏!快说,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阿珠的脸已经由红变成了紫色,悄悄拉过了小倩的耳朵:“好姐妹!我告诉你,你可真别告诉任何人,我可就你这么个亲人了!就是今天下午的事情!”   小倩一下睁大了眼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哦,就是今天下午!”   旁边的阿珠看到小倩这副表情,以为她在嘲笑自己,急忙用手捅了一下她的咯吱窝:“好啊!你就知道笑话我!光说我了,你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快快快,你也不能打埋伏,说说,你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快说!”   小倩转了转眼睛,象是动了点小心思一样回捅了她一下:“我嘛,我比你稍微早那么一会儿!”说完撒开了阿珠,快速向前跑去!   “好啊!你还敢欺骗我!还不告诉我实话!”阿珠叫喊着向前面追赶过去。二人笑着追打着,路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太监和卫士们都觉得有些奇怪,这两个小妮子是怎么了,这两天就要远嫁出宫当女真人皇后去了,也不用这么开心啊!   一直到了皇帝的寝宫附近,二女这才停止了打闹,静悄悄地往前走,经过皇帝的屋门前,她们都放缓了脚步,眼睛直勾勾地斜过去向屋里面看着。明天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见到他了!   走到门正中的时候,她俩停留了不到一秒钟,悄悄地叹了一口气。   只是此时的皇帝,早已经睡着了,再也没有听到这声叹息。二女一边向前走,一边回头看,可是皇帝始终也没把门打开。   二人仍不死心,磨蹭了半天,才回到自己的小屋,关上了房门。 第九十三章 爱与不爱尽是梦   这一夜,二女都没怎么睡,脱了衣服,躺在床上,眼睛一直望着外面。   这时候,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黑漆漆的天空静寂着,就象人的脸上全是惨淡的愁容。不知道明天的开始,会有阳光,还是会阴天。这一天天的风云变幻,会留下什么?是历史的传承亦或摒弃?   为什么在阵痛之后,看不太清楚。然而,又有什么是能看清楚的么?时间很快一分一秒地过去,这一天即将蒙蒙亮的时候,依稀见到天边展露出一丝夺目的阳光……   就在阿珠和小倩始终关注的皇帝屋内的同时,慈宁宫里,李太后走进佛堂,只念了一会儿经,又走了出来,站在院子里,远远地眺望儿子所在的乾清宫。这孩子,真的是太难为他了,明天一定又是一个大开大合的日子。   张居正、谭纶和李成梁都回到自己的住处,也没有早睡。虽然这几天事情很多,累得无暇分身,身心俱疲,但总感觉心里还是压着一块大石头一样,难以入睡。不由得都来到院里走走,看着皇宫的方向,一直到天色发白。   就在这么多人关注的乾清宫内,皇帝屋里,朱翊钧倒是睡得香甜。只是,他一下子连着做了很多梦。   第一个梦甚是香艳。就在自己的龙床上,四周点着大红蜡烛,阿珠和小倩居然都是一丝不挂,只用薄薄的被褥遮掩着美丽的胴体,脸色绯红,就象熟透的蜜桃一样。自己正在用手一点一点拉开她俩身上的被褥,她俩羞涩地紧紧抓住最后的被角,直到最后终于被拉开了,才象两只轻盈的燕子一样,一下子飞奔过来,紧紧抱住了自己。   自己一下就迷醉了,尽情享受着她俩的温存款款,缠绵反侧。你想和她们上床,她们也想和你上床,你们都知道总有一天你们会上床,但不知道你们会在哪一天上床,这就是最好的时光。   香艳的场景仍然在继续。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如同涓流赴海,细水潺潺;又如同海浪翻滚,奔腾不息。一番颠鸾倒凤之后,朱翊钧望着她俩的眼睛,说了一句:“你,你们爱朕么?”   “爱!我们爱你!皇上!”二女一边说,一边从眼里流下泪来。   “别哭!别哭!”朱翊钧一下吻住她俩的泪眼,可是自己的眼里也忍不住掉下泪来。三个人紧紧抱着哭住了一团!   爱情很大,但这张床,这个爱的床褥,可以把它容纳。爱情很大,但一个亲吻可以把它容纳。   第二个梦,却是很快到了塞外的辽东。梦境中突然没有了自己,只有阿珠和小倩,穿着女真人的长袍、箭袖,两人一个人站在一座女真大帐的前面,另一个站在高山的顶峰,都是形单影只地站着向远处眺望,都是轻轻抬起了头,都是满脸的泪水,饱是哀怨地望着京城的方向。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时光是什么?不是相知相守,而是爱而不得。   第三个梦,他满含着笑,手捧着一扎美丽的鲜花走向晴天,晴天也笑着走向他。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可是,晴天突然发现了他的手臂上缠着两个长命锁,那两个长命锁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中原之物,是阿珠和小倩从辽东给特意给他递送过来的,代表着长相厮守,永不变心。   晴天一下就恼了,大骂了他一句:“花心!”,转身就跑了。他急忙起身去追赶她,却发现她转过一片花丛就不见了,只看见花丛旁边有一只美丽的蝴蝶在翩翩起舞。   也许你不能一生只爱一个人,但一定可以一生都爱着一个人。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想着让她离开,以便去思念她。爱过的人更多了,为爱而烦恼的人并不见少。爱还是不爱,这是一个问题。爱情无药可医,唯有爱得更深。   蝴蝶突然一下变大了很多,最后竟然象一只老鹰一样,猛地向自己扑了过来……   “晴天!”他大叫一声,猛地一动身子,突然醒了过来,这才发现天已经大亮了。全身上下出了一身透汗,连被单都打湿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到了疼痛,挣扎着坐起身来,这才发现刚才做的竟然全都是梦。既然全都是梦,为何如此真实呢。而且好象每个梦里,自己都有很深的感悟,就象真实发生在眼前一样。   这时候,门外传来冯保的声音:“皇上!您还好吧!您起了么?”   朱翊钧定了定神,径自喘了几口气,觉得似乎有些凉,又用被褥捂住了身子,在床上坐稳了,才对外面叫了一声:“是大伴儿啊!朕已经醒了,进来吧!”   “是!”冯保带着两个小太监进到屋里来,帮助皇帝穿衣洗漱。看到皇上捂着被子,身上都湿了,吃了一惊:“皇上!您这是做噩梦了,盗汗了吧!”   皇帝仍然紧捂着被子,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   冯保急忙吩咐两个小太监:“快去!打一桶热水来,替皇上把身子擦了,换上新的干净衣服!还有,赶紧吩咐御膳房去煮一碗热热的姜汤来!快去!”   “是!”两个小太监答应一声,飞快地出了门去了。   皇帝抽了一下鼻子:“就是睡猛了,出了一身汗,不碍事!阿珠和小倩呢,怎么不是她俩在这儿?”   冯保低下了头,怯怯地陪了一下笑:“皇上!她俩今天已经前往皇宫里临时设立的‘昭云宫’与‘和安宫’,在那里梳洗打扮,只等早上吉时巳时一到,就前往辽东和亲了!”   朱翊钧大吃一惊,一下子就把被褥掀开了:“怎么这么快?昨晚议定的不是说看这两天时间么?怎么突然一下就定了今天么?朕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冯保又怯笑了一下:“皇上!这是太后昨天夜里翻阅黄历确定的时间,臣也和礼部的大臣们核实过了,今天确实是黄道吉日!巳时从皇宫出发,到达辽东的时间是七日之后,也正好是一个黄道吉日!”   皇帝一下子象被抽走了灵魂一样,瘫倒斜倚在了床头,默默地发着呆,一言不发。   冯保看到皇帝这样,急忙上前一步,脸上陪着讨好的笑容:“皇上!您要是不同意这个时间。要不臣再去和礼部商量一下,然后禀告太后,看看往后再找一个时间……”   皇帝听到他这么说,这才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慢慢的说出一句:“不用了!既然是母后翻阅黄历确实的时间,一定是个好日子。朕只是没有想到这么突然而已!大伴儿,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冯保躬身说道:“回皇上的话,现在正好刚刚辰时,离巳时还有整整一个时辰,正是朝食的时候,您该用早膳了!”   用早膳,我哪里还有时间和心情吃早饭?朱翊钧急忙摆了摆手,但是看了看冯保的眼神,想想自己也不能显现得过于急躁,于是稳定了一下心情:“好吧!让他们端姜汤来的时候,把早膳也端到这屋来吧。朕就在这屋里吃了就行!”   “这……”冯保刚想说这有些不太合乎礼制,但是又怕皇帝已经对阿珠和小倩今日出嫁之事已经不高兴,怕再说什么会一下激怒了他。   朱翊钧象是没听见一样,挥手:“就这样吧!快去!正好还有一个时辰,一会吃了饭会帮朕擦洗完了,打扮得精神一些,朕要亲自去看看她们!”   “是!”冯保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就端来了姜汤,让皇帝赶紧喝下,又发了一身透汗后,帮他擦洗完了,换上了利索的龙袍。这时候早膳也送来了,朱翊钧随便吃了一些,站起身来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看了一下立着的铜镜,不由得停驻了一会儿,自己正了正衣冠,长出一口气,快步出了房门。   身后冯保急忙紧跟了出来,在后面一声高叫:“皇上起驾!前往正阳门!”   ……   正阳门内,皇上的轿乘从天安门经过,一直来到正阳门的前方。朱翊钧突然想起了什么,让他们放缓了脚步,然后把冯保悄悄叫了过来,问了一句:“现在什么时候了?一会儿就是在这儿举行出行典礼么?”   “是的!皇上!”冯保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太阳,“皇上!现在应该也是辰时七刻了,还有一刻钟,就会在这正阳门举行出行仪式!”   “好!李成梁他们都准备好了么?首辅他们来没来?”   冯保手搭凉棚向远处望了望,他目力极好,看了一会儿,就向皇帝回道:“回皇上的话!老臣已经看到他们了,首辅大人张居正、兵部尚书谭纶,他们都已经来了。龙骧将军李成梁,现在已经骑马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好!”皇帝略一沉吟,又问了一句:“母后来了没有?” 第九十四章 送亲大典遭挑衅   冯保又远远看了看:“回皇上的话!太后还没有到!她应该也就是这会儿到了,她肯定带着‘昭云’、‘和安’两位公主一同前来!”   “嗯!”朱翊钧突然想起在梦里阿珠和小倩两个人远远站在辽东的大帐前和山顶上,哭得象两个泪人儿一样,害怕自己一会儿看见她们也会控制不住,痛哭不止,不由得在心里打起了鼓:“大伴儿,你说今天这样的场面,朕如果不出面,合适不合适?”   就在这时,大队人马从正阳门的东面进入,冯保轻声提醒了皇帝一句:“皇上!太后带着她们已经到了!”朱翊钧顺着轿子的小窗户向外看过去。果然,就象一团绚丽云彩飘过,远远看见一队胸前系着红花的兵士走在最前面,其后是一队峨冠博带的女官举着牌子经过,再后面是一队提着花篮的宫女缓缓向前。最后,是皇太后和两位“公主”的轿子!   现场顿时全部跪倒了,纷纷给李太后和公主请安。   太后下了轿,轻轻将手一抬,大家这才纷纷站起,欢天喜地大笑着,恭迎太后和两位公主在搭设的台子上坐下。   刹那间钟鼓齐鸣,热闹非凡!   冯保这时靠近皇帝的耳边,轻声回答了刚才皇帝问的问题:“皇上!您前日亲自到校兵场,送了白虎将军的一营精兵与医官们同往山东抗洪前线,又送了戚继光、胡宗宪和青龙将军率领‘虎贲军’同往东南沿海抗倭前线。这次前往辽东前线,虽然是和亲,但也是为了抵御女真铁骑,所以,照理说,您也应该亲自送送。”   “不过……”冯保这时停顿了一下,“如果您觉得比较伤感,也可以不送!公主出嫁,属于后宫之事。龙骧将军李成梁,此番名义上也只是礼送和亲而并非出征平寇,有太后到场就可以了!即便属于出征,有首辅大人张居正和兵部尚书谭纶一共到场,也足够了!所以,总归来说,无论是从礼数还是场面,都已经给够辽东女真蛮子面子了!”   皇帝点了点头,走下轿子来,使劲踮着脚向远处看了看,只见母后正领着阿珠和小倩登上礼台。阿珠和小倩今天都是盛装出场,头上戴着金色的凤冠,身着红黄相间的凤袍,很是乍眼。   一看到她俩,皇帝的眼泪就忍不住差点流下来,特别是看到她俩好象也在四处张望自己有没有到场,一步一回头的。估计她俩也真正想看自己最后一面。   朱翊钧的心一下就软了,强忍住泪水,悄悄对冯保说:“这样!咱们先偃旗息鼓!你派人去通报一下母后和张居正他们,让母后主持先开始,就说朕已经在路上,最后她们出行的时候,朕一定能够赶到,好吧!”   “是!”冯保应声而去,迅速安排一个得力的太监通报去了!然后一摆手,皇帝前后的随行队伍迅速整齐地放下了手中的龙旗等物品,安静地驻扎在天安门前大街的一侧。   不一会儿,那个太监迅速回来了,说已经禀告了太后和首辅大人,太后已经答应了,仪式马上就开始。   朱翊钧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顺势往前走了几步,试图看得更真切些。   今天,百姓听说皇帝的两个妹妹“昭云公主”、“和安公主”要出城和亲,远嫁辽东,都跑出来看热闹,把正阳门内外挤了个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   现在已近吉时,这时的正阳内大街上可谓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大家都憋足了劲儿,想一睹两位公主的芳容,拼命想往前凑。要不是张居正和谭纶他们早作了安排,安排京师精锐力量布置好了警戒线,估计早就乱作一团了。   突然间听见一声特别响亮的钟罄声,如同寺院里的“醒世长音”一样。朱翊钧知道,这是和亲出行仪式就此开始了!   果然,老百姓们好象也都非常了解规矩,刹那间安静下来,正阳门的礼台就象一个温润的少女一样,开始张开双臂迎接着新起点的到来。   只见当中的太后站起身来,带领两位公主和众人开始在礼台上祭拜天地、神灵和祖先。   然后,远远地看见太后站在高台之上,弯下身子跟两位公主说些什么,两位公主跪倒在地上,聆听着她的教诲。   又过了一会儿,太后从身后的宫女手里接过了大红的婚袍、金银珠宝,还有一些皇家才有的珍藏物品,都放在盘子里,一一递给两位公主。朱翊钧知道,这是大明朝嫁女儿送去的嫁妆。   这个时候,台下的龙骧将军李成梁下了马,健步走上前来,张居正和谭纶也缓步移到了太后的身边。又是一声钟馨响起,太后、张居正和谭纶把象征皇家尊严的九斧、九钺、九戟、九锤,一一递到李成梁的手上。这说明送行队伍马上就要开始出动了!   嗯!仪式简短而隆重!朱翊钧在心里赞叹了一下,佩服太后和张居正他们考虑周详。   这个时候,又是一声钟馨响起,这一声钟馨比哪一声来得都长,都震撼人心。   只见几个女真服饰模样的人这时走上了礼台,朱翊钧知道,这就是他们派来迎亲的使者,不由得恨得牙根直痒痒。   这几个女真蛮子显然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式和排场,一个走在最后的使者上台阶的时候,脚下绊了一下,差一点儿摔倒,立刻引来了围观百姓的一阵轰笑声。   李太后和张居正他们在台上,接受完他们的行礼后,进行回礼。然后把一封回函似的东西递给他们,这应该是国书,还有一些放在盘子里的稀有之物,算是两国友好的互赠之物。   女真使者这边也开始献上准备好的礼物,是一些扎着红带的牛羊,还有一把特别长的大刀,一把特别长的矛!   这两样东西没拿出来前不要紧,一拿出来,当时人群中就炸开了锅。   连远远看着的皇帝都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姥姥!这是什么意思!送大刀和长矛!要说冶炼兵器,无论刀枪剑戟,历来都是我们中原的技术最为精湛。就算是西域有精钢,也必须通过我们的限铁令来限制冶炼。还敢送大刀和长矛!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的武圣关老爷用的是什么?八十二斤的青龙偃月刀!燕人张飞用的是什么?九尺长的丈八点钢蛇矛!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在这里用大刀和长矛耀武扬威了!”   旁边的冯保看了也非常愤慨:“确实太过分了!”   不行!得想个办法治治这几个使者!太嚣张了!   皇帝回头一看自己的身后,发现今天内卫跟随的人人不少,于是招手让冯保附耳过来:“大伴儿!今天跟着朕出来的,都是你们内卫的什么人?”   冯保迅速领会了皇帝的意思:“回皇上的话!跟着您一起出宫,禁卫营的体制是必不可少的,今天的队伍和往常一样是齐整的!只是这里离皇城比较近,所以都是轻装上阵,神机营并没有带着重火器前来。”   “嗯!”皇帝略一思索,“禁卫营和神机营都来了是吧!”   “是的!皇上!都来了!”   “重火器没带来是什么意思?红衣大炮?一门都没带么?”   冯保向后招了招手,一名精干的内卫迅速跑上前来,冯保与他耳语几句,点了点头,继续向皇帝报告:“皇上!装在大车上的车载红衣大炮都没有带,倒是带了三门中型的盒子炮,可以座地发射的那种!”   “好!”朱翊钧一下子精神振奋起来,歪着头想了想,把整个计划全部告诉了冯保,冯保一边听一边不停地点头。说到最后,冯保坚定地看了皇帝一眼:“明白了!皇上!”   “快去执行!”   “是!”冯保一招手,把朱雀叫了过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最后大声说了一句:“你来带队,保护好皇上!”   朱雀一拱手:“是!”快步走到了皇帝轿子的旁边。   这时候,冯保已经一纵身,快速向仪式现场飞奔而去。   天安门和正阳门之间的距离很近,不一会儿,冯保已经快速来到了京师精锐设置的警戒线附近,守卫的把总一看是冯总管,不敢怠慢,急忙放他进去。冯保加快脚步,很快就来到了礼台的下方。   这时候,李太后、张居正和谭纶已经接受了女真使者的礼物,虽然也觉得有些不妥当,但这是在礼台之上,又是大喜日子,不好直接翻脸发作,只得保持着大国风范,接受完互赠礼物后,请使者步下礼台。   张居正和谭纶这时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刚下礼台,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首辅大人!谭大人!”   两人急忙抬眼一看,竟然是冯保!说明皇帝肯定就在这附近,赶忙走过来和冯保汇合在一处,走到了台前的一角。   “冯总管!怎么?皇上到了?”   “对!皇上到了!作好接驾准备!另外,两位大人,皇上要您二位如此如此……煞煞他们的威风!”   张居正和谭纶听完都是眼前一亮,急忙答应:“是!臣得令!这就去准备!” 第九十五章 必须来个下马威   首辅大人张居正这时朝李成梁使了个眼色,李成梁急忙走了过来,将手一拱:“首辅大人!”   张居正朝他耳语一句,李成梁听了后连连点头,急急又是一拱手:“末将得令!”   说完,李成梁快步来到跟从他多年的良驹“闪电”旁边,一下跃上了马背。然后一把从旁边的亲兵手里拿起出发的大旗,向前一展,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声:“送亲队伍列队,准备护送两位公主出城!”   玄武的一营精兵这时候早已穿上了送亲的服装,有些看上去是敲锣打鼓的,有些看上去是举牌扛旗的,有些看上去是前后抬轿的,有些看上去是端举礼品的。   玄武也穿着一身大红,戴着双翅帽,很有一派送亲总官的派头,他迅速搀了阿珠和小倩上轿。“龙骧军”有条不紊,忙而不乱,很快在李成梁身后列好了队伍。   一时间旌旗烈烈,威风凛凛,围观的百姓们都不由得叫了一声“好!”,现场的气氛一下子高昂起来!   与此同时,兵部尚书谭纶也迅速跃上了一匹高头大马,一下从旁边的传令兵手里接过了两面令旗,亲自指挥。   只见他双手同持令旗,同时向前挥出!很快的,负责拉好警戒线的京师精锐迅速将正阳内外大街都清理出来,一下子畅通无阻。   百姓们都自觉站在大街的两侧,前面是威武的精兵挡着,大家虽然气氛热烈,但是还是非常守规矩。   张居正这时对那几名女真使者做了一下请的动作,那几名使者欠身向他行了一礼,又转身向太后行了一礼,迅速跃上了马,施展着游牧民族精湛的骑术,一拨马头,直接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你看看!这几个女真使者上马都不踩马蹬子的,是直接跳上去的呢!”   “对啊对啊!你看看,他们的腰刀和咱们的都不同,这是不是就是他们说的明月弯刀啊?”   “你再看,他们的马好象比咱们的都要高一些似的。要说这些人,说他们是蛮子一点都不假,个个看上去就是争强好斗之辈。”   “要说咱们皇上,够给他们面子的,居然一下就许给他们两个公主!”   “对啊!也不知道咱们这娇滴滴的公主,去了他们那儿,受不受得了这些彪悍蛮横的勇武之辈!”   就在这时,只听见“咚咚咚”三声炮响,就在正阳门的侧前方响起,声音特别地响亮,一下子就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皇帝的禁卫营,早已经快速从箭楼的西侧拐出,一下绕到了正阳门的侧前方,布好了阵势。   只听见这三声炮响过后,三匹骏马飞驰而来,一下来到了行进队伍的侧前方,大声高叫:“皇上驾到!”   “哗啦啦!”所有的人瞬间统统跪倒,连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龙骧将军李成梁,也急忙翻身下马,单膝跪倒,用手中的龙旗戳在地上。   阿珠和小倩,心里都是既惊又喜,轿夫已经将轿子侧前停下,她俩由旁边的宫女扶着,也从轿子里走出来,跪在地上。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大声高呼:“参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平民百姓今日亲见皇帝来此,也是异常高兴,叫喊声比什么时候都要热烈!   然而,却有几个人没有跪下,而且他们竟然还敢骑在马上!   正是女真来的这几个使者,他们突然一下听说皇帝来了,所有的汉人统统跪了一地,正在犹豫下不下马。他们从辽东带来的这几匹马显然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又加上刚才的三声巨大的炮响,被惊了一下,鼻子里喘着粗气,焦躁不已地兀自在原地打着转。   “吁!吁!吁!”几个女真使者大声地在马背上呵斥着座骑,使劲地拽紧马头,想让它们赶紧安静下来。   “大胆!”只听见一声娇喝,就象半空里响起了一道霹雳,一匹快马象闪电一般来到近前,正是朱雀!   只见她来到队伍侧前方止马停下,一抖手里的长鞭,“啪”的一声,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响过,长鞭正好打在几位使者的正前方。这一下,比在他们的眼前放了威力巨大的二踢脚还要令人惊惧!   “吁!”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使者急忙勒紧马头,本来已经受了惊吓的座骑这一次被朱雀的皮鞭吓得更厉害,发出“咧咧”的受惊尖叫,前脚一下高高跃起。   纵然是这个使者骑术非常精湛,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慌里慌张中,虽然一下勒住了马的笼头,但他的皮毛帽子,却一下掉了下来,露出了他盘着的长长的发辫!   “啪!”“啪!”朱雀手里的长鞭又是两下,每下都发出巨大的声音,击打在这几位使者前面的地上,他们显然更惊慌了,有两个人的帽子是直接被朱雀的鞭子在扬起的时候被疾风带掉的,其他人的帽子和刚才最前面那个人一样,是拼命勒住惊慌失措的马头而摔落的。   三声鞭响过后,皇帝的卫队里发出了鼓角齐鸣的号令声,禁卫营和神机营迈着整齐的步伐载着皇帝徐徐而来,那种横扫一切的阵势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这种震撼让这几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真使者们再也不敢放肆,急忙跳下了马,弯曲右手放在左胸前,以晋见他们首领的形式躬身向大明皇帝行礼:“我等女真使者参见大明皇帝陛下!”   皇帝的龙辇来到队伍的侧前方停下了,冯保这时紧走几步,来到皇帝车前帮他掀起了帘子,朱翊钧走出轿子,踩在一名太监的背上下了龙辇,阔步来到队伍的前面。   他看了一眼这几位躬身蓄辫的女真使者,很有风度的朝他们点了点头,却根本没和他们说话,直接走向了阿珠和小倩。   二女看见皇帝亲自来送,已经哭得象泪人儿似的,泣不成声,“皇上!皇上!”朱翊钧轻轻扶住她们,安慰几句,心里很不是滋味。   左右手一边一个,不一会儿袖子都被她们的眼泪打湿了,朱翊钧的眼泪也不由得一直在眼圈里打转,只是强忍着才没让泪水掉下来。看到李太后正在两名宫女的搀扶下向自己缓缓走来,他才一下子把她俩搀扶了起来:“去了以后,不要忘记,这儿始终是你们的家!”   “是!皇上!我们俩一定不会忘记的!”二女终于止住了哭声,但眼泪仍是默默地滚流不止。看到皇帝和他的两个“妹妹”这么兄妹情深,旁边的人也都非常感叹,唏嘘不已。   皇帝从身后冯保端着的盘子里拿了相赠的礼品给她们两个,她俩一看,是两只通体翠绿的镯子,一看就非常名贵。   皇上眼看着母后就快走上来了,轻轻地在阿珠和小倩耳边说道:“收起来吧!这是云南送来的翡翠,不知为何,既不是一只,也不是两只,而是三只。朕留了一只,另两只给你俩,希望你们不要忘记朕就好!”   二女急忙把镯子各自收了起来,跪下给皇帝磕头:“臣妹叩谢皇兄!一定不忘皇兄最后的嘱托!”   朱翊钧听到这儿,急忙放下了她俩,走上前去迎着李太后。他快走两步,一下搀扶住母后的胳膊:“母后,孩儿来晚了。不过孩儿刚刚在龙辇上已经看到了,母后主持典礼,简要得当,既不失大体,又彰显我大明之风,真是太好了!”   李太后的脸上笑开了花:“你呀!就会说好听的!哀家还怕自己已经老了!不适合主持这样的活动了呢?就怕你太忙,过不来!现在好!你还是过过来啦!剩下的仪式,老身就让位交给你啦!刚才已经和你的两位妹妹道过别啦?”   朱翊钧的鼻子有些发酸,却不敢表现出来,用爽朗的笑声遮盖了一下:“是!母后!道过别了!剩下的仪式您就放心的交给孩儿吧!”   刚刚笑完,他突然低声凑近了太后耳边说了一句:“母后!这几个使者这么张狂!还敢送大刀长矛!不能这么由着他们乱来吧?”   李太后没有说话,只是问询式的看着儿子的眼睛,好象在说,我也不想这样!怎么?你有办法惩治他们一下?   皇帝用手轻轻握了母后的手一下,那意思是,母后,我还真有办法,怎么样?干不干?李太后凝神了儿子的眼睛,得到肯定的暗示后,紧捏了儿子的手一下!   好!既然母后同意了,那咱们说干就干!   皇帝这时又是哈哈一笑:“送君千里终将一别!今天与两位皇妹这一别,还真是一下到了千里之外,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所以嘛……”他一边说一边走,转眼已经快步来到那几个女真使者面前。眼见他们刚刚从马背上下来,颇为狼狈。   他却只是微微一笑,用了一种征询意见的口气:“所以,我们今天的送行仪式,从一步,到十步,到百步,到千步,一直到远方,步步都是情意,步步都有留恋,这才是相送的本意!对吧?各位尊敬的女真使者?” 第九十六章 铁刀穿杨展神功   几位使者得到皇帝的亲口问询,更加紧张得手足无措,急忙继续哈腰:“尊敬的皇帝陛下!天朝的礼数周到,您说的更是精彩,确实是这个意思!”   “那就好!”朱翊钧就象一个一呼百应的得胜将军一样,双手猛地向上一抬:“今儿是大喜之事!百姓同欢,军民同庆!大家都平身,起来吧!”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的正阳门外,所有士兵和百姓加在一起,有万人之众,大家一起山呼万岁的声音,如排山倒海一般,让几个女真使者顿时就是一惊,看来大明君臣和睦,军民一心,还真是泱泱大国,天威浩荡!   正想着,皇帝双手又是一挥,所有人立刻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看着皇帝!只见他微微一笑,轻轻用手向前一指,说了一句:“现在,咱们就开始真正的步步相送吧!”   只见迅速从禁卫营的队伍里,走出三个士兵,每个士兵手里都拿着一个靶子,靶子的中央是红心,站在了离队伍只有一步之遥的前面?   这是什么意思?皇上这是要亲自射箭击中靶心么?只是这也太近了吧?   围观的百姓,包括那几个女真使者在内,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说时迟,那时快,站在队伍最前面的朱雀此时快速抖动手腕,挥动长鞭,“啪啪啪”三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就准确地击穿了三个靶子的红心,而且她在扬起长鞭的时候,有意地将长鞭后扬,吓得刚刚吃过她大亏的几个使者纷纷躲避,有两个人甚至绊倒在了地上!   “好!”人群中一下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喊声,因为这时再看那三个靶子,一下就从中间全部断裂开了!   那几名女真使者更是傻了眼,虽然说只一步之遥,但在这么短的距离,用这么长的鞭子几乎在同时击中三个相距甚远的靶子,而且三个靶子一下子全部从中间裂开,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却在这时,没有任何的停顿,皇帝内卫队列里又站出来三个士兵,站在了距离迎亲队伍十步远的地方,仍然举着和刚才一摸一样的靶子,中间是红红的靶心。   大家又是满怀期待的看着这次会有什么精彩场面,所有的目光又集中在了英姿飒爽的朱雀身上。   这个瘦弱的女子,刚才只是一伸手,就让所有人吃了一惊,特别是那几个女真使者。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如此纤细的汉族女人,竟然有如次大的力量和速度。而且他们都是明眼人,一下能看出来这个女人只是小试身手,根本未尽全力,如果她真的痛下杀手的话,从马上滚落的就不是他们的帽子,而是他们的脑袋了。   这时候的场上主角,果然还是朱雀!   只见她纵身跃起,直接在原地来了个后空翻,身手矫健得就像一直穿梭云中的鹞子一样。大家都一下被她的动作吸引住了,有些懂行的人抬头一看,十步之外的那三个靶子的红心,赫然扎着三把明晃晃的飞刀,在阳光照射下一下子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好!太好了!”人群中一下爆发出响彻云霄的叫好声,群情振奋,现场百姓的热情就像爆竹一样被点燃又炸开了。   好戏仍在连台,大家的叫好声还没有停息,就又见三名身材高大的士兵又从队伍中走出,与原来不同的是,这三个人手里不再拿的是硬藤编的靶子,而是每人两面纯铁制的盾牌,还有一杆长长的铁枪。   三个人迅速跑到了五十步开外的地方,把两面盾牌夹在一起,一面紧紧贴着地面,一面立了起来,正对着人群。   这两面立起来的盾牌又高又宽,这三个大汉用长枪紧紧抵住它们,够成了一个坚固的三角。   目力好的人看了出来,这面立起来的盾牌中心也有一处红心,鲜艳的红色在阳光下非常亮眼。   大伙儿有些发愣,又集中看了朱雀一眼,这么远的距离,难道她还要用飞镖扎中这三面盾牌的红心么?   要知道五十步已经很远,飞镖的重量又轻,甩出去的时候肯定是一道弧线,而且需要同时击中,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他们没有想到,形势往往出乎他们的意料,而且接下来的场面竟然更加劲爆!   一直跪在队伍前面的李成梁这时抬起头来,看见皇帝和冯保微笑的看着他,略一点头,把手里的龙旗交到旁边副将的手上。   旁边的女真使者这时吓了一跳,因为他们看到他们刚才作为和亲礼物赠送出去的大刀长矛这时候被四名高大的壮硕兵士双肩抬着,走到了近前。   对于“铁将军”李成梁,他们是早就熟悉而且深为畏惧的。他们知道,这个“铁将军”看上去文质彬彬,实际上力大无穷,勇猛无比。辽东各地一直流传着“白面将军温似水,铁肩能举千斤鼎”的传说。   难道他是要扛起这把大刀或者长矛,然后飞马过去把这三面盾牌全部砍倒?   不太可能!要知道这把大刀和这杆长矛,可是辽东女真部族废了很大的功夫倾力打造的。他们也知道汉人最崇拜的两员战将,关羽和张飞。关羽使一把青龙偃月刀,八十二斤;张飞使一杆丈八点钢蛇矛,五十斤。   在女真人看来,这一定是汉人们自吹自擂、空口白话!这么重的兵器根本不可能举得起来,就算是大力士举起来,也是费尽气力,更别说挥舞杀敌、运用自如了。   所以他们竭尽全力浇铸了这两件沉重的兵器,当然他们的冶炼技术有限,这两件兵器的重量达不到原定斤数的要求,重量大了以后会出现断裂现象,所以两件兵器都打了折扣,大刀七十多斤,长矛四十多斤。   即便打了折扣,这两件兵器在以彪悍勇武的女真部队中也无人能使!长矛还略好一些,女真族现在最强壮的勇士阿诺托能够双手举起,耍上几个回合。而这把浑铁大刀,举起来都非常困难,要说砍、剁、劈、刺,挥动自如,还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女真使者们尚在妄自揣度中,突然惊奇地发现,李成梁双手紧紧握住了大刀的刀把。   难道他真的要把它举起来一试身手么?   女真使者们都傻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久负盛名的“铁将军”!   要说李成梁也是豁出去了,刚才得到皇帝之令,虽然应承下来,但是他心中也知道这其中的重要之义。在这个事关双方荣誉的死生当口儿,可是来不得半点闪失,真要出了差错,丢的可不只是他“铁将军”一个人的脸,而是皇帝,是大明江山的面子。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两膀一使劲,叫了一声“起”!竟然生生把这沉重无比、需要两名彪形大汉肩扛手扶才能抬起的纯铁大刀一下就举了起来。   有两名女真使者已经惊诧得差点儿坐到了地上,人群中也顿时爆发出了雷霆般的叫好声!   再看“铁将军”李成梁,却丝毫不为所动,举起大刀就从背后绕了过去,使了一招“霸王背箭”,大刀转眼间就已经到了他的肩上。   “好!”人群中有懂行的,刹那间发出了响亮的叫好声!旁边的人也跟着使劲鼓起掌来!   就在人群中喝彩的这一会儿,李成梁已经又将大刀在肩上绕着脖子转了一圈。借着大刀旋转的力量,他竟然只用右手一只手抓住了刀把的上部,然后又发了一声喊:“着!”   居然一下就把这把沉重的大刀掷了出去!   本来这精彩的一连串动作应该得到更多掌声的,但这会儿已经无人喝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睁睁地看着大刀直直地飞向前方!   我的老天!女真使者们已经完全崩溃了,这个“铁将军”太可怕了,居然把这么重的大刀耍得有模有样,还只用一只手就把这把大刀当作轻快的短枪一样掷出!   他这是要干什么?不会是要砸倒那三块盾牌吧。   等等,看他这个动作,大刀是直愣愣地向前飞出,没有丝毫地横向旋转,难道他的目标,居然是……   居然是盾牌上的红心么?   想法稍纵即逝,大刀已经来到了五十步开外盾牌的近前!“砰”的一声,大刀竟然一下就扎中了左边那面盾牌的红心。   “哗!哇!”观看的人群都炸开了锅。   再看那把大刀,刀尖正好扎进了铁盾牌的中间!“当啷啷啷!”长长的刀把兀自在盾牌外打着颤!   最让人叫绝的是,刀尖只是正好刚刚扎透了盾牌,整个大刀停留在了刀面二分之一的穿刺处!既没有因为力道不够被盾牌挡落在地上,也没有因为力道太大全部贯穿而出,那样会伤及后面那个用长枪顶着盾牌的大汉!   这要求掷出大刀时力度拿捏得非常好才行,而且还要有这么精准的命中!   围观的百姓几乎都看傻了,好一会儿才醒过闷来,爆发出振聋发聩的叫好声!   女真使者们此刻已是面如死灰,“铁将军”果然名不虚传,铁肩可举千斤鼎,只露了这一手,就已经完全向他们这些内行人展示了再清楚不过的骇人实力! 第九十七章 刀枪剑起君威盛   难怪他在辽东和不在辽东,完全不一样!自从他调走后这寥寥数月时间,女真铁骑少有敌手、势不可挡。现在他率队和亲,重回辽东,看来以后女真部族的日子就没有这么好过了!   再看李成梁,好象不喜也不悲,面无表情地站了回去,重新接过那面象征皇帝亲临的龙旗,稳稳地扎在地上。   不光是百姓,所有的部队,士气都是为之一振,明显感觉到全场的气氛比原来更高昂了许多,叫好声也更是络绎不绝!   大家的叫好声还没停,只见站在队伍前面的朱雀又是长鞭一抖,大家顿时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这位女中豪杰的再次表现!   让大家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朱雀竟然用手里的长鞭一下缠住了两个大汉肩上扛着的那杆纯铁制长矛!   她这是要干什么?那几个女真使者已经被她打怕了,只要看见她挥动长鞭,就情不自禁的吓得一缩脖子。   只听见朱雀娇哼了一声“起!”,竟然用鞭子一下就把这支长矛卷了起来!   朱雀是中国古代神兽,朱雀之尾,烈如火,动如鞭。难道她手里的这只长鞭,竟然和传说中的朱雀之尾一样厉害?   这一鞭卷动长矛,让所有人都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声音,连刚刚掷出大刀的李成梁,都在一旁流露出了由衷倾佩的眼神。   朱雀卷起长枪,丝毫没有泄气的意思,紧接着又是一声娇喝“着”,长鞭就像长了眼睛似的,一下就准确地把长矛甩了出去,也是朝着三块盾牌的方向。   现场又安静了下来,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这杆快速飞出的长矛上。   朱翊钧这也是头一回看见朱雀这么帅气的鞭掷长矛,虽然早就知道她的厉害,但还是不免有些紧张,眼见着她微笑着收回了鞭,知道有谱,这才放下了心。   果然,快似流星疾如闪电,长矛已经扎上了右边的那面盾牌!   “当啷啷啷!”天啊!又是红心!   早在战国时期,楚国名将养由基能在百步远的地方射中杨柳的叶子,而且射一百次,中一百次,百步穿杨。如今在五十步的地方,能用七十多斤和四十多斤的重刀重矛,次次命中盾牌红心,更为精彩绝伦!   刚才朱雀的三鞭连击,加上三刀齐射,已经在众人心中积累了相当高的人气,这次居然是用鞭卷长枪投掷,不但直接命中五十步外盾牌的红心,而且力度也是刚刚好,矛身整好扎进去四分之一,长长的枪把在盾牌外面发出悦耳的颤动声!   人群中惊呆了好一会儿,才发出翻天覆地的叫好声,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几乎把正阳门的箭楼顶盖都掀开了去。   朱雀却只是宠辱不惊地笑了笑,把长鞭收回别在腰间,轻轻站在了一边。   朱翊钧此刻也大叫了一声:“好!”然后一下拔出了自己腰中挎着的佩剑——天虹剑!   现场一下子鸦雀无声,眼见皇帝忽然拔剑,不要说平头百姓,连所有士兵都惊呆了,那几个女真使者更是彻底崩溃了。   难道,难道他们的皇帝也要展露一手么?他难不成也是一员虎狼勇将?   皇帝却只是笑了一笑,他可没有这样的身手,也没有这样的打算。不过,他知道,在这所有的人当中,有个最厉害的人还没有出手。   这个人,就是他的大伴儿——冯保!   只见皇帝将剑向上一抛,扔给了旁边的冯保:“冯保!接剑!”   “是!”冯保反手将剑一接,却是没有任何的停留,直接一甩手,天虹剑如闪电一般,直接扎向了那面最中间的盾牌!   很多人都还没看清,就听见五十步外传来清脆的响声,又是一声“当啷啷!”天虹剑稳稳地扎进了盾牌的红心处,剑身也是只前进了四分之一左右,剑把在外面悠悠地打着晃!   其实,真正懂武术的人知道,前面的大刀、长矛,一个比一个难,一个比一个险,而最后的这把利剑,看似简单,却最是难险。   首先,剑很轻,仅凭单手顺势一掷,引力过程很短,需要很强的手腕爆发力。其次,冯保没有任何停顿,就这么简单的一接一掷,越是简单的动作,越是难以达到。再次,冯保就站在原地没动,根本没走到最前面无人的地方来,就站在人群中这么轻轻一扬手。说明他早就判断好了如何出手,心中没有其它任何障碍物,已经是心手剑合一,收放自如了。   所有的将军、士兵,包括这几个女真使者,也都看出来了这一点。原来皇帝身边这个太监模样的人,竟然是最厉害的高手!   人群正准备继续欢呼,却见皇帝一伸双手,示意大家安静,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几位女真使者的身边,静静地看了他们一眼,说出一句话来。   “朕谢谢你们首领送的礼物,关公的大刀,张飞的长矛,都是三国时候的神武兵器。不过,朕还想提醒你们一句,他们两个,一个排行老二,一个排行老三,而排行老大的刘备刘玄德,使的却是双股剑。因此,我们前面的三样兵器,一下子齐全了!所以,借这个好的寓意,朕也希望能和你们的两位首领,就象当年桃园三结义一样,义结金兰,成为好兄弟!”   皇帝的这几句话,说得有礼有节,既有大国的风范,而且重情重义,在情在理,说得大家都不住的点头。   几位女真使者这时也刚刚从惊惧中平复过来,眼见大明皇帝并没有借刚才的风头正盛耀武扬威,而是如此礼让,晓以情义,不由得也感动了,纷纷向皇帝深鞠一躬:“皇帝陛下如此礼贤下士,我等感激不尽。这番重情重义的话,我们一定亲口向两位首领转述!”   “那就好!”皇帝向前走了几步,又回到身来看着他们,“以诚相待,是我们整个民族的美德,相信也是你们女真族的美德。希望我们能够真正的以诚相待!”   “一定一定!”为首的女真使者不住地哈腰,答应着大明皇帝。   “不过!刚才的这番场面,在朕看来,还有一些别的意义!”皇帝突然话锋一转。   “哦,还请皇帝陛下明示!”   “在朕看来,二位首领送关公的大刀和张飞的长矛不光是想义结金兰,还有着更深的含义。我们汉人有句成语,叫‘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是指两家修好,共处平安;没有兵戎相见,只有世代安好!这两件兵器如此沉重,一般人举起来都很困难。所以,如果朕没有理解错的话,二位首领的意思,是想让我们好好收藏,而不是用它们来打仗厮杀。这也正是‘刀枪入库’的本意!也就是世代安好的本意!几位使者,不知道朕理解得对是不对?”   “这……”为首的女真使者犹豫了,本来打造如此沉重的兵器是想让汉人丢丑的,却没想到他们不但没丢丑,反而一下占据了上风,还牢牢抓着有理这方,眼下不低头是不行了,所以他犹豫了一下,很是勉强地回了一句:“皇帝陛下说得对,是这个道理!”   “哈哈哈!”皇帝朝天大笑起来,看到他们这么勉强,知道他们还不是特别服气。于是他一咬牙,目射精光,又说出一句话来:“是这个道理就好!那我们就继续相送吧!还有百步一送,千步一送呢,各位使者,咱们一起欣赏吧!”   这几个女真使者听到这儿,顿时一惊,居然还有名堂,他们还想继续展示什么呢?要说这几个人也真是不知死活,本来朱翊钧觉得差不多了,准备给他们一个台阶下,相互安好就可以了,却没想到他们对和平共处还是这么勉强。   既然勉强,那就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不是想打么?要打,就打到你的骨头里去,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疼!   皇帝又走回了母后和两位公主的身边,然后双袖一挥,笑嘻嘻地看着她们。   就在他双袖挥起的时候,兵部尚书谭纶迅速将手里的两面令旗向前挥出。   只见皇帝禁卫营的队伍里,又跑出了三名身材魁梧的士兵,仍然象刚才那三人一样,每人手里都拿着两面宽大的盾牌和一杆长枪,盾牌的中间仍然标有红心。与刚才不一样的,是他们脖子上还挂着一面不大的铜锣。   很快的,这三个人跑到了一百步远的地方,把盾牌还象五十步那样一面平放着,一面立放着。只是这次,他们三人没有用长枪顶着站在盾牌后面,而是将长枪斜插在地上顶住立起来的盾牌,构成一个三角,然后三个人迅速跑开了。   与上次更不一样的是,他们三人在跑开前,各自都从脖子上摘下铜锣挂在了立起盾牌的后面,正对着盾牌前面的红心。   这是干什么?大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却在这时,从禁卫队伍里走出三个士兵,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杆鸟铳式的东西。   懂行的人这才看明白,原来这是皇帝专属神机营的火枪队! 第九十八章 火力全开现峥嵘   这火枪的最早发明者,是中国的老祖宗们,他们发明了火药及火器,在明朝前形成了火铳,但并没在这上面下多大的功夫。   新型的枪炮是在十四世纪经阿拉伯传入欧洲后,经过火器研制者们的仿造和改进,制成了在构造和性能上更优越的鸟铳,俗称火枪。并在明朝嘉靖年间得到批量生产,主要装备皇家卫队。   朱翊钧今天也是头一次注意到自己的禁卫军里竟然有火枪队,心里一阵暗喜,看来以后不能天天待在上书房学“文”了,有机会也得跑跑神机营、兵仗局什么的,研究研究“武”。   工欲善其事,必才利其器。历史上后来的大清帝国被八国联军打得一塌糊涂,重要原因就是闭关锁国,不重视火器改良,倒在了欧洲列强的坚船利炮之下。   三个火枪手麻利地倒药、装药、压火、装弹、点燃火绳,以立姿瞄准,扣动扳机发射。“呯呯呯”,三枪几乎在同一时间打出!   这可比掷刀甩枪要快得多,枪响过后没多会儿,几乎是同时,就听见百步之外的三面铜锣同时响起!   “打中了!打中了!”远远走开的三个大汉发出了激动的叫喊声。这三枪,又是准确无误地命中了红心!要不然,不可能一下击中盾牌后面的铜锣!   “哇!这也太厉害了!一百步,居然用这三杆长筒筒一下就能命中红心!”人群中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声音。   这几个女真使者也是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   看来汉人真有来自西洋的远距离杀伤火器!   他们原来只是听被他们击败的大明部队说起过,但在辽东战场,他们还从未见过。此番得以真见,不由得胆战心惊!还好这些火器只是装备大明皇帝的禁卫部队,如果他批准把这些火器带到辽东战场,那么不管女真铁骑多么彪悍,无论如何都是难以战胜明军的!   朱翊钧此刻也笑了,不光是因为现在越来越接近他此次想要的目的,而且这些火枪给他提了一个醒,以后利用好这些火器,成为他强军治国的一个主导思想。   没等人群中叫好的欢呼声再次爆发,谭纶又挥动了两下手里的令旗。只见又是三个彪形大汉从禁卫营队伍里跑出。同样的,他们也拿着两面盾牌,一枝长枪,却是没挂铜锣。   不过,这一次,他们跑得更远,到了一千步以外,都快看不见人影了!   一千步以外,这么远的距离,难道还会用这种新式鸟铳发射么?   刚才为火枪手叫好的人群,此刻都摇起了头。这么远的距离,三面盾牌摆放在那儿,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即使火枪的威力惊人,但确实距离太远了,能看清楚就不错,更别谈击中它们了。   事实往往出乎人们的想像,只见刚才手持火枪的那三名士兵,趁着摆放盾牌的彪形大汉跑到千步之外的空当,已经统一的收枪、持枪、扛枪,然后迈着整齐的步伐重新回到了队列当中。   果然不是火枪,难道还有什么更厉害的新式武器能打中这么远的距离么?   满含着各种猜测揣度,万众瞩目中,三名士兵推着三辆推车出了队列,每辆推车上摆放着一个大盒子。   这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大家都在迷惑不解的时候,这三名士兵已经把推车并列排好,把车上的大盒子打开了。   天哪!每个大盒子里面,竟然都装着一门大炮,炮身上还盖着一块醒目的红布!   三名士兵把大盒子的后盖抽走,大炮一下就后移到了地上,再把底座的脚架撑开,一下就摆好了进攻的架势。   这就是传说的红衣大炮么?   面容镇静的冯保此时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这确实是红衣大炮,但并不是最重型的,只是中型的红衣炮,可以依靠后座架子进行后座发射。因为神机营喜欢把它们装在大盒子里用推车或者马车运载,所以俗称“盒子炮”。   其实,红衣大炮是“红夷”大炮的误称,红夷一般是指荷兰与葡萄牙,明朝把所有从荷兰、葡萄牙等西欧国家引进的前装滑膛加农炮都称为红夷大炮。明朝官员为了图个吉利,在这些重炮上盖以红布,所以讹为“红衣”。   红衣大炮在设计上比明朝人自己设计的土产铜炮要先进很多:炮管长,管壁厚,从炮口到炮尾逐渐加粗,更符合火药燃烧时膛压由高到低的原理,而且射程大大超过土产铜炮所能达到的三里外,可以轻松打到七八里外,最远可达十里!当然,那是最重型的三吨巨炮,这种“盒子炮”打不了那么远,但是在二三里左右,可以轻松地击中目标。   三个人把大炮上的红衣一下子扯开,开始紧张地装填、校准、放置引信,一切准备就绪以后,当中那名士兵一举手,大声报告了一声:“准备完毕!”   这时候,千步之外的三面盾牌也摆放完毕了。那三名彪形大汉仍然象刚才设置火枪盾牌那样,用长枪与地面的盾牌构成了坚固的三角,然后迅速跑了回来。   兵部尚书谭纶的令旗又一次举起,只见禁卫营的队伍中又跑出两名士兵,每人手里都拿着一面小旗子,站到了道路的两边,红衣大炮的侧前方。几乎在同时,二人高高举起了旗子,“预备,放!”   随着他俩的旗子共同放下,三名炮手同时抬起了自己的左手,利用远近比例做着最后的调整。然后,他们一下点燃了引信。   “咝……”引信迅速燃烧,就在即将烧尽的那一刻,三门“盒子炮”发出了震撼大地的咆哮声!   “轰轰轰”,三声巨大的响声过后,人们踮起了脚跟拼命向前看着。“咚咚咚”,千步之外,三枚炮弹落地,仔细一看,正好把那三面盾牌全部炸飞了!   “哇!”人群就象开水一样沸腾起来,这一幕太震撼了,让人看完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几名女真使者,因为在队伍的最前面,离三门“盒子炮”最近。所以,巨大炮声响起的时候,他们不得不捂上了自己的耳朵,有两个胆子小一点儿的差点儿坐在了地上。   眼见着三门“盒子炮”轻松地击中了千步以外的目标,他们彻底惊呆了。   这时候,他们看见大明皇帝又迈着轻松的步子向他们走来,不由得一下跪倒了他的面前:“皇帝陛下!贵军神威,势不可挡。枪炮齐鸣,又远又准。我等彻底领教了!我们也是有诚意的,一定向首领转达陛下的诚意!我等也一定促成女真各部与大明天朝永结同心、世代友好!”   皇帝这才开心地笑了,看来这场“步步相送”的效果还不错!于是双手象征性地握住领头那个使者的手:“如此甚好!相逢一笑泯恩仇,希望你们能够信守这句‘永结同心、世代友好’的承诺。”   说完,双手一挥,士兵们重新把红衣大炮装进大盒子里,推回队列之中。李成梁也再次翻身上马,一举手里的龙旗,送亲的队伍重新整束,缓缓前行。   皇帝很有礼貌地对着也正在上马的女真使者们拱了一下手:“步步相送,步步真情。送君千里,终需一别。大家多多保重!”   “多谢陛下!您也多多保重!”女真使者们也学会了彬彬有礼,一直拱手目送大明皇帝离去。   朱翊钧头也不回,健步回到了自己的龙辇上。呆坐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把小窗户的帘子掀开了,眼睛一直往外直勾勾地看着。   终于,他看到阿珠和小倩乘坐的公主大轿经过自己的面前,两个人哭得象泪人儿一样,也掀开了帘子向他这儿看,拼命地招着手,手上戴着自己刚刚送给她们的翡翠玉镯。   别了!阿珠!别了!小倩!我的两个可人儿,一路走好!   是我无用!让你们受此屈辱!要怨,就怨我无能吧!   ……   看着阿珠和小倩越走越远,皇帝有些失魂落魄,直到已经看不见她们了,才下令禁卫队伍开拔,返回皇宫。   他确实感觉有些累了,只想回去把自己关在屋里好好地睡上一觉,痛哭一场,连太后的轿子跟在了他后面都没有察觉。   禁卫部队很快护送皇帝返回了乾清宫,冯保让几个小太监搀扶着他回到寝宫,简单漱洗一下,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李太后这时推门进来,看见儿子已经睡着了,就没让小太监们叫醒他。只在他床前坐了一会儿,眼见着他睡得香甜,紧闭的眼睛甚至还流下泪来,不由得为自己的儿子感叹万分,自己的眼睛也湿润了。   过了好一会儿,看到儿子不再流泪了,她才轻轻用手帕帮他擦干泪痕,然后站起身来,缓缓离去了。   ……   十天以后,戚继光、胡宗宪已经率领“虎贲军”到达了浙江宁波的大门——浙东大峡谷,戚继光骑在皇帝吩咐冯保特意为他挑选的千里良驹——“追风”上。   这匹马乍一看和别的马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只要盯着它的眼睛看久一点,就会感觉到它的非同一般,有一种舍我其谁的霸气。 第九十九章 如此恶毒骨肉残   因为已经进入浙江省内了,所以戚继光让着便装的士兵们换上了军装,整装前进。用不了多久,他们很快就会到达浙江省的兵马指挥大营。   这时候,就在队伍刚刚进入峡谷的时候,有一双眼睛在峡谷的隐秘处看到了“追风”的眼神。   朱大方是浙江宁波副总兵,今天总兵朱士伦交给他一个任务,要他带五千兵马在埋伏在这个叫一线天的地方——浙东大峡谷最险要之处,截杀新被皇上册封的戚继光和胡宗宪,然后就地掩埋。对外则称他们在赴任途中被土匪劫杀,宁波兵马救护不及,只将土匪杀散,厚葬二位将军。   大明帝国的东南沿海防务,竟然腐败到了这个地步!居然敢半路截杀皇帝新册封的二省防务主官。原因很简单,戚继光和胡宗宪是很能干,但他们防碍到了这些沆瀣一气官兵们的利益。   这也是为什么原来他俩迟迟不能升官只能去京城跑采购的原因,而他俩最近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被皇上委以重任,这次回来主政一省军务,肯定没有这些旧有利益集团的好果子吃。   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了他俩,再向朝廷上报匪患。只不过,他们不知道,皇帝居然给这两位将军派出了一千名“虎贲军”,再加上在京城东郊大营前收服的“虎狼矿工”,现在戚继光和胡宗宪手里的“虎贲精兵”,已经有一千六百人了。   这个朱大方的眼睛确实很毒!其实,他是浙江当地福王朱廷贵的堂侄,原来只是一个马夫,后来凭借裙带关系才做到了副总兵。多年养成的识马之术让他一眼就瞧见了戚继光身下的这匹好马。   不过,只会看马的这个家伙忽视了跟在“追风”后面的那些虎狼之兵!其实连李太后和朱翊钧都能看出来“虎贲军”的与众不同,照理说他应该也能看出来,但他的注意力根本没在这上面。   他只是大概数了数戚继光队伍的人数,想想这一千六百人也就是皇帝封官后带出来的随行人员,没什么大不了的。五千对一千六百,三比一,绰绰有余!   朱大方这时悄悄把身边最得力的几个都统全部叫了过来:“你们几个!都给我听好了,下面的这一千多号人,格杀勿论!别的都不打紧,只要替爷把这匹好马留好了,别伤了它!我得把它献给伯父朱廷贵王爷!帮着爷把这件事情办妥了,回头重重有赏!”   “是!”都统们一想到分钱,就象打了鸡血一样,还没开始杀人,眼睛都红了。   朱大方拿出一张强力弩,瞄准了坐在马上的戚继光,左手作了个“进攻”的手势,右手迅速扣动了板机!   “噔”,强力弩发出了低沉的响声,弩箭向着戚继光疾射而出。   与此同时,五千名官兵的弩箭也同时击发了,如同空中下了一阵密集的箭雨,全部都往分两列通过一线天的“虎贲军”队伍身上招呼!   “有埋伏!盾牌列阵!”青龙的武功最高,他的千里耳在强力弩发射的时候就听到了声音,大声提醒队伍列阵防御。但是,看到这么多箭雨扑天盖地而下,他还是大吃了一惊!   他离戚继光最近,猛地从马上跃起,一下子挡在戚继光的前面,用袖子一卷,顺势化解了朱大方射出强力弩箭的力道,向后一带,左手已经把这枝弩箭在抓了手里,再回手一扬,弩箭顺着来的方向疾驰回去!   朱大方正在山腰上得意洋洋,想着这趟买卖肯定不白做,眼睛紧紧盯着“追风”,生怕它在箭雨中被射死。结果“追风”确实没事,但刚才射出去的那枝弩箭居然奔着自己的方向而来,刚想躲避,根本来不及。   “啊”的一声,朱大方中箭倒地,弩箭贯穿了他的左眼,顿时血流不止,朱大方当即痛得昏死过去。   山下的“虎贲军”已经快速组织了上方、前后和左右两侧的盾牌列阵,训练有素的将官们将马拉倒跪下,长长的队伍象瞬间长出了钢铁鳞片一般。但是,因为朱大方的部队骤起突袭,而且箭雨过于密集,队伍的头尾两部还是受到不同的伤害,一部分士兵和将官被弩箭击中倒地。   戚继光和胡宗宪也没有想到,在宁波这个目前还是大明王土的地方,会有这么多的土匪用箭雨突袭。但是很快的,他们明白过来了,这些根本不是土匪,而是正规军。   可是怎么可能有正规军对明朝军队突袭,而且是向皇上亲赐的“虎贲军”突袭,他们吃了豹子胆了么?   戚继光和胡宗宪蹲在盾牌下,这时青龙和俞大猷弓着身子向他们靠拢了过来:“将军,他们肯定是正规军,但是他们为什么进攻我们?而且一击就是灭绝式的。”   戚继光冷静地思考了一下:“现在不是提问题的时候,需要快速反击!”说完看了青龙一眼,用手作了一下由下向上全面开花的动作。青龙会意,大声命令:“巨力强弩准备!变换盾牌角度!开始反击!”   此时正是对方第一波攻击结束的时候,就在这一瞬间,“虎贲军”突然把覆盖在队伍最上面的盾牌变成了下倾斜四十五度角,整装待发的巨力强弩迅速露了出来。   “虎贲军”的将士们迅速分为五人一组,两人扶住弩背,一人放箭,两人用脚蹬弦。“噔噔噔”,巨力强弩朝着两边来箭的方向开始了进攻,一排排弩箭飞射过去。   山上埋伏的士兵正准备组织第二波进攻,却没想到这么快就遭到了强力反击,他们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巨力弩箭以超过自己弩箭两倍的速度飞快杀来。   有的下意识地低下头,却被下方的弩箭直接击中了脑袋。有的刚想举起盾牌防御,但巨大的弩箭竟然击穿了盾牌,正中胸膛。   一声声惨叫从山上传下,很多士兵中箭直接摔下身亡,有的摔在盾牌上没有立刻摔死,也迅速被盾牌下的“虎贲军”拖进了里面,乱搠而死。   宁波的五千兵马,转眼被“虎贲军”杀伤了一半,而且主将朱大方倒地不醒,手下四个都统被射死了两个,仅剩下两人还在指挥。这两人早吓傻了,就是原来和倭国对阵也没有碰到这么彪悍的对手。   眼看对方没有了第二波进攻,戚继光果断地下令:“最外面的防御力量,把盾牌全部撤去!火枪队,开始第二轮攻击准备!”   转眼间,盾牌阵列打开,“虎贲军”中的火枪队早就做好了准备,倒药、装药、压火、装弹、点燃火绳,以跪姿向上瞄准,就在盾牌完全撤去的那一刹那,听见青龙高叫了一声:“开火!”   “呯呯呯呯”,一百名火枪手扣动扳机,发射开火!俞大猷这才发现戚继光在和他的“虎狼矿工”对战时隐藏了很多利器,象这种的利害的火器就根本没有使用。   戚继光一下看出了他的心思,轻轻附耳在他身边说了几句:“这可是皇上御赐的新式鸟铳,皇上自己的禁卫队才有一千枝,就拨给了我们一百枝,让我们好好痛揍倭寇。今天先拿这帮败类试手!大猷,这算你们加入后的第一场战斗,你的兄弟们先帮着倒药、装药,这场战斗之后,你们中的善射者也可以进入火枪队!从今天开始,就是完完全全的‘虎贲军’啦!”   “好!”俞大猷答应一声,迅速到了最近的一个火枪手旁边帮忙,开始了学习。一百枝像猎枪一样的长火枪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一时间,山上伏击的宁波兵马已经损失大半。   这时候,胡宗宪倒是一直很冷静,他指了指峡谷前面的峭壁,向戚继光提出了建议:“敌人居高临下,需要一支武功高强的精兵从这里迂回上去,占领制高点,才能彻底扭转被动挨打的局面。”   戚继光点了点头,回头对身后的青龙说道:“挑选一队武功高强的士兵,照胡大人说的做!速战速决!”   青龙领命,迅速召集了五十名武功高强之人,组织突击队,俞大猷的矿工兄弟们也有七八个功夫不错的,加入到这个突击队中。   青龙把手放在嘴里打出一声长唿哨,突击队员们都从身后掏出了鹰爪,快速奔跑中向上猛地抛出。鹰爪纷纷挂在峭壁突出来的岩石上,再用手拉住绳子,脚步轻点峭壁,一瞬间就来到了岩石上,再把鹰爪继续向上抛出。   几个来回之后,他们就已经来到了半山腰,再继续向上,一眨眼的功夫,他们竟然已经逼近了山顶。   领头的青龙,已经用鹰爪搭住了山顶的石块,再一个鹞子翻身,竟然就来到了山顶的侧方。   胡宗宪选择的这个突破口很隐蔽,正好是宁波兵马防守的弱侧,估计他们也没想到有人会从这么陡峭的绝壁上攀爬上来,所以注意力完全在对付山下的“虎贲军”身上。 第一百章 杀奸祭旗火拼狂   此时山下的戚继光和胡宗宪已经率“虎贲军”发动了两拨强力进攻,一排排强力弩箭和火枪流弹迅疾发出,打得山上的士兵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仅靠着他们最后的一点力气把盾牌举起来,抵御着随时可能让他们丧命的攻击。   胡宗宪向上看了一下,发现五十名突击队员基本都跃上了山顶,于是迅速告知戚继光:“他们应该得手了,我们可以再发动一轮进攻,支援一下他们!”   戚继光笑着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干!不过这一次只要虚张声势就好!这支突击队可是我们的命根子,不能让他们在混战中被我们自己所伤!”   说完,他双手一挥,士兵们又迅速组成五五一组,两人扶住弩背,两人用脚蹬起了弓弦,中间那个人正准备放下弩箭。戚继光又挥了挥手,士兵会意,没有放下弩箭,悄悄地移在了一边。   戚继光这时再坚定一挥,“噔噔噔”,空弦放出,一百多张巨弩齐发,虽然无箭,也产生了巨大的声响。   听到这种可怕的声音,山上残余部队的盾牌又举了起来。   戚继光没有任何的停顿,又把手抬了起来,却用食指向上,指了指天空,大声命令:“火枪队!放!”   “呯呯呯呯”,一百名火枪手再一次扣动扳机,发射开火!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是朝天开枪。   朱大方的手下们此时已经完全吓破了胆,哪里顾得上巨力强弩是不是有箭,火枪是不是朝天空放,本能地举起盾牌把身子蹲到了最低,恨不得整个身体都趴在地上。   青龙一下体会到了山下戚继光率兵虚张声势的用心良苦,迅速带领突击队实施猛攻。他观察了一下形势,双脚腾空而起,直接杀向穿着长官衣服的两个都统。   这两个都统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迅速被青龙点住了穴位。突击队员们也同时发了一声喊,从背后抽出了刀、枪,刀刃过处,敌军纷纷倒地。   只用了一袋烟的功夫,这五十个人已经将残敌全部肃清。青龙抓着仍在昏迷的朱大方和两个被点了穴的都统,从峭壁上用绳索倒悬而下。   “朱大方?”戚继光和胡宗宪都认出了这名副总兵。两人对东南沿海的弊政早就深恶痛绝,但是今天真正看到朱大方这位原来的顶头上司的所作所为,才愈发觉得内心凄凉。明军屡屡被倭寇击败,百姓惨遭涂炭,不只是因为明军技不如人,没有战斗力,更是因为这种骨肉相残、内耗不止的官场腐败,而后一种才是最为致命的。   朱大方被一盆冷水泼醒了过来,左眼的剧痛让他生不如死,右眼模模糊糊地看见戚继光和胡宗宪蹲在他的面前。   戚继光扬了扬手中的马鞭:“朱大人!照理说你是我和胡宗宪原来的上司,所以我们还尊称你一声大人。刚才,你手下的两个都统,还有那些被活捉的兵士已经招了。我想听你自己说说,为什么自己人打自己人?”   朱大方还在犹豫,戚继光一挥手,手里的马鞭“啪”的打出,一下就把朱大方的左臂打断了。   “啊!我说!我说!”朱大方的泪水、汗水和血水在脸上混成了一团,损目和断臂的疼痛让他彻底崩溃了:“恳请二位将军饶了我!这些都不是我的主意,我只是被差来办事的!福王朱廷贵,还有浙江、福建二位巡抚闵大人、钟大人,他们都认定你们二位将军一旦上任将不堪设想,所以派我在半路装作土匪劫杀你们,再上报皇帝因为救护来迟,杀散土匪即可。”   戚继光冷笑了一声:“那你们为何穿着官衣?却没有穿土匪的衣服?”   朱大方拼命磕头:“回禀戚将军!我们主要是图省事,想着你们人不多,我们有这么多人,实施突袭,一阵弩箭过后肯定就包了饺子了。然后直接把射死后的兵士换上土匪衣服,我们就可以交差了!”   戚继光听到这儿发了狠:“你们连衣服都懒得换,穿着大明军队的衣服打大明军队自己人,这样的事情要是传到倭寇的耳朵里去,他们还不得乐疯了。你们还有良心没有,大明还有王法没有?”   朱大方已经吓得在地上瘫作了一团,脑袋已经分不出哪是磕头磕出的血,哪是眼睛里流出的脸,嘴里只喃喃地说道:“我们知道错了!还请二位将军饶命!”   戚继光铁青着脸,冷冷地看着朱大方的捣头如蒜。他现在想的,一是除倭大计远比想像中的严重,任重而道远;二是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象自己对皇上说的那样,得建立一支确保忠于大明、不贪钱财的新型军队才行!   “现在求饶命!晚了!刚才你们不是还想要我们的命来着么?来人!”戚继光大手一挥。   “在!”青龙和俞大猷连忙齐声答应。   “把这个朱大方和这两个都统绑了!我得找他们说的这个福王还有两位巡抚大人算帐去!其他的败类,全部杀了祭旗!一个不留!留着这些人,是我大明军队的耻辱!”   “是!”   杀奸祭旗!   朱大方和两个都统听说把他们的手下全部杀了祭旗,腿早就吓软了,朱大方更是几乎背过气去,他有一种预感,自己的脑袋也会马上成为以前这两位下属的祭杀品!   三名军官长被推上前来,一一枭首,血溅战旗。   看到手下一个个被斩首,朱大方这回是彻底昏死过去了。   杀到第一百个人的时候,胡宗宪拉了拉戚继光的袖子。戚继光明白他的意思,迅速叫停。提笔给皇帝写了一封信,安排十个人押送剩下的人返回京城。   ……   出了一线天,戚继光下令队伍扎营休整,清点伤亡。   原来的一千“虎贲军”阵亡三十人,俞大猷的矿工兄弟因为没有大战经验,损伤得多了一些,达到了一百二十人,还有一些重武器在慌乱中损毁。   虽然说敌方的人数达到了五千之众,敌我对比是三比一,这次算是以少胜多,取得了大胜。但是一下子损失了十分之一的精锐,还是让戚继光和胡宗宪心疼得直咬牙。看来兵书上说得没错,实战,只有通过实战,才能不断提高真正的战斗力。   两人当下迅速对队伍进行了调整,经过这一仗,俞大猷的矿工兄弟们也得到了很大的锻炼,本身触动也大。所以戚继光和胡宗宪决定,将他们与原来的“虎贲军”混合编成,用二帮一的方式,争取用最短的时间完成磨合,组成新的“虎贲军”,遇到敌情直接展开统一的攻守队列。   队伍就地扎营,埋锅造饭!   吃了饭以后,戚继光下令午睡休息。胡宗宪用过午饭后,一人来到了戚继光的中军大帐外。   戚继光刚才一直在帐内总结遇袭的经验,这会儿有些困了,闭着眼睛在椅子上休息,听到胡宗宪求见,知道有事,急忙请他进来,让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元敬”,胡宗宪开门见山,“刚才杀奸祭旗大长士气,把剩下的败兵解往京城也是宽仁有加,但刚才你说的,准备让朱大方与福王、二位巡抚对质,我觉得不妥!”   “是么?”戚继光对刚才胡宗宪提出占领制高点、赦免剩下俘虏的建议记忆犹新,作为多年老友,他知道胡宗宪其实是一个很有帅才的将领,才华完全不在自己之下:“老胡,有话直说,你不妨先说说看?”   “想必你已经看到,我大明海防部队的腐败不堪,为了排除异己,不惜公然手足相残、栽赃陷害,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这就是我们在京城时对皇上说的招募新军的必要。但是我们此去,还需要依托巡抚组织抗倭,如果马上同他们决裂,可能会促使他们完全倒向倭寇一边。”   “他们敢!”戚继光愤怒地把手里的茶碗摔了,“我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汉奸!倭寇不可怕,刀兵相见,一分高下而已。汉奸最可怕,让你左右为难,内外不和。没想到在这大明朝,也有这么多汉奸!”   胡宗宪还从来没见过戚继光发这么大的火,急忙站起身来,挽住他的胳膊:“元敬!还请息怒,咱们犯不着为了这些人气坏自己身体!”   戚继光逐渐平息了一些,想想胡宗宪确实说得在理,现在皇上虽然委任他俩为两省军事主官,但筹集粮草、作好战略准备,还需要巡抚的支持才能得以顺利进行。如果马上与福王、二位巡抚撕破脸皮,不光战备工作没办法开展,而且他们很有可能把自己和胡宗宪当作假传圣旨的人抓起来,甚至勾结倭寇反叛。   戚继光点点头,看着胡宗宪的眼睛:“汝贞!那么按照你的意思?”   胡宗宪一抱双手:“元敬!我的意思是将此三人秘密收押,我们到达兵马衙门之后,按照我们原来的设想,另募新军,离间倭寇,争取先打出一两个漂亮仗来,逐渐把士气振奋起来。这时勾结倭寇的气氛就会缓和一些,会有不少人向着我们说话了。等慢慢的积累好力量,再把这三人放出来,将福王和二位巡抚扳倒!不击则已,一击必中!” 第一百零一章 战群狼首战告负   “不击则已,一击必中!”戚继光反复默念着胡宗宪最后这一句话,他想起了出行前皇帝对自己的嘱咐,面对着十万倭寇的虎狼之兵,要想获胜,必须比他们更加如狼似虎,更加铁血凶悍!   按照刚才的对战情况来看,而要想真正做到如狼似虎、铁血凶悍,必须经过长时间的后勤准备和频繁的战争实践才行。现在回到浙闵藩省,虽然说自己和胡宗宪也是在此多年,但福王这些地头蛇更加善于经营,已经形成了强大的盘踞势力,皇帝的权威在这里并不好使,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还真得照胡宗宪说的边拉拢边打压才行。   只有先拉拢他们,经过周密准备,逐个击破,才能最终把他们一举扳倒,重新确立同仇敌忾、铲灭倭寇的军心和士气。任何轻举妄动或者考虑不周,都有可能使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戚继光点了点头,认为胡宗宪说得在理。两人又交换了一些细节看法,下令部队继续开拔。   走不出多远,快到淅关东岸码头了,前面就有明军来报,总兵朱士伦率二十艘大船在前面迎候。   戚继光暗暗给胡宗宪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向前走去。   朱士伦是一个矮胖身材的军官,看上去很和善,向戚继光和胡宗宪躬身问好,说副总兵朱大方一大早不知道带着部属跑哪儿去了,自己迎接来迟,特地准备了二十艘空船请两位将军登船,前往西岸指挥大营,浙江巡抚闵维义将会在那儿等候。   朱士伦说完就请大家登船,戚继光这时注意到一个细节,朱士伦一直在斜眼瞟着“虎贲军”装载重火器的大木箱子,不由得大吃一惊,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看上去和善的朱士伦很可能比那个朱大方更加不是人。   当下拉了拉胡宗宪和青龙的衣角。二人会意,戚继光和胡宗宪拉住了朱士伦继续寒暄,青龙和俞大猷率领一队人上了正中间最大那艘主船细细察看。   过了一会儿,青龙和俞大猷走了出来,站在船头给戚继光打了个暗号,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戚继光给胡宗宪使了个眼色,二人挥手,指挥部队分为二十个批次分别上了船。   上了船坐好,船很快开了,渐渐驶远。   戚继光忽然问了一句朱士伦:“请问总兵大人!”   朱士伦反应很快:“戚大将军!您有什么吩咐?”   戚继光连忙摆手,脸上满是笑容:“总兵大人不用客气!您是前辈,原来一直都是我和汝贞的顶头上司。我们这次得到皇帝眷顾,册封为军事主官,是幸运所致,而且也是仪仗总兵大人多年的教诲和栽培。以后我们一起抗击倭寇,还得多多依靠总兵大人出力,精诚团结,共同作战!”   朱士伦笑着打起哈哈:“戚大将军客气了!我早就看出来,您和胡大人绝非池中之物,前途不可限量,今日果然应验!您刚才想说什么问题,但问无妨!”   戚继光继续谦恭地笑着,问出来的问题却是很要命:“总兵大人!你们这儿经常遭到倭寇的袭扰么?”   朱士伦脸上闪过了一丝阴影:“这里会有少部倭寇前来袭扰,不过今天仰仗二位将军的威名,他们是一定不敢来的!”   可是,他拍马屁的话音还没落,就听外面有人高叫:“倭寇来了!”   “饭桶!还说没有,这就来了!”戚继光一把推开朱士伦,急忙带着胡宗宪和青龙等人来到船舱外。   此时的海面上,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大大小小的倭寇船只竟然有上百只,黑压压地包围过来。   “呯!当!”正当中那艘最大的倭船,居然在两侧装备了红衣大炮,一颗炮弹直直向戚继光猛烈击来!   “将军!赶快卧倒!”青龙眼疾手快,一把摁倒了戚继光。炮弹几乎是擦着他们的头皮飞了过去,一下击中了身后的船舱,把里面的东西打得粉碎。   戚继光刚想下令还击,就听见身边的其它船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了呼叫:“不好啦!船底漏了!”   戚继光和胡宗宪这次带出来的“虎贲军”,大多都是北方军士,不习惯水战,虽然平时训练有素,但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听到船一漏,又四处颠簸,顿时乱了阵脚。   倒是俞大猷的矿工兄弟们,都是福建本土人氏,基本都会水,但是他们现在与原来的“虎贲军”是一比二混合编成,一个人如何救得了两个,只能先扶住一个,托上水面,再去救另一个。   而凶残的倭寇们却非常擅长水性,而且精于船只作战,只见他们用很多小船向明军大船靠拢,躲开“虎贲军”擅长的远距离弩箭,趁着明军大乱,用长杆钩铙把他们一个一个钩到水里,一刀一个。   戚继光傻眼了,就在转眼间,强悍的“虎贲军”已经折损了大半。   他一下急了,看了一眼青龙,青龙会意,高喊了一声:“红衣大炮还击!”   刚才,戚继光看朱士伦一直斜眼瞟自己部队里的重火器,知道他居心不良,于是多了一个心眼,把大木箱里的红衣大炮全装上了主船。   “轰轰轰”,一轮排炮过后,击沉了倭寇不少船只。   对方大概没有想到明军里居然会有红衣大炮,而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组织还击。迅速的,倭寇开始了变阵应对。   他们的几艘大船都斜转过船身,集中火炮向戚继光的主船轰来。所有的倭寇小船也都停止了对其他明军船只的攻击,开始密集向这艘明军主船靠拢过来,就象散开的马蜂一下子找到了攻击重心,瞬间形成了万箭穿心的态势!   戚继光正惊讶倭寇的反应速度为何如此之快,一抬眼,看见朱士伦居然和一个士兵正在船尾向敌方打旗语报信。   “奶奶的!朱士伦你这个王八蛋!青龙!制住他!”戚继光冲着朱士伦就是一通大骂。   青龙听到唤他,急忙一纵身,迅速来到朱士伦的身后,一手张开五指掐住他的喉咙,然后另一只手抓住他旁边那个帮手,直接把两个人拽了过来!   戚继光满脸狰狞地看着朱士伦,狠狠扇着他的耳光:“让你给倭贼报信!你这个狗东西!”青龙的手指也越勒越紧,朱士伦眼看自己小命快没了,憋足劲儿嘣出一句:“大将军饶命!”   “饶你的命!杀你一百遍都不够!”戚继光抬头看了看,其他十九艘大船已经都快沉了,漫天都是自己“虎贲军”官兵的惨叫声。这不只是惨败,简直是全军覆没。   看来这些船早就被朱士伦动过手脚,如果不是多个心眼让青龙他们提前检查了这艘主船,就真是尸骨无存了!   戚继光恨得咬牙切齿,拔起佩剑就要照着朱士伦的眉心劈下,胡宗宪却急忙拉住了他,迅速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这种情况下,幸亏有胡宗宪这样的冷静将领,才最是难得。   他刚才在戚继光耳边说的是:“利用这个朱士伦,让倭寇的匪首过来!先擒住他,争取反击!”   目前看,这着棋虽险,但可能是避免全军覆没最好的办法了。   戚继光用剑指的朱士伦的眉心,用着一种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饶你一命可以!但是要看你怎么做?”   朱士伦面如死灰地回答:“大将军!您让我怎么做都可以!我都听您的!”   “那好!你赶快发旗语,就说主船已经全部被控制,请他们领头的速速前来!”   “这……”朱士伦语塞,明显犹豫了!   戚继光知道时间紧迫,没有多余时间和他废话,二话不说,直接把剑挥向了他旁边的那个帮手,一道血光飞出,利剑一下就割断了这个人的喉咙,他只挣扎了两下,就口吐鲜血而死。   所有的鲜血,都溅在了朱士伦的脸上。他吓了一大跳,心里的恐惧感让他彻底崩溃了,再也顾不了倭寇和他缔结的城下之盟。   这个戚继光!太狠了!如果再迟疑一会儿,他肯定说杀就杀!当前还是保住小命要紧。于是朱士伦瞪大了眼睛,上牙齿碰着下牙齿,抖抖索索地说:“我干!我这就干!”   戚继光一把拉起他,把剑顶在他的后心,稍一用力,剑已经扎进了他的肉里。   胡宗宪这时把从他手里抢过来的两面小旗子还给了他,朱士伦不得已,满脸痛苦地挥动起旗帜来。   这时候,戚继光猛地举起一个拳头,给了青龙一个暂停的动作。青龙低吼了一声:“所有大炮暂停进攻!”   主船上的炮手正在发了疯似的装药、填弹和发射之中,眼见倭寇的船只越来越多,轰都轰不过来。却在突然之间,听见青龙的这一声叫停,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领头的军官向外探出头去,见青龙张大了嘴,双手拼命下压,再一看戚大将军,正做着一个单手握拳的动作,确实是暂停的意思,急忙让炮手们全都停下。 第一百零二章 擒贼擒王挽危局   倭寇的主帅叫渡边淳一,是丰臣秀吉将军手下的爱将。他们刚刚得到浙江巡抚闵维义的密信,要求与他们停战讲和,并透露有一支大明皇帝亲派前来剿灭他们精锐之师的消息,请他们秘设伏兵,里应外合,一举除掉这支精锐部队。   倭寇们最乐意看到的,就是大明军队自相残杀!在他们的心里,大汉民族早在唐代以后就已经沦落,这还没怎么下狠招,巡抚、布政司们就已经主动缴械,看来他们眼里只有白花花的银子和作威作福的荣华富贵,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现在有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戚继光怎么也没有想到,堂堂的浙江巡抚居然私通倭寇,而且手段如此歹毒,竟然借倭寇之手,来除掉自己的“虎贲军”。   闵维义也没有想到,戚继光和胡宗宪的“虎贲军”竟然如此厉害,一下子就把派出去朱大方的五千兵马包了饺子,要不是被他们押往京城中的俘虏中有一个足够聪明的亲信,装作突发羊角疯猝死,骗过了戚继光的士兵,赶回来向他报信,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听这个亲信一说完,闵维义就迅速布置与倭寇暗合,除掉戚继光和胡宗宪二人。这两个人,如果不除掉,后患无穷!   胡宗宪一直到后来才知道当时戚继光坚持要杀光这些明军败类俘虏的初衷,但此时大错已经铸成,就是这个逃跑的俘虏,最终引来了精密布置的倭寇,一下子把“虎贲军”打得毫无脾气。   渡边淳一坐在自己的主船上,发出了冷笑:“这些所谓皇帝新派的精锐之师,也不过如此!才简单的略施小计,就让他们全军覆没了!现在主船也已经得手,就没有什么再打下去的必要了!”   他一挥手臂,下令自己的主船靠近对方的主船,他想亲自看看,这些人数不多,但竟然装备了红衣大炮的明军精锐部队主帅,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其他十九艘“虎贲军”乘坐的大船,此刻已经全部被凿沉,不擅水性的“虎贲军”将士们,痛苦地在水里挣扎哀号。   渡边淳一铁青着脸,命令手下继续把他们一一杀死,准备用这些精锐的人头去闵维义那儿领赏,就在“虎贲军”官兵已经被斩杀大半的时候,他的主船已经和戚继光的主船连接上了!   渡边淳一万分得意地走出船舱,带着手下几员得力干将来到船头,接受着旁边几艘倭寇大船和众多小船上得胜贼寇们“哦哦”乱叫的欢呼!他用手捻了捻嘴边的小胡子,突然把自己船头的那门红衣大炮一下对准了对方的主船,一点引信,“轰”地就是一炮。   “咚”,如此近距离的发射,一下就把戚继光的主船舷给打出一个大洞,直接击中了船舷外侧的一门红衣大炮,那名“虎贲军”炮手和旁边的军官当即毙命!   “他们……”旁边的“虎贲军”炮手们都震惊了,正想调整炮口和他们拼命。可是,领头的军官看见戚大将军仍然紧紧握着拳头,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死死地摁住了他们!   戚继光现在也是异常紧张,他也没有想到这个倭寇匪首竟然如此凶悍,这么近的距离还敢突然发炮,估计是想显示他的威风吧。就先让他威风,一会等他过来再设法擒住他。   现在只能忍!   他侧过身子看了一眼胡宗宪,胡宗宪也朝他点了点头。他再一次把手里的剑向前捅去,这一下完全扎进了朱士伦的肉里,“哎哟哟”,他发出了疼痛难忍的叫喊。   “不要叫!我问你!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是不是他们的匪首?”戚继光用左手捂住了朱士伦的嘴。   “是!是的!就是他!他叫渡边淳一!”   “好!”戚继光默默等待着,这时候,数不清的倭寇开始通过各个与明军主船相连的木板,吱呀乱叫地跳上了船。   飞扬跋扈的渡边淳一此时也踏上了一块连接两艘主船的木板,正在缓缓朝戚继光走来。就在他马上走下木板,即将到达自己船头的时候,戚继光轻轻叫了一声:“青龙!上!”   青龙答应一声,身形骤起,这一次他动用了平时很少使用的锋利匕首“龙鳞”。渡边淳一只是突然看见眼前晃过一个黑影,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从身后制住,一把冰凉的尖刀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渡边淳一大吃一惊,想喊却又喊不出来,只得乖乖地被这个人顶着向前走,来到了一个面色凝重的明军将领旁边,正是主帅戚继光。   戚继光将朱士伦猛地向前推了一把,正好撞上渡边淳一的脸,渡边淳一平时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耻辱,忍不住“哇哇”乱叫起来。   戚继光几次都想拔刀把他杀了,但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愤怒,冷冷地看着他:“你叫渡边淳一,是吧?”   渡边淳一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直挺挺地高扬着脖子,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英雄派头。   胡宗宪这时在后面狠踹了一脚朱士伦,一下就把他踢得跪在了地上。他急忙抱住胡宗宪的腿:“将军饶命啊!将军!”说完回过头来狠狠看了渡边淳一一眼:“你就别挺着啦!”然后又紧抱着胡宗宪的腿摇晃着:“将军饶命!这个倭贼,他听得懂汉语!”   “好!听得懂就好!”戚继光一边说,一边走到渡边淳一的面前:“你们很能打!不过,如果没有我们这些败类给你们作卧底,当内应,你们也不一定赢得这么漂亮!现在,让你手下的人停止杀戮我的士兵,把我们活着的士兵送到这艘大船上来!”   和渡边淳一一起走过来的两个副手,此时也被俞大猷擒住,抓到了大家近前。   渡边淳一还挺有骨气,把头扭过去,一副毫不理会的样子,那两个副手倒是沉不住气了,一直在旁边求饶,连声叫着:“将军,将军!”恳求他答应明军的要求。   青龙这时冷笑了一声,对付这样的假把式他最有经验,他右手仍然握着匕首没动,左手托住渡边淳一的左手肘部,猛地一卸,一下就把他的左手肘给弄脱臼了。   “哇!”渡边淳一疼得大叫起来,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制住自己的人会有这么厉害。   眼见青龙的左手又移到了他的右手肘部,准备再卸掉他这只手。这一下,他彻底害怕了,急忙用右手扶住自己的左手肘,大声地对这两个副手说:“照他们说的去做!”   两个副手得了将令,大声地向倭寇们喊话,倭寇们这才停止了对落水“虎贲军”士兵的屠杀,把活着的士兵用小船载着送到戚继光的主船上来。   看到活着的“虎贲军”已经没剩下多少,戚继光心疼得直哆嗦,他让俞大猷带几个水性好的士兵下船去水下看看,只要有活着的士兵,哪怕还剩一口气,都赶快救回到主船上来。   俞大猷领命去了,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带着几十个已经是半死不活的士兵回来。   胡宗宪这时看到原来生龙活虎士兵们的惨状,也是忧心不已,眼泪都快流了下来,他猛地抬起头,与戚继光对视了一眼。   戚继光点了点头,指着渡边淳一的鼻子说了一句:“让你的士兵们后退!我们的主船现在要到西岸去。等我们到了那儿,自然把你们三个放回来!你放心,我戚继光说话算话!”   说完,没等渡边淳一回话,戚继光就直接命令俞大猷:“告诉主船舵手,现在开船,到西岸去!”   俞大猷应声而去,主船很快重新启动,向着西岸开去。胡宗宪这时伸手将剑拔出,围着船舷转了一圈,那些刚才搭着木板过来的那些倭寇们纷纷被他赶进了海里。   眼见戚继光和胡宗宪都是厉害角色,渡边淳一只得按照他们的吩咐,让倭寇们从原地统一后退,为明军的主船让出一条通道来。   大概开了一顿饭的功夫,大船终于到达了西岸。   戚继光吩咐青龙和俞大猷带领导士兵迅速下船登岸,清点伤亡,扎好营寨,把所有红衣大炮都从主船上搬下来,在西岸分为两面防御体系架设好!   营寨终于扎好了。回到陆地,“虎贲军”的士兵们立刻觉得从容了许多,但是刚才一下子痛失众多兄弟的仇恨让他们群情激昂,纷纷要求二位将军把这三个倭首斩首示众,重拾士气。   戚继光苦笑了一下,他何曾不想把这三个人杀掉,杀掉都不解恨,恨不得把他们千刀万剐!   但是打仗必须有打仗的规矩,要不是侥幸捉住他们三个,刚才也在大船上说好了送他们回去,他们被迫后退,才使主船得以逃脱。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这剩下的几百号人可能就真的精光不剩了!   不由得叹了口气,给他们三个松了绑,又从大船上移下一艘小船来,放他们回去。   所有剩下的士兵都悲愤地带着哭腔,嘴里拼命喊着:“戚将军!不能这样放过他们啊!兄弟们不能白死啊!” 第一百零三章 一针见血破迷局   戚继光摇了摇头,痛苦地朝士兵们一摆手:“是我们大意了!技不如人!让他们三个走吧!总有一天,再和他们对阵的时候,我们要用一场响当当的大胜来祭典阵亡的将士!”   渡边淳一和两个副手一直在拼命划船,生怕这个姓戚的将军会改变主意。终于划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他回过头来看了这个将军一眼,不由得在心里产生了一丝惧意。   这个人果敢坚决,还信守承诺,和以前接触的大明所有将军都不一样。看来果然象浙江巡抚闵维义说的那样,这一定会是今后与大明对抗战争中最可怕的对手!   眼睁睁看着他们三个越走越远,青龙和俞大猷长叹了一口气,继而眼里都流下泪来,戚继光和胡宗宪看见了,急忙询问他们部队的伤亡情况。   两个大老爷们的眼泪就象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根本止不住:“将军!我们现在只剩下原有‘虎贲军’三百人和矿工兄弟三百人,一共只剩下不到六百人了!将军……”   两位将军听到这个数字,也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差点跌坐在地上。   一千六百人的队伍,不到一天,就损失了一千人,减员接近三分之二,这些可都是一等一经过层层选拔的精锐啊。这要是皇上知道了,肯定得天威振怒,臭骂他们一顿。   别说皇上会骂,这事连他们自己都过不去,刚刚到达这儿,脚跟都没站稳,屁股都没坐热,什么情况还都不了解,两眼一抹黑,就被打成了这样,真是奇耻大辱!   两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如实向皇帝汇报。知耻而后勇,如果只是一味的瞒报、漏报,只能说明自己都过不了自己这一关,还得继续吃败仗。   二人联合书写了一封密奏折子,因为考虑安全问题,不敢投递到浙江省内的官驿,派可靠之人直接快马投递到江苏的官驿去。   正准备把密折送走时,戚继光象是想起了什么,把被关押的朱士伦叫了过来,厉声向他问道:“你!赶紧说说!你们是如何得知我们到来?又是如何勾结倭寇围歼我们的?赶快说!如有一句假话,先割了你的舌头!”   “我说!我说!”朱士伦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只想着能够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早已没有了原来当总兵大人时的威风。   接下来,他把朱大方的俘虏兵装死逃出向闵维义汇报,然后迅速勾结倭寇联手围歼他们的全盘计划,和盘托出。   二人听得目瞪口呆,尤其是胡宗宪,听说俘虏兵装羊角疯猝死逃脱后懊悔不已,“唉呀呀!是我的妇人之仁害了大家!早知道这些俘虏兵还有这等险恶之徒,真应该全部杀光,一个不留!元敬!这件事情是我的主意,你就追究我的责任吧!我胡汝贞甘受军法处置!”说完一下跪倒在戚继光的面前,眼睛里流出了悔恨的泪水!   戚继光把他扶了起来:“汝贞!这事不全怪你!我俩都是皇上册封的军事主官,现在立足未稳,皇上命我统军,所以也是我大意了!咱们哥俩,现在不是追究谁责任的时候,只有兄弟齐心,同仇敌忾,才能对付这些比豺狼虎豹还要可怕的家贼和倭寇!”   说到动情处,他也哭了,两个好兄弟抱在一起嚎嚎大哭。   好一会儿,二人才平复下来,痛定思痛,二人合计了一下,决定坚决吸取这次惨败的教训,采取三条铁腕措施补救。   先是封锁整个西岸线,使对面的倭寇无法再与闵维义取得联系,对朱士伦、朱大方及他们带着的士兵严加看守,打入水牢。   然后派出快马,追上前面负责押送的那十多个兵士,让他们把所有朱大方的俘虏兵统统杀掉,就地掩埋,同时追回前面给皇帝起草的那封奏折。最后在此次密折中把这件事情写进去,如实向皇帝报告。   胡宗宪仍然执意要求在此次密折中承担主要责任,戚继光拗不过他,只得这么写了,但加上了他们二位已经全力吸取教训,准备另外召募贫苦出身的兵勇,重新组建并扩充“虎贲军”的计划。并请皇上放心,两个月之内,必将用新“虎贲军”一场痛快淋漓的胜仗向皇上做出最好的承诺兑现。   写完密奏折子,安排两匹快马迅速走了。戚继光命令青龙和俞大猷带领突击队向前打探消息。不一会儿,他俩就带着队伍回来了,说浙江巡抚闵维义就在前方十公里处的西岸大营内!   ……   朱翊钧在接到戚继光和胡宗宪密奏折子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   知道戚继光他们去东南的路途远,于是也没怎么催促他们,他现在心里最担心的,还是李成梁、阿珠和小倩他们。   照理说七八天就应该到辽东了,可都已经是第十天了,还是一点回音都没有。原来商定的利用一千“虎贲军”和辽东女真铁骑“会猎”一场,也不知道比试得怎么样了?   他现在有些担心,虽然在正阳门送亲的时候,着着实实地把几个女真使者给震慑了一番,但是回想起来,当时的一步、十步、五十步、一百步和一千步,步步相送,似乎有些太过了。最后还用“盒子炮”击中千步以外的目标,虽然一下子解了气,但是不免有些太张狂,太急于显露实力了。   也是自己太过于年轻好胜,让这些使者们成了惊弓之鸟,反过来让他们的首领加强防备,就是适得其反、过犹不及了。   他现在最后悔的是,当时没有多一个心眼,把这三门“盒子炮”让李成梁的“龙骧军”带走。这三千兵马的武器调配,只是考虑了东南抗倭需要海战,为戚继光他们装配了红衣大炮,派往辽东和山东的两营只装备了少量火枪。   展示了,却没有装备,李成梁这一营的战斗力到底如何,能不能打赢这一场以小博大的关键之仗,真是心里没底。   现在看来,需要大量装备新式火器才行。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才行。   已经在上书房坐等了好几天的他,已经快成热锅上的蚂蚁了。   当然他也没闲着,这些天让张居正、谭纶多多研究西洋的新式火器,先利用布匹、茶叶等贸易顺差加大火器的购入量,再扩充兵仗局的规模,加快仿制和自行改装的进度。这个期限,他只给了他们一年的时间。   终于在第十二天的时候,接到了李成梁的加急回报!这封急件还是张居正和谭纶亲自送过来的。   听到门外太监的通报,朱翊钧知道有紧急军情,急忙宣他俩进来,减免去二人行君臣之礼。谭纶急忙把手里的急件递给了皇帝,并简述了最新情况:“皇上!李成梁的送亲队伍昨日刚刚到达千山前站,在大沙河前扎营。”   皇帝看了急件一眼,抬起头来看着谭纶:“大沙河离他们约定举办和亲的地方——女真人的圣山千山西峰还有多远?”   “回皇上的话,还有三百里地左右。”   皇帝一下愣住了:“怎么还有这么远?只是七八天的路程,而今已经是第十二天了,即便是路途耽搁,也不可能耽搁这么长时间啊!”   谭纶急忙向皇帝拱手:“皇上!李成梁将军在急件里说,这些女真蛮子不知道怎么了,突然一下学精了,就象从蛮牛变成了狐狸一样。其实我军在进入辽东之前,在我大明仍然控制的领土内进展迅速,只用了七天就进军到了女真人控制的葫芦岛。但是进入葫芦岛后,这些狡猾的女真人在送行路上安排了五十里一小站,一百里一大站的接亲礼站。每站都还安排了大酒大肉,每日三餐,足吃足喝,而且常常是从中午一直喝到晚上。如此盛情,却之不恭。加上又是和亲,重在礼数。所以李成梁他们只能一步一停,耽误了好些日子!”   “不好!他们这是以步步相迎与我们的步步相送对接!采用的是疲劳战术!看来这次,碰上的是劲敌!”听到谭纶这一详细解释,皇帝急得背起了手,在屋里转起了圈。   走了好几圈后,他才抬起头来,看着他们二人:“你们二人说说,怎么看待此事?”   谭纶与张居正对视了一下,主动拱手向皇帝说道:“皇上,经我们二人商议,与皇上所想的大概一致。一向信奉勇武、不拘小节的女真人居然处处讲礼,极为反常。所以,臣等请皇上所准,我们给李成梁回信,让他务必加强戒备。但是后续的动作,仍然以我们原来商定的方案为主!”   皇帝点了点头:“你们已经考虑得很周全了!不过,朕还有一点想问你们!为什么一向信奉勇武、不拘小节就开始处处讲礼了呢?这个最要命的细节问题,你们考虑到没有?”   “这……”谭纶顿时语塞了。   张居正这时开口说话了:“皇上!女真人突然讲礼,据臣分析,大概是受到了我们送亲前针对他们的步步相送的影响,不光步步讲礼,还运用禁卫营和新式火器,给他们来了个下马威!所以他们才步步相迎,顿顿好酒好肉。不过,臣等认为也不用太过于担心,毕竟是和亲,互讲礼数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皇帝非常少见地在“先生”没有讲完话的时候就打断了他。 第一百零四章 捣乱军师是汉人   “先生!朕在此事上与你的观点不一样。咱们设身处地去想一想,换个角度,把我们当作他们,把他们当成我们。朕来问你们二人,我们在正阳门送亲的时候,和他们步步讲礼,是为了什么?”   张居正和谭纶很快明白皇帝这是在使用“相互换位法”,把自己换为敌方的角度去考虑,这个还挺有效,往往能够出人意料的揣测到对方的真实想法。   于是顺着皇帝的想法继续向前说:“我们和他们处处讲礼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后面的各个相送动作,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出出他们送我们大刀和长矛的恶气。皇上!您的意思是说……”   皇帝盯住他俩的眼睛,朝他们点了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如果朕是他们的主帅!朕就会这么干!”   张居正和谭纶一下子紧张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皇帝:“皇上!您觉得女真人会借此疲劳战术后迅速向李成梁他们下手?”   仔细一想皇帝确实说的有道理,两国交往甚至打仗,就象下围棋一样,往往前手只是虚晃一枪,而后手才是杀招,一击致命。二人越想越有道理,禁不住手足无措起来:“那怎么办?那怎么办?”   朱翊钧此时倒是没有埋怨他们反而让皇帝来出主意,而是把心中早想好的那个“一针见血”的针说了出来:“照你们所说,女真人前后反差如此之大,一定有我们并不知晓的原因。朕有一个直觉,说给你们听听?”   二人急忙向皇帝深鞠一躬:“皇上,臣等愿闻其详。”   皇帝却一下收住了正想往下说的话头,问起了张居正一个问题:“先生!朕记不住他的名字了。当年成吉思汗突入中原,他的军师,不是蒙古人吧?”   熟知历史的张居正点了点头:“回皇上的话,确实不是。他的军师叫耶律楚材,是契丹人。”   皇帝略一颔首:“朕好象记得成吉思汗和后来几任大汗,都没有统一中国,一直到后来的忽必烈才完成了统一大业,而他的几位重要谋士,也都不是蒙古人吧?”   张居正频频点头:“我主博学多才,确实是这样。成吉思汗虽然横扫欧亚大陆,却没有灭掉宋朝一统天下。之后窝阔台、贵由、蒙哥等虽然屡屡发起攻击,但都没有灭掉宋王朝统一天下,只有到忽必烈的时候做到了,建立起统一的元朝。比起他的前辈,在思想、策略、用人等方面都有很大不同,关键的原因,是他重用汉族儒生,改革蒙古旧制,采取比较进步的政策,最终取得的成就,与三个汉人谋士息息相关——刘秉忠、姚枢和郝经。”   皇帝抬手,表示崇敬张居正的博古通今,但他想表达的只是最后一句。   谭纶这时听出了皇帝的寓意,试探式的问道:“皇上!您是不是想说。女真人此次的反应迅速和针锋相对,是因为他们也召募了汉人作为军师。”   朱翊钧笑了,这一针终于扎出了血,于是继续加大着扎针的力度:“我们这刚刚有所动作,他们就在沿途进行了这么迅速有效的布置。而且表面上一团和气、以礼相待,实际上暗藏杀机、招招致命。朕觉得,除了说明这个汉人军师本身很了解中原文化,智谋很高,还有一个关键要素,是女真人愿意听这个人的,说明这个汉人军师的地位不低,女真人看来已经奉这位汉人军师为智囊首座。所以,要探查他的具体身份应该不难,必要的时候……”   到了这儿,皇帝没有继续往下说,张居正和谭纶急忙接过他的话头:“必要的时候,实施收买或者反间计,一定要除掉或者彻底搁置这个智囊!”   皇帝重重点了点头:“对!就象楚汉争雄时,刘邦的谋士张良和陈平,加起来也不如项羽的‘亚父’范增,最后取得决定性胜利,必须是在刘邦设离间计迫使项羽赶走范增之后!”   恍然大悟的张居正和谭纶翻身跪倒:“我主圣明!臣等这就去起草给李成梁的回函,让他除了事事小心,还要设计除掉这个可怕智囊!”   朱翊钧正准备首肯同意,门外突然传来冯保的声音:“皇上!东南沿海前线有密奏折子前来!”   上书房内的三人都是吃了一惊,朱翊钧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好嘛!天天望眼欲穿地都等不来,这一来就是一块来!正好一勺给烩了!大伴儿!进来吧!”   冯保应声推门而入,进来看到张居正和谭纶也在这儿,先是吃了一惊,继而微微笑了笑,算是和他们打过招呼,把手里的密奏折子赶紧递给了皇帝。   皇帝双手抓过折子,一下就撕开了外面印有朱砂的封条,翻开来看,里面是戚继光和胡宗宪二人的联署签名。一颗心瞬间高悬了起来,跳得飞快。希望会是好消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旁边的张居正和谭纶知道,没有皇帝允许,大臣是不能僭越偷窥密奏折子的,急忙和冯保一起扭转脸去。皇帝却看似轻松地让他们三个转过脸来,笑着说了一句:“这没有什么保密的,朕即便一个人看完了这密奏折子,也得和你们三人一起商量,哈哈!”   可是看着看着,他笑不出来了,脸色越来越难看,到了后来竟然惨白得象一张纸一样,一点血色都没有。看到最后,他居然忘记了自己是站在屋子当中,身后并没有椅子,却一屁股就坐了下去,眼看就要摔到地上。   “皇上!”三人急忙伸手去扶,冯保眼疾手快,双手迅速从旁边抓住了他的右胳膊,然后半蹲着身子一下扶住他的腰,让他的大部分重量斜倚在自己腿上,才没让他摔下去。   “皇上!您这是……”三个人手忙脚乱、连扶带搀地把他架到椅子上坐好,再看一向坚强稳重的他竟然双眼流下泪来。   朱翊钧是看到戚继光说一千六百名“虎贲军”已经损失三分之二的时候流泪的,再看到浙江、福建两省的巡抚都与倭寇勾结,甚至骨肉相残、杀良冒功的时候,就象脑子里有一个爆雷炸开了一样,眼前一片空白,耳朵里好象有无数蜜蜂在“嗡嗡”乱叫,然后就感觉天在疯狂乱转,开始眼冒金星,到后来就什么也听不清了。   天啊,这是老天要亡我么?为什么苦心设计了这么多精彩开局,却进行得如此艰难呢。   三个人一连呼唤了好几声“皇上”,才看到他的脸上逐渐有了血色,但是仍然面无表情,眨了好一会儿眼睛,才缓缓把手里的密奏折子递给了他们。   赶紧接过来看,看完了也都完全震惊了,但还是先安慰皇帝要紧。三个人又是揉胸又是搓背的好一阵忙活儿,看到他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慢慢缓过劲儿来。   “皇上!国事虽然重要,但是保重龙体要紧啊!您可千万别因此气坏了身子,再难的事情都有缓和的余地,您的身子要是气坏了,那可就再也缓和不了啦,是臣等万死之罪啊!”   冯保急忙走到门口,叫过一个太监,让他快去御膳房端一碗热汤来。   朱翊钧这时却自己坐起身来,伸手制止了他:“不用!朕缓一缓就好了!你们几位说说吧,这一路东南抗倭,还以为是好消息,却一下弄成了这样。接下来怎么办?”   冯保看到皇帝气成这样,恨得直咬牙:“皇上!臣这就去替您拟旨,将这福王朱廷贵、浙闵两省巡抚闵维义、钟钦良削职查办,押往京城!”   “不可!”皇帝又一次摆手制止了他,“戚、胡二人在密奏折子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时查办他们三个,不但起不到应有的效果,还会导致整个东南战备荒废、无粮无兵。倭寇们正好长驱直入,正中他们的下怀!”   “嗯,皇上说得对!还得听戚、胡二人的!”张居正和谭纶也站在皇帝这一边,频频点头。   “听他们的,听他们的!你们就知道说听他们的,最早你们也这么说,这下可好,层层选拔的‘虎贲军’一下子三分之二都没了!你们还说听他们的……”冯保此刻是又气又急,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朱翊钧拉了拉他的衣袖:“大伴儿!朕知道你是心疼朕,为朕好!先都别着急吧!李成梁那边的令函也先停下不发,和这件事情一起议一议吧!”   “好!”张居正和谭纶看到皇上又回复了坚毅沉稳的模样,顿时心宽了很多,来到各自的椅子前面坐下。   看见冯保还在兀自板着脸生气,皇帝又拉了拉他的衣袖:“大伴儿!好了!朕刚才有些气蒙了,你就不要替朕打抱不平了,你也坐下来吧,一起好好议议!”   冯保扭捏了一会儿,才怒气未消地坐了下来,沉闷了半天,看见皇帝悠悠地朝着他笑,这才转悲为喜,冲着皇帝乐了起来。 第一百零五章 苦似煎熬唯有等   张居正又详细看了一遍密奏折子,拱手对皇帝说道:“皇上!臣以为,戚、胡二人虽然损失惨重,但他们对形势的认识还是比较客观的,而且也没有任何瞒报、漏报的迹象,说明他们的士气还在,还能够东山再起。所以,臣主张给他们回复的时候不宜横加指责,应该以鼓励为主,希望他们尽快筹足粮草,扩充兵源。”   谭纶此时也拱起手:“臣赞同首辅大人的意见!此时查办福王他们三人,只会遭来更多横祸,既然已经委派他们二人为军事主官并加挂兵部侍郎衔,节制二省巡抚,就不用再追加命令。现在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等了!”   “等等等!”冯保虽然被皇帝逗笑了,但是胸中那口恶气明显未消,“就只知道在这儿等,等这些王八糕子都点起火,把皇上架在火上烤,煎熬得出了病,你们才肯痛下狠手!”   朱翊钧听到这儿笑了,冯保说的虽然是气话,但却是实情,不由得对着他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啊!朕也知道,自从坐上了这把椅子,就如坐针毡,象孙悟空被架进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子一样,天天用三味真火烤着,确实难受。不过难受也得熬着,要是连朕都熬不下去了,你们,还有其他大臣,甚至天下百姓们,不就都歇了菜了。是吧,大伴儿?”   冯保被皇帝最后几句话彻底逗乐了,也逐渐从愤慨中清醒了一些,说出了一些自己的看法:“皇上!戚继光他们提到几个细节。其中很重要的一个是倭寇竟然装备了红衣大炮,看来这也是他们胆敢在东南沿海肆意妄为的看家本钱。所以,臣建议,还要加大西洋红衣大炮的购进和仿制力度,争取多多装备戚继光他们!”   “嗯!”皇帝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把脸冲着张、谭二人说道:“你们看看,大伴儿就是大伴儿,只要不跟他们生气,对这关键点的把握,一抓一个准儿!”   大伴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皇上,您就别拿老臣开玩笑了,老臣这只是胡说……”   皇帝迅速接过了他的话头:“这可不是胡说!这是非常重要的细节!实话告诉你吧,朕在十天前就已经让先生和谭大人他们抓紧准备了!”   二人点了点头,刚想接话,皇帝却继续加强了语气:“现在看来还得抓紧!朕原来给了你们一年时间,估计不全再有这么长时间了。时间就是金钱,就是生命!冯保,暂时从你的神机营里抽出部分装备来,优先考虑东南沿海。另外,辽东也很需要红衣大炮,要抓紧时间给他们送几门过去。要不然,李成梁的腰杆不够硬,和亲就不可能成功!”   “是!皇上!”三人点头领命!   皇帝又看了一眼大伴儿:“你刚才话没说完,还有一些别的什么细节,你都说说!”   他却一下子犹豫起来,估计自己也没太考虑好:“其他的,臣还没太想好。臣只是想,戚继光他们一下子损失这么多人,是不是需要我们再选拔一些精锐给他们补充过去?”   谭纶这时插了一句嘴:“皇上!臣对此持不同意见!现在再选拔、补充,时间上来不及,而且还容易给他们二人造成依赖感,不能放开手脚打造新军!”   冯保扯开嗓子争辩了几句:“打造新军?那也需要底子啊!就这么几百个兵,对抗十万倭寇,怎么够用……”   皇帝这时迅速伸出手制止了二人的争辩:“这一点,谭纶说得对。我们如果再给他们补充兵源,他们就总觉得我们可以依赖。这一来一往,光等待兵源到达的时间,就够他们等的。而且养成习惯后,他们就真的只会吃救济,不会动手干活了!”   张居正听到这里点了点头,想出声赞同。皇上却继续说了下去:“不过,冯保说得也对。我们除了要在武器装备上支援他们,在人员上也应该也想想办法!不过,不是派兵,而是派将!”   “朕刚才看了,造成‘虎贲军’伤亡惨重,除了内外勾结、倭寇装备了红衣大炮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们的‘虎贲精锐’不擅长海战!我们能不能给他们派去一些熟悉水性、海战经验丰富的将领呢?就象当年曹操运用蔡瑁、张允治理水军一样,如果不是周瑜使出反间计,东吴肯定尽数归了曹操!”   这番比喻让三个人一下子豁然开朗,感觉皇帝重新回到了那种见微知著、信心满满的状态,情绪也跟着被他调动起来。   张居正这时候主动推荐:“皇上!臣举荐一人,叫施靖候,此人世代久居沿海,原是江苏省水军参将,排行老大,家有兄弟五个,人称东海五蛟龙。为人正直豁达,因为陪母亲到京城来治病,但母亲病情加重不幸身亡,所以目前丁忧在家。如今国家有难,可令人写一道密旨令其复出,听从戚、胡二人调遣,由江苏直接去往浙江前线。”   皇帝听到这儿感觉心里有了底:“先生这个人选推荐得好!朕完全同意,准奏!”   谭纶这时也提出几个人选:“臣也向皇上举荐三个人,胡守仁、王如龙、朱钰,这三人都是臣的学生。举贤不避亲,这三个人都参加过东南沿海早期的对倭作战,后来臣调入兵部后,他们也随臣调任,目前的职务是兵部令史。乱世出英雄,臣主张放他们和戚、胡一起历练,一定能够用其所长,快速成长为水军骨干。”   朱翊钧双手鼓了一下掌:“好一个举贤不避亲!这个朕也准了!让他们即刻赶赴前线上任!”   “多谢皇上信任!”张、谭二人同时拱手谢恩。皇帝却只是礼貌式地摆了摆手:“再想想,还有什么能为他们做的?”   张居正摊开手指数了数:“目前我们已经为东南沿海考虑了武器装备、人员骨干,还同意了他们先不与巡抚起冲突,把注意力放在筹集粮草和扩充兵源上,用一场扎扎实实的胜利来解决这场惨败带来的一系列问题,再一步步进行心无旁骛的抗战。应该没有什么了,皇上!”   皇帝这时一直在静静地听着他说,听到后面一句“进行心无旁骛的抗战时”,心里被触动了一下,轻轻扬起了眉毛,脑子快速地进行着思考,也没有再听后面的话。一直过了有好几分钟,才从自己的思绪中走了出来。   这时张居正早已经停住了说话,见皇帝陷入了沉思,几个人也不敢打扰他。一直过了好几分钟,皇帝才缓过劲儿来,问了一句:“说完了?”   张居正忍不住轻轻一笑,为皇帝的走神打起了掩护:“臣说完了!敬听圣上教诲!”   皇帝乐了,脸上是一种坏坏的笑容:“刚才先生的那句‘心无旁骛’提醒了朕!朕其实在想,凭什么老让浙闵两省巡抚这样的贪官污吏折腾朕,把朕架在火上煎熬,弄得天天茶饭不思不算,还得处处小心、时时提防。太被动了!朕可是皇帝而不是受气包,要说折腾起人来,朕应该比他们更厉害才对!所以,我们应该转变思路,反客为主,给他们找点儿难事做做!他们就会自顾不暇,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折腾戚、胡二人了!”   张居正的眼里放出了光:“这个办法好!我主圣明!这和围魏救赵、声东击西是一个意思,是该主动给他们找点儿难事做做了,让戚、胡二人腾出手来全力对付倭寇!”   谭纶和冯保听完也不住的点头,皇帝这一手四两拨千斤,虽然看似简单,却极有效果。就像下围棋一样,看上去是下了一招缓手,实际上却进可攻,退可守,是“胜负手”,真正的好棋。   冯保这时说了一句:“皇上,想必您已经想好了折腾他们的办法了吧?”   朱翊钧这时却仍是一个坏笑,端着派头卖起了关子:“你们三个也不能什么都指着朕想周全了啊。朕只提大方向,具体的方案还是你们来提吧!”   三人顿时陷入了沉思,过了有十多分钟,冯保提出了一个建议:“皇上!老臣想出一个办法,不知道是否可行?”   “快说吧!”   “是!”冯保一拱手:“老臣以为,皇上可以借口说最近喜欢上了古玩字画,特别是浙闵两省的老旧物件和名人佳作,请他们二位代为收集。如果他们两个真是象戚、胡二人密奏折子里说的如此混蛋的话,那么他们一定会极力讨好皇上,而且还会借此机会在民间大肆收集,自己先黑下四分之三,再把剩下的四分之一献给您!有了这个赚钱的营生,他们对戚继光的关注就一定会大大减少了!”   “嗯!这个办法好!思路格外明晰!切中要害!”朱翊钧夸赞了冯保一句,看来别人都说他是自己肚子蛔虫,还是很有道理的。又看了看张、谭二人:“还有什么好点子么?” 第一百零六章 以毒攻毒用美色   张、谭二人也觉得冯保提的这个点子非常好,可他们两人再提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了。   皇帝已经忍了很久,这时终于有些忍不住了,自己笑了起来。   三人都是一惊,却不敢细问皇上原因。只见皇帝笑了半天,突然问了他们三个一句:“朕问你们,这两个巡抚,包括这个福王,都得有四十多岁了吧?”   当过吏部尚书的张居正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这么问,但是还是严肃地回答着提问:“回皇上的话!确实是,闵维义和钟钦良都已快年届五十,福王稍微年轻一些,四十出头。”   朱翊钧终于把逗笑的包袱抖了出来:“这男人四十,最大的乐趣是什么?”   三人不知道皇帝想说什么,只能傻了眼面面相觑:“这个……”   “哈哈哈!”皇帝一下子笑出声来,“你们就把他们当作你们自己就行!男人四十,最大的乐趣应该就是三个:升官、发财、死老婆吧!”   三人完全被皇帝逗乐了,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听来的这市井话语。不过,还真别说,这句话俗是俗了点儿,却说得是实情,很有道理!不由得都点了点头。   “有道理吧!有道理就好!那朕来问你们,刚才冯保说的这个替朕收集古玩字画可以算是他们的一条财路,他们肯定也想通过这个把朕哄好了,有望再升一品。所以,这升官发财都有了!接下来,他们也就差死老婆了!”   兼任东厂厂公的冯保一下子警觉起来:“皇上!您的意思是,让臣派人暗中干掉他们的老婆……”   “哈哈哈!我说大伴儿啊,这升官发财死老婆指的是一个暗喻,是说他们升了官,有了钱,并不一定都希望老婆死,而是希望有机会再找一个更年轻更漂亮的!先生!朕这个理解,没错吧!”   张居正点头称是,他也好象一下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皇上!您的意思是不是让他们纳妾?”   “对!朕就是这个意思,还得想办法让他们纳一个年轻漂亮而且很不省心的,天天把家里折腾得鸡飞狗跳的!”   谭纶这时接过了话头:“可是皇上,我朝太祖皇帝对纳妾可是有严格规定的。洪武六年制定的《大明律》中规定:‘民年四十以上无子者,方听另娶。违者笞四十。’不过……”   “不过什么?但说无妨!”   “不过这一制度好象从来没有被严格的执行过,首先是制度中并没有明确规定最多能纳几个妾,而且那些豪门望族是最先打破制度的人,后来稍稍有些钱财的人也纷纷效尤,这个制度到后来实际上成为一纸空文!所以,皇上,您的这个计谋还真可行!”   “可行就好!冯保,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这时可以巧施一个连环计!先按照你说的,让他们帮朕去搜罗古玩字画,搜罗上来一部分以后,就以朕的名义给他们奖赏,让他们洋洋自得、忘乎所以。然后,找几个年轻貌美、能够折腾的女子,通过乡绅保荐或者给他们创造邂逅机会,让他们纳妾!”   皇帝越说越带劲:“有了纳妾这一大动静,他们的精力肯定就全放在这儿了!最关键的是,最后再找个机会让他们的原配夫人得个小病小灾甚至刀光血影什么的,千万不能真要她们的性命,而是要让她们误会这些都是新纳的小狐狸精们蹿腾他们丈夫下的狠手!这几招下去,他们家里肯定就乱成一锅粥了!就让她们狗咬狗去吧,正所谓一屋不扫,而以扫天下!”   三人听到这儿,都是目瞪口呆。   皇上这一招,实在是太毒辣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出来的!这简直比将闵维义他们几个撤职查办更狠,真是名副其实的以毒攻毒!   三个人听着都出了一身冷汗,这位年轻皇上,以后可别得罪他,把他逼急了,真往死里整人!   谁知道,皇帝居然还有更毒的在后面等着呢。   只见他笑了一笑,开始提起了最后剩下的朱廷贵:“这位福王……”   张居正轻轻拱手:“回皇上的话!这位福王朱廷贵,是浙江本省的世袭爵位,他的祖先早些年跟随燕王朱棣起兵,后来燕王称帝改元‘永乐’后,准他的后辈世袭并久居浙江。到现在已经快二百年了,要论辈份,他应该算是您的同族兄弟!”   “兄弟!朕可没有他这样吃里扒外的兄弟!朕想了个主意,你们看这样行不行……”皇帝说完轻轻在三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三人又一次目瞪口呆地看着皇帝:“我主圣明!此计确实大妙!”   虽然更加佩服皇帝的妙计,但他们的心里其实更惊恐了。原来,皇帝的这一招,可谓是毒中之毒,连环中的连环。   皇帝刚才和他们三个咬耳朵,问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两个巡抚,他们有女儿或者小女儿没有,未曾出嫁的?”   三个人怎么也没想到皇帝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而且看他一脸坏笑,还以为他是要纳妃什么的,但是看他怎么也不象是为自己打算,而是一副算计别人的样子,不由得都愣住了。   张居正仔细想了一会儿,回答了皇帝的问题:“皇上!据臣所知,闵维义膝下有三子一女,小女儿今天方十六,应该还未许配人家;钟钦良应该是四子二女,两个女儿都小,应该是十七岁和十五岁的样子,应该也未许人家。只是不知道皇上为何问起这个?”   皇帝这时盯住了张居正的眼睛:“先生,朕记得你说过,这个福王朱廷贵只有四十出头是吧。四十出头的人娶十六七的女子,算过分么?”   三个人好象明白些什么了:“皇上,您的意思,是让福王娶这两个巡抚的小女儿为侧妃?”   “正是!朕想着这样,分三步走!”   “第一步,下旨收集古玩字画的时候,让福王和两位巡抚一起办。在他们交上来第一批字画的时候,重重赏赐他们。必要时朕也可以参与演戏,接见这位福王朱廷贵,与他大叙兄弟之情,然后由朕为他主婚,将这两个巡抚的小女儿许配他为侧妃。这样的话,三家联姻,大喜之事,够他们折腾一阵了。”   “第二步,朕接见两个巡抚,给足他们面子。然后冯保你去安排两位妙龄美女,许配给他俩为妾。迎娶的那天,朕也亲派使者送礼物去,再给他们加上一马。这时候,挑动这两个小妾和两个侧王妃不和,将他们三家弄得鸡飞狗跳。”   “第三步,朕找个理由,比如说他们后来送来的字画全是赝品,准备追究他们的责任。他们三个肯定互相推诿,狗咬狗一嘴毛,反目成仇。我们再逐一收拾他们,就不费吹灰之力了。”   “此计大妙!”三人由衷感叹。   春秋时期的越王勾践,以美女西施迷惑吴王夫差,力保不死,最后灭掉吴国。三国时候的大司徒王允,以美女貂蝉弄得董卓和吕布反目,最后除掉董卓。自古以来,美人计层出不穷,但象朱翊钧这样祭出如此深谋远虑的连环美人计,也真是世间少有了。   皇帝这时又看了看他们,问他们还有没有什么补充的。   张、谭二人和冯保又仔细想了想,再也想不出什么了。   “好!”皇帝站起身来做总结性结论:“就这么办吧!给戚、胡二人和李成梁分别复函,让他们沉住气,静观其变,提防偷袭,给他们装备和人员马上配送到位!然后,下旨给福王他们三个,朕来陪这三只大老鼠玩一玩!”   ……   一天半后,八百里加急的快件就送到了李成梁的手里。此时,他刚刚和女真使者们又喝了一顿,虽然说行军打仗免不了豪饮,但象这样天天在酒里泡着,搁谁都受不了。自己手下已经有几个将官都喝出了胃出血,卧床不起了。   接到皇帝的密件时,他正在自己的大帐里犯愁。听说皇帝有急件来,急忙打开来看。看到皇帝让自己务必小心,女真人一定是以牙还牙,报复性的攻击很快就会到来!   他急忙让亲兵去把玄武请来,玄武这几天也喝了不少,一张嘴说话都是酒气薰天的。玄武看了急件,也一下子紧张起来,酒已经醒了大半:“大将军!皇上提醒得对。我们确实得小心!要不,属下这就去提醒各营,让他们加紧准备!”   “准备”二字话音还未落,就听见外面突然喊声大起:“不好了!着火啦!快来救火啊!”   “来得还真快!没想到还真让皇上给说着了!”李成梁看了一眼玄武:“这火肯定是女真人放的!趁我们连日饮酒,放火烧营,然后假意派人救火,乱中劫营!”   玄武点了点头:“对!一定是这样!大将军,我们怎么办?听您的!”   “好!你迅速带领一队武功最高的精锐,守住两位‘公主’所在的营帐!我这就亲去各营的帐篷,让他们不要慌乱。只要我们不乱,最多损失一两个帐篷而已,出不了大事!”   “是!”玄武领命而去。 第一百零七章 反客为主破偷营   只用了半刻钟时间,玄武就带着“龙骧军”最核心的一百人,迅速守卫在了阿珠和小倩的帐外。不论是谁,只要有生面孔试图靠近大帐的,毫不留情,见一个杀一个!   李成梁也出了中军大帐,只见他手持大刀立在了营地的中央,一动不动,就象一尊战神雕像一样。   这时候,营地已经乱成了一团。突然有很多不认识的人,也穿着和“龙骧军”一样衣服的人出现在了营地里,一边大叫“救火啊”,一边拿着盛水的器具在四处奔跑,看上去就象是在帮忙救火一样。   而实际上,这些人拿着的器具里,装的都是油,他们都不是在救火,而是在火上加油,唯恐还不够乱。   “龙骧军”的各个将官跌跌撞撞地跑出了自己的帐篷,刚刚喝的酒都醒了大半,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却看见大将军巍然屹立在营地的正中央,顿时有了主心骨,纷纷跑到李成梁面前请听号令。   李成梁只说了两句话:“不要慌!这是小股贼人借火偷袭,各营守住自己帐篷就行,不许喊叫,不许乱跑!另外,帐篷烧了就烧了,不要去救,遇到穿着同样衣服的生人在火上烧油和借机捣乱的,格杀勿论!”   “是!”众将官领命而去。   放火偷袭,讲究的是浑水摸鱼,趁乱起事。如今,大将军屹立不动,各将官也都不慌乱,女真人的如意算盘很快落了空!   女真将军阿诺维,是第一勇士阿诺托的亲弟弟,此番偷袭是受军师龚正陆所派,突袭明军的营地。   他趁着和明军喝酒的空档,带着两百勇士换上了和明军一样的衣服,先把明军的一座帐篷点着了,然后趁乱火上浇油,见人就杀。   事起突然,又经过精心准备,转眼前他们已经点燃了十多座帐篷,杀了“龙骧军”二十多人。   “哈哈哈!这些大明精锐也不过如此!听使者回来说他们有多多厉害,我看全是被他们这些纸老虎给蒙骗住了!”阿诺维大笑一声,让手下两个勇将带着兄弟们继续趁乱劫杀,自己带了三十人直奔两位公主的营帐,准备把人劫走。   刚刚接近营帐,就看见了门口虎视眈眈的玄武。   两人只对视了一眼,就知道碰上了对手。阿诺维大喊了一声:“杀啊!”舞动手里的两把大铁锤就向玄武挥舞砸来。   玄武的兵器,是左手一面盾牌,右手一杆银枪。他没等阿诺维的大铁锤砸到面前,直接挺起长枪朝着这个大个子的心窝就是一枪。   “啊呀!”阿诺维大叫了一声,他没想到这个人一出手就是这么不要命的打法,居然一点都不顾忌自己的铁锤会把他的脑袋砸扁,而直接用长枪捅向了自己胸口,眼见着他的长枪比自己的铁锤要长很多,铁锤还没砸到他,就会直接被扎死。   所以他急忙改变了猛砸的势头,将两个铁锤向胸口收拢,试图将玄武的长枪给磕开。   就在这时,玄武竟然论起左手的盾牌,一下子照着他的脑袋就抡了下来。   “啊呀呀!”阿诺维又是一声大叫,他没想到这个汉人这么厉害,而且速度太快了,招招都是致命的杀着,几乎没有任何闪避的可能。   一着落后,步步落后。眼见着盾牌劈头盖脸地向脑门抡了下来,他本能地用右手举起铁锤去挡。这时候,电光火石之间,玄武突然转了一下身子,手里的银枪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直接一下子向上,扎向了阿诺维的咽喉。   “啊……”阿诺维眼睛瞪得老大,最后发出了一声叫喊,只不过这声他没有叫完,“呀呀”两字还没有出口,一向在女真部族中以勇武著称的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个看上去精瘦无力的汉人面前只走了不到两个回合,就眼睁睁地被他的长枪扎中了咽喉。   “扑!”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喷射出老远。   玄武冷笑一声,手里的银枪再向前一使劲,然后猛地拔出。阿诺维的身体就象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摇晃着向后倒去。“呯”的一声,砸倒在地上,掀起了大量尘土。   “阿诺维死啦!”他带来的三十个女真勇士,一见领头的没打几个回合就瞬间倒地,吓得调头就跑。   玄武轻轻拣起了捆在阿诺维右臂上的红丝带,放在手上晃了晃,对手下的将官命令道:“传令下去,敌人虽然和我们穿一样的衣服,但他们的右臂上捆有一根红丝带。只要遇见扎红丝带的士兵,格杀勿论!”   “是!”   这三十个阿诺维带来的女真勇士没跑多远,就被玄武旁边的一百多名精锐包了饺子。很快的,其他一百七十多个趁乱偷袭的女真人也都被斩杀殆尽。   这时候,站在营地中间的李成梁突然大喊了一声:“别都杀了!留下几个活口!”   玄武和各个将官们听到他的大叫,才急忙反应过来,纷纷大声呵斥手下的士兵:“遵大将军令,速速停手,留下几个活口!”   可是这会儿,士兵们已经杀红了眼,哪里停得下手来。好容易听到了将官们的叫喊,缓了一下手。没想到最后剩下的女真勇士们一点儿都不含糊,虽然知道大势已去,但是仍然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作着殊死搏斗,各自发出了最后的嚎叫。   “龙骧军”的士兵们一愣,又被这些死徒们戳伤了几个,只得继续狠下重手。转眼间,女真勇士们的嚎叫声越来越少,没有几个能活的了。   玄武这时大喊了一声,纵身而起,朝着前方一个仍在拼死顽抗的黑脸大高个儿猛扑过去。   这个人看见他来得很快,急忙用手里的双戟向他横刺过来。玄武左手举起盾牌一挡,一下把他的双戟向外磕开,然后右手举起长枪就象他的咽喉刺过去。   这个黑脸大汉是阿诺维手下的两个领队者之一,也是一员勇将。不过他刚才没有看到阿诺维被玄武一枪捅死的场面,所以没想到玄武这么厉害。   刚才双戟被玄武的盾牌挡了一下,震得他的两个虎口直发麻。眼见玄武的长枪象毒蛇吐出的引信一样迅捷,马上就要刺到自己,早已顾不上疼痛,急忙将双戟向下一伸,准备架住他的长枪。   谁知道玄武的这一枪竟然是虚招,就在黑脸大汉的双戟下压的时候,他一个转身,反手就将长枪拽了回来,将长枪在手里掉了一下个儿,看也不看,背着身就将枪柄向后一递。   “啊!”黑脸大汉发了一声喊,却没完全喊出来,胸口就被玄武的枪柄一下子捅住了。原来玄武这一招“声东击西”,并不是要直刺他的咽喉,关键是后面的这一枪反身递去,枪柄一下点中了他胸口的膻中穴。   黑脸大汉顿时不能动了,双戟也掉到了地上。玄武收起盾牌和长枪,对旁边的士兵说了一声:“绑了!”身边的士兵们一拥而上,一下就把这个黑脸大汉绑了个严严实实。   玄武押着这个黑脸大汉来到李成梁的旁边,李成梁点了点头,这时再看偷袭的女真勇士,已经纷纷战死,只剩下了这个黑脸大汉。   李成梁吩咐把这个人先押入中军大帐,准备亲自审问,然后吩咐各个将官扑灭余火、统计伤亡。   不一会儿,各个将官率领士兵们扑灭了营地的余火,并迅速统计各营的伤亡,向李成梁报告。一共伤亡了六十多人,多半都是一开始因为慌乱被女真人杀死和相互践踏而死!   李成梁心疼得直咬牙,这一千“龙骧军”可是皇帝专门挑选出来的,每一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一下就损失掉了六十多人,真是扼腕叹息。   正准备让玄武和各将官总结此仗得失,营地门口忽然传来了马匹嘶叫的声音,急忙抬起头看,原来是此次去到京城接亲的代善使者带着大队人马到来。   “他们倒来得挺是时候!”李成梁冷哼一声,带着玄武和各个将官迎上前去。   “哎呀呀!”代善一如这几天好酒好肉招待时的热情,满脸都是非常关切的神色:“听说公主营地忽然失火了,首领命令我等赶紧来看看!我还说不会啊,我刚刚同李将军喝了酒回来,却没想到真的着了这么大的火!李将军,没事吧?两位公主……”   “哈哈哈!”李成梁大笑着和代善拥抱在一起,虽然在心里早把他骂了一万遍:“还不是你这个狗杂种干的好事!”但是表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可不是,也不知道怎么突然着了火,然后有一些土匪突然穿着我们的衣服混了进来。不过还好,这些土匪都是些乌合之众。只是损失了几顶帐篷,两位公主受了点儿惊吓,还好人没事,正在帐篷里休息呢!”   “哎呀呀!公主人没事就好!怎么会突然有了土匪!”代善一边大声打着哈哈,一边象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 第一百零八章 敲山震虎夹枪棒   “对喽对喽,我忘记提醒李将军了!由葫芦岛向东这一段,一直就是我们两边力量比较薄弱的地带,最近确实有一些土匪出没。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些土匪竟然这么大的胆子,竟然胆敢冒犯‘铁将军’的虎威?‘铁将军’果然英明神武,一定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们打发了吧?”   “哪里哪里!”李成梁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恨得牙根直痒痒,“实不相瞒,我们还是损失了不少士兵的!这里既然是贵方设置的礼站。所以,还请贵方多多给予我们支援,正好补充一下我们损失的帐篷和给养。”   “哎呀呀!”代善紧紧握住李成梁的手,“那是一定的!既然‘铁将军’开口,我们一定责无旁贷!而且两位公主远道而来,我们已经结为秦晋之好,都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这样,帐篷和给养,我们都全包了!我们这段时间也一定加强周边的巡逻!不过,‘铁将军’,刚才听您说你们损失了不少士兵,需不需要我们给你们补充一些士兵过来?”   李成梁这时看了旁边的玄武一眼,玄武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光,微微摇了摇头,意思是他们这是乘机安插眼哨,万万不可答应他们。   李成梁读懂了玄武的眼神,可是他却有自己的想法。皇帝给他的急件中说的很详细,除了让他一定多加小心外,还要让他想办法打听女真人的汉人军师,做到知己知彼,然后想法除掉或者排挤掉他,再和他们玩起心眼与计谋来,就稳操胜券了。   所以,他不是不知道女真人一旦补充士兵进来肯定是眼哨。但是,如果能够把“反间计”运用得好的话,能够反过来更好地探听他们的秘密。   眼前就是一个好机会!   想到这儿,他使劲摇起了代善的手:“哎呀呀!代善使者真是大善人啊!真是想我们所想,急我们所急!你看看,我们刚刚统计过,差不多损失了十分之一的士兵,真是心疼!如果代善使者能够帮助我们补充兵源,就再好不过啦!”   旁边的玄武听到李成梁这么说,急得直皱眉,还以为李成梁没有看明白他刚才的眼神。   象老泥鳅一样狡猾的代善把这些看在了眼里,庆幸李成梁虽然骁勇善战,但还是百密一疏,让他们有再钻空子的可能。他拍了拍李成梁的肩膀:“‘铁将军’,两位公主真的没事吧?要不要我过去拜会一下,正好晚上再摆几桌好酒好菜,给两位公主压压惊!”   李成梁知道这是代善不放心,借着拜会的名义看看两位公主是不是还在大帐里。于是笑着点了点头:“让代善使者费心了!两位公主在大帐里呢,使者请!不过,她们刚才受到了一些惊吓。所以,请使者一个人进去就好了!”   说完,让玄武在前面带路,引着代善进了大帐,代善看到两位公主仍然戴着珠帘,虽然不是看得很清楚,但他很肯定这就是两位公主无疑。   玄武刚才派了一个人先回到了大帐,在阿珠和小倩面前耳语了几句。阿珠和小倩都是非常聪明的人,知道这个使者是进来试探的,于是两个人相互扶着哭啼起来。   代善大吃了一惊,不知道两位公主为何哭了。只见阿珠和小倩边哭边说:“你们这是什么礼站啊,居然还有土匪?刚才差点儿就把火烧到我们这个帐篷来了!我们两姐妹差点儿就被他们活活烧死!过几天,我们见了你们两个首领,一定好好地和他俩说说!让他俩好好惩办你们这些负责接待和周边防卫安全的人!”   代善吓了一大跳,这两位“千金公主”可是真的得罪不起!即便两位首领现在还想着带领部族们一起杀杀明军的威风,但是真成了亲,这两个枕边香风一吹,比什么都管用。保不准哪天首领被她们一挑拨,就把自己这颗脑袋给摘了。   想到这儿,他出了一身冷汗,暗暗在心里骂了出主意的龚正陆一通。这个汉人军师,仗着首领赏识他,尽乱出主意,这个趁乱偷袭的主意出得就不怎么样,真把两个公主伤着了,谁也吃罪不起!   当下急忙陪了笑脸,拼命地向两位公主哈着腰:“是是是!两位公主说得是!这是我们这些具体办事的没有把活干好!还请两位公主息怒!我们一定奏明两位首领,保证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话一说完,急忙向两位公主深鞠一躬,屁滚尿流地走了。   出了帐篷,代善急忙跟李成梁告辞。李成梁知道,两位公主刚才配合得很好,直接小演了一出“反间计”。接下来,就该等着他们派来打探消息的一百眼哨了!   果然,代善出了明军的营地,直奔两位首领觉昌安和王杲的大帐!   来到大帐外,他悄悄问了一下门口的守卫:“军师龚正陆在里面么?”   门口的守卫轻轻地回答:“军师出去查看马匹情况了。”   代善大喜过望:“是么?太好了!两位首领在吧?”   “在!”   “快去通报,就说代善求见!”   “是!”守卫掀了帘子正准备进去通报,却听见大帐里传来大首领觉昌安的声音:“是代善吧?在门口嘀嘀咕咕的说啥呢?偷袭汉人营地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快进来说话!”   “是!”代善应声,掀帘而入。   两位首领觉昌安和王杲正坐在大帐里正中的虎皮座椅上,后面站着几个虎背熊腰的卫士,前面伏着两个衣着暴露的妖艳女子,正在用纤细的手指将盘子里的大串葡萄一粒粒的摘下来,送到他俩的嘴里。   代善单膝跪倒,给两人请安。觉昌安一摆手,让他有话快说。   代善抬起头来,看着两位首领,有些欲言又止:“首领……”一边说一边看了看那几个卫士和美女。   觉昌安和王杲两人对视了一眼,明白这是怕人多嘴杂,看来是有一些什么隐秘的情况要汇报。两人都有些不乐意,嘴里嘟哝着:“这个代善,搞什么鬼,这么神秘兮兮的。”虽然这么说,他们还是挥了挥手,卫士和美女们都不满地看了代善一眼,磨蹭着出去了。   代善站起身来,快步走到两位首领的身边耳语了几句。   二人听了他说的,当时就从座椅上惊讶得站了起来:“什么?阿诺维带领的二百勇士全部阵亡?”   代善点了点头:“是的!‘铁将军’李成梁果然厉害!他们居然遇袭不乱,只损失了一百名士兵和不到十顶帐篷!”   王杲这时警惕地问了一句:“咱们没留下活口吧?不会被他们以此为要挟吧?”   代善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看应该没有。出发之间我们都交待好了,他们不成功便成仁,我们的勇士们是不会有贪生怕死之辈的!刚才我去的时候,他们正在打扫战场,特意看了一下,遍地是死亡的士兵,当时搏斗的场面一定很惨烈。而且我亲眼看到了阿诺维的尸体,喉咙上有一个大洞,死不瞑目,就那样被他们晾在地上。”   王杲唏嘘了一下:“死就死了吧!没想到这个李成梁确实厉害,调走这么长时间,还这么能打!”   代善这时说了一句:“不过,我看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说是说阵亡一百士兵,汉人一般都要面子,我估计,他们真正的死伤情况和我们差不多,好不到哪里去!”   “嗯!”大首领觉昌安点了点头:“这一仗就算打个平手吧!等军师龚正陆回来了,我们再好好商量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代善这时警惕地看了看大门口,发现没人进来,这才神神秘秘地说了一句:“这次的先礼后兵和步步相迎,都是龚军师的主意,包括这次偷袭,是他一手安排的。但是说老实话,这次偷袭不怎么样,损兵折将不说,最重要的是,两位公主在大帐里大发雷霆!”   两个首领顿时紧张起来,一人一边抓住了代善的肩膀:“赶紧说说,怎么回事?”   代善绘声绘色地说了起来:“两位公主都是千金之躯,哪里见过这种刀光火影的惨烈战事。虽然龚军师想得很好,让阿诺维派兵先去偷袭公主大帐,把她们两个劫持出来。但李成梁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所以不但没劫持成功,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两位公主一见我就破口大骂,说我们是怎么负责接待和防卫的,简直是监守自盗!”   两个首领听了,急得直搓手:“公主们真是这么说的?哎呀呀!还真是,这件事情我们有些太妄听军师的了,还是考虑不周,考虑不周啊!”   代善这时适时把自己心里藏着的小算盘打了出来:“不过还好!是属下带着其他几位使者亲自到京城去迎接她们的,两位公主看在与我熟识的份上,没有太过于深究。只是要我们保证,不能再发生这样的事件了!要不然,她们就要悔婚,回到京城去!” 第一百零九章 挑拨是非窝里斗   觉昌安和王杲瞪大了眼睛:“那怎么能行!都到这儿了,就差入洞房了,怎么还能让她们回到京城去呢?这坚决不行!哎呀呀,代善,还是你能干,忠心耿耿。等我们入了洞房以后,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代善美美地笑了,在谦虚的时候也不忘参上龚正陆一本:“属下只是按照两位首领的意志办事而已!不过我是纯正的女真人,和两位首领都是过命的交情,所以我对两位首领的忠心肯定没话说。可是这位龚军师毕竟是个汉人,虽然博学多才,但城府也很深,心里怎么想的,我们都猜不透。我们很多将军都对他有意见,所以还请两位首领多听听自己人的意见!”   其实,代善一直对这个龚正陆不满!他是个汉人,本来就应该把他杀掉。可是大首领觉昌安看中了他的才华,居然礼聘他为贤人,让他当了调兵遣将的军师,一下就把他这个号称“女真智多星”的前智囊给搁置了。所以,借着这么好的机会,无论如何得参他一本。   听到他这么说,觉昌安沉吟了一会儿,说了一句:“龚军师虽然是汉人,但他还是一心向着我们的,他也确实帮助我们打了不少胜仗。这件事情虽然都是他的主意,但也有很多原因,一是考虑不周,二是这个李成梁太厉害。我们回头会和龚军师再好好商量的!”   代善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从大首领的话里听出来他还是非常信任龚正陆的,看来现在还不是一下扳倒龚正陆的时候。此计不成,他又想起一计。既然先扳不倒这个汉人,那就先提高一下自己的地位再说。   “不过,二位首领,我倒是通过这段时间与明军队伍的天天接触,从这个滴水不漏的‘铁将军’李成梁身上发现了一个致命的漏洞!”   “哦!是什么漏洞?代善,你赶快说说!”   “以属下对汉人的了解,他们一是好大喜功,二是隐瞒真相。所以,刚才属下去了一趟明军大营,发现他们的士气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所以判断他们绝对不只伤亡一百人。正好,借着李成梁需要我们补充帐篷和给养损失。属下就提出来,需不需要为他们补充损失兵员!”   两个首领都没有说话,沉思了一会儿,才对代善说道:“我们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让我们的士兵进入他们的营地,为我们通报消息。”   代善大笑起来:“什么都瞒不过两位首领!”   王杲这时提出了异议:“但是,我们的士兵和他们的明显不一样,生活习惯等等都不尽相同,怎么和他们融入到一起呢?”   代善这时候眯起了眼睛:“这个,就可以问我们的龚大军师要人了!”   觉昌安和王杲都是一愣:“问他要人,这是什么意思?”   代善微微一笑:“大首领!本来龚正陆只是一个流亡的人,是您收留了他,才让他有了今天的地位。到现在为止,他至少已经有五六个亲戚在咱们的军队中了吧?”   觉昌安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他的亲哥哥,还有几个堂兄弟,都在咱们的军队中任职。不过,为什么说起这个呢?”   “龚正陆的哥哥龚正卿,现在已经做到骠骑将军。而且,龚正陆提出,若想真的战胜汉人,必须征召汉人入伍。现在我们的建州女真骑兵,散落到各营的汉人,至少已经达到一千人。而龚正陆和龚正卿最近还向您二们提议,准备建立汉人单独成营的部队。”   王杲呆呆地看着代善:“对!确实有这么回事。代善,我说你这个转得飞快的脑袋瓜子到底想说什么,别藏着掖着了。竹筒倒豆子,有什么就赶快说出来吧!”   觉昌安这时笑了,看了王杲一眼:“我们的‘女真智多星’,是对我们现在汉人队伍的忠诚度产生了怀疑。他想让龚正卿带一百汉兵,去补充李成梁损失的兵员,既消除他们的顾虑,又可以测试龚正卿和这些汉兵的忠诚度。一石二鸟!”   “嗯!”王杲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着觉昌安:“我觉得代善的这个计策可行,既然连龚正陆军师此次的策略都失败了,我们不妨换个角度试试别的办法!”   “好!那就这样吧!代善,就照你刚才说的办!”   “是!”代善计谋得逞,心里乐开了花,单膝点地受命,正准备站起身来往外走。这时就听见门外守卫叫喊了一声:“军师回来了!”   代善大吃一惊,急忙站起身来和两位首领站在了一起。   只见一袭汉装的龚正陆摇着鹅毛扇子走了进来,在门口还惊讶地问了一句那几个卫士和美女:“怎么你们几个都出来了?谁在里面啊?”   卫士尴尬地回答了一句:“是代善将军。”这时候,龚正陆已经走进大帐,看到了代善。见到他闪烁的目光,先是吃了一惊,继而很快稳定了情绪,笑着问了一句:“代善将军,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前方阿诺维他们得手了么?”   代善本来阴着脸,但想了一想,还是决定不要这么快就跟龚正陆撕破脸,于是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得手?完全没有得手,是失手!而且,现在已经全部变成了尸首!”   龚正陆大吃一惊,睁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前方士兵们怎么也没来报告?”   代善脸上的笑更阴沉了:“我这不是特意向您报告来了么?正好您出去巡查马匹去了!”   龚正陆急忙把脸转向了两位首领:“首领,看来敌人的实力不容小觑,我们需要加强准备!现在最关键的,是确认这二百突击的士兵,有没有活口被俘的?”   代善一下子笑了,也睁大了眼睛:“活口?肯定没有活口了!都是我们女真勇士的尸首!一个都没有活的,血淋淋的尸首!”   面对代善有些挑衅的语气,龚正陆选择了躲避,没有直接和他说话,眼睛仍然看着两位首领:“首领,我们的计划应该很周详。如果不是我们这边出了问题,那就说明是敌人的力量增强了!是他们突然来了什么高人,或者是得到了什么指点,比如说皇帝的旨意?”   代善这下子没忍住,彻底笑了出来,只不过是一种更为阴冷的笑容:“军师,他们的皇帝远在千里之外,怎么可能对这里的情况指手划脚?至于说有什么高人,这附近还会有什么高人么?要有也只能是汉人,您肯定都认识!”   龚正陆对代善已经忍了很久,此刻终于忍无可忍,直直盯着代善的眼睛,发作了出来:“代善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暗通明军,提前走漏了消息么?”   代善还是第一次从这个文弱书生的眼里看到这么凌厉的眼神,不由得退后了一步:“我可没有说是你!军师,咱们只是就事论事!”   “既然是就事论事,就应该把注意力放在我们下一步需要采取什么对策上,而不是在这里冷嘲热讽!”   “我没有……”   “好了!”两位首领适时一边一个拉住了他俩。觉昌安笑着说:“军师啊!代善没有恶意,他这个人就这样,有什么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你别看他好象在针对你,其实他挺佩服你的,一直在帮你说好话。刚才到明军营地去,他还做了两件帮你圆场的事情:一是向两位发怒的公主担保不再出现防卫问题,二是争取到了帮李成梁补充一百兵员的机会。”   “哦”,听到大首领这么说,龚正陆也不好再发作,只得向代善欠了欠身:“这么说来,是我错怪代善将军了,小生在这里给代善将军赔罪。”然后很快又把脸转向了觉昌安:“大首领,看来事情变化之大,远远出于我们的意料之外。出现这些问题,小生愿意承担责任!”   觉昌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军师,这也不能完全怪你。打仗本来讲的就是排兵布阵、你来我往,哪有不失误的,这些都正常,你别往心里去!”   龚正陆这时笑了,却很快地严肃了神色:“好!既然咱们不追究责任,那么大首领,我的意见很明确,代善提的这两条,第一条我完全赞同,既然两位公主发怒,那么我们确实不能再在武力偷袭上作文章了;但是第二条我坚决反对,代善的本意是想借此机会安插眼哨,实施‘离间计’。但是,按照盟军这次应对偷袭来看,他们的阵营中有非常厉害的谋士,计谋甚至在我之上,一旦他们实施‘反间计’,我们将吃不了兜着走!”   “嗯!反间计!军师说的有道理!”觉昌安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把代善提的建议说了出来,于是一手拍拍代善,一手拍拍龚正陆:“军师!我们的‘女真智多星’也考虑了你说的这个,他提了一个办法,让你的哥哥龚正卿领军,率领一百名我们的汉兵去当内应!”   “这……”龚正陆不说话了。 第一百一十章 离间之道学公瑾   他从觉昌安的态度中已经明显看出了一种变化,这种变化很危险,说明女真与汉人天然的嫌隙还是很难跨越的。毕竟自己是汉人,如果再继续坚持,那么只能引来更大的猜忌与怀疑。   想到这儿,他叹了一口气:“好吧!既然这样,我赞同这个办法……”   ……   夜幕降临了,经过白天的折腾,女真人老实了很多。代善主动张罗,让女真士兵们大箱小箱的搬来很多东西,并安排厨师在明军营地里准备了压惊宴。   宴会上,感觉自己在首领面前把龚正陆比下去的代善特别活跃,不停地给李成梁敬酒。   李成梁看得出来,代善今天格外高兴,好象有什么特别大的喜事一样,一杯接一杯地和自己喝,还毎杯都必须干了。   他正在揣测是什么原因让他这么高兴,却没想到已经喝得大舌头的他自己说漏了嘴:“铁将军,我跟你说!我们哥俩从京城一直到这里,关系铁瓷没得说。你看我把帐篷和给养都给你带来了吧!那一百兵员我明天就给你带来!我跟你说,我们两位首领特别重视你们的要求,对于补充兵员,为了表示两家和睦,让我们军师的亲哥哥,亲自带着一百汉兵听你调遣!”   李成梁顿时警觉了起来:“代善将军真是大善人啊,你刚才说,你们的军师,是汉人?”   “对啊!怎么?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代善大着舌头向外喷着口水:“我们的军师,那可是鼎鼎大名。他叫龚正陆,原来只是个逃难的秀才,后来被我们大首领收留,现在已经是军师了,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我们的人都叫他‘无敌智多星’,一下子就把我这个‘女真智多星’给比下去了!过几天有机会,我好好给你引荐引荐,哈哈哈!”   李成梁脸上陪着笑,心里着实一惊,没想到皇帝远在千里之外,竟然算得这么准!女真人果然聘请了汉人作智囊,难怪能在这段时间如此迅速的崛起。而且从这次和亲的安排布置就能看出来,调停得当,有礼有据,还暗含杀机。   看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执行皇帝的旨意,找机会除掉这个可怕的汉人军师!从刚才这个大舌头的“女真智多星”言语中听得出来,他俩明显不和,看来这些女真人对这个汉人军师还是颇有微词、饱含猜忌。这就好办,不怕虎狼之敌,就怕将相失和。只要把握住这个死穴,除掉或者挤走这个“汉相”,就赢了一大半。   想到这,李成梁迅速有了主意,接过代善的话头:“那是一定!我说咱们女真部族这些年发展得这么好,越来越兴旺发达。原来是我们的首领有海纳百川的气势,敢于兼容并包,真是难得。而且我们这么聪明绝顶的代善兄弟,号称‘女真智多星’,都有如此博大胸怀,甘于位列汉人军师之下,把天大的荣誉让与他人!真是可歌可敬!来来来!我敬敬好兄弟!”   代善鼻子“哼”了一声,对说他甘于人下有些不屑,但还是强作欢笑:“好好好!再干一杯!”   李成梁眼见挑拨得手,一口把杯里的酒干掉,又适时添上一把柴:“代善将军,我可把你当自家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几天你还真得向我引荐一下这位龚军师,既然都是一家人了,找机会我得问问他老家是哪儿?没准我们还是老乡呢。我们老乡要是出了这么一位‘无敌智多星’,那可是位真正的人物。有机会,我得陪着他回趟老家,一起光宗耀祖,哈哈哈!”   代善是个直脾气,看到李成梁都没见过龚正陆,就对他如此推崇备至,还以与他共同返乡为荣,不由得越听越生气,到最后甚至黑了脸,没等李成梁举杯,就自己把酒干了,然后找别人喝酒去了。   酒宴散了,李成梁坐着起不来了,让两个士兵搀扶着代善,把他送到营地门口。   到了营地门口,代善在人搀扶下上了马,一招手,正准备回去。两个士兵叫住了他:“代善将军留步,这里是李将军给您备下的礼物!”说完呈上了一个方盒子。   代善一下子高兴起来:“李将军太客气了,明明是我们设宴陪不是,他给我送礼物!”   说完在马上接过方盒子,打开来看,里面是一盒点心,但是感觉这盒点心特别的重。于是轻轻移开装点心的上层,发现一块隔板,下面居然有五十两白银。   他一下子哈哈大笑起来:“太客气了,太客气了,替我谢谢李将军!”说完拨转马头要走,两位士兵又呈上一个盒子,“这个!烦请代善将军带回去,是李将军给未谋面的龚军师的见面礼!”   代善拎过盒子,掂量起来和自己的那个盒子份量差不多,估计里面也有五十白银,心想这个李成梁倒是会收买人心,谁都不得罪。虽然有些不快,但还是哈哈一笑:“好好好!让李将军放心,这个我代劳了,一定交给龚军师!”   两位士兵与他招手告别:“将军慢走!改日请龚军师前来,李将军一定和两位公主亲自前来迎接!”   代善点了点头,把两个带着提手的方盒子挂在马鞍两边,拨转马头走了。在马上被冷风吹了一下,清醒了一些,越想越不对劲。   刚才那两个士兵说什么?我代善走了,只是两个士兵来送!而且我费尽心思,想见两位公主一面,还被臭骂了出来;而龚正陆什么也不做,他要来的话,竟然是李成梁和两位公主亲自迎接,能够得到如此礼遇。   同样是女真大臣,这里外里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仅仅因为他是汉人?   他越想越生气,这时候脚不小心碰了马鞍旁边的方盒子一下,本来想太多的他突然起了疑心。他让士兵们都走在前面,自己偷偷在后面打开了给龚正陆的那个方盒子,一看上面也是一层点心,但是把隔板打开来看,吓得他差点而摔下马来。   虽然重量一样,但下面居然是五十两黄金!   现在的金银比例大概是一比八,也就是说,这个方盒子里装着四百两白银。凭什么?所有好处都让龚正陆一个人占了。他干了什么?他只是骑在我头上占了个空衔而已。我只有尊敬你,你才是首领之下万人之上的军师;我要是不尊敬你,你其实什么也不是!   想到这儿,他把方盒子重新盖上,心里打定了主意,决定把这个装着金子的方盒子留给自己。他把两个方盒子的位置掉了个儿,金子的这个放到了自己右边,用手牢牢地抓着。然后抬起头来,发现没人看自己,这才放心下来,吹着口哨,心里得意了起来,随着马背左右摇晃着向前。   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的侧前方,有个士兵把皮帽拉得很低,一直斜着眼睛向他这儿看着。   刚才打开方盒子金子发出的亮光显然被这个人看到了,他的眼里也放出了一种光,但只是一瞬间,他迅速向下拉了拉帽子,收敛了目光,又将身子躲在了黑暗里。   ……   李成梁等代善走后,迅速叫了玄武和几个心腹在大帐内商议。简单商量了一下明天如何应付龚正卿和他的一百汉兵。然后李成梁一挥手,几个心腹也走了出去,大帐里只剩下了他和玄武二人。   李成梁一指桌上的笔墨,悄声对玄武说道:“咱们得赶紧给皇上起草回函密件,你看这样写行不行?皇上神算,我们已经打探出女真人确实有一位叫龚正陆的汉人军师,正在设计除掉或碾走他。另,近日与他们打一场小型对抗战的既有方案,继续择机执行!”   玄武频频点头:“大将军,我觉得可行!皇上现在最关心的,一定是我们如何应对?知道我们有如此坚定的信心,他肯定就放心了!”   “好!”李成梁亲自执笔,快速在密奏折子书写着,一蹴而就,写完后迅速用署名的封条封好,然后递给玄武:“一定小心!让咱们‘龙骧军’里功夫最好的兄弟,骑快马将此件递送到仍然在我大明牢牢控制的宁远城后,再交由驿站递送八百里加急!”   “是!”玄武应声接过急件,正准备转身离去。李成梁却一把拉住了他:“慢着!”玄武停下脚步:“大将军!您还有何示下?”   李成梁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继而抬起头来,笑容满面地看着他:“玄武,咱们送这封急件有风险吧?”   玄武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当然有风险,可是……”   李成梁举志手来,插了一嘴:“既然已经有风险,那我们干脆一下就把它用到最足!”   玄武有些不明就里,却见李成梁没有继续解释,而是提起笔来,又刷刷刷写了一封密奏折子,玄武走到旁边来看,这才明白过来。   “皇上!臣等和亲进行顺利!女真部族待客友善!而且他们的军师龚正陆是汉人,已与我们秘密接触,相谈甚欢,愿意为我天朝所用。臣等预计,下策至少可以确保和亲无虞,上策则可以一举平定辽东!”   看到李成梁写完,玄武帮着他用封条封好,问了一句:“大将军!您这是准备学周瑜周公瑾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险象环生临绝境   李成梁哈哈一笑,拍了拍玄武的肩膀:“玄武将军,没想到你不光武艺卓绝,还熟读兵史,看来以后一定大有作为。这个代善已经成为曹操的蒋干了!那么我刚才写的这封信,就要成为杀蔡瑁、张允的利器!”   玄武彻底拜服:“大将军威武!”   李成梁这时让他附耳过来:“当然,眼下的这次送信,才是这最毒的‘反间计’成功的关键!玄武将军,你和武功最好的兄弟分乘两匹快马,在迫不得已时再兵分两路。这封真信,交给你那位兄弟;而这封假信,由你亲自来护卫!”   玄武迷惑不解地皱起了眉头:“由我来送假信,大将军,这……”   李成梁又是哈哈一笑,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玄武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大将军妙计,属下这就去准备!”   一刻钟后,玄武和“龙骧军”里武功最好的董大胆双人双骑,飞速驰骋,出了明军大营。   女真人的骑兵很快发现了他们,迅速禀告了军师龚正陆和两位首领。龚正陆听说二个明军都是驿者打扮,知道应该是明军的急件。照理说现在两家正在和亲,还没撕破脸,不应该拦截通驿信者,但他和两位首领心里都没底,还是决定让女真第一勇士阿诺托带着一队人马悄悄尾随,看看在路过荒无人烟的地方想办法装作土匪把这封急件抢劫过来。   阿诺托得令,率领着一队人马远远跟在玄武他们的后面。失去亲弟弟的痛楚到现在还在他心里挥之不去,要不是首领和军师有严令,他早就想对这两个明军信使下狠手了,哪用得着这么费劲。   一直追着两人跑出了很远,看看到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阿诺托一挥手,手下兵马迅速分成另一队,从后方悄悄地绕前包抄过去。   玄武一直也没太放开速度跑,他用余光看见敌人悄悄分了兵,对旁边的董大胆使了一个眼色。董大胆会意,从腰间拔出了兵器,作好了突击的准备。   只见身后的阿诺托打出一声长长的唿哨,只见从侧方绕前包抄的那队人马已经站在了正前方,一下子就把玄武他们夹在了中间。   “哈哈哈!我看你们往哪里跑?”阿诺托大叫一声,犹如平地里起了一声惊雷,纵马持斧就向玄武他们飞奔而来。   玄武大叫了一声:“快跑!”迅速拨转马头,与董大胆分为两个不同的方向跑开去。   此时阿诺托绕前包抄的这一队人马,已经和他们汇在了一处,士兵们显然也没想到他们分成两个方向跑,焦急地问阿诺托:“将军,怎么办?追哪一个?”   阿诺托两边看了一看,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下意识地下了命令:“兵分两路,两个都追!”   “是!”士兵们分作两队,迅速追击。   这时候,玄武突然将身子后仰,平贴在了马背上,猛地一扬手,“嗖嗖嗖嗖”,就用双手各甩出了四把飞刀。   “不好!”冲在最前面的阿诺托眼见刀光一闪,急忙用大斧挡住了面门。“当啷”一声,一把飞刀正射在他的斧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而其他士兵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有七个人不是被命中咽喉,就是被命中眉心,一下子就从马上摔了下来,当即身亡。   没想到这个汉人信使的武功这么高,阿诺托刚想抡斧向前砍去,又看见一阵亮光闪过,急得他大叫了一声:“快低头!”说完把大斧舞得象一个全速滚动的风车一样,把玄武撒出的暗器“毒蛇冰雨”纷纷打落在地。   玄武撒出的“毒蛇冰雨”,竟然是一颗颗致命的小钉子!   阿诺托抡起大斧躲过了它们,其他人可躲不过,只听“簌簌簌”一阵声音响过,又有至少二十名士兵中钉倒地。   “哇呀呀!”阿诺托大叫一声,把大斧舞得更密不透风,借着惯性向玄武猛地杀来。玄武却根本不接他的招,将头一低,就躲过了阿诺托的进攻,然后一侧身,居然钻到了马背下面,紧紧贴着马肚子。   “找死!”阿诺托这时已经完全腾出手来,双手抓紧大斧照着玄武的马背就是一斧。这一斧要是抡上了,不把马砍死也是砍残。可是玄武只是轻轻带了一下缰绳,马迅速偏向了左侧,非常写意地躲过了他这一击。   玄武一下子又从马肚子上钻了出来,居然用双脚站了马背上,然后原地打了一个转,身子就象生了根一样在马背上转了一个圈,右手顺势一扬,又是一轮“毒蛇冰雨”打出。   这一下,又有二十多名士兵倒下。阿诺托带着追击玄武的这一路,只剩下二三个人了。   阿诺托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他急得把又把手指放在嘴里,打出了一记长的唿哨:“这个厉害的人,才是真正的信使!那边那个一定是个假的!快过来围攻这个人!”   董大胆这边,凭借手里的双鞭只打死了几个人,剩下的四五十人听见阿诺托的哨声,迅速勒住马头,“吁”,完全放弃了追赶他,全力赶往玄武这个方向来!   董大胆眼见追兵离去,大喜过望,急忙加快策马前行,向前跑了大概有半里地后,他拨转马头,重新折向刚才被女真骑兵挡住的西南方向,直奔宁远城方向而去。   这就是李成梁和玄武商定的“难辨雌雄”策略!虽然送信的有两个人,但敌人肯定认为只有一封信。两个人一旦分开跑,敌人肯定会认为这封关键的信是在这个武功最高的人身上。   所以,这一计是个连环计,牢牢抓住了敌人的心理。事实也证明,敌人果然就同他们预想的一样。   此刻送真信的董大胆,已经逃离了敌人的追击,飞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而送假信的玄武,已经用极高的武功把所有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眼见着前面是一座高山,两边都是树林,玄武和阿诺托的马前后紧随,只差不到一个身位了。   阿诺托隐隐有一种预感,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杀害自己亲弟弟的罪魁祸首。因为阿诺维的勇力,不在自己之下,一般的二三十个人都近不了他的身。而眼前这个人,太厉害了,可以说是高深莫测。   于是,阿诺托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借着那边四五十个士兵大声呼叫着狂奔过来帮助自己势头,大喊一声,抡着大斧向玄武劈头砍来。   玄武顺势向旁边一闪,就躲过了阿诺托的雷霆一击,然后顺势从马鞍上抽出了一把锋利的短剑,一使劲,生生扎入了阿诺托的肩头。   “啊呀!”阿诺托大叫一声,大斧差点儿脱手。这个汉人使者,武功太高了,而且路数非常诡异,可以说是闻所未闻,速度更是奇快无比。   他更坚信了这一定就是那个凶手无疑,于是他强忍住疼痛,用大斧在地上撑了一下,然后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利刃,直着就向玄武的胸前猛刺过去。   玄武好象也没想到这个阿诺托如此勇武,肩头中了一剑,居然还能吃痛反击,不由得变了神色,正想闪身躲避,却没想到阿诺托反手一转,手里的利刃由直改横,由刺改切,一下就把他胸前紧紧系着的包袱带子切断了!   玄武大吃一惊,厉声叫道:“还我!”然后几乎是拼了命似的伸手来抢。阿诺托从他的眼神看出来刚才自己这一变招赌对了,这个包袱里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的绝密信件。   哈哈!这个宝贝到了我手里,可就不会再容易让你拿回去了!   阿诺托顿时信心暴涨,持刀的左手紧紧抓住了包袱,右手这时已经腾出空来,抡圆了大斧从侧后方猛地向玄武砍来,开始了连环进攻。   玄武眼见着大斧又抡了过来,只能继续躲避。   这时候,阿诺托已经紧抓着包袱与他错开了一个身位,隔开了一定距离。眼见着玄武把手伸进了怀里,知道他又要发出暗器“毒蛇冰雨”,急忙把身子伏低,又把手指伸进嘴里,打出了一记唿哨!   这声唿哨短而急促,刚才四五十名转身过来支持的士兵,这时已经纵马来到了跟前,听到这声短唿哨,他们迅速从怀里掏出了什么,快速朝玄武扔了过来。   不好!他们扔过来的,竟然是一张张用铁丝绳编织成的网,绳网的四周是四个小铁球,这个东西要是有一个罩在了脸上,非死即伤,即便不死,也肯定会被彻底活捉,在劫难逃。   玄武见状,不得不放弃了与阿诺托争夺包袱的念头,猛地一蹬马肚子,骏马快速向前蹿出,躲过了绳网的进攻。   “呼呼呼”,小铁球牵着绳网纷纷坠落在地,掀起了大堆灰尘。   躲过进攻后,玄武还想拨转马头回来争抢包袱。可阿诺托这会儿已经完全缓过劲儿来,他使劲一带缰绳,迅速带住了胯下骏马,忍住肩膀的疼痛,把大斧在地上一插,稳稳地站住了。   紧接着,他快速把包袱塞进自己怀里,然后趁着玄武拨转马头的一瞬间,一下从身后取出一张铁弓来,张弓、搭箭、绷弦、击发,一气呵成。 第一百一十二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只见一枝利箭照着玄武的心口就直飞而去!   这时候,双方一路混战,已经来到了山前,旁边就是山崖。   只听见“啊!”的一声惨叫,玄武中箭落马,痛苦地在地上打着滚!   眼见一击得手,阿诺托大喜,“哈哈哈!阿诺维,你哥哥今天给你报仇啦!”他一边大喊着,一边手提大斧翻身下马,准备乱斧剁碎这个可恶的高手!   玄武仍然打着滚,前面的地面被他压塌了一块,可是他的身子仍然翻滚不止,一下就坠下了山崖,“啊!”的一声长音,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惨叫。   阿诺托急忙用大斧钩住了旁边的一棵树,才避免了自己也摔了下去。   眼见着玄武坠落下去,肯定是活不了了,这么高的山崖,摔下去一定是粉身碎骨。   后面赶来的士兵纷纷下马,抱住了阿诺托,把他拉回到安全地带,阿诺托一连喘了好几口粗气,才慢慢回过神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将军!您没事吧?”士兵们纷纷出声询问,阿诺托摆了摆手,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包袱。打开一看,果然是一个用封条密封住的奏折!   “嘿嘿!”阿诺托笑了出来,把这个奏折一下子高高举起:“兄弟们辛苦,咱们完成任务了,这就向军师和首领复命去!”   “乌拉!”经过刚才浴血奋战的女真士兵们齐声叫喊着,簇拥着阿诺托站起身来。   “哈哈哈!”阿诺托得意洋洋地在士兵的搀扶下上了马,让一个士兵骑上玄武的骏马,趾高气昂地返回复命去了!   ……   半山崖的大树上,玄武的双手牢牢抱住了树干。他其实刚才并没有中箭,而是在阿诺托的利箭即将射中自己的时候,伸手一下就抓住了它。然后假装中箭翻身落马,一直在地上打着滚。   他其实早就看好了右边是山崖,山崖下有很多大树,借势摔下的时候,只要挂在树上,就可以给敌人造成摔得粉身碎骨的假象。   所以他发出了“啊!”的一声长音惨叫,其实仍在叫唤的同时,他已经双手螺旋向下抱住了一棵大树的树干,又一连拖了很久的音,他才止住了拖音。其实这个时候,他已经顺着树干盘旋而下,使出了一招“青藤绕树”,安全来到了谷底。   玄武等了一会儿,隐隐听见上面传来了强烈的欢呼声,知道他们正在庆贺,不由得微微笑了笑,看看自己的身上,并没有受伤,只是把衣服刮破了不少。又等了一会儿,估计他们都已经走了,这才轻松地拍拍手,迅速向前走去。   ……   就在玄武步行返回明军营地的同时,阿诺托已经带着剩下的四十多名士兵快马驰骋来到了首领中军大营的附近。来到大营门口,他让手下在外面等候,自己下了马,整理了一下装束,拿着这封密奏折子走向中军大帐。   走着走着,他的心里突然起了很强的好奇心。他现在已经是女真三军的第一先锋官,两位首领答应过他,如果再立几个大的功劳,马上就提升他为元帅。而且还经常跟他说,要当元帅,带兵打仗,只靠勇力可不行,需要讲智谋、讲韬略。   而今这个密奏折子,如果能提前看看,就是一种最大的智谋和韬略!要是能把它打开来看看就好了,这里面肯定是此次来送行的明军队伍的头等机密,掌握到了这个,就能一下占得先机。   他把密奏折子放在手里好好掂量了一下,发现折子外面是用封条封着的,如果要打开,必须得撕开封条,首领和军师他们肯定会有察觉,肯定不行。怎样能既打开又不让他们发现呢。   他试了试把折子慢慢撑开,发现不知道是敌方主将疏忽还是太着急了,封条封得不是很紧,相对比较宽松。他顿时一喜,小心把折子撑到最大,透过折子间叠纸的缝隙向里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把他吓了一跳,因为他正好看到“他们的军师龚正陆是汉人,已与我们秘密接触,相谈甚欢,愿意为我天朝所用”这一段,吓得他急忙把折子合紧,不敢再看。   军师居然暗通明军?这怎么可能?他现在可是我们女真部族最重要的人物啊!虽然说他是汉人,但大首领觉昌安非常信任他,已经把整个女真部族的兵权、事务处置权全都交给了他。他的表现也确实非常不错,这几年带领着女真部族韬光养晦,积蓄力量,特别是在最近几个月,女真各族蓬勃发展的势头甚至超过了蒙古部族,而且连连攻下大明的好几座军事重镇,所有女真族人都说,有了“无敌智多星”,女真部族离复国已经不远了!   难道这位“无敌智多星”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他自己?他其实只是想自己当国王,在大明那儿分封一个“铁帽王侯”,成为骑在女真部族头上的铁腕统治者?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龚正陆也太可怕了!而且,越来越让阿诺托相信这点的是,前方传来的消息说,是龚正陆设计偷袭大明营地,而大明不知道为什么早有准备,直接导致了自己的亲弟弟阿诺维一去不回!   阿诺托咬了咬牙:“军师啊军师!还好是我提前看到了这封折子的部分内容,如果是第一时间被你看到,你就会把它改得面目全非了!”   想到这儿,他放缓了脚步,来到中军大帐前,对着外面的守卫悄悄说了一句话。   “兄弟!认识我吧!”   门口的守卫急忙行礼:“当然认识!阿诺托将军,您是我们女真第一勇士!”   阿诺托点了点头:“那就好!”然后伸出食指放在嘴边让他小声,紧接着说:“那你帮我一个忙吧!”   “将军有何吩咐尽管说!”   “两位首领和军师是不是都在里面?”   “是!将军!都在里面!”守卫有些奇怪,但还是很快回答道。   “那就好!这样,你帮我把二首领悄悄地叫出来,就说我在帐外等他!”   “这……”守卫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但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您怎么和代善将军一样啊,他昨天来大帐也是有意躲开军师。”说完转身掀起帘子看了看,慢慢走了进去。   阿诺托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嘴里嘟哝了几句:“代善?他昨天也躲开军师?难道他也发现了什么……”   正想着,王杲已经快速迈着步子出来,一见阿诺托脸上的神秘模样,明白了几分,拉着他向外走了几步:“说吧!我们的第一勇士。”   阿诺托双手把奏折呈上:“二首领,任务已经完成!他们的信使被我一箭射中,摔下了万丈深渊,这是我事先从他身上切下来包袱里面藏好的密折!”   王杲大喜过望:“好啊!阿诺托,我早就说过,你这个第一勇士不会让我失望的!我这就进去告诉大首领和军师,马上给你庆功!”   “二首领!”阿诺托一下拉住了他,“您最好还是把军师支开,再和大首领一起看!”   “哦?”王杲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终于明白了他在这儿犹豫不前的原因,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支开他呢?”   阿诺托的脸一下红了,憋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但生性豪爽的他还是决定有话直说,他拿过折子把封条全力撑开,露出里面的折页,然后把折子对准了旁边火把的明亮之处,方便王杲看得清楚些。   王杲看了他一眼,将信将疑地把眼睛凑了上去,嘴里轻轻念了出来:“他们的军师龚正陆是汉人……”   读到最后,王杲也一下呆住了,一下拉住了阿诺托的手,迫不及待地问了一句:“你确定这是他们送出的密信?”   “当然!他们派出了两个信使想迷惑我,被我识破了!这个信使武功非常高,如果不是我去,根本拿他没办法!我甚至怀疑他是杀害我弟弟的凶手!”   “嗯!”王杲的脸色也一下子严肃起来,拍了拍阿诺托的肩膀,安抚了一句:“干得好!第一勇士!你是最棒的!我这就去告诉大首领!你先躲到后面去!一会儿我们俩叫你,你再进来!”   “是!”阿诺托一拱手,迅速躲了起来。   王杲满腹心事地走进中军大帐,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代善这时也在大帐里面,他是回来复命的,正在和龚正陆、觉昌安一起商议明天派遣龚正卿带一百汉兵到明军去的细节。   看到王杲回来,觉昌安觉察出了一丝异样,轻轻问了他一句:“贤弟!没事吧!”   “没事,出去方便了一下!”王杲摇了摇头,看见龚正陆和代善这时都抬起头来看着他,不由得笑了笑,对他俩说了一句:“明天这一百汉兵派过去,非常重要,今晚在这儿讨论很久了,也没有个具体的结果。你们两位,一个号称‘无敌智多星’,一个号称‘女真智多星’,都是聪明无比,知道这样下去很难有实际效果。这样吧,你们两个现在回去,每个人都好好想想,每个人都提出一个更为稳妥和便于操作的方略来。我们明天一大早再议,你们看怎么样?” 第一百一十三章 女真阵中暗流涌   代善迅速接过了话头:“这个办法好!得有一整套操作方法才好议论!”   他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他已经意识到自己重新得到重用的机会快要来了。二首领让他们俩分别回去提方案,实际上已经把他和龚正陆列在了平等对待的位置上。现在他和龚正陆已经是公平竞争的关系了,所以他此刻非常激动,完全赞同二首领的决定。   旁边的龚正陆却只是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他就一直不赞同这个派自己哥哥去明军大营的方案,但是说破了嘴也没用,代善这儿热衷地挑拨,让两位首领都倾向于他那一边。   觉昌安不知道王杲为什么出去一趟后突然作出了这样的决定,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但多年的默契告诉自己,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意图,于是选择了沉默,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王杲得到了义兄的支持,心里有了底,眼睛望向了龚正陆:“军师,你的意见?”   龚正陆又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吧!两位首领,那就明天卯时再在大帐里商讨吧!”说完把手背在身后,对代善作了一个请的动作,两人一起走出了大帐。   走出大帐后,两人同时上马,同时策马扬鞭出了营地,在经过大门的时候,龚正陆拉了一下马缰,胯下的骏马一下子高高跃起,差点儿把他掀了下来。他使劲拉紧缰绳,好容易在马背上坐稳了。   代善却不知道他为什么停了下来。原来,龚正陆看到了营地门口的士兵,正是他派去跟随阿诺托劫杀明军信使的骑兵。   龚正陆正想出声询问这些士兵劫到了信使没有,为什么回来不向他报告,他们的头儿阿诺托呢?可是他眼角的余光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正从中军大帐的后面绕出来,掀开大帐帘子走了进去。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一定是阿诺托!   不好!他在心里暗叫了一声苦,阿诺托居然回来了,没有向自己报告,而是躲开了自己直接向两位首领打小报告,看来两位首领刚才让自己和代善离开是有意支开的,他们这一回是的的确确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情况不妙,这一百名汉兵还没有派出去,明军的“反间计”就已经起作用了,而这些女真将帅们都还蒙在鼓里。这个李成梁,如果不是有高人指点也有这么厉害,那还真是以后女真部族发展路上的一个劲敌!   当然,现在还不是和女真人撕破脸的时候,还得韬光养晦,保命要紧。于是,他生生把准备询问这些骑兵的话咽了回去,手里的皮鞭狠狠地抽在马肚子上。骏马长嘶一声,迅速扬起了蹄,奋力向前跑去。   女真中军大帐内,觉昌安亲手撕开了明军密折的封条,把折子完全摊开在桌子上,越看脸色越铁青。看到最后,他的身子都颤抖了起来。“呯”,一巴掌狠狠拍到了桌子上!再也控制不住,用着颤抖的声音骂了出来:“这个龚正陆,枉费我这么信任他,这简直就是‘有奶就是娘’的混蛋!”   要知道龚正陆是经过他亲手营救、赦免、发掘和重用的,他与龚正陆的关系也是亦师亦友,亦父子亦兄弟。平时龚正陆也只敬重他一个人,甚至有时连二首领王杲都不放在眼里。所以这个“混蛋”的话,也只有他才敢骂,换另外一个人,是万万不敢的。   王杲这时在旁边适时拉住了他:“大首领息怒!这也有可能是明军故意施的‘反间计’!”   觉昌安抬头看了一眼王杲,怒气稍微平息了一些,急忙把脸转向阿诺托:“阿诺托!你是女真人的骄傲,而且你也是最不会说慌的,你快说说,怎么回事?”   阿诺托抬起头来,把刚才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在说到玄武这个厉害高手的时候,他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敬佩之情,说这都是巧合和人多势众的原因。要不然,一对一单挑的话,他会完全败于这个汉人信使的手上,就象自己亲弟弟阿诺维一样。   觉昌安沉默了,他非常了解阿诺托的脾气,以他笑傲群雄的实力,在女真部族中从来没有对手。而且他也确实傲气,从来没见过他在武艺上服气过谁,这次对一个敌人如此佩服,是前所未有,说明他肯定是不折不扣地说了实情。   正想安慰他几句,阿诺托却象是想起了什么,如此虎背熊腰的硬汉竟然一下流下了热泪:“两位首领啊!我想到一个特别可怕的地方,也不知道对不对?还请你们二位首领不要见怪!”   “你们想想,我和我弟弟阿诺托,现在是女真第一勇士和第二勇士,我们俩担任正副先锋官。不是我阿诺托吹牛,如果有人要击败我们女真铁骑,先杀掉我们两个,就有至少一大半胜算。而龚军师,已经派阿诺维去偷袭,让他惨死在那个可怕杀手的手里;他又派我去劫杀这个信使,会不会也想假借这个人的手把我杀了啊!可怕我们两兄弟,对部族忠心耿耿啊……”   阿诺托说到这儿,已经完全控制不住,如此强悍的一员虎将,竟然当场嚎嚎大哭起来,哭得觉昌安的心更乱了,急忙安慰他:“阿诺托,你是最棒的!即使真是军师所为,你不也用自己的实力把这个可怕的杀手干掉了么?放心吧!你马上就将成为我们女真部族的元帅!”   阿诺托止住了痛哭,慢慢抬起头来。王杲也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着他:“第一勇士,你先回去吧。等我们和亲大礼一结束,就为你举办拜大元帅典礼!”   “多谢二位首领!”阿诺托站起身来,对两位首领深鞠一躬,转身出去了。   两位首领看见他走了,相互对望了一眼,却是谁也没说话,一直盯着桌上的折子看,沉默良久,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处置办法来。   看到觉昌安无比的失落,还是王杲挑起了话头:“要不,咱们把龚军师叫来,听听他怎么说?”   觉昌安苦笑了一下:“叫来怎么样?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说呢?无非也就是说这是敌人的‘反间计’,绝对不能听信他们挑拨离间之类的。无论如何,他是不会承认的!”   王杲点点头:“也是!要不咱们把这件密折扣下,就说里面只提到和亲进展顺利,没说其他的,也省得他难堪!”   觉昌安考虑了一下:“可以!我现在担心的是,如果我们还为他掩盖,而他真的已经暗通明军的话,一旦察觉了,他会不会狗急跳墙?直接拿了我们两人的人头,去给那边的皇帝请功!”   王杲摇了摇头:“应该不至于。您想想,您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再恩将仇报,也不至于如此。而且,大明皇帝现在是诚心诚意与我们和亲的,他也不愿意看到辽东大乱,所以即便龚正陆真想这么干,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觉昌安点了点头:“希望是这样!但是我们还是不得不防!你去布置一下,组建汉人阵营这事先搁置,对各营的汉人也要加强防范,防止他们暗中串连。”   王杲笑了:“兄长,这样会不会有些矫枉过正啊?不过当前是紧急时刻,这么处置也可以!正好也借这个派一百汉人的机会把各营的汉人挑出来。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这个领队者的人选问题,我建议要不明天还是换人吧,别让龚正卿去了。”   觉昌安长叹了一口气:“好吧!但是让谁去呢?”   王杲提出了一个人选:“谷鲁,现在是先锋营的校官。他父亲是女真人,母亲是掳来的汉人。他从小丧父,是母亲把他一手带大,所以他的汉语说的比一般汉人还流利,但是他的骨子里始终认为自己是纯正的女真血统。”   “好吧!”觉昌安点了点头,“就让他带队!时间不早了,你也休息去吧!明天一早,咱们还得听听代善和龚正陆怎么说呢?”   “好!兄长!您也早点休息!”王杲鞠了一躬,也回自己大帐去了。   ……   代善正在自己的帐篷里奋笔疾书,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他必须好好把握。洋洋洒洒地写了好几页纸了,还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门口有士兵小声通报:“将军!阿诺托将军求见!”   代善打了一个激灵,他来干什么?这个第一勇士不会是来问他弟弟是怎么死的吧?他可是元帅的热门人选,得罪不起。于是急忙停下了笔,把没写完的方案收起来,藏在了桌下,站起身来,说了一声:“快请!”   话音刚落,强壮如山的阿诺托就掀开帘子进来了。两人相互抱拳问好,相让着坐下。阿诺托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问了一句:“听说你最近有些怀疑龚军师?”   代善一下愣住了,急忙走到外面看了看,让门口的士兵走远了去,转身回来把帘子拉紧:“我的勇士兄弟,这话可不敢乱说!军师是我们整个女真部族的智多星,带着我们打了不少胜仗,我可不敢怀疑他!”   阿诺托笑了,指了指他桌下的那摞纸:“你这写什么呢?不会是背后指证龚军师的诬告书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汉金智者动杀机   “这……”,代善尴尬地笑了:“这是两位首领要的……”   阿诺托仍然笑:“你跟我还有什么隐瞒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两位首领让你和龚军师各拉出一个详细方略来,就是明天派遣一百汉人去补充明军的事情,我说得对吧?”   代善瞪大了眼睛:“阿诺托!这是刚刚才决定的,你怎么知道?”   阿诺托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摇了摇手指,继续问了一个让他彻底崩溃的问题:“你昨天从明军带回来我弟弟他们阵亡的消息时,还特意在首领大帐避开了龚军师,是吧?”   代善真的崩溃了,嘴巴大张着,眼睛象两个鱼眼一样鼓起,这个看似粗鲁的勇武之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工于心计了,自己就这么点儿小心思,居然全被他猜了个正着。   阿诺托看到他这样,用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一下拍醒了过来,然后用着非常诚恳的语气说道:“我始终认为,你才是我们女真人的智多星!我现在和你掏掏心窝子,我不会装神弄鬼的占卜算卦,我也不会细致入微的揣摩心思。实话告诉你吧,刚才你和龚正陆在首领的大帐内,我就在外面。正是因为我来了,二首领才把你们支走了。”   接着,阿诺托一五一十地把明军密折的事情说了一遍,包括对龚正陆有意借刀杀他们两兄弟的怀疑,最后甚至把两位首领对于拜他为大元帅的承诺也说了。   代善喜出望外,先是半跪着向阿诺托贺喜,祝贺他即将升任大元帅,然后也诚恳地把桌下那摞方案的稿纸拿给阿诺托看:“末将向大元帅贺喜!实不相瞒,这就是我准备明天呈送给两位首领的方略。”   阿诺托接过来看了看,却不怎么感兴趣,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代善:“你只要相信我的诚意就行!我就想问你一句话,你是凭借什么怀疑龚正陆的!”   代善一下愣住了,是支支吾吾地回答了几句:“我为李成梁他们举办压惊宴的时候,我就有所察觉……”   阿诺托看出来他好象还有所隐瞒,一把掏出腰间的短刀,“当”地就把桌子削去了一角,“他已经杀了我弟弟,还想把我也杀了。我现在和他,只有你死我活!我已经如此坦诚,智多星还有什么担心的么?”   代善见此情形,咬了咬牙:“好吧!大元帅!实不相瞒,我已经确定,龚正陆已经暗通大明!”   说完,他把那两个装黄金和白银的方盒子拿了出来,一下掀开上面的隔板,“你看,要说他们都没见过面,明军却一下赠送他这么贵重的礼物。而我这段时间跑前跑后,他们只给了同等重量的白银,还特意用盒子封好,让人察觉不出来!”   阿诺托用两只手掂量了一下两个方盒子,点了点头,哈哈笑了:“多谢你的坦诚相见!”说完一手把那个装黄金的方盒子举了起来,“有了这个就好办,这就是如假包换的证物!容不得他抵赖!”   代善也急忙点头称是:“对对对!我原来也不知道还有密折这件事情,既然你已经把它单独交给了两位首领,那就好办了!我再把这个黄金盒子也交出去,我来当证人!人证物证者在,铁证如山,看他龚正陆还怎么狡辩!”   “好!”阿诺托的手和代善紧紧握在一起:“你是女真第一智慧之人,我是第一勇士,我们两个只要联手齐心,文武兼备,天下无敌。而且我们都是地地道道的女真人,让那些心术不正的汉狗们滚出去!”   “对!大元帅说得对!如果有一天,我能够当上我们女真人的军师!一定尽心辅佐大元帅,让我们女真人的铁骑踏平天下!”   ……   两个人在帐内说得很激动,却有一个黑影悄悄地从帐篷后面闪身出来,轻手轻脚地走开了,他是代善的亲信卫兵,就是在路上斜眼看他打开方盒子的那个人。这个人走得很快,出了左军营地的侧门,径自来到了前军一个帐篷的前面。   外面守卫的士兵一见是他,竟然都没有出声通报,只轻轻点了一下头,就让他进去了。   这个帐篷,竟然是龚正陆的帐篷!   龚正陆不傻,他也绝非什么善男信女,从一个被俘为奴的汉人跃升到今天这样的地步,也是费尽心思,步步为营。这个人是他安插在代善身边的眼线,所以,他才对代善从北京回来后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清清楚楚,他也以此制定了针对大明“步步相送”的“步步相迎”,一下子就得到两位首领的莫大赞赏,自己在军中的地位也上升到了顶峰。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才刚刚几天,就从顶峰摔到了谷底,看来真是世事难料。   他叹了口气,狠狠地骂了一句:“这两个蠢材,一文一武,还自认为聪明,臭到一起去了。女真人有你们这样的文武蠢材当元帅和军师,那才真是离死不远了!罢了罢了,他们现在人证物证在手,我能怎么办呢?只好乖乖认怂吧。我龚正陆可不是真怕你们!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是个外人!”   一向老谋深算、淡定自若的他,此刻也忍不住流下了热泪。他挥了挥手,让这个报信的探子回去了。又坐在桌子面前想了半天,把刚才写好的一百汉兵方案统统撕了,只在一张纸上写了六个字:“换将!最好不派!”   然后,他又满怀悲愤地展开另一页纸,提笔刷刷写了起来……   ……   二首领王杲的大帐内,他正搂着一名柔弱纤细的赤裸女子,疯狂蹂躏,肆意驰骋。   这名女子显然对王杲的恣意妄为难以承受,双手一开始使劲抓紧了床单,嘴里发出了近似凄厉的吟叫声。后来随着王杲的动作越来越激烈,她更痛苦了,不得不紧紧搂住了他,两条白白的长腿也紧紧缠绕住了他的腰,紧随着他的身子一起晃动,才略微缓解了些。   一直到王杲发出了野狼般的嘶吼,最后疯狂地抖动了几下,慢慢地平息下来,她才彻底放松了一些。但她也不敢挪动已经麻木的身体,只能紧紧搂着他的脖子,静静地在矮床上躺着。两行清泪,从她的眼里流了出来。   “阿苗,你怎么了?”本以为王杲会象以往一样,喷射完后会死沉地睡去,可没想到他却轻抚着女子的下巴,静静地看着她。   原来这个女子叫阿苗,她其实是王杲强行掳掠来的汉族女子。   “没什么?大王!您太威猛了!下次对我轻柔一些,好么?”阿苗叹了一口气,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王杲轻轻把手指从她的下巴移上来,按在她的嘴唇上,笑着问了她一句:“你们汉人的女子,都不喜欢猛烈的么?只喜欢温柔的?”   阿苗顿时红了脸,怯怯地答道:“大王!您说的这个,我不知道,我也没有和别人有过。我只是觉得身子疼,如果您能轻缓一些,或者逐渐循序渐进,不要一下那么猛烈,就好了!这可能也有我们汉人相对文弱一些的原因吧。”   他笑了笑,用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看来你们汉人的身体是柔弱一些,我们女真的女人大都不会这样,有的在与本首领合欢的时候,还会大叫着让我更猛烈些呢!”   阿苗把脸完全埋进他的胸膛:“我已经是大王的女人了!只是希望您能对我轻柔一些,我会好好地服侍大王的。”   王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嗯!其实你服侍得挺好!本首领很满意!过几天,你们汉人的公主就要来和亲了,嫁给我的那个是‘和安公主’,看来我得象你说的温柔一些。你最知冷知热了,以后你就负责照顾她吧!”   阿苗点了点头:“是!大王!我一定服侍好您,还有‘和安公主’。”   王杲闭上了眼睛,嘴里轻轻念叨着:“轻柔些,汉族女人喜欢轻柔些……”很快如雷般的鼾声响起,剩下阿苗一动不动地伏在他的身上……   ……   明军营地,李成梁大帐外。玄武走了很久,翻了好几座山,终于回到了营帐,只见他进了大门,一路小跑,来到大帐外,守卫的士兵一见是他,急忙叫喊着通报:“大将军!玄武将军回来了!”掀起帘子就让他进去。   李成梁急忙站起身来,向前相迎。   玄武一进来就半跪行礼:“大将军!我回来了!”   李成梁一下子扶住他:“回来就好!”看了看他身上被刮破的衣服,爱惜地问了一句:“没受伤吧?”   玄武笑了笑:“多谢大将军关心!没事,就是衣服被树刮破了!他们那个领头的挺厉害,有点象上次偷袭我们的那个领队的。正好借着他的力量,假装摔下了山崖。大将军制定的策略非常正确,他们全部攻向了我,正好把‘假奏折’抢走。董大胆顺利脱身,估计这会儿已经快到宁远城了!”   “太好了!玄武!你不愧是我‘龙骧军’第一猛将!”李成梁高兴地拍着他的肩膀。 第一百一十五章 鹬蚌相争翦忠良   玄武只是微微笑了笑:“大将军过誉了!您那天在正阳门外的霸王背刀,那可不是一般的勇力。而且,我们几个人,其实青龙和白虎的武功都比我高,至于督主就更是深不可测了!”   李成梁点点头:“嗯,淡定而不邀功,自信而不骄傲,以后一定是大将之才,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   ……   第二天清晨,天才刚刚亮,代善就早早来到了中军大帐外候着。等了一会儿,看见二首领王杲过来了,代善笑着点了点头:“二首领好!”   王杲答应了一声:“就你来了!军师没来么?”   “还没有,属下没有看到他!”   “哦!”王杲点了点头,守卫的士兵已经为他掀开了帘子,“二首领早!大首领已经在里面等您了!”   王杲带着代善迈步走到里面,觉昌安已经在正中的椅子上坐着吃水果了。   代善眼见机会来了,拿出方案正准备递给觉昌安,门外突然传来守卫的通报声:“二位首领,军师的贴身侍卫童那图来了!”   “哦?”大家都是一愣,觉昌安问了一句:“怎么军师没有亲自前来么?”   童那图走进大帐,先施一礼,把两封信函递上,然后解释了一下:“二位首领!军师病了,而且很重,已是卧床不起。他让我把这两封信函交给您二位!”   “哦?”大家又是一愣,觉昌安和王杲一起把两封信函拆开,先看到的是那个单页的派兵方案:“换将,最好不派!”两个人点了点头,又打开了第二封信函,这是一封龚正陆写给他们俩的私信。   “二位首领,正陆不才,蒙救命收容,坦诚相待,虽万死不能报答恩情。我心之诚,日月可鉴!无时无刻不在寻求报答的机会,只要二位首领有命,正陆一定粉身碎骨,报答其恩。怎奈最近连日奔波,偶感风寒,今日加重,不能前来。正陆恳请返回后方养病,赋闲休整一段后,再来报效恩情!”   觉昌安和王杲看了,不由得回忆起原来龚正陆以一己之力帮助女真铁骑雄霸辽东的点点滴滴,都唏嘘不已。觉昌安站起身来问童那图:“军师现在何处?”   “在自己帐篷内!不过一大早,他已经收拾停当,只等两位首领同意,立刻返回后方!”   觉昌安和王杲对视了一眼,对他摆了摆手:“好的!我们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童那图应声走了。   代善这时上前一步:“二位首领,不能让龚正陆走啊!此番如果放他走,必然是放虎归山,他必是投奔大明皇帝而去,会把我们的机密统统泄露给大明啊!”   话刚说完,他迅速向着帐外叫了一句:“拿进来吧!”   门外的守卫迅速把那两个方盒子拿了进来,一下打开在了两位首领的面前。   “两位首领,这是李成梁给属下的,和托属下给龚正陆带的礼物,外面都一样,重量也一样,根本察觉不出来,里面却差得远了。要不是我正好碰倒了方盒子,根本看不出这里面的猫腻。要说龚、李二人都没有见过,一出手就是这么重的礼,这就是物证啊!”   王杲这时帮着他说了一句:“兄长,代善这席话有些耸人听闻,但是确实是实话。大敌当前,我们不得不防啊!”   觉昌安既没点头,也没摇头,仔细沉吟了一会儿,对着代善说了一句:“你把你的方案放下吧!你先回去!我和二首领商量一下,有什么事情,听候我们后来的命令!”   “是!”代善把厚厚一摞纸放在了桌上,转身出去了。   觉昌安和王杲翻了翻,觉得代善方案里说的探听粮草、打探兵力调配等等都有道理,但是以目前的形势来看,不管龚正陆是否与明军勾结,都已经是打草惊蛇。   所以现在看来,最好的办法,不如按照龚正陆提出的“最好不派”,找个理由向李成梁推脱一下,就好!   对于王杲最后说的提防龚正陆借口逃走的事情,觉昌安想了想,说出了看法:“贤弟,你刚才说的加强防备很有必要。我的意见是多派人马护送他回到后方,明为保护,实为监视。我们的后方在北面,大明皇帝在南面,两个方向很好区分。如果他是真的向北,就说明心里没鬼。而只要有一点点向南走,就说明他想叛逃,我们就立刻杀掉他免除后患,行不行?”   王杲点了点头:“这个办法好!三国时候曹操献七星宝刀想杀董卓,被董卓从床镜中看到,曹操假意献刀遮掩过去。吕布就说如果他敢回家,就说明没事;如果他直奔城外,说明心里有鬼。结果曹操果然直奔城外,仓皇逃走。这与您说的是一个道理,而是这是让龚正陆自己选择,也算我们仁至义尽了!”   “好!那就这么办!原来龚正陆布置的‘步步相迎’,我看也可以暂停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两个公主娶过来,我们可以全力向千山西峰前进了。一到那儿,我们就立刻举行和亲大典,好不好?”   “好!就照兄弟说的办!”   ……   龚正陆本来以为给两位首领写了这封情真意切的信之后,他们会念及旧情,极力挽留自己,那么他就毫无保留地把他所知道的、他的毕生所学全部奉献给女真人。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不怕疑神疑鬼,就怕相疑忠诚!就因为代善的一句“他可能借机逃跑投靠大明”,一下就让两位首领的对他忠诚度的怀疑达到了极致,居然同意让他告病返回。   内心无比凄凉的他收拾好东西步出帐外,发现两位首领派来的护送卫队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了。为首的将军,是那个混血儿谷鲁,只见他坐在马上高声叫道:“奉两位首领将令,特率骁骑营护送军师返回,务必确保军师安全,军师请!”   看到这么庞大的阵势,龚正陆的心里又是一凉,这哪里是重视自己的安全,分明是害怕自己借机逃走,派重兵前来监视自己。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这个谷鲁虽然长得和汉人一模一样,骨子里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女真狂热分子。   罢了,罢了,想我龚正陆一身清名,真的要葬送在这两个愚蠢至极的文武笨蛋身上了。他在心里狠狠地把代善和阿诺托骂了一顿,一言不发地上路了。   ……   阿诺托的帐篷内,代善和阿诺托正在举杯庆贺,两人都已经喝了不少,脸都红了!   代善最是高兴,虽然两位首领没有采纳自己派遣汉兵的建议,采纳的是龚正陆的“不派”,这一轮谋略对位以龚正陆胜出、自己失败而告终。但是最终把龚正陆挤兑走了,逼得他告病返回后方,这才是最大的胜利。   前方军队不可能没有军师现场参谋!所以,代善知道,正印军师很快就会落在他的头上。   自己马上就会成为首领之下、万人之上的谋略之神了。当然,如果封阿诺托为大元帅,还是得给他面子的。这次成功挤走龚正陆,二人已经结下了深厚的友情,一文一武联手,何愁天下不平!   他的胸中此刻激荡起了万丈豪情,看到阿诺托也是意气风发,一扫弟弟阵亡的哀伤情绪。两人把酒言欢,越喝越高兴,越喝越推心置腹。   阿诺托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代善!谢谢你的坦诚,你不但是智多星,还是个纯粹的女真爷们儿,我阿诺托佩服你!现在我们两兄弟联手,已经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们了!”   代善突然拉低了声音,贴近了阿诺托的耳边说道:“大元帅!现在还有一个最大的隐患!”   阿诺托顿时紧张起来,迷惑不解地看着他:“还有隐患?你说说看!”   代善把声音压到了最低:“咱们可不能小看了龚正陆!他这次一败涂地,既是因为我们二人联手,也败在他自己手上。但是他的老谋深算和忍耐能力,我们俩加起来也比不过他!从他这次告病就看得出来,表面上一溃千里,实际上是韬光养晦,是极强的韬略。他回到后方,仍然掌握着主动权,我们一旦在前方稍有闪失,他就会突然发难,置我们二人于死地!”   阿诺托听代善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智多星!你分析得对,现在还不到我们得意忘形的时候!那你说怎么办?”   代善眯缝的眼睛里露出了精光:“汉人有句话叫‘斩草除根’!用我们女真人的话说是:‘不把马蜂窝烧干净了,喝酒都喝不痛快!’所以,我们……”   阿诺托睁大了眼睛,用手在脖子面前做了一个横切的动作:“你是意思是,咱们派人在路上把他杀了?这不好吧?”   代善一下笑了:“大元帅!不用我们动手!我们可以借李成梁这把快刀,来杀龚正陆这只猛虎!我们只用说几句话就行!”   阿诺托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向代善竖起了大拇指:“智多星不愧是谋略之神,我彻底服了!快详细说说,咱们怎么只用说几句话就行?” 第一百一十六章 瓮中捉鳖擒诸葛   代善眨了眨眼睛:“李成梁和我聊过,他非常想认识龚正陆,我也答应了帮他引荐。今天中午,我去找他吃饭,就说他们可能见不着了。编个理由,就说辽东的汉兵误杀了他的女真妻子,他已经勃然大怒,彻底和汉人决裂,已经由重兵护卫返回东北后方备战去了!”   阿诺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个办法好,如果龚正陆不能为他们所用,他们肯定和我们一样恨他,就这么办!只是,还用再提示清楚一些他是从哪条路走的么?”   代善“嘿嘿”笑了笑,“李成梁久居辽东,他一定知道返回东北只有枫林道这一条正路,而且重兵护卫,每天肯定走不远。他一定会设伏击杀龚正陆的,我们也可以暗中帮助他们一把,这几天下令放松防备,全力准备和亲,好让他们动手!”   阿诺托一拍手掌:“好!就这么办!咱俩分头行动,我这就去下令防松戒备,辛苦你跑一趟明军大营吧!”   ……   午宴之后,得到了代善的暗示,李成梁迅速紧张起来,叫来了玄武一共商议。   二人都认为这是“假密折”迅速发挥了“反间”的作用。虽然今天上午一百汉兵并未按照约定前来,说明敌人有了警觉,但是这个汉人军师终于浮出水面了,而且看来他们现在内部已经打成了一团。   只要将相失和、民族失和就好办!   二人当下认定,代善提供的这个消息准确程度很高。因为除掉龚正陆,他有利可图,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女真军师;即便除不掉,也可以把所有脏水都泼到龚正陆的身上,指认他是和明军勾结,前来劫人。   对于李成梁他们来说,唯一目的是除掉或者活捉这个汉人军师。所以,既然女真人想借“刀”,那就痛痛快快地当一回“刀”!互作嫁衣,各取所需,以后还有让他们还的时候!   玄武站起身来,对着李成梁一拱手:“大将军!您就定是杀还是捉吧!如果是杀,相对简单,一击即中,杀完就走。如果是捉,则需要和他们的重兵对抗,还得确保不伤及这个龚正陆,费时费力!”   李成梁沉思了好一会儿,拍了拍他的肩膀:“玄武,你带着董大胆,还有武功最好的一队人前去吧,还是活捉为好。把他杀了虽然简洁明了,但这一下就会让女真人全面团结起来;而把他活捉了,我们手里就始终能搛着这张王牌,让他们有所忌惮!”   “好!属下明白了!昨天女真人假扮土匪袭击我们的时候,他们使用了一种很怪异的‘铁绳网’,威力很大,我一会儿回去布置一下,仿制他们的这种绳网,并把它编得更大一些,避免过多缠打,快速解决战斗!”   “好的!去吧!记住,我们这次半路劫持,也假扮成土匪,以其人之道……”   “还施彼身!”玄武点头称是,迅速准备去了!   ……   一天之后,谷鲁带领五百骁骑营护卫着龚军师正走在枫林道上。他接到的是死命令,务必确保龚正陆返回后方,一旦发现他有南逃或者有人劫持他的迹象,可以先斩后奏!   前面是一片特别茂密的白桦林,搀杂着两边的枫树林显得特别的郁盛。一阵寒风从两边的林子里吹出,让他打了一个冷战。他抽动了一下鼻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莫不是前方有什么危险?   他抬起手来,示意队伍停下,可是还没等手放下来,就听到“噔”的一声响,一枝利箭由左边林子里蹿出,直奔他的面门而来!   他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大刀就挡,“当”的一声,利箭正好撞在了大刀的刀面上,溅出了火星子。他一拨马,快速来到了龚正陆乘坐的马车旁边,大叫了一声:“全体护卫,保护军师!”   骁骑营的士兵们顿时发了一声喊:“保护军师!”里圈的士兵迅速在龚正陆的马车旁边形成了护卫圈,外圈的士兵纷纷找着树木当作障碍物躲避,形成了防御阵形。   就在他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刚才射出利箭的左边树林时,右边忽然一下子射出了十多枝箭。“嗖嗖嗖嗖!”一下就把里圈外围的士兵射倒了十多个!   谷鲁急忙又大喊了一声:“小心!竖起盾……”   却就在这一瞬间,“牌”字都没说出口,从刚才左边的树林子里又射出一枝利箭来!不过这一箭可比刚才那一箭力道要大得很多,速度更是奇快无比!谷鲁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这枝箭直接扎穿了自己的头盔,刺进了眉心。   “扑通!”谷鲁应声落马,当即身亡。   主将一死,士兵们顿时乱了阵脚。副将塔齐布急忙大声地约束着他们:“不要慌!不要乱!现在听我的号令……”   他的话也没说完,又是一枝利箭从左边树林里蹿出,直接将他射落马下。   “哇”,骁骑营从来没有见过今天这样的阵势,敌人只用了两箭,就击杀了正副两员将军,顿时害怕地发了声喊,簇拥着龚正陆的马车就往前跑。   这个时候,树林里有一声长长的唿哨响起,只见右边的树林里忽然扔出了一张大网,正好罩在了龚正陆的马车上。   骁骑营的士兵一看都傻了眼,这怎么象是他们捕人和马匹用的“铁绳网”!只不过要大得很多,四个角也是四个铁球。正在发愣的时候,左边树林里突然撒出了一阵钉子雨,站在队伍前方的至少有三十名士兵很快倒了下去。   士兵们急忙向后疾退,没想到右方的树林前方里又撒出另一张大网来,一下又罩住了二三十名士兵,让他们在网里越挣扎越紧。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右后方再次撒出第三张大网来,又罩住了不少士兵。   士兵们彻底崩溃了,不知道谁说了一声:“咱们把龚军师杀了就跑,首领肯定就不会怪罪我们了!”   这一提议迅速得到了大家的响应,这些人又发了一声喊,纷纷举起手里的刀向龚正陆乘坐的马车掷去。   马车里的龚正陆早已如惊弓之鸟,听到士兵们这么说,他这才知道原来两位首领不光要监视他,更怕他逃跑,所以下了先斩后奏的封杀令。完了完了,这下是真完了!心里受到了严重打击的他已是面如死灰,身体一下瘫倒在了马车底部。   他没有想到,这一下瘫倒却救了他的性命,正好让他的身体躲过了士兵们掷过来的朴刀。   藏在左边树林里的玄武看到对方士兵要杀人灭口,急忙又打出了两声唿哨,然后身子猛地从树林出蹿出,又一次打出了“毒蛇冰雨”!   右边的明军士兵们听到了唿哨声,也再一次掷出了两张大网,全部罩在了龚正陆的马车上。   两张“铁绳网”适时阻挡住了骁骑营士兵们再次用朴刀投掷的攻击,他们眼见马车已经被扎成了马蜂窝,料定龚正陆已死。又见玄武的夺命毒钉漫天撒来,迅速齐喊了一声:“快跑!”刹那间丢盔弃甲,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   眼见女真士兵们跑远,玄武急忙带领众人来到马车前面,轻喊了一句:“起!”众人一起把外面罩着的三张大网使劲掀了起来。这时,明显感觉到马车底部有人剧烈晃动了一下。   玄武大喜,看来这个龚正陆命还挺大,居然这么多朴刀扎过来都没死,都快赶上武林高手了。   这家伙,不会真是文武全才吧?   玄武双脚蹬地,拔地而起,一下就把马车的顶盖给踢飞了,看见龚正陆象一个大海龟一样紧紧地贴在底部,全身象筛糠似的瑟瑟发抖。他还真不是文武全才,只是比较幸运而已。   车身的四面全都是刀,只要刚才有个士兵再往下扎半寸,他就不是活海龟了。王八放了血,就真是外婆死了儿子——没得救(舅)了!   玄武这时有意想逗逗这个里外不是人的“无敌智多星”,将所有力气贯注在了右脚上,一脚就把马车左侧壁给踢飞了。   “哦哦哦”,伏在底部的龚正陆发出了惊恐的嚎叫声。这一次因为玄武是故意的,所以马车的震动比刚才掀掉外面的大网更为剧烈。   玄武坏笑着,又踢飞了右侧壁,然后是前侧壁,后侧壁,一下一下,每一下都让龚正陆感觉生不如死。   眼见着扎满朴刀的马车仅剩下了个光底儿,龚正陆好象也明白玄武是在戏耍他,悄悄向上探了探身子,感觉不到刚才凌厉的刀锋了,这才抖抖索索地站起身来。   玄武在踢掉最后一块侧壁后,身子已经悄然停在了龚正陆的正前方。龚正陆爬起来的时候,正看到玄武的脸。   玄武笑了笑,也根本不想掩饰,直接扯掉了外面土匪的衣服,露出了里面的明军战衣,冷嘲热讽地问了他一句:“无敌智多星阁下,被自己的首领抛弃,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啊?是感觉象萝卜泡在醋缸里——心都酸了?还就是象自己的士兵用朴刀想把你扎成刺猬那样——万箭穿心?” 第一百一十七章 闻捷报处处留情   龚正陆此刻已是狼狈不堪,面对着玄武的调侃,他又羞又愧,哭笑不得:“两种感觉都有,将军!”   玄武点了一下脚尖,脸上尽是鄙薄的神情:“你恨要杀你的首领么?”   龚正陆已经缓过了神,站起身来,居然摆出了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神情:“不恨!他们救了我,是我的恩人!我不能忘本!我也是有骨气的人!”   玄武仰天长笑:“不能忘本?你也配说这几个字?往轻了说,你这叫卖祖求荣;往重了说,你这叫欺君灭祖!他们救了你,你可以做牛做马报答他们,可是你却帮着他们攻占祖先的城池,屠杀自己的同胞。你这不叫有骨气,你这只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利而已!为了你能升官,为了圆你原来不得志的梦!仗义每在屠狗辈,负心都是读书人。你这个读书人,比起那些讲义气的社会底层之人,差得远了!”   好一个玄武,这顿臭骂,把龚正陆说得面红耳赤、汗如雨下。龚正陆对着他拱起了手:“敢问将军,师从何人……”   玄武一摆手:“我可不是读书人,我就是地地道道的屠狗之辈,只不过我始终也没忘了祖先而已。”   龚正陆愈发的羞愧难当,突然一头从马车上跳下,想直接撞死在地上。   玄武哪能这么便宜他就死了,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子,让他的身子悬在了半空中。   龚正陆哭着哀求他:“让我死!让我去死吧!”   玄武见他这副德行,一把丢开了他:“那你去死吧!亏得皇上瞎了眼,还认为你是个胸怀天下、智谋无双的奇才!我这等屠狗之辈,都不愿意杀你这等没用的狗!”   龚正陆愣住了:“皇上?大明的皇帝知道我?”   玄武鄙夷地笑了:“当然知道你!皇上远在千里之外,只看你用的这招‘步步相迎’就知道女真肯定有一位汉人智囊!”   龚正陆更惊讶了:“皇上是怎么知道的?你是……”   玄武这时对着他拱了拱手:“我是御前带刀四品护卫‘玄武’,皇上让我率领‘龙骧军’前来协助李大将军!”   龚正陆嘴里喃喃地说道:“难怪李成梁近日有如此表现,不用一兵一卒,就让我们君臣反目、将相成仇,原来有你这样厉害的人物在旁边相助,还有皇帝的支持……”   玄武没有接他的话,直接一脚把他踢到在地,然后招呼士兵们:“兄弟们,咱们走!这是个有骨气的汉奸!还枉费我们的皇帝看得起他,让我们兄弟前来救他!我们真是瞎了眼!反正女真人也不要他了,就让他在这儿喂林子里的野狗吧。”   士兵们齐声答应了一声,跟着玄武就走。   龚正陆已是泣不成声,彻底崩溃了,等他们走出了好几步,他才颤颤巍巍向前爬了几步,喊出声来:“玄武将军留步!我龚正陆,愿意重回大明,做回汉人……”   ……   一天半以后,活捉龚正陆并成功劝降的密折送到了京城上书房。朱翊钧一拍桌子,大叫了一声:“痛快!太痛快了!”当时就写了回件:李成梁和玄武官加一等,赏俸三年,册封龚正陆为兵部参议,官居四品,供职“龙骧军”军师,协助李成梁平定辽东。   捉了对方最厉害的军师,还把他们内部搅得一塌糊涂,李成梁和玄武这两个人,还真是一对福将。看来辽东大事已定,东北路这一难题解决得很彻底,可以说是高枕无忧了。   朱翊钧又得意地哼起了小曲,看得旁边的张居正、谭纶和冯保直笑。   看见他们笑自己,皇帝也不生气,一挥手:“先生、谭大人,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有什么消息,再来向朕报告就好了!”   “是!”张居正和谭纶向他拜别。知道辽东进展顺利,他俩也和皇帝一样高兴。接下来就差东南沿海和山东德州这两路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两路始终没有消息传来,希望来的也是好消息。   这时候正是中午,皇帝迈着得胜步子踱出了屋外,看了看朱雀就在不远处值守,他突然想起已经很长时间过去了,好象一直都没有明清、明澈两姐妹的消息。   看了看冯保跟在自己的后面,想了个办法支开他:“大伴儿,中午想办法弄点儿好吃的,你亲自去安排!另外,吃完饭安排一下,朕再出微服出趟宫。”   冯保瞪大了眼睛:“皇上!弄好吃的没问题!只是,您这出宫是要去哪儿?东郊……”   皇帝看着他笑了笑:“先不去东郊!晴天估计再有几天也该来宫里看母后了,朕还是等着她吧。咱们今天去看看上次的前门闹市!朱衡和吕调阳他们老不来消息,咱们就去闹市上看看米价什么的,一样能知道他们的情况!”   冯保乐了:“皇上!您真是火眼金睛,什么都甭想瞒住您!”说完转身布置午膳和出宫事宜去了。   等他一走远,朱翊钧就假意在院子里散步,背着手绕了一圈,经过朱雀身边的时候微微笑了一下。   聪明伶俐的朱雀顿时会意,等皇帝转了一圈回到了上书房后,她借机四处查看,悄悄推开了书房的门。   “皇上!您叫我有事?”朱雀一进书房,倒头就拜。   皇帝急忙扶起了她,鼻子轻轻抽动了一下,暗自享受着辣美神探身上的清香:“嗯,朕确实找你有事儿!”   朱雀抬起头来,这才发现皇帝和她靠得如此之近,两个人的身子都快要贴在了一起,不由得脸色飞红:“皇上!您,您有事情尽管吩咐!”   皇帝却象个没事人一样,尽情感受着这种暧昧的肌肤之亲。他磨磨蹭蹭地抓住朱雀的手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放开了,还挺自然地问了一句:“你应该知道朕问你什么事情?”   朱雀尴尬地笑了笑,却没敢把手缩回来:“您是问米店的事情吧。不知道为什么,刘知广父女就象百足之虫一样,死而不僵。原来以为他的哥哥刘知丰被杀以后,他这个米店就象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却没想到他一直挺到了现在,而且……”   皇帝微笑地盯住了她的眼睛,轻轻地把手放了下来:“而且什么?而且他这只秋后的蚂蚱,仍然在不停地蹦跶是么?”   朱雀惊讶地看着皇帝,点了点头。   皇帝离她更近了一些,紧紧盯着她的瞳孔:“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么?”   朱雀愕然地摇了摇头,她突然有一种感觉,皇帝眼睛里的东西,她根本猜不透,但是他一旦说出来,就会很快解答自己心中的疑虑。   皇帝这时捧起她的右手,先端着纤纤玉指观赏了一下,然后把她的大拇指按了下去:“第一,他们经营这个米店,有很长的时间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的人脉和储备都只是刚刚开始,比他们差得很远,要想一下整死他们,还为时尚早!”   朱雀点了点头,皇帝说的确实有道理。   他又把她的食指按了下去:“第二,我们刚刚度过山东抗洪的危机,现在朱衡和吕调阳他们的三路难题仍在慢慢解决中,粮食生产根本没有恢复,只能靠吃救济,更别提自保或者支援外省了,由此带来华北地区的粮食供应不足,而且这个情况不可能在短期内得到解决。”   朱雀听得很认真,越来越佩服起皇帝的分析判断来。   皇帝抬起她的手,轻柔地放到了自己的脸上。朱雀正不知所措,他却用脸颊轻轻把她的中指摁了下去:“第三,市场这个东西看着很简单,就是你买我卖的地方。其实远远不止,它反映的是一种未来的心理。也就是说,不论是卖的商人,还是买的百姓,都认为米会短缺,还会再涨价。正是这种预期的心态,给刘知广的秋后蹦跶注入源源不断的生机。”   朱雀听到这里,已经对皇帝崇拜得是五体投地,都忘记了他正抓着自己的手放在了脸上。皇上说得太好了,又有道理,又生动形象。就这短短的一会儿,感觉学到了很多在米店里百思不得其解的东西。   如果能时常听到皇帝的教诲就好了,肯定会快速解决这个刘知广。   看到皇帝的眼里流露出越来越热情的柔情,朱雀有些迷醉了。她甚至想如果不是时常,是每天都在一起,就更好了。   温存了好一会儿,她才突然意识到现在和皇帝贴得特别近,两人几乎是零距离的接触者,自己的手都能够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   皇上啊,如果我不小心爱上了你,你会爱上我么?皇帝的贴身护卫是不允许有爱情的,所以被称为冷血杀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你让我心里冷冻着的那块冰化开了。   可是,皇上,如果我爱上了你,我也只能爱上你一个人了,因为你是皇帝!   一辈子只有一个男人,并不丢人。   这个时候,皇帝又用有些发烫的脸颊把她的无名指摁了下去,声音也柔和得象和煦的春风一样:“第四,是不是刘一鸣这个店主还不太称职啊?他没有欺负你吧?如果是这样,我把他撤了,一切由你来作主?” 第一百一十八章 辣美神探爱上朕   辣美神探听到这儿,才有些不舍地把手抽了回来,急忙向皇帝摆着手:“不不不!皇上!刘一鸣很称职,他对您交待的这个差使非常上心,可以说是尽职尽责。只是因为他和我的水平都不够,要是能够经常听到您这样的教诲就好了。”   皇帝看着她笑,发现她刚才静谧的时候,有一种迷人的冷艳,在着急摇手的时候,又显出女子的娇羞可爱来。太美的东西也太眩目,望一眼,都是刻骨铭心。   真希望时间能够停止在这一瞬间。   他一下看呆了,眼神好象凝固在了她的秋波里,好象一下子除了自己的心跳,什么也感觉不到了。眼睛为她下着雨,心却为她打着伞,这就是爱情。   朱雀也看出了皇帝的痴呆模样,少女的心思不由得一动,难道皇上也爱上了我么?   这个时候,窗外有一只五彩的鸟儿飞过,停在了枝头,发出了悦耳的鸣叫声。   “啾啾啾”,声音惊醒了朱雀,她觉察到了现场的尴尬,为了掩饰过去,她轻轻走过来拿起了桌上的水壶,帮皇上把茶续上了,“皇上!茶凉了,给您续上一杯!您喝些热的吧!”   我只能爱皇上一人,但他的爱肯定不只我一个,或者我最后连得都得不到。如果此生得不到,就待来生吧。来生,你若不认得我,我就说,你的茶凉了,我再去给你续上,你便知,那人是我。   朱翊钧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茶,手指轻一接触,便象有电流经过一般,不由得心头一紧,两人的眼睛又望在了一起。说什么此岸彼岸,心思如水,寂寞如河。同于人间仰首相望,就够了。   窗外的那只五彩鸟儿,不知道是两人的定情信使,还是一个捣乱天使,刚才还在枝头发出“啾啾啾”的悦耳鸣叫声,这会儿就变成了“吱吱呀呀”的乱叫声,声音还特别大,听着很是刺耳。   两人不禁都笑了,或许爱情就是这样的,不光有歌唱,也有争吵。爱情没那么美好,可也没那么糟糕。只要不成成败论爱情,就会发现相互扶持走了一段,承认“爱过”就已经是幸运。   皇帝就这么一直端着手里的茶,朱雀也不好把手一下撤回来,就这么举了一会儿,但是外面那只五彩鸟儿的叫声实在是太难听了,把迤逦的气氛全给破坏了,不由得拍了拍她的肩膀:“朕一会儿出宫去看看闹市,正好看看你们的米店去。对了,那两姐妹……”   心细如针的朱雀听到这儿,心里“咯噔”了一下,不过强烈的责任感还是让她迅速恢复了辣美神探的角色:“您说的是明清、明澈吧,刘知广曾经找了几个小流氓试图骚扰她们,都被我暗中相助把他们打发了。然后她们的父亲就很少让她俩出门了,倒也相安无事。”   “哦,那就好!咱们一会儿也顺道去看看吧。”   “是!皇上!那属下先去准备去了!”朱雀有些不舍地转身走了。   出到外面,看到那个五彩鸟儿还在枝头撅着屁股兀自摇晃,叫声愈发难听了,不由得笑了,悄悄在嘴里骂了一句:“你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倒霉催的!”从怀里掏出一粒小蚕豆,用手指快速弹了出去。   “啪嗒!”鸟儿站立的那根树枝前端一下就被蚕豆打断了,吓得它“咶呱”一叫,急忙张开翅膀飞走了。   朱翊钧鼻子里感受着朱雀离去时带起的清香,一直跟到了屋外。   正好看到她用蚕豆把五彩鸟儿惊跑,不由得笑了,也轻骂了一句:“你这个花里胡哨的东西,确实该打!”正说着,看见鸟儿飞走的同时,身上掉下了一根五彩的羽毛,而朱雀走得急,早已经走远了。   他走到树下,把这根五彩羽毛拾了起来,非常惊艳的色彩,在阳光下熠熠发亮。他笑了:“不解风情的家伙,却处处留情,处处留情啊……”   ……   半个时辰以后,冯保、朱雀带着数十个大内高手护卫着皇帝出了宫。   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前门闹市,皇帝兴高采烈地下了轿,旁边的卫士们却非常紧张,分散着护卫在他的身边。   他大大咧咧地笑了,向着冯保一摆手:“你看看你们这个紧张劲儿,越紧张别人越容易看出来,反而是卖虾的不拿秤——抓瞎(虾)!都离远一点儿,自然点儿,反而更好!”   冯保点头,一挥袖子,卫士们这才散开了去,装作路人三三两两地走在旁边,只有冯保和朱雀两人在后面紧跟着。   朱翊钧走了一回儿,先一脚迈进了“大鸿米店”对面的“百姓粮园”,看到这个店名,心情一下子大好起来,一边抬脚往里迈,一边高声说道:“这是谁起的名字?起的不错啊!”   朱雀这时悄悄在他身边说了一句:“是督主起的名字。”   “哈哈哈!不错不错!”皇帝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了冯保一眼。   几个店里的伙计听到大笑声,纷纷抬起头来,他们其实都是大内卫士,跟着刘一鸣一起出来开设米店。   他们一眼就认出了皇上,刚想下跪又见他穿着便服,觉得不妥,看见身后的冯保轻轻摇了摇头,这才明白过来。   领头的一个伙计简单行了个礼,侧过身子,伸出手领着皇帝往前面走,边走边说道:“客官,你可是大客户,掌柜的在后面等您很久了,您里面请!”   皇帝微笑着看了他一眼,对这小子的机灵劲儿还挺满意。刚走到里面,刘一鸣急忙迎了上来:“主子,您怎么来了!属下接驾来迟,死罪死罪!”   皇帝一摆手:“你可别死了!你要是死了,任务都没完成。那我可不答应!”   “皇上教训得是!”刘一鸣跪着磕了三个头,请皇帝到最大的那张椅子上坐。   皇帝却没听他的,背着手转了一圈,来到他的书桌上,看了看桌上全是帐本,还有好几把算盘,顿时乐了:“让我们一个打探军情的大内密探在这儿研究这些帐目啊数字啊,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啊!”   刘一鸣红了脸:“皇上!您就别捧抬高我了。我原来没做过这个,虽然天天学,天天看,但还是没有迅速完成您交给的任务,我都快愁死了!”   朱雀这时在旁边帮衬着说了一句:“皇上!其实刘一鸣已经很尽心尽力了,每天都研究到很晚。常常有时我去宫内值守完回来,还看到他的灯亮着。”   “嗯!”皇帝把翻开的帐本一一合上,在椅子上坐下了,脸上仍是乐呵呵的:“怎么了?听说最近不太顺利!”   刘一鸣愤恨地说了一句:“是!没想到这个刘知广,后台都倒了还这么坚挺,我和朱雀已经想尽了一切办法,还是没法把他扳倒!”   皇帝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走到窗户旁边,一下子就把窗帘拉开了,屋子里顿时亮了起来,一指桌上的帐本:“刘一鸣啊,这样子是不是能看得清楚一些啊!”   刘一鸣急忙解释:“皇上!我这主要是担心隔墙有耳,隔窗有眼……”说着说着,他好象一下明白了皇上这句话另有深意,急忙停住了解释,拱手向皇帝说道:“皇上!恕臣多嘴,还请您明示!”   皇帝笑得更灿烂了:“你这反应挺快的啊!孺子可教!你们知道,诸葛亮是怎么死的么?”   这一问就象幼儿知识问答“一加一等于几”一样,把大家给问愣了,却都不敢回答。刘一鸣支吾了半天,才抖抖索索地答道:“诸葛丞相,是在五丈原作法被魏延闯入之后……”   皇帝“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简直乐疯了:“刘一鸣,看不出来啊,你这不光会看帐本啊,还挺会讲故事!这些野史故事,都是从说书先生那儿听来的吧?亏你还是个考举人的秀才呢,难怪一直都考不上!”   刘一鸣挠了挠头:“皇上!我……”   冯保这时笑着拍了拍刘一鸣的肩膀,替他解了围:“你这还真是听评书故事听来的。诸葛丞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应该是劳累致死的。是吧,皇上?”   朱翊钧鼓了一下掌,竖起了大拇指:“大伴儿就是大伴儿,果然不一样。看来一定饱读史书!不过朕觉得你说得还不够准确,劳累有很多种,一种是必要的劳累,另一种是不必要的劳累。诸葛亮,其实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操空心死的!”   这句话一说出来,大家都是一愣。冯保捏着那没有胡须的下巴,捻了半天也没捻出什么来,陷入了若有所思的状态。其他人都张大了嘴,全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皇帝微微一笑,说出一番特别颠覆的话来:“诸葛亮虽然是一代奇才,却连最浅显易懂的大小都分不清楚!打仗时,扎营、挖井、砌灶、甚至搭建厕所,他都要去管。夙兴夜寐,罚二十以上,皆亲揽焉,所啖食不至数升。连司马懿听了都所说,‘食少事烦,其能久乎?’”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举重若轻忽遇险   冯保听到这里,不禁点了点头。别看皇帝年少,还真是眼光独到、一针见血。   皇帝这时看了一眼刘一鸣:“夙兴夜寐,就是晚上该睡觉不睡觉。刘一鸣啊,你这晚上不睡觉,是不是也想学他?那你可真是离死不远了!”   刘一鸣急忙叩首:“皇上,属下听您的,一定早睡。不过臣之才智,不如诸葛丞相之万一,不敢相提并论!”   皇帝哈哈大笑:“你只要把这个窗帘拉开,早点儿睡觉,别再天天看这些帐本,你就不是他的万分之一,而是比他强得多了!”   刘一鸣的脑袋摇得象拨浪鼓一样:“属下不敢……”   皇帝突然停住了笑,故意装作生气的说道:“这有什么敢不敢的!刘一鸣,我问你!你觉得一国的宰相,应该去管修厕所么?”   刘一鸣顿时结巴起来:“不……不应该……”   “一国的宰相,应该管好国家的政治和经济大事!如果他去管修厕所,那么从泥瓦匠到工部尚书,这一长溜上去好几百人,就得统统失业!你做为店长,不去管大事,却天天在这里算帐本!这些琐碎事情,直接从宫里调一个帐房先生来不就行了么?还用得着你亲自来算?你算数能算得过他?”   皇帝的这一番话,不光象醍醐灌顶,就象大旱田里下了一场大雨一样,顿时让所有人明白过来了!   尤其是朱雀,已经完全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对皇帝的佩服更多了一分。   刘一鸣颤栗着身子,嘴里象复读机一样说着:“臣明白了,明白了,明白了……”   皇帝这时笑了,伸手把他搀了起来,打了巴掌得赶快给个甜枣吃:“朕也知道你辛苦,但辛苦并不能成大事!要想扳倒这个刘知广其实很简单!”   “第一,用你的长处!派人跟踪他从哪儿进货,直接和进货方说多十分之一买他的粮食,进货的肯定答应!”   “第二,还是用你的长处!要是发现他用非法手段打压其他店主,你就用比他更非法的手段打压他。杀不了他,就杀他身边那几个办事得力的大将。斩头不成,就断其手足。这种扒皮抽筋、咬卵弹琴的事情,还有朕亲自来教你么?白在东厂混这么久啦?”   刘一鸣跪倒磕头:“多谢皇上指点!罪臣如拨云见日,云散雾开……”   皇帝笑着一摆手:“朕就听不得这些奉承之言,竹筒敲鼓——空对空,一点意思都没有,好好执行就行啦!”   说完了,头也不回,迈开了步子就往外走:“朱雀,带我们到附近转转吧!”只留下刘一鸣仍然跪在地上磕头不止,“臣坚决照办,一定不辜负圣上期望!”   朱雀急忙紧走几步,走在了皇帝的前面带路。   闻着她快速走上前去随风带过的清香,朱翊钧很是享受,慢慢地走到了前店,看着来往不断的人群都在买米,一下更开心了,回头对着紧跟上来的刘一鸣说了一句:“我要是你啊,就天天乐呵呵的,现在已经有不少人买米了,再微笑服务,还怕这边的买主没有对面的多?”   刘一鸣又是一愣,皇帝笑着多说了一句:“把刚才说的大战略抓好,再把顾客至上这种小战术做好,还有什么赢不了的?记住,顾客是上帝,也就是天皇老子,你们这些人不是当官的而是打工的,把这个思想转变过来,还怕刘知广这只秋后蚂蚱不歇菜?”   刘一鸣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属下记下了!”正准备送皇帝出门,却突然从门外闯进来一群人,手里都拿着棍棒,大声叫嚷着,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   朱雀急忙一脚踢飞了一个抡棒砸来的大汉,抢身把皇帝护在了身后。   皇帝不由得笑了,根本没担心自己的危险,回过头来对冯保和刘一鸣笑了笑:“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客官我不轻易来,一来还发生了这种事!看来你们这特务组织不怎么样啊,连对面卖米的都敢找人来砸场子!”   冯保和刘一鸣的脸上顿时挂不住了,冯保怪叫一声,迅速上前,伸手握爪,就象老鹰捉小鸡一样,抓住一个歹徒就往店外扔。不一会儿,就扔出去六七个。刘一鸣也发了狠,抢过一个歹徒手里的棒子就与他们对战起来!   “哇呀呀!”店里买米的百姓们受到了惊吓,纷纷躲避。一些路过米店门口的路人也快速躲开了,倒是有不少人看着砸场子新鲜,纷纷围在了不远处看热闹。   朱雀紧紧地把皇帝护在身后,因为店里面还有顾客挥鞭容易伤及无辜,所以她只是用左手握紧了鞭子,随时准备应付有人突然袭击。朱翊钧也乐得其中,紧紧帖着她的玉背。   这时候,散开在门口的大内卫士们看见督主都发彪了,也迅速行动起来。有装作路人的脚下使个绊,有装作挑筐的卸下着扁担来打一担子,不一会儿,就把闯到店里来的这些歹徒们统统打倒在了门外。   冯保脸上已经没有一丝笑容,就象牵一只小狗一样,抓着刚才嚷第一嗓子那个彪形大汉的领子就来到了店里,一脚踢在了他的屁股上!   “扑通!”这人一下摔了个狗吃屎,趴倒在了皇帝的面前。   “快说!谁指使你来的!”朱雀右手持剑一指,剑尖抵在了他的眉心处。   这人颤悠悠地抬起头来,不知道是不是被刚才冯保那一脚给踢傻了,他竟然厚着脸皮笑了起来,脸上尽是无赖花痴的笑容:“哈哈哈!这个店里还有这么漂亮的美女?要知道是这样,老子早就来了!”   “你!”朱雀娇喝一声,气得直想把剑扎到他的眉心里去。   这个时候,朱翊钧警觉地发现,对面米店中有个人看了一眼门外的那些歹徒们,使了一个眼色,歹徒们居然象打了鸡血一样,一起发了声喊,不顾疼痛地从地上爬起,又纷纷蹿到这边店里来!   “我看你们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冯保大喊了一声,右手再次握爪,这次是彻底把他激怒了,正准备痛下狠手,皇帝却在身后拉住了他,对他使了个眼色,然后指了指对面。   冯保一下子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不禁也乐了,就象鲶鱼一样,在扑过来的这群歹徒中打了一个转,身子站到了他们的中间,变成了背对门口。然后看也不看,抓住一个人就往后扔!   这回扔的力度大了一些。“嗖”的一声,被扔出去这人就象一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扔出去老远。   “啪!”的一声,他居然一头扎进了对面“大鸿米店”的店里,一下子撞在柜台上,把上面的算盘什么的砸了个稀巴烂。这个可怜的歹徒也顿时昏了过去。   本来大鸿米店里还有些买米的,这会儿也都全跑开了,那些伙计们则抄起了手,幸灾乐祸地准备看热闹。   这下他们全傻了眼!尤其是刘知广,他正站在柜台中间,刚才就是他给地下那帮歹徒们使的眼色,让他们继续发动进攻。   这些人都是他在黑市上花重金雇的打手,那个领头的是大头领,叫“花和尚”,现在正趴在朱雀面前流着口水,这个被扔进来的是二头领,叫“没声音”,两人都是山贼出身。   这个“花和尚”再也当不了花心的和尚了。因为盛怒的朱雀虽然没杀他,但一剑把他的脑袋拍到了地上,顿时晕死过去,口吐白沫。朱雀又纵身跃起,狠狠地在他屁股上踩了一脚,只听见“咔嚓”一声脆响,全店里的人都听得特别的真切。   这回,“花和尚”只能当“花太监”了!   得!朱翊钧悄悄看了还在搏斗的刘一鸣一眼,这家伙和你一样,也成了半路出家的“伪娘”了。   这个被扔到大鸿米店去的“没声音”刚才发出了巨大的声音,脑袋最后把柜台砸出了一个大洞,把刘知广吓得跌坐在了地上,不过他后来昏了去,就真的没声音了。   刘知广哆哆嗦嗦地刚站起身来,却发现冯保又扔过来一个打手,正好砸在他旁边的面粉台上,整个脑袋都扎进了面粉袋里,也立即晕了过去。   这是他们的三头领,因为黑,还自认为帅,取了个名叫“黑里俏”。这下好,成了“白里惨”了!   刘知广彻底崩溃了,身子紧紧贴在地上瑟瑟发抖。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的武功这么高,而且还在一个接一个地把他雇的打手们象扔臭鸡蛋一样扔过来……   一个,一个,又一个,扔到后来,竟然把打手们象叠罗汉一样摞了起来。刘知广还暗自庆幸,还好自己的柜台够坚挺,摞了这么多人,竟然没有塌。   正想着,冯保最后抓住了那个“花太监”的衣领,一把扔了过来。   这个“花太监”虽然身体少了些东西,赖以在美女面前掏出来显摆的那话儿折断了,但过于庞大的身躯还是份量太重,在叠罗汉形成的塔顶上没立住,一下就把这摞“人肉尖塔”给压塌了! 第一百二十章 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下刘知广再也不觉得庆幸了,“花和尚”就象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垮塌的人塔倒了下来,一下压垮了他最爱的柜台,还差点儿砸到躲在一旁的他。   “唉呀!”“花和尚”受到了猛烈撞击,一下子清醒过来,胯下传来的巨痛让他生不如死,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嚎叫。   可是,他压垮了人塔后,后面有几个人的身体又压在了他的身上,一下把他压到了最底下,让他的身子动弹不得。   “真是最毒妇人心啊!老子头一次见这么漂亮的女人,就被她给断了根!我日你十八代祖宗!”动不了身子的“花和尚”只能抬起头来大骂,正好看到了旁边刘知广惊恐万状的眼睛。   “花和尚”愣了一下,急忙向刘知广解释:“老板!我们这一趟没完成任务,少收你一半钱啊……”   这山贼出身的打手还挺有职业道德的,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迅速被刘知广把嘴捂上了。   “我不是老板,你是我老板!现在赶紧给我滚,一句话也别说,医疗费我给你们报!”刘知广捂紧了他那张破嘴,压低了声音叫他赶紧带着兄弟们滚蛋!   “老板!你还真够意思!以后有事再来找我们哈!”刘知广刚刚放开了手,“花和尚”那张破嘴又开始了叫嚷。   这个家伙的嗓门太大,离店门口不远有人听到了这声嚷叫,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下,刘大老板的脸上挂不住了,急忙一下站起身来,招呼着店员用棍子和擀面杖等东西把“花和尚”这群人打了出去。   他一边打一边还摆出了正义之神的姿态:“你们这些打砸抢的亡命之徒,我们开米店的平时最痛恨你们这种人,居然被打了还敢胡言乱语,看我们不把你们彻底打成残废!”   这些人如丧家之犬一样被打出了门,街道两边围观的百姓们发出了欢呼雀跃的叫好声,“快滚吧!滚蛋喽!”人群中还是有正义感的居多,虽然给他们让开了道路,但仍然有人伸腿使绊,补上一脚什么的。   老鼠过街,人人喊打!   带头跑在最前面的“花和尚”,不甘心地叫嚷了一声:“我还会回来的……”   朱翊钧乐了,赶紧滚蛋吧,你还真把你自己当灰太狼啊!然后轻抚了一下朱雀的玉背,意识是朕没事,已经安全了。从她身后闪身出来,走到了外面。   等这群笨到家的雇佣打手们跑远了,刘知广这才从店里走了出来,对着刘一鸣一拱手:“刘老板!这样一些丧心病狂的人,居然来我们闹市里捣乱!人人得以诛之!对付这些人,咱们都得一条心!”   刘一鸣黑着个脸,没说一句话,眼睛里寒光四射,恨不得把刘知广活吞了进肚子去。   他刚想骂道:“你这个贼喊捉贼的家伙……”可是刘知广也是千年修道的大海龟上了岸——老脚鱼一个,看出了他准备翻脸的意图,急忙把手对着旁边的冯保一拱,岔开了话题:“这位兄台的功夫确实了得,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这个时候,刘知广店里的伙计急忙在旁边拉了他一把,刘知广一开始浑然不觉,还笑容满面地等着冯保回答,后来发现伙计一直拼命在拉,这才把耳朵凑了过去。   “掌柜的!我们认出来了!这个厉害的高手,就是那天到店里救走两个乞丐和男扮女装假小子的那人,大小姐手里的皮鞭被他一下就震成了好几截!”   刘知广睁大了眼睛:“当真!”   “当然是真的,老爷!还有站在对面米店门口的那个少年,那天伸手接了大小姐一鞭子,他俩是一伙的!”   刘知广紧锁了眉头,考虑了有几秒钟,一抬起头来,又迅速洋溢着伪装的笑容:“原来兄弟不愿意报名字,真是做好事不留名!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刘老板留步!”朱翊钧这时在后面高叫了一声,向前走了几步,手里拿着刚才问朱雀要来的二十两银子,一抬手扔给了刘知广。   “刘老板如此知礼知节,真是大家风范!刚才这些恶贼打坏了你的柜台,污染了你的店面,实在是可惜。这些银子还望刘老板收下!一来装修装修柜台,二来好好把店里打扫打扫,把这些混帐东西的污秽之气清除清除!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个清清白白,干干净净,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要是留下秽气,影响了做生意的运气,就太不值当了!”   冯保和刘一鸣站在皇帝身后,不由得都为他叫了声好,这二十两银子真不白给,太解气了,一下就把刘知广昭然若揭的丑恶嘴脸揭发了出来,让他象光头上的虱子、砧板上的泥鳅——无地藏身!   朱雀更是乐得笑出了声,银铃般的声音让路人都忍不住侧目。   刘知广接过银子,转过身来,看到如此俊俏的辣美神探也不禁瞪大了眼睛!难怪这个“花和尚”刚才如此咒骂这个美女,原来确实是美!早就听说对面米店里有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绝美老板娘,今日得见,确实名不虚传!   他手里掂量了一下银子,搞不清楚这些人的来路,决定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先撤再说。   于是他笑着对朱翊钧拱了拱手:“这位公子仗义疏财,真是性情中人!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多谢了!”说完头也不回,转身回店里去了。   “你这个不识好歹……”刘一鸣受不了他对皇帝的这种态度,正想大骂他一顿,却被冯保从旁边拉住了。   皇帝这时凑过来笑着在刘一鸣旁边耳语了一句:“总有一天,朕要让这个老脚鱼跪在脚底下求饶,不是因为朕是皇帝,而是因为咱们就是比他厉害!这些就要靠你来实现了,没问题吧?”   刘一鸣端正了脸色:“皇上!您放心吧!臣一定让您得偿所愿!”   这时候,旁边围观的路人有的鼓起掌喝起了彩,看来还是好人居多!   朱翊钧让刘一鸣举起手来向大家示意一下,表示感谢,这也相当于做了一次正面推广的宣传广告,何乐而不为呢!   就在这时,一个伙计模样的人快速来到朱雀的身边说了一句什么。   朱雀脸色大变,急忙紧走一步,紧贴了皇帝的耳朵说道:“皇上!不好!明清两姐妹的家中失火,有歹人偷袭,估计也是刘知广策划安排的!”   皇帝也吃了一惊,急忙问道:“她们两姐妹没事吧?”   朱雀回答:“目前还没事!属下在那里安排了几个暗哨,现在正在阻挡着歹人,但是暗哨报告说歹人的数量很多,有近几十人,所以估计也撑不了太久。”   “几十人?”皇帝一下也呆住了。看来这个刘知广还真不简单啊,搞了半天,刚才来砸米店的场子只是明修栈道,全力袭击明清两姐妹才是暗渡陈仓啊!   不过,他也失算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皇帝会微服出宫,还带来了冯保等众多大内高手!   朱翊钧当即让朱雀带了一队人速去救援,自己和冯保、刘一鸣随后赶去,他只对朱雀说了几个字:“先救人!见歹人格杀勿论!”   朱雀点头,领命而去。   走过大鸿米店门口的时候,朱翊钧看到了柜台里刘知广投过来那一束阴冷的目光,却没害怕,把脸转过去冲他笑了笑,悄悄让冯保暗自派人守住这个店口,别让他再弄鬼捣乱。   刘知广看着这个英气少年带着那个高手和刘老板离去,又把那二十两银子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自得地笑了。   看来自己预计那两个女扮男装的假小子和这个米店有联系是正确的,那边刚刚动手,这边就得到了消息,赶过去支援。   对于那两个实际上是绝世美女的假小子,他是志在必得!   虽然知道她们的父亲是户部侍郎方逢时,但他打听过了,这两人是方逢时和小妾生的,在家族里没有什么地位,被赶出了方府,在僻静处找了一间偏院居住。只是靠方逢时瞒着夫人挤出钱来养着,虽然方逢时非常疼爱她们,但毕竟往来得少,很少能顾及得上。   这不,两人上次跑出去玩闯了祸,还差点儿被流氓骚扰,方逢时发了火,派了管家天天把她俩锁在绣楼里,每天只准下来放风一次。   刘知广早就盘算好了,一边砸米店,一边去抢劫这两个美女,砸米店是虚晃,抢劫美女是重点。先放把火,然后趁火打劫,派打手去把这两个美若天仙的姑娘劫持出来,再随便找两个女尸往大火里一扔。李代桃僵,神不知鬼不觉!   等方逢时赶来的时候,只会找到两具烧成灰的女尸骨架,而他早就在这两个绝世美女的身上纵横驰骋了。只要把高价买来的“情迷烈药”往这两人鼻子上一敷,不怕她俩到时不主动。   哈哈哈!想到这儿,他身体的某个部位傲然雄起,自己一个人坐在那儿意淫起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喋血毒镖伤美人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异想天开。   尽管这只癞蛤蟆的如意算盘打得很精妙,但还是忽略了一个问题,或许这么多年的霸市经营,已经让他具备了染指侍郎女儿的本钱,可他万万不该看上了皇帝钟情的女人!   不大一会儿,朱雀带着一队人已经快速赶到了明清姐妹俩居住的院子外面。   院子里已经是火光熊熊,除了绣楼以外,旁边的屋子几乎都被点燃了。   看来这只癞蛤蟆还真够狠的,不光想吃天鹅肉,还怕天鹅飞了,要吃熟透了的天鹅肉。   朱雀一下跃上了房顶,发现形势已经非常危急。大火很快就要烧到绣楼,而绣楼的大铁门还被紧锁着。在大铁门的旁边横七竖八的倒下了好些人,其中一人一头白发,穿着皂青色的衣服,不象是歹徒,一看就是府内的老管家。一定是他看见火起,想去给两位小姐开门,却被歹徒杀死了。   其他的人,都是黑色紧身衣打扮,肯定都是歹徒,这些人一定是朱雀安排的那两个暗哨杀的。她知道,这两个暗哨势单力薄,只能躲在旁边房顶的檐角处,因为对方人太多,他俩只能暗施冷箭,谁靠近绣楼就把谁打死。   但是,对方不傻,肯定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点燃了其他的房子,想把这两个人逼出来。而且,他们仗着人多,已经从各个方向向这两个人包抄过去。   朱雀竖起耳朵听了听,两位姑娘正在绣楼里面大喊大叫的,拼命向外推着门,听这声音,只是受到了惊吓,应该没有大碍。   她稍稍放宽了心,迅速对手下做出了分派:“你们几个,跟着我先去救人!你们几个,去两边的檐角帮那两个兄弟!其他的人,分头到院子里找水救火!”   “是!”下属们答应一声,正准备分头行事。朱雀又加了一句:“主子说了!这些贼人死不足惜,格杀勿论!记住!既然杀了,就要杀得彻底,不能放走一个活口!要不然,提头来见我!”   “得令!”卫士们迅速领命走了,得到了杀无赦的权利,免去了很多缩手缩脚的烦恼,他们就可以大胆干了。而且,辣美神探的手段他们是领教过的,说不能放走一个活口,那就是连一只活着的鸟儿都不能让它飞出去。   朱雀这时沿着屋脊跑了几步,突然左手一扬,一把飞刀一下就命中了一个正准备去包抄那两个暗哨的歹徒。   “啊呀!”这个歹徒只叫出了一声,飞刀正中他的后心,他的身子猛地就往后倒去。还没等倒下,就见朱雀右手一甩,长鞭猛地甩出,一下就卷住了尚有一口气在的歹徒,然后猛地向屋下一甩。“呯!”的一声,正好砸在下面绣楼的大铁门上。   这一下发出了巨大的声响,绣楼里面的两姐妹明显被吓住了,顿时没了声响,不敢再乱叫砸门了。这个只剩一口气的歹徒,也因为脑袋撞到了大铁门上,脑骨粉碎性骨折,当即毙命。   朱雀把手指放进嘴里,打出一记急促的唿哨,跟着她这一队的卫士迅速从房顶上跃下,直接冲向了绣楼。   刚才埋伏在暗处的那些歹徒们,一见有陌生人来了,知道是对方的援兵赶到。不过他们仗着人多,根本没把这十来个人放在眼里。   领头的“赛张飞”是个残暴的络腮胡子,大叫了一声:“弄死这些不长眼的!”歹徒们迅速打出暗器,开始了攻击。   好在朱雀今天带出来保护皇帝的这十多名卫士都是高手,智商很高。他们刚一落地,就纷纷把倒在地上的尸首抓起来做挡箭牌,抵挡着歹徒们的暗器攻击。   朱雀一跃落地,也抓起了已经死去的老管家尸首,嘴里轻轻地念叨了一句:“老先生,对不起了!”   这时候,几把锋利的飞镖迅速从凶恶的歹徒们手里分出,打到了这具尸首的身上,她紧紧地躲在后面,快速在老管家怀里摸索着。不一会儿,就找到了绣楼的钥匙。   这一下,她终于松了口气。眼见一只刀镖快如流星般的飞来,她一晃头,竟然用嘴巴接住了这支飞镖。   她蹲低了些身子,用手悄悄把这支飞镖搛在手里,看了一眼,镖身乌黑乌黑的,很明显是用剧毒焠过,不由得骂了一声,“这帮穷凶极恶的家伙!”对着卫士们轻声娇喝了一声:“大家小心,镖身上有剧毒,牢牢抓住镖头,准备还击!”   卫士们纷纷听从她的指令,从尸首肉盾上拔下毒镖,作好了还击准备!   朱雀迅速发出了进攻的号令:“还击!”   一排银镖同时飞出,照着那些歹徒们偷袭的方向疾射而去,只听见“啊啊啊”的一阵惨叫声,顿时有几个歹徒被飞镖击中!   朱雀掂了掂手里的钥匙环,刚准备扔给最靠近大门的那个卫兵,突然觉得自己的嘴里一麻。不好!刚才两手都被限制住了,是用嘴巴接住了那一镖,没想到镖身上竟然有剧毒!   她急忙狠狠地啐了几口唾沫,稳了稳心态,把钥匙扔给那个卫兵,“快!把大门打开!所有人听我号令!把这些尸首摞起来,堵在大门口,我们先把里面的人救出来!”   “是!”手下们答应一声,开始了行动。   朱雀没敢往下咽口水,她感觉到自己的舌头已经开始麻了。心里暗暗叫苦,也怪自己太过大意,低估了这群恶贼的险恶用心。   现在最要命的是,还有不少歹徒躲在暗处突施冷箭,一下子难以辨别他们的方位。怎么办?   这会儿已经是时间紧迫,必须赶快打开局面才行,再不迅速解决这些埋伏的贼人,他们一会儿被逼急了,没准就会狗急跳墙,直接扔出火把点燃整个绣楼。   想到这儿,她发了一声喊,一下把老管家的尸首放开了,直接纵身向恶贼们藏身的地方扑去。   这个时候,躲在最里面的“赛张飞”已经看到了对面的这个辣美神探,距离隔得并不远,所以他看得很清楚,居然有这么美的小妞,看来武功还不低,要是死在自己的毒镖下,还真是可惜了。   但是他的时间也很紧,所以他不再迟疑,甩手打出了两枝快如闪电的毒镖!   这两枝毒镖飞成了上下两个方向,同时击向了朱雀的脑门和下身,逼得她不得不退了回来,将身子躲向左侧,险险地闪过了攻击。   可就在她闪避的时候,所有埋伏的歹徒已经看出了她就是领头的,所有的毒镖都开始往她的身上招呼!   这一下,就象下了一场疾如雷电的“飞镖雨”!   已经退到绣楼门口的卫兵们都急得大叫:“将军!快回来!”   朱雀已经没有躲避的空间,不得不向后接连翻了好几个跟斗,然后抽出腰间系着的长鞭,一一把毒镖打落在地!   直到把最后一枝毒镖打落在地,她才舒了一口气,正准备纵身再向前扑去,突然脚下一软,一下瘫倒在了地上。   原来刚才她虽然向外吐了几口唾沫,可还是有少量的毒液进到了她的体内。这几下连筋斗的左躲右闪,运用真气一下子过猛,毒液已经在体内运行至全身。她再想使劲,却是一点都使不出来了。   “将军!”几名士兵急了,举着尸首冲了出来,想把她救回去。   “赛张飞”这时笑了,看来这个美貌女人就是敌人援兵的领头羊,把她撂倒了,就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他一挥手,所有埋伏的歹徒们都从角落中闪身出来,手持毒镖准备发动最后致命一击。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只听见“嗖嗖嗖”一阵整齐的声音响过,突然从房顶上下起了一场弩箭雨,疾如流星快似闪电,一下就把这群现身出来的歹徒们全撂倒了!   已经只剩下些许残存意识的朱雀见此,嘴角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她知道,这是督主冯保他们赶到了!   “将军!将军!”可是不论卫士们如何摇晃,都唤不醒朱雀,她已经完全昏迷过去了!   冯保一下从房顶上跳下,站在院子当中四下看了一圈,见歹徒们再也没了动静,指挥后来赶到的卫士们清醒现场,不要留下一下活口。   这时候,朱雀派去支援那两个暗哨的卫士们回来了,把试图在房顶包抄的歹徒们也统统杀光了。派去救火的卫士们也回来了,火势得到了控制,散发出浓浓的黑烟。   冯保让卫士们把绣楼的大门打开,把两位姑娘营救出来,再让卫士们去把院门外的皇帝请进来,告诉他两位姑娘没有大碍。然后来到了朱雀的面前,查看了一下她的伤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朱翊钧听说明清、明澈两姐妹安然无恙,只是受到了一些惊吓而已。不由得大喜过望,推开院门就往院子里进,快走到绣楼的时候,突然看见了躺在地上的朱雀,急忙蹲了下来,大声地问着冯保:“大伴儿,朱雀怎么了?”   仍然紧锁双眉的冯保急忙答道:“回皇上的话!她应该是中了剧毒,没有外伤,可能是剧毒是由口而入,现在已经运行至全身了!”   眼见朱雀脸色惨白,嘴角流出了乌黑的鲜血,皇帝一下就急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朕身试险终涅槃   只见他胡乱地挥舞着双手:“那怎么办?快救救她!快救救她!卫兵,赶快把她拉回皇宫,请太医救治!”   卫兵们答应一声,正准备过来把朱雀抬走,冯保却拉住了他们,对皇帝摇了摇头:“皇上,恐怕来不及了!”   皇帝刚才脸上的笑容顿时全没了,差点儿哭出声来:“那怎么办?大伴儿,你赶快救救她啊!”说完看到旁边有几具歹徒的尸体,就气不打一处来,发了疯似地在他们身上狠踢着:“你们这群王八蛋,朱雀要是死了,朕把你们碎尸万段,还要灭你们这些人的九族!”   这几个歹徒早就死了,任由皇帝踢着。他从左到右挨着个儿踢过去,直到把自己的脚踢疼了才哭喊着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很小的事情,但是被从盛怒中平息下来的他一下注意到了。   他发现,刚才被他一阵狂踢乱踹,从一个歹徒怀里掉出一个白色小纸包来,纸包掉落在地上后,撒落出一些粉末来。   “大伴儿!快来看看!这是什么?会不会是解药?”   冯保急忙过来,拿起了纸包,打开来看,里面全是粉末。他把鼻子凑上去嗅了嗅,却没有闻出什么味道。   “皇上!”一向谨慎的冯保摇了摇头:“这个应该是药粉,但是闻上去没有什么味道,不知道是下毒用的毒药还是解药?如果是解药倒还好说,如果是毒药……”   “事到如今,已经管不了太多了!有毒没毒,朕先试试!”皇帝听他这么说,一下就用手指沾上了药末,把自己的嘴里送!   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眼疾手快的冯保急忙一下拉住了他:“皇上万金之躯,万万不可以身试险!如果要试,臣来试!但是就怕即便试了无毒,也有可能是将解药分包拆装的,需要合成几包才能有效!”   “那怎么办?”皇帝这才放下了手指,拼命用右手背敲打着左手掌:“那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死么?”   冯保也很着急,看到皇帝如此爱护下属,奋不顾身,他也深受触动。略一沉吟,他纵身而起,来到刚才弩箭击倒大部分歹徒的地方,很快发现有几个人身上除了中了弩箭外,也中了毒镖。   这些人中毒镖,应该是在中弩箭之前,一定是被朱雀等人击中的。那么刚才这些人自己中了剧毒,应该想办法解毒才对。   这时候,他猛地瞥见一个人怀中也露了一个纸包的一角,大喜过望,急忙掏出来看,发现这也是一个药包,却是浅绿色的纸,打开来看,里面的药粉也是浅绿色的。   看来果然如自己所料,他们是分包拆装的,这可怎么办呢?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突然从死人堆里起来一个人,迎面向自己扑面撞来,然后有一个人从背后快速跳开,迅速朝院门的方向跑去!   逃跑的这个人正是“赛张飞”!   原来他没死,刚才只是肩膀上中了一箭,借着前面中箭身亡的兄弟倒下,眼见大势已去,他也正好顺势倒下装死。   他本想撑到对方人走光了再行逃跑,却没想到冯保突然过来。他误以为冯保是来挨个确认是否死透的,想到一会儿被会被活活捅死,还不如拼死一搏,所以他一跳蹬起前面兄弟的尸体撞向冯保,然后借机奔向大门,准备夺路而逃。   冯保这时已经一脚把猛撞过来的尸首踢开,斜眼看了“赛张飞”一眼,冷笑了一声:“还想跑?”一个箭步跃起,猛跑几步,就象飞天蝙蝠一样跃起,一下就堵在了的面前!   “赛张飞”愣住了,急忙向后移动了几步。这时候,卫兵们已经从四面八方向他包围过来。他停住脚步,正在犹豫是继续向前冲,还是再向其他方向找突破口。   他下意识地向怀里摸去,准备冷不妨地再打出几枝毒镖来。   他刚一动手,冯保已经动身,只见他袍袖一挥,快速来到了“赛张飞”的面前,宽大的袍袖挡住了他的眼睛,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冯保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伸出右手,握手为爪,一下就捏住了他的后心!   “赛张飞”顿时不敢动了,他感觉脊梁骨已经被这个没有胡子的人给捏住了,他知道自己只要敢动一下,立刻就会全身瘫痪而死。   冯保押着这个大胡子来到了皇帝的面前,手轻轻一用力,立刻把他摔了个狗吃屎。   “赛张飞”疼得大叫一声,刚刚抬起头,就看到了冯保那张阴郁的脸。冯保在他怀里摸索了一阵,掏出来两种颜色的药包,一种也是浅绿色的,一种却是粉红色的。   “快说!哪种是解药?”冯保瞪大了眼睛,用着一种不怒而威的语调。   “赛张飞”刚想摇头硬扛,毫不客气的冯保已经抓起了他的右手掌,一下就把他的大拇指给掰断了。   “哎呀!”“赛张飞”还从来还没见过这么狠的角色。十指连心!当即痛得大叫起来!   没等他的叫声停下,冯保又已经掰断了他的食指!   “啊!”“赛张飞”终于崩溃了,他特别想跳起来逃走。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太可怕了,根本不会给自己机会的。   终于,在冯保把他的中指也掰断的时候,他挺不住了,气若游丝地说道:“我说!我说!”   这时候,一贯稳如泰山的皇帝也抓起一枝打在尸体上的毒镖,一下就扎进了他的肩膀。   “赛张飞”这下彻底没辙了,抖抖索索地抬起左手,指了指从他身上掏出来的那两个药包:“把这两个绿的和红的混在一起,就是解药!那个白色的是毒药,是用深渊乌贼磨成的粉……”   话还没说完,毒镖上的剧毒已经快速进入了他的血液。三根手指折断和毒镖扎入肩膀的巨痛混合在一起,加速了毒液在他体内的运行,他一下就晕了过去。   皇帝和冯保急忙指挥士兵们把两个药包打开来,各自倒出一些放入了他的口中。   皇帝一边焦急地等待着,一边看着旁边朱雀的脸上已是毫无血色,禁不住失去了耐心,两只手死命抓着他的肩膀摇晃:“吃了解药你怎么还不醒,赶紧醒过来!”   终于,昏死过去的“赛张飞”猛地吐出一口乌黑的鲜血,慢慢醒了过来,但是全身的疼痛还是让他生不如死。活过来以后,忍不住痛苦地叫唤了几声,然后才可怜兮兮地对着朱翊钧和冯保说道:“这下你们相信了吧!”   皇帝与冯保对视了一眼,冯保点了点头,扶起朱雀的脖子,伸出手指先在鼻下探了探,还有气在,急忙把她的嘴巴撑开,把两种药末倒进了口中,又让一个士兵弄来一碗水,给她灌了下去。   这个时候,明清、明澈两姐妹早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身后,一直在静静地看着,她俩也知道事态严重,没敢出声打扰。   皇帝这时正好回过头来,看到她俩安然无恙,顿时笑了,笑得很灿烂,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两姐妹也都笑了,她们也很惊讶,但还是一下叫出了他的名字:“苏绳?居然是你救了我们?”   原来她们还清楚地记得我的名字,她俩可能也是这个泱泱大国唯一知道我真名的人了吧。   朱翊钧对她们点了一下头,示意士兵们先带她俩到一旁休息,仍然回过头来看着昏迷中的朱雀。   她俩却执意不走,就这么站着,关心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她。   “啊……咳咳……”朱雀长出了一口气,终于醒了过来,很快又咳嗽了几下,吐出了两口乌黑的鲜血。   “她醒了!大伴儿,她醒了!”皇帝高兴地捶了冯保一拳,大声地叫着。冯保笑了,吩咐士兵又给她递上一碗水,让她把口中的瘀血除尽。   皇帝爱怜地伸手去抚摸她仍显苍白的脸蛋,一直到快接触到她脸庞才意识到不妥,立刻改了动作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就知道你这位响当当的辣美神探,哪有这么快就倒下的!你就是不死鸟!哈哈哈!”   虽然笑着,眼里却已经是点点泪花。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重新活过来的朱雀,把口里的瘀血都漱尽了,缓缓站了起来,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佛语中,认为“凤凰”每五百年,就要背负人世间的所有不快和仇恨投身于熊熊烈火中自焚,以美丽生命的终结换取人世的幸福祥和。每一回经历痛苦的考验之后,都能在烈火中获得重生并达到升华,是谓“凤凰涅磐”。而“朱雀”是“南方属火的凤鸟”,位列仙班,比凤凰更胜一筹,所以这次朱雀重生,又一下比原来升华得更多。   看到皇帝关心的眼神和婆娑的泪眼,心里有了非常复杂的感激之情。不由得立刻翻身跪倒:“属下承蒙主子厚爱,让主子费心了!所幸不辱使命,要不然属下万死不能报答……”   “快起来!”皇帝急忙把她搀了起来,却一下看到了她满脸的泪水,也非常地感动,鼻子也顿时一酸,“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要不是你,这两姐妹现在早就葬身火海了!”,说完回过头来看了明清两姐妹一眼。 第一百二十三章 香满绣楼婉清扬   两姐妹急忙走上前来,向朱雀施了一礼:“原来是这位姐姐救了我们!多谢姐姐的救命之恩!”   朱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没做什么,都是照吩咐做事。你们要谢的话,还是谢……谢主子吧!”聪明的她一下想起皇上这是微服出宫,可能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的身份,于是改口叫了主子!   两位绝世美女听到她这么说,也侧身向朱翊钧道了句谢:“多谢苏公子救命之恩!”当下又对这位救命恩人多了一份神秘的揣度之意。   这个少年公子,上次一出手就是二十两银子,一眼就认出了父亲赠给她俩的手绢是上好的苏绣,这会儿居然有这么多武林高手作为他的仆人,心甘情愿为他卖命,看来还真不是个简单的人。   朱翊钧听到她俩的道谢,又看到朱雀终于恢复元气,心情大好,刚才的那些不痛快一下抛到了九霄云外,哈哈一笑,也给她俩行了一礼,然后对冯保说了一句:“大伴儿,快送朱雀回去休息吧!”   “是!”冯保一招手,几个士兵过来扶起朱雀,把她抬到了一块木板上。冯保不忘交待一声:“先把她抬回店里,好生调养!”然后贴紧了一个士兵的耳朵交待:“等她好一些了,带她回宫,请王太医帮忙抓几副补气血的方子。”   几名士兵快速走了,当然最后这一句话他说得很小声,明清两姐妹不可能听到。   一直走出了挺远,朱雀在木板上挣扎了一下,想下地来行走,士兵们急忙制止了她:“将军不可轻动!”   朱雀乐观地笑了笑:“我没事,已经感觉好多了!”   领头的士兵还是让她躺好,慢慢和她详述着她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最后说了一句:“将军!您可不知道!刚才皇帝为了救您,急得差点儿以身试险,直接用手指蘸了药粉就往口里送。后来确实证明那种白色粉末就是下药的剧毒——深渊乌贼,要不是督主眼疾手快,拉住了皇上,差点儿就铸成大错了!”   朱雀一下愣住了,万万没想到皇上居然为了救自己,连命都不要了,他可是一国之君,九五至尊之躯啊,怎么能为了自己这等微薄之人拼了性命。   她很清楚皇上为什么这么做,当下眼泪就不自觉地在眼眶里打着转,差一点儿就夺眶而出。   但是,看着几人的目光都望向了自己,她知道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强忍着眼泪,凝重了脸色对着他们说道:“皇上如此体恤下属,是我等作为臣子的福分。我们都是身份卑微之人,皇上尚且如此。所以我们以后更应奋勇向前,誓死捍卫皇上安全!”   “是!将军!”士兵们齐声答应。   向前走了一会儿,领头那个人又和她开起了玩笑:“将军!皇上可是给您定了封号了!”   “哦?什么封号?”朱雀用一手微微撑起了身子,一手捊了捊额边的头发,借势擦去了满眼的泪水。   “您在刚刚清醒过来的时候想必也听到了吧,皇上可是叫您‘辣美神探’!还说您是‘不死鸟’!”   “呵呵!”朱雀忍不住破涕为笑:“这个‘辣美神探’我可不敢当,刚才那两位美女都比我漂亮多了!这个‘不死鸟’嘛,倒是和我的名字还挺贴切的!”   “哈哈!您的美和那两个姑娘不一样,她们是略显文弱的秀美,您这是霸气外露的干练之美,所以皇上才叫您‘辣美’,又辣又美!大伙儿说对吧?”   朱雀被逗笑了,却一下装作生气地板起了脸:“嘿!你们这几个臭小子,看着我中毒未愈就以为我好欺负是吧?辣美辣美,回去让你们每个人都灌下一大碗辣椒水,看你们还美不美?”   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急忙低头收敛了笑容:“别别别!将军,我们就是开个玩笑,让你受伤后心情好一些,可没有冒犯您的意思……”说完偷偷抬起头看了朱雀一眼,却发现她灿烂着笑容,脸上一副陶醉的样子,才知道她也是在和大伙儿逗乐,“将军,你……”   “哈哈哈!”大家一路笑着回去。   走出了很远,朱雀才慢慢把身子伏向了木板,脑袋向下,好象累得睡着了,其实心里翻江倒海,任由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一下“扑簌簌”地掉下来,打湿了木板。   皇上啊,我这辈子心里只会有你一个人了!   ……   明清两姐妹院内,陆续有好心的邻居赶来救火,都被明清俩人劝回去了。   封闭了院门,冯保让士兵们仔细排查,确认没有第二个活口,才吩咐他们找了个地方给“赛张飞”录了份口供,摁了手印后把他押走了。   朱翊钧在明清、明澈的绣楼前站了一会儿,步入了敞开的门,笑着回头对她俩说道:“别站在那儿了,赶紧把你们的东西收拾收拾吧。这个院子不能再待了,我给你们找个地方吧。”   “哦……”两位姑娘答应一声,想想他说得对,这个院子确实不能再待了。转身走回来,却正好看到了躺在绣楼门口的老管家尸首,花白头发飘散着,身上扎着好些乌黑的毒镖。急忙停了下来,大叫了一声:“汪伯!”俯身在他的尸身旁边痛哭了起来。   这时候,士兵们把尸首都集中了起来,发现其中有两个年轻女子,估计是明清她俩的丫环,早已经惨遭不测,急忙把她们移到了汪伯尸首的旁边。   “紫烟!春梅!”明清两姐妹又是两声哀唤,抱着两个丫环的尸身失声痛哭。   朱翊钧站在她俩身后,看到她俩哭得梨花带雨的,想想她俩确实也挺凄惨。诺大一个院子,平日里朝夕相处照顾的管家和丫环一下子都死了,父亲方逢时也隔得远,现在可能都不知道。她俩心里的悲苦,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起来吧!”他拍了拍她俩的肩膀,“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我一会让手下人帮你们报案,再找个好的地方把他们三个葬了吧。此地不宜久留,你们俩还是速速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嗯!”两姐妹这才止住了啼哭,站起身来向他施了三个万福:“多谢公子出手相助,这三人与我等情同亲人,还请公子照顾他们身后之事。”   朱翊钧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放心吧!我一定做到!”却突然坏笑了一下:“你们两个,上次我见你俩的时候都是假小子打扮,英姿飒爽,干脆利落!怎么最近在这绣楼上锁了一阵子以后,连性子都变了,婆婆妈妈的,你们再不利索点儿,要是再有歹人来,我可不能打保票啊!”   “好啊!你……”两位姑娘一下被他说中了要害之处,忍不住气得笑了,各自抡起粉拳在他的胸口打了一下,迅速跑进了绣楼大门。   他跟在后面,正在犹豫要不要跟进去,两位恢复了古灵精怪的丫头正好回过头来看着他,笑着问了一句:“怎么的?女孩子的香闺你也想进?”   “我……”,他尴尬地笑了笑,正准备向后移动步子退出门去,两个姑娘却一下从半步楼梯上“咚咚”跑了下来,一人一边挽起了他的胳膊,大笑着说道:“行啦!就别在这儿装模作样了!我们知道你想进来!快来吧!正好帮我们俩搬搬东西什么的!”   朱翊钧苦笑一声,真是拿这两个人没办法,几乎象被绑架一样被拉到了楼上。身后的卫士们正想跟着上楼,却被冯保伸手拦住了。大家这才会意,手持刀刃守在了楼下。   见卫士们没有跟来,皇帝会心地笑了,看来还是大伴儿了解自己的心意,给自己和这两个丫头多一些单独相处的时间。   两个绝世美女今天全是姑娘的红妆打扮,肩披着长发,穿着飘曳的长裙,拉着自己一下一下地向上跑着。   这一幕太美了,就象那天初次遇见时,太阳洒在她们脸上一样,曾经好几次在自己的梦里出现。   闻着她俩身上泛出的阵阵清香,他几乎都要醉倒了,脚下有些不听使唤,磕磕绊绊地跟着跑,手臂有意无意地在她们的香肩上摩挲。   她俩却浑然不觉,从一开始歹徒来袭的慌张绝望,到刚才痛失仆人的悲伤欲绝,她们此刻才真正地放松下来,没有什么比现在拉着他的手臂更让人觉得安心了。   上次和他相见后,那种桀骜不驯和意气风发就给两姐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俩自己也说不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忘不了他的,或许就是在那一天!   人世间或许真的有一见钟情!   只因为在茫茫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从此就牢牢把你记在了心田。难以忘怀的不光是你的容颜,还有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就象印在了脑海里,不论你是否远在天边,给人的感觉总是近在眼前,让人挥之不去,日日相望。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吻定情热如火   这次承蒙他来相救,就象老天已经冥冥之中早已安排好的一样。他是怎么知道我们遇险了呢?难道他也一直在默默关注和保护着我们?   两姐妹突然心中有一个很强烈的想法,接下来,还不知道他要带我们去哪儿?但只要他在,就无所畏惧。只要和他在一起,就是老天对这段时间日日思念最好的眷顾和恩惠。   朱翊钧跟着她们越住上跑,越觉得清香馥郁,原来绣楼上的香味和她俩身上的香味是一样的。   终于跑到了绣楼的上面,妹妹明清突然在旁边推了他一下,“你先去帮姐姐收拾!一会儿再来帮我!”说完,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径自把他推进了左边的房间,自己也一溜烟儿地跑进了右边房间。   “我……”他刚想说些什么,脚下一个趔趄,已经进到了姐姐明澈的香闺里面。他顿时睁大了眼睛,完全愣住了!   只见香闺的正中间,立着一面大大的七彩苏绣,上面空空如也,而旁边又立着很多小的苏绣,也都是七彩的,上面都绣着桃花和竹子,有的只绣了一半。每面都写着一首诗,走近了看,竟然都是同一首。   “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却为谁?乱红飞过秋千去,叫人焉得不伤悲。”   朱翊钧缓缓转过了头,对她说了一句:“这些都是你一个人绣的?”   明澈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突然缓过神来大声说了一句:“哎呀呀!明清这个死丫头,让你先到我的房间里来,还都没来得及收起来!这些都是我平时里拿来练手的,看了让你笑话了!”   说完她急忙伸手去把立起的绣面收起来,却没想到他一下就从后面捉住了自己的手。   “你……”明澈一下惊呆了,不知道他这是要干什么?   却一下子看到了他眼里饱含的泪水,心里就是一震,再看他从自己怀里颤巍巍的掏出了一方手绢来。   明澈接过手绢来看,正是自己上次包银子递给他的那一方,他的眼泪已经流出来了,嘴里还轻轻念着那句诗:“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却为谁……这最中间这面最大的苏绣,是等着我来再绣上这首诗么?”   “你竟然一直保留着,还把它贴身藏在怀里?”明澈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忍不住一下子问了他这个问题。她已经完全感动了,眼泪也争眶而出,双手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胳膊。   他却是没有用一个字来回答,直接向她吻了过来。   “唔……”明澈被她吻了个正着,稍微呆愣了一下,瞬间放下了矜持,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热情地吻在了一起。   水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渐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原来他真的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自己,所以他才会把这方手绢时时带在身上,他才会在今天这样的紧要关头赶来帮助自己。   唐公子,你做好准备了么?我已经爱上你了!我也真心地希望你爱上我!   沉醉的朱翊钧此刻好象听到了她心里的呼声,紧紧拥紧了她。感受着她的吹气如兰,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这是真的么?简直有此不敢相信。   确实是真的,因为她这时也猛地抱紧了他,就象如果不抱紧一些,就会一下失去他一样。   就是这一紧抱,让他突然觉得天旋地转,真切感受着她的回应,好象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一下属于面前的这个绝美女子。而她的身体也不再属于她,已经和自己融合在了一起。   爱情来得太快!就象龙卷风!卷住了我和你!让我们竟然一下就如此幸福!   他愈发感受到了她的热烈,任由她激动的泪水四处流淌,紧贴的胸前感受着她软绵绵的酥胸,就象两个小白兔一样在自己的胸前跳动。   他的手迅速向下,捉住了其中一只,轻轻地抚摩着它,就象害怕它一下子会跑了一样。   “啊……”明澈娇喘一声,把他的身子抱得更紧了些,说不清楚是鼓励他更热烈一些,还是想用胸脯紧贴着他让他撒开手。   他当然认为是前者,把这当成是鼓励。所以干脆把手抽出来,一下解开她斜扣着的上衣,直接把整只手探了进去。   “唔……你坏……”感受到他已经用手把里面的亵衣都掀开了,直接侵入到了自己的胸脯,她不禁轻轻打了他一下,这还是她生平第一次让男人接触她的禁地,心里有些紧张,有些慌乱,但又有一些欣喜。   这就是爱的表现么?如果这就是,那是让随他去吧!不管了,反正心已经是他的了,人也就是他的了!   可是,我是不是需要表现得矜持一些呢。要不然,他会不会认为我轻薄啊。   正在犹豫之间,他滚烫的手已经开始了进一步的侵入,每一下接触自己的肌肤,就象温热的泉水在一点点地向前流淌,让人难以抵挡,而且现在他的手已经游离了另一个小白兔上恣意摩挲。这就意味着,他以后可以任意入侵她的酥胸了。   更要命的是,他在一通狂乱的侵入之后,居然舒缓了节奏,开始用指尖轻轻地挑动她乳尖上的蓓蕾。   一阵酥麻的感觉迅速传来,几乎一下颤栗了全身。天啊!他怎么好象很有经验啊,他是不是接触过很多的女人啊。   正在揣测之间,他的舌头仍然在她的嘴里轻吻着,只不过已经由环绕改成了轻挑,趁着她的身子微微地仰起,他的手就象游动的灵蛇一样,又缓缓地向她下腹游去。   “那里……不要……”眼见他就要突破到最隐秘的禁区,她急忙想抽出手来拦住他。可被他紧紧抱着,两手根本动弹不得。她想把身子往后躲开,却一下感觉到了他前面越来越坚挺的傲物!   天哪!难道就要这样失去童贞了么?虽然说心里愿意,可是也来得太快了吧!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有一声非常清脆“当啷”响了一下,然后就听见了妹妹明清的叫声:“哎呀!”   二人被吓了一跳,急忙放开了对方,回过头去看。   门口有一个花盆被碰倒在了地上,门边有个影子闪了一下,看样子象是明清。   明澈的脸红得象七八月份成熟的蜜桃一样,轻轻用手打了他一下,急忙伸手去系被他解开的搭扣,一边扣一边向外面喊道:“是你么?明清?怎么了?没受伤吧?”   “我……没事……”明清的声音从外边传来,却象是由近而及远,然后听到她好象把自己的门关上了。   听这个声音,她刚才没在自己的房间!难道,她刚才一直在门边偷看?   明澈的脸更红了,又用手打了他一下:“都是你!你看你坏,让妹妹看笑话了!”   他却厚了脸皮又搂住她:“我本来就不是好人啊!你看我脸上哪里写着‘好人’两字了?难道你是好人?我看看你脸上哪里写着?”说完又用嘴往她红透的脸蛋上亲去。   这次倒是彻底没给机会,她伸手推开了他,“别闹啦!妹妹的声音不对!咱们快去看看她吧!好么?”   “好!”他拉着她往门外跑去,看见门口的花盆只是倒了,并没有摔碎,里面的土渣掉出来了一些,还留有明清的脚印。   他轻轻把花盆扶了起来,看见里面的竹子很挺立,并没有倒,不由得笑了,拉着她的手一起来到了明清的门前。   这时候,警觉的冯保在楼下叫了一声:“主子!是什么声音?没出什么事情吧?”   朱翊钧笑着高喊了一声:“没事!放心吧!刚才有只调皮的小猫咪不小心把花盆碰倒了!你们在下面等着吧。我帮她们收拾好了就下去!”   “是!”冯保听到小猫有些惊讶,不过确认主子安全无事就放心了,他吩咐几个轻功好的士兵上了屋顶作为暗哨,防止再有歹徒潜入偷袭。   朱翊钧和明澈一同敲着明清的房门:“明清,没事吧?你怎么了?快开门?”   “来了……”门后的明清答了一句,却一直捂着腿暗暗叫疼,使劲用手搓着脚踝。   刚才其实她只在自己屋里呆了不超过一秒钟,就闪身到了姐姐的门外,看看他俩会干些什么。   却没想到,他和姐姐进了屋,门都没关,只看了一会儿姐姐绣的画和诗,两人就迅速吻在了一起。还越吻越动情,越吻越热烈,他还差一点儿就把姐姐的衣服全脱了。   这一吻热烈如火,惊天动地,看着自己都傻了,本来想走开,可就是迈不开步,一步都迈不开。   不知不觉中,她竟然把姐姐当作了自己,感觉到姐姐吻着他,就象是自己在吻着他。他一粒粒解开姐姐的扣子,就象是在解自己的扣子。他抚摩着姐姐的每寸肌肤,就象在抚摩自己的每寸肌肤。   也是奇怪,看到姐姐和他这样,她一点儿也不嫉妒,相反还挺高兴,她其实早就知道姐姐也喜欢他,姐姐也知道自己的心思,有时候两人还互相开玩笑。但是她俩平时提的最多的,还是湘妃! 第一百二十五章 娥皇女英同事君   其实湘妃听上去只有一个人,实际上却是两人,即是娥皇、女英。   她们是尧帝的两个女儿,又是舜帝的爱妃,曾经帮助“舜”摆脱弟弟“象”的百般迫害,成功地登上王位,事后却鼓励舜以德报怨,宽容善待那些死敌。她们的美德被记录在史册,受到民众的广泛称颂。   舜帝晚年巡查时在南方突然病故,娥皇和女英闻讯前往,一路失声痛哭,眼泪洒在山野的竹子上,形成美丽的斑纹,世人称之为“斑竹”。   她们哭泣了一阵后,竟然飞身跃入湘江,为伟大的夫君殉情而死,其情状之壮烈,真是旷世罕有。后世铭记她俩的忠烈,把娥皇称为“湘君”,女英称为“湘夫人”,二者统称为“湘妃”,也把“斑竹”作为对她们的纪念之物,称为“湘妃竹”。   作为从小心灵相通的孪生姐妹,明清、明澈一直把湘妃作为自己的榜样,也隐隐在心里有一种少女的思愁,觉得没准以后会爱上一个共同的男人。却没想到上次的米店相遇,真的让她俩一起喜欢上了这个人。   所以,她俩才把绣有代表桃花偶遇与斑竹深情的手绢送给朱翊钧,其实刚才的那个花盆里,种的也是“湘妃竹”!   刚才看到他俩差点儿就要彻底迸发了,也一下让自己的身体激荡起来,眼睛清楚地看到他的手已经侵入了姐姐最禁秘的幽地,姐姐的身体抖了一抖,自己的下身也不禁一抖,一股暖流涌了出来。   这一下,她的身体彻底酥软掉了,一下就碰倒了旁边的花盆,把他俩吓得分开了,自己也扭伤了脚踝。   这会儿,明清感觉自己的脸就象被火烧着了一样,滚烫滚烫的,胸口一上一下地起伏,喘着粗气。   真不是故意的!耽误了姐姐的好事儿,她真不想。但是心里又有另一种坏坏的想法,他会不会对我也这样呢,正好撞破了他和姐姐的好事,是不是老天特意这样安排的呢?   一通胡思乱想,外面的明澈已经快把门都砸破了:“明清,你怎么了?快开门啊!再不开门我真踹门了啊!”   明清平复了一下慌乱的心情,她可知道这位姐姐一向是说到做到,赶忙向外答应了一声:“着急啥?这就来啊!”   说完站起身来准备把门打开,却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一瘸一拐地跑到床下面翻出了一个东西立在了房间的正当中,然后才又走回门口,咬咬牙把门打开了。   门一打开,明澈就关切地看着妹妹,只见她还是吃痛不止,弯下腰去揉着脚踝。   “妹妹,这是被磕着了还是扭着了,让我看看,出血了没有?”   明澈说完马上蹲下身来,用一只手掀起妹妹的裤管查看伤势。   可是明清的目光却盯在了姐姐的另一只手上。原来她的手这时还紧紧握着朱翊钧的手!   姐姐顿时就是一惊,妹妹的这种眼睛她太熟悉了,急忙一下就放开了他的手,脸迅速红了,嘴上却赶紧说话试图遮掩过去:“先把鞋子脱下来吧!”   脱下了鞋,又把袜子也褪了下来,仔细看了看,仰起头来对妹妹说:“你这个死丫头!这么不小心,还好不是磕着的,只是崴了脚,脚踝有些肿,我去给你拿些凉水来冰敷一下!”   正说着,她俩的目光却一下子都集中在了朱翊钧的身上,只见他象中了魔一样,径自向前走去。   “唐公子!”姐姐叫了一声,发现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向外侧出一步,绕过他背影向前看去,这才发现前面有一幅很大的画!   原来,朱翊钧正在如痴如醉地朝着这幅画走过去!   这张画大概有一个人那么高,画的是工笔画,而画像上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就是如假包换的朱翊钧!   明澈大吃了一惊,她和妹妹可以说是无话不谈,包括自己老是在屋里绣那首诗和竹桃,妹妹也知道。可是她却从来不知道,妹妹什么时候画了这么一幅栩栩如生的画。   这么大一幅,可不是一天两天能画出来的!   得需要多少时间和笔墨!虽然说自己来妹妹的房间比她去自己那儿要少,但是她哪来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呢。   原来妹妹爱他,也爱得这样深,这样重,这样入木三分。   朱翊钧来到画前,惊讶得目瞪口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画像!   画像上的他戴着黄白相间的花棱帽,手里还拿着把折扇,一看就是第一天微服出宫时的装扮。   最神似的是,画像上的人嘴角微微向上翘着,发出会心的微笑,既象是胸有成竹的思考,又象是看见了煦暖的阳光。   我有这么帅么?原来我笑起来的时候也挺好看的。   这样的情景,他想起来了,一定是在自己看见阳光从她俩长发间飘洒下来的那一瞬间,就是那一瞬间看到了她俩浅浅的笑。一定是那时,自己也会心的一笑。   原来看见美丽时的会心一笑,也是美丽的。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过身来,问了明清一句:“这是你画的么?”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明清这一会儿好象已经忘记了疼痛,藏在心底的小心思得逞,让她心里绽开了花,不过女孩子家还是要矜持和羞涩一点的,不由得脸一红,没直接答应,只是点了点头。   这已经很清楚了伐,如果连这个都看不出来,那还不如出门在那个花盆前面撞死,或者直接从这个绣楼上跳下去摔死得了!   “谢谢你明清……”朱翊钧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如果说刚才明澈绣了那么多相思的诗歌与桃竹,让他瞬间有了和她一吻定情的冲动;那么现在就更让他感动了,简直到了迫不及待想要以身相许、赤诚相见的地步了!   不过,将心比心来说,只见了一面,就画得这么逼真,还这么灵气动人,得需要耗费多少精力,需要付出多大的毅力和真情寄托才行。   古灵精怪的妹妹迅速补了一句:“谢什么?你可别想多了!我这可不是暗恋你啊!我就是最近想学真人画,这个图的大小比例不好掌握,上次姐姐夸你的身条还不错,就拿你来练练手!”   这一说把朱翊钧和明澈都乐得“扑哧”了一声,羞得明清的脸迅速飞起了一抹红晕,眼睛也赶紧躲开了他的直视,望向了别处。   这个心口不一的小妮子,你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你的心。   他却一下子止住了笑,继续凝神着她的眼睛:“是么?你还是头一个说我身条好的人!”   “我……”明清被他给彻底弄没辙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两只手开始拼命地搓着自己的衣角。   明澈突然看出来了,自己在这儿明显有些多余,刚才妹妹在房间门口偷看了半天也没打扰自己,现在应该懂事地给他俩创造创造机会了。   于是,她笑着站了起来:“你们俩先聊着,我去打一盆凉水来,一会儿给妹妹敷敷脚。唐公子,你先照顾一下明清啊!”   说完快速地跑开了,剩下妹妹在后面奇怪地叫了一声:“姐姐,你……”可是,姐姐头也不回,脚步越跑越远。   内心已经是春心萌动、满心欢喜的妹妹又用她利索的嘴皮子掩饰了一句:“你看,我这姐姐就是这样,她要是想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我……”   她突然停住了说话,因为她发现他竟然在自己的面前蹲了下来,而且离得非常近。   只见他用手托起了她扭伤的脚,仰起头来看着她,笑着问了一句:“你不一样!你只用九头牛就能拉回来,是么?”   “讨厌!你才是牛呢!”她笑着用手打了他一下,他没有动。   她这才发现两人离得太近了,几乎是鼻子对鼻子,脸贴脸,都能一下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   “啊!”她轻轻叫了一声,叫得很轻,连自己都听不见,眼见着日日思念的人就这样深情地望着自己,都感觉到他那温热得让人窒息的气息。她心都醉了,缓缓闭上了眼睛,等待着他象对待姐姐那样,也给自己一个最深情的吻。   可是等了很久,他也没有吻下来。感觉到自己的嘴唇正在干裂,不由得伸出舌头去轻舔了几下嘴唇。可即便是这样,也没有等到他的吻。   怎么?难道他只喜欢姐姐不喜欢我么?可为什么他离我这么近,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呢?   慢慢地,她充满疑惑地睁开了眼睛,发现他一直睁着眼睛,就这么很近地看着自己,嘴角依然是那种微微扬起的笑。   “你,你在想什么?”动情的少女已经给出了明确的信号,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不由得有些气恼,但还是耐住了性子问他。   他的眼睛望向依然捉着她脚的手,又抬起来坏坏地笑了一下:“我,我在想,当年西门庆在桌子底下这样握住潘金莲小脚的时候,她是不是也这样问了他一句‘你在想什么?’” 第一百二十六章 吹气如兰心襟漾   《水浒传》说的是宋朝的故事,虽然在明朝的中后期甚至万历年间才得以出版,但水浒的故事早就口口相传、家喻户晓。   西门庆和潘金莲这样的狗男女故事虽然为正派所不齿,但其香艳程度和流传之广是连一些赶马的、挑担的都可以和你侃上三天三夜的。   怀春已久的明清很明显早就熟知这样的故事,当下红了脸,一顿粉拳不停地打在他的胸前:“呸呸呸!我才不是潘金莲,你才是西门庆,你是大坏人!大流氓!”   这个大流氓却没等她再喊出声来,一下就吻住了她的嘴!   “唔……”这一下吻得猝不及防,她的话还没说完,上牙齿差点儿咬住了他的嘴唇。   这一下应该很疼,她正想停下来问问他不要紧吧,可是他误以为她是害羞想推开自己。那股霸道的横劲儿顿时上来了,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一下就用舌头全部堵住了她的嘴。   她轻轻地笑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可是这种霸气她很喜欢,终于等到了他的吻,虽然不是刚才企盼的那种轻柔式的,是这样一种蛮横霸道的,她也喜欢。   他还是非常喜欢我的,刚刚只不过在逗我而已!   看那些描写情爱的书上说,男人越是逗你,越说明他爱你!是这样的么?他真的非常爱我么?   少女的心里象夏花一样灿烂开放,感受着他越来越强烈的鼻息,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就这么短短的一会儿,居然一下吻了两个绝世美女,还是孪生姐妹,皇帝的心里有些得意。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但一想到这两姐妹对自己的情深意切,一个绣了多面的相思情诗与桃竹,一针一线,尽是深情;另一个画了只见一面却历历在目的画像,一笔一画,全是真心。   真不容易,自己以后一定要对她们好一些,回报她俩的这分情意。   想到这儿,他的动作轻柔了一些,将舌尖轻轻探入她的口内,与她的舌尖轻轻地触碰在一起。   “啊……”她显然体会到他这种由粗暴转为温柔的变化,他温柔的深吻就象春风拂过,又象花香荡漾,如同最轻柔的手指,把她珍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根琴弦拨动了。   没想到,他也是一个有着温柔情怀的人,真希望他一直这样对自己温柔下去。   她的嘴里开始发出含混的声音:“朱翊钧,朱翊钧……”   他这时已经渐渐平和了下来,他也感觉到了,他的平和反而换来了她更热烈的回应,看来她和她姐姐不太一样,她更喜欢男人温柔一些。   一想到这儿,他的心里有一个怪怪的想法,开始不自觉地开始比较起她们两姐妹来。除了妹妹更喜欢温柔一些,她们两个还有什么不同么?   随着他动作的缓和,美人的声音更急促了些,从鼻子里出来的气息也更猛烈。   感受着她的吹气如兰,他突然一下感觉到了,两姐妹还有一个不太一样的地方,那就是她俩身上的味道。   虽然都有一种诱人至深的体香,但姐姐的香很清淡,如同微风拂过芳草地;而妹妹的香要馥郁一些,如同兰花之沁人心脾,让人久久难以忘怀。   越有这个想法,越是这个感觉,他已经完全陶醉了。   她这时居然主动把自己的领子解开了一些。顿时,那种芳香又更浓郁了些,扑面而来,一下钻进他的骨髓里。   他静谧地享受着,感觉到有一些奇怪。直到现在为止,他并没有象刚刚侵入她姐姐禁地时那种非常冲动的想法,心底也有一点小火苗在摇曳,但只是轻轻地晃动,并没有迅速燃遍全向。   他又放缓了动作,只用双手轻搂着她,但他确实感觉到了,她的动作没有随着他而放缓,反而更强烈了,嘴里也更含混地叫着些什么。   他索性轻轻停了下来,只用手掌轻轻地摩挲她的玉背,舌尖从她的嘴里撤了出来,静静地看着她。   只见她面若桃花,双眼微闭,已经完全被他的温柔给击败了,嘴里轻轻地喊着他的名字。他把脸凑得更近了些,轻轻吻住她的耳垂。   “啊……”这一下让她发出了长长的呻吟声,他也终于听清了她嘴里的轻喊:“朱翊钧,对我轻柔一些好么?就这样一直轻柔下去好么?”   “好!我一定会对你轻柔的!不过你要是暴力起来,我一定不拦你!”他轻笑着,把嘴里呼出的气吹到她耳朵里去。   “呀……唔……”她全身一下颤抖起来,慢慢睁开了眼睛,听到他刚才开的玩笑,她也没有生气,而是用着一种怪怪的表情,愣愣地看着他。   他一下愣住了,不知道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又有什么想法。   这个紧要关头,暖玉温香在怀,还是别激怒她才好,要不就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正是揣测不定的时候,却发现她“扑哧”一声笑了,原来那种怪怪的表情是一直在憋着,还真是个鬼丫头!   只见她一边笑一边瞪大了眼睛,学着他坏坏的样子:“我要是暴力起来!早就变成牛魔王把你给吃了!”   哈哈!原来女人学坏也快着呢,还好刚才被露怯,要不然还真被她吓一大跳!   他笑着用手指去弹她的鼻子:“你要是敢吃我,我就变成孙悟空钻到你的肚子里去!不过,我看你这细皮嫩肉的,也不象那个五大三粗的牛魔王啊,倒是很象那个婀娜多姿的铁扇公主!要不然还是我吃点儿亏吧,我来当牛魔王,和你这个铁扇公主一起生个会吐三味真火的红孩儿出来得了!”   “呸呸呸!”她羞红了脸,一巴掌打在他的胸前:“真不要脸!谁说要和你生孩子了!象你这样十恶不赦的坏人,就应该把你打入地狱,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话虽这么说,她打在他胸口那一掌却突然变成了拳头,一把抓起他的脖领向她自己靠了过来,然后对着他就主动吻了下去。   我的天!这外表清纯无比的妹子是个彻头彻尾的辣妹啊!   朱翊钧万万没有想到她还有这一手,外表温柔,内心热辣,看来这才是她与姐姐的本质区别!   这一吻太热辣了!让他身体的某个部位迅速挺立了起来。   这一挺立,正好碰到了她的手肘。“哎呀呀!”她发出一声惊呼,显然也没想到他突然一下这么冲动起来!   你都这么主动了,我还不冲动一把,那我还是个男人么?   他已经被她刚才热辣的吻完全点燃了,还里还容得她躲开,没等她惊呼完,就直接把脸凑上前去继续吻住她。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用手打了他一下,却没想到他突然凑过来,嘴巴被堵上了,眼睛也被他挡上了,这一下没打准,正好打在他那根硬梆梆的东西上。   “唔……”她顿时被吓坏了,急忙把手抽了回来,使劲往外推着他,想把嘴和他的嘴赶紧脱离开来。   他最初也愣了一下,但这一下轻打让他的傲物更挺立了,本来六十度的旗杆现在已经变成了三十度,弯弓已满月,箭已架在弦,不得不发了。   所以,他根本没让她有躲避的可能,一只手更紧地搂住她,尽情恣意地狂吻着她。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的另一只手竟然捉住她的手,带着往自己的棍子上放去。   她一开始只是感觉到他的吻更强烈了些,根本没想过他会这么大胆拿着她的手握向他的傲物,这一下又接触到它,惊得她完全慌了,急忙又缩回了手。   天哪!我刚才不是故意的,难道是我造成了要触摸他傲物的错觉么?这可怎么办?   此时,他俩根本没有注意到,明澈其实已经端着一盆凉水来到了门外,她清楚地看到了眼前这无比香艳的一幕,眼见着妹妹的手竟然两次触碰到了他的胯下,她不由得呆住了。没想到只是这么一会儿,他俩就已经进展到了这一步了,看来妹妹真是比自己大胆得许多啊!   她也象她妹妹似的,想走开,却根本走不动,轻轻把盆子放远了些,紧紧斜倚着门,眼睛象生了根似的看着他们。不由得两股间一股热浪涌了上来,她被他们的亲密举动完全迷醉了。   她更没有想到,接下来还有更香艳的场景在等着她。   明清第二次碰到他的傲物,早已经慌了阵脚,心里还是决定向他解释一下,所以双手倚在他的胸前,拼命推开了他。   他愣了一下,却是没有再强迫她,只是咂了咂舌头,笑嘻嘻地问她:“干嘛?”   她的脸“腾”的一下全红了,低下头去掩饰了一下尴尬,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一手捊着耳边的长发,一手不好意思地指了指他的胯下,吞吞吐吐地说:“没干嘛!你竟然还笑!我……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没有打痛你吧!”   他笑了,一把捉住她指向自己傲物的那只手,把她搂在怀里:“当然没有打痛了!一点也不痛,正爽着呢!要不你问问它,是痛还是爽?” 第一百二十七章 欢情无限双飞燕   “讨厌!你真讨厌!你这个大坏人!你真的只能在地狱里待着,千万不能把你放出来!”她挣开了手,两只手握着拳拼命在他胸前捶打着。   “哈哈哈!”他这回用两只手把她的手全捉住,笑着把脸凑到了她的面前:“你就这么希望我下地狱啊!不过,我要是下地狱,我肯定是个厉鬼,天天不用干别的,只用守着你这只母夜叉就行!”   “我才不是……”她刚想辩解,他的嘴已经以泰山压顶之势坠落下来,一下子就把她吻得死死的。   “唔……”母夜叉这次再也没有躲开厉鬼的纠缠,两人尽情地吻在一起,越来越热烈。   他的下身此刻已经完全向天直立了,他又一次拉着她的双手,向自己的胯下伸去。   “啊……”她的双手再也没法躲避,全部接触到了他硬得发烫的雄物。   他把她的手向下挪了一些,让她尽情地握住它。   “你,你真的不痛,反而觉得很舒服?”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表示非常地不可思议。   他点了点头,“呼”地长出了一口气,慢慢地带着她的手上下晃动起来!   这一幕,看得门口的明澈彻底湿了身子。   天哪!他俩竟然就在这里开始了!   明清的脸全红了,她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做,只能轻轻地随着他的手晃动。   就在这时,他突然一下发出了一声低吼,开始了喷射,一下就把她惊着了。   小倩和阿珠她们已经走了半个多月了,好久没有出货了,竟然没有坚持住,瞬间就崩盘了。   他自己也弄了个大窝脖,急忙把明清的手放开了。   明清好象意识到了什么,倒没有生气,过来搂住他,轻轻地吻着他的耳朵。过了一会儿,还细心地拿了一件袍子给他系在腰上,省得一会儿出去被别人看到裤裆上的污渍。   俩人紧紧相拥,长吻在一起,久久都舍不得分开。   这时候,门口的明澈逐渐平缓了过来,刚才朱翊钧的那一声低吼,她也很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在他蓬勃而出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好象也一下迈上了云霄,全身颤栗不已。   她平缓下来才发现,自己里面的亵裤竟然全都湿了,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一条裤子,然后再蹑手蹑脚地走回妹妹的门边。   看到他们居然还在长吻,这一吻可真够长的。   妹妹啊,刚才你给了我足够的时间,让我和他相拥、相吻、相互抚摸,姐姐承你的情。现在姐姐已经把这个人情还给你了,也希望你能够理解姐姐。   想到这儿,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吓得正在长吻的那两个人急忙分开了。   明清向外叫了一声:“姐姐……你把水打来啦?”,谁想朱翊钧却趁机狠摸了一把她的酥胸,羞得她又气又急地在他胳膊上捏了一把。   门外的明澈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笑了,大叫了一声:“来喽!”说完起身到门的另一侧把盆子端了进来,放到了明清的旁边。   明清脸上泛着红晕,怯怯地问了一句:“姐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明澈差一点儿就骂出声来,死丫头,还嫌我去得久,我看我不是去得太久,是去得太快了吧。我要是再不来,你们俩人能在这儿吻到天黑。   一边想着一边笑了出来,却还是找了个理由:“绣楼里的水都是前些日子存好的,天气热,搁在屋里已经暖和了,怕不够凉。所以我是下了楼到院子里打的,唐公子手下几个还帮了我的忙呢。”   “哦,我说呢!”明清脸上的红霞一时半会儿是褪不掉了。   朱翊钧这时看了明澈一眼,对她点了点头,意思是让手下帮你是应该的。   明澈却迅速抓住他的衣角,对他使了个眼色,悄悄说了一句:“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帮我给妹妹一起泡脚啊!”   他这才醒过神来,赶紧蹲了下来,谁想到明澈抓着他的衣角却没放手,一下就把刚才明清为他系在腰上的袍子拽了下来。   “哎呀!”他叫了一声,裆部那明显的印记迅速展露了出来,他赶忙从地上把袍子拣了起来,重新系回腰上,由蹲着改成了半站着,一通手忙脚乱。   “扑哧”,明澈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一笑,把他和妹妹都弄了个无所适从、不知所措,一下都愣住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马上钻进去。   原来她刚才也一直在门口看着,那刚才所有的一切她应该都看到了!   他这才意识到,这个姐姐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今后看来真是太具有挑战性了。这两个绝世美女,每个都还是绝顶聪明的主儿,我以后不会被她俩玩死吧!   看上去是我一下搞定了她们两个,可没准真是我被她们两个搞定了!   明澈又拉了呆若木鸡的他一下,这一回却是没有再去拉他的衣角,而是拉住了他的手,“别傻站着啦!快帮帮我啊!”   “哦,好!”他这才反应过来,满脸通红地蹲下身来,帮着姐姐一起把妹妹扭伤的脚放进了水盆里。   “哇呀!好凉!”明清的脚一下被按到凉水里,立刻感到了那种刺骨的凉,不禁哆嗦了一下,差点儿把水盆都踢翻了。   明澈的脸上却尽是当姐姐的严厉神色,一把将她的脚牢牢地按在水里:“别动!坚持一会儿,要不然你的脚明天会肿得象发面馒头那么大!”   “哦……”妹妹不乐意地撅起了小嘴,但是姐姐的话还是要听,而且她也不愿意自己的脚肿得那么难看。   朱翊钧这时转过脸来看了明澈一眼,对她笑了一下,意思是你这妹妹还挺听你的话的嘛。   明澈却笑着摇了摇头,让他继续按着她的脚,轻轻站了起来,问了一句妹妹:“你的跌打药放哪儿了,我去找来,一会儿给你敷上!”   “跌打药?应该是放在那边桌子的第二个抽屉里了吧,不知道还有没有,姐姐你去看看吧。”   “嗯!”明澈走过去,打开第二个抽屉,看见有几个药罐子,可是标着跌打药的那个罐子已经空了。   她把罐子举起来给妹妹看:“是这个罐子么?里面已经空了!”   “哦,那就没有了,可能是上次被门磕了一下后用完了,那怎么办?”   姐姐笑了:“我的房间里应该还有,我回去拿吧。”说完关上抽屉走了回来,走到朱翊钧的身边打了他一下:“你这个笨笨啊!这样可不行,得让她的脚踝全部没入水中才行,你也可以用手帮她轻轻按摩一下。”   “哦……明白了!”他抬起头来,冲她笑了笑。   姐姐看到他灿烂的笑容几乎看得呆了,就象有一条无形的绳子连在了两人的眼睛里,一直回头看着他,走到门口差点被门磕了一下,这才笑着回自己房间去了。   看到姐姐和他这么深情对望,爱生气的妹妹又撅起了小嘴:“哼!”   “我的姑奶奶!你又怎么了?”他故意装起了糊涂,伸起手舀起凉水向她的脚踝上方泼去。   “呀!你这个坏家伙,真要把我凉死啊!”明清的脚脖子被凉水激了一下,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脚,又差点打翻了盆子。   他一下按住了她的脚,才没让盆子翻了过去,抬起头看着仍然撅着小嘴的她,笑着逗她:“哟哟哟!你还想被凉死啊!还别说,真没看出来,你这小小年纪,还知道母夜叉在地府里是管冰窟窿的啊!看来你这母夜叉只能让别人受冻,从来没有自己受过冰冻之刑吧!”   “呸呸呸!你才是母夜叉呢。别人好好的大姑娘,生生被你说成了母夜叉,你才是母夜叉!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还有管自己喜欢的人叫母夜叉的?”这会儿不撅着小嘴了,用一根手指点住了他的眉心,直接开骂。   不过,在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坦露了自己的心声,自己喜欢的人,这句话一说出口,等于将自己全部交给了他,立刻红晕满脸。   他当然听懂了她的意思,轻轻把她的手指抓住,沿着自己的脸庞一路轻移下来,最后一口含在了自己的嘴里,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   她的心中骤然加快,好深情的眼神,真希望能这样和他在一起一辈子,永远都能这样,该多好。   想到这儿,她轻轻抚下身来,在他的脸上深深一吻。   他尽心感受着她这一吻,又体味到了她身上的淡香,不禁闭上了眼睛,静静享受着。如果时光能静止在这一刻就好了。   睁开眼睛,看见她正象花痴一样笑着,眼里竟然隐隐有泪花,不由得笑了:“好啦!不愿意当母夜叉就不当呗,也不至于哭啊!”   “呵呵……”她一下笑了,用手抹了抹眼角的泪,嘴上还不认输:“我才没有哭呢!主要是水太凉了!对了,刚才姐姐还让你给我按摩呢?你这么快就忘了,就知道紧紧抓着我的脚往凉水里摁!”   “哦哦,对了!真是!差点忘了!”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两只手都伸到手里,握着她的脚踝轻轻帮他按摩起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要与不要总关情   “嗯!这还差不多!”她闭上了眼睛,尽情享受着他宽大的手掌传递过来的那一丝微热,在冰凉的水里感到特别的温暖。   看到她的脸上又恢复了花痴的样子,他一下笑了:“瞧你那副陶醉的样子,一看就是被人侍候惯了。就你这么爱生气的臭脾气,还没出嫁呢,动不动就撅起小嘴,以后不会侍候人,看还有谁敢要你?”   “哼!有的是人要我!”被他一通数落,气得她又撅起了嘴,扬起手就向他的脸上打去。   他却直接从水盆里伸出了右手,蘸着凉水向她的脸上弹去。   水珠一下弹到了她的鼻子上,冰凉冰凉的,气得她急忙抽回了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却又再次扬起手,这回准备结结实实给他来一巴掌。   他却用右手一下抓住了她的手臂,让她动弹不得:“看看看!这暴脾气说来就来吧!不过,说心里话,如果别人不要你,我要你吧。”   啊!她一下傻掉了!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虽然是以这种方式,却是如此的激动人心!   “你真的愿意要我么?”她微微睁开了眼睛看着他,杏目含春,柳眉蹙烟,心里其实早就问了很多遍,如今真的当着面问了出来,希望会是肯定的回答。   “要吧?哈哈!一定要的!现在是不想要都不行啦!关键你得对我负责任啊,你想想,我身上的每个地方都被你摸遍了,那还能不要你么?”他突然止住了笑容,用着一种一本正经的神情。   她终于听到了肯定的回答!   可是后面越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味儿,她好半天才慢慢琢磨过劲儿来:“好啊!别人和你说正事儿呢?你还开玩笑来敷衍我,只听说过男人对女人负责任的,那有要女人对男人负责任的?而且你说我摸遍你每个地方,我哪有?你那儿可是你拉着我的手过去的,我可不稀罕……”   他见她一下急了,这才收起了装模作样的严肃神态,笑着对她说道:“反正我刚才说了,我要你!对你负责任!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但是你呢?你愿意要我么?愿意对我负责任么?”   老天,原来这才是他的真正回答!   “我要你!我当然要你!”绝美女子的眼泪都出来了,一把抱住他的头,把他紧紧拥在自己的怀里:“我真的要你!对你负责任!我不太会侍候人,但我愿意侍候你一辈子!”   朱翊钧这下也被她的深情告白感动了,一个女人愿意侍候你一辈子,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和信心,真希望她以后对我,能象她手里的画笔一样,把我描绘得那么工整,一笔一画。   他也忘情地搂住了她,把脸全部埋进她温暖的怀抱。   两人都在这一瞬间沉醉了。   可是,他只老实了一会儿,就开始不安分了。因为他发现,他现在正处在她让所有男人都垂涎欲滴的两个白兔之间。   她的双峰,比她姐姐的更坚实、丰满、富有弹性。   刚才只是用手抚摸到了姐姐的酥胸,甚至抚摸到了那最让人激动的蓓蕾。而现在妹妹的双峰更是近在眼前,虽然隔着衣服,但里面两只白兔的跳动,如此扣人心弦,让人感觉只要它们微微一颤动,自己的身体就全跟着颤栗不已。   就这样把脸埋在她的双峰之间,他已经完全迷醉了,下身又开始了爆棚。   她一开始都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只是紧紧地把他搂在胸前,闭上眼睛沉醉着,就象在梦里一样,真不愿意醒来。   可是,她慢慢觉察到了异样,听到了一种类似小儿吸奶的声音。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刚开始是小猫舔着舌头在喝水,后来就象是饿了许久的猪在吃食似的。   她低头一看,吓了一跳,这个不老实的大坏蛋,他居然象一个小孩儿似的在吮吸自己的乳尖。虽然隔着衣服,但他竟然象一个初生婴儿那样吮得全情投入,旁若无人。   很快的,两边衣服都被他贪吃的舌头打湿了。   这个家伙,还真是不安分!虽然说这也是男女欢爱的一种体现,但是他也太会抓住一切机会了吧。我这还是黄花闺女之身呢,一下就被成为孩子他妈了。   以后和他一起生了孩子,可不要象他这么无赖才好!   猪八戒穿皮袄——死皮赖脸,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一眼就看上他的。   还别说,虽然他这么坏,这么无赖,自己还越来越爱他了。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强忍着乳尖传来一阵阵令人颤栗的酥麻感,她用手打了一下他的头:“坏家伙,别捣乱啦!”   可是他竟然象没听见一样,反而愈发吮得陶醉了。她急得用双手托起了他的脸,笑骂了一句:“大坏蛋,别装婴儿啦!一会姐姐进来了,非笑话死你不可!”   “好吧!既然妈妈不让吃奶,那我只好不吃了!”他厚着脸皮发出了坏笑。   “呸!”少女的脸完全红了,“我要有你这么流氓的儿子,我一定天天把他吊起来打,看他听不听话!”   “药来喽!”其实在门口已经站了一会儿的明澈走了进来,手里举着一个小药罐子和一小卷绷带。   明清急忙俯下身去,遮挡胸前的两处口水印记,悄悄在他的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暗骂了一声:“叫你使坏!看看,说来就来了吧!”   这一下拧得太狠,装吃奶婴儿的公子疼得真咧嘴。   姐姐看到他俩的狼狈样,忍不住笑出声来,找了块干布让朱翊钧帮妹妹把脚擦干,然后把药粉均匀地抹在她脚踝的四周,用绷带轻轻缠好,再套上鞋子。   “谢谢姐姐!好象马上就不怎么疼了!”妹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亏得你还有良心,知道谢我!   姐姐笑了笑,扶她站了起来:“走走看,能走么?”   妹妹试着向前走了几步,朱翊钧在旁边扶着她,先用脚尖踮着地,后来再慢慢把脚后跟放下来踩实了走。   “姐姐,真的不疼了!好象已经好了!”   “那就好!咱们得抓紧收拾啦!要不,唐公子手底下的人该在下面等着急了,是吧?”   他笑了笑:“让他们等倒没关系,不过……”   他的脑海里这时浮现了刘知广在米店里那种阴郁的眼神,这个狼子野心的家伙,不知道接下来又会施展什么阴谋诡计,还是早早脱离这里为妙,“不过我们刚才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还是抓紧时间,赶紧离开这里吧!我先把你们安排到米店里去!”   “米店……”两姐们迷惑地抬起头来看着他。   “对!上次你们和我一起在大鸿米店救出了那两个乞丐,还打压了那个娇横女孩儿的威风,她的父亲也就是米店老板刘知广就忌恨上了你们。前几天你们被流氓骚扰,还有今天派这么多打手来烧火劫人,都是这个恶贼干的坏事!我在他对面开了一个百姓粮园,就是要把这家黑店整垮。他们现在肯定想不到你们藏在对面店里,越是最危险的地方,就越是安全!”   他在说起这些时候,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种死皮赖脸的流氓相,而是一股正义凛然、大刀阔斧的霸王之气,看得两姐妹直发呆,犯起了花痴。   原来他真的是一直在暗中关心保护着我们,有他在,真好!   “好!我们听你的!你让我们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两姐妹答应一声,收拾了一些随身衣物,用一个包袱装着,背在了背上。   他这时看了她俩一眼,说了一句:“你们把房间里的苏绣和画都装在一个箱子里吧,我让他们上来抬走!”   “哦!好!”两姐妹又在各自房间把苏绣和画收拾了。他打开窗户,对着下面的冯保拍了两下手掌。   冯保急忙抬着头,对着他一拱手:“主子!”   “嗯,上来几个人,帮我抬几箱东西下去!”   “是!”冯保一抬手,几个卫兵上来,迅速把箱子抬了下去。   朱翊钧一边一只手拉着两个绝世美女下了楼,心里美得象喝了蜜一样。   冯保这时侧着眼睛看了一下,迅速发现了这个细节,却只是一笑而过。他拱起手向皇帝汇报:“主子!他们的尸体都处理完了,两位小姐的管家和丫环我们已经安排车子装走,等到找到他们的家人,再给他们送些银两补偿。”   “不用了!”姐姐这时摇了摇头,“据我所知,老管家和紫烟、春梅都没有家人了,他们把我们姐妹俩当作他们的家人,如今我们还活着,他们却离我们而去了!”   话还没说完,两姐妹就相互抱着抽泣起来。   皇帝安慰着她俩:“别哭了!还有我们呢!”然后对冯保点了点头:“找个风水好一些的地方,把他们葬了吧。”   “是!”   皇帝吩咐速速离开,卫士们找来几顶轿子,载着他们一起回到了米店内。   ……   到了米店后堂,冯保吩咐刘一鸣赶紧把后门关上,一行人来到里屋,看到朱雀已经基本好了,站在门口迎接他们。 第一百二十九章 虫子之祸已失控   见她正准备行礼,皇帝急忙紧走几步,来到她面前,扶住了她的手臂:“别别别!你刚刚中毒,还是要多加小心!先回去躺下吧。”   朱雀一下笑了,看到皇上如此关心自己,差一点就掉下泪来。她眼里含着泪花,动情地说道:“多谢主子关心!我已经没事了!这种深海乌贼的毒性虽然强烈,但是服了解药后,药性中合得很快,我刚才试了试,功力已经恢复了五六成了。”   说完她左手轻轻一扬,一把飞刀穿过窗子,正中后院的大门把手,看得大家都不住地咋舌。   后院比较大,里屋距离院门,至少有二丈开外,从这里透过窗户看过去,大门的把手只是两道细细的线,可她居然身体未愈,就能一击即中,真是神准无比。   “哎呀!姐姐太厉害了!”明清、明澈两姐妹也习学了一些武功,眼见朱雀的武功这么高强,禁不住大声夸赞起来。   皇帝倒是早就见识过她的本事,看来她确实恢复得差不多了,不由得笑笑:“好好好!恢复就好!不过你还是休息休息吧!这段时间吃东西也需要特别注意一些,好好地调理调理!”   “是!多谢主子关心!”朱雀对着他一拱手,心里油生无限感激之情。   冯保这时适时在旁边提醒:“主子,我们出来许久,也该回去了!”   他看了看外面,已经接近黄昏了,不由得挠了挠头:“还真是!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就快晚上了!”   眼见着明清、明澈和朱雀眼里都很快地流露出不舍来,他也不想回去,但是皇宫的祖制在那里,如果在外面耽误太久,被母后发现了,或者被言官抓住把柄,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这时候刘一鸣走上前来说了一句:“主子,都忙乎了大半天了,吃了饭再走吧,我已经吩咐后厨做饭了!”   皇帝有些动摇,但还是悄悄看了冯保一眼,却见他直接摇了摇头,这才坚定了态度,对着他们摆了摆手:“带些干粮路上吃吧,我们得回去了!”   刘一鸣和朱雀都深知皇宫的规矩,也就不再劝。   明清两姐妹一想到他就要离开,眼睛都红了,刚才经历了生死存亡,又与他肌肤相亲,暗许终身,谁想这么快又要分开。这是为什么呢?   当下两人的心里都有一丝疑虑,他这么神通广大,怎么连自己的时间都作不了主呢。   或者他也有为难之处吧,看他也很想留下来,一定是有他自己也说了不算的事情。   两人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他半步,一直紧紧看着他,直到刘一鸣把烙好的大饼端了过来,用一个布袋包上。她们才跟着他的脚步到了门外,目送他离去。   “回去吧!我一有空就来看你们!”朱翊钧悄悄贴近了她俩的耳边说道。   两人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一边点头一边用着哽咽的声音:“好!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我们等着你,一定多来看我们!”   “好!”他鼻子一酸,凝神着她俩的眼睛,又斜着看了朱雀一眼,算是和她打了招呼,转身走了。   ……   到了皇宫,皇帝用了晚膳,又来到了上书房内,看了看密奏折子,仍然没有山东和福建的消息,觉得有些失望,轻轻叹了一口气,在书桌旁边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又从怀里掏出两方手绢来,一方是原来她们留给自己的手绢,另一方则是刚才他在明澈房间里偷偷取下来的一面苏绣。   这面苏绣上面既没绣竹子,也没绣那种感人至深的诗句,只是绣了两朵桃花。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看着看着,明澈和明清两姐妹的音容笑貌又迅速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原来相思不分时间长短,刚刚分离这么一会儿,却象隔了很久一样,竟然让人如此想念。   你们还好么?   还有朱雀,你还是要多休息,要不然余毒未消,还是对身体不好。   正在百转千回之际,突然听到了外面太监的禀告声:“皇上!山东有密奏折子来到!”   哦,朱衡和吕调阳他们终于有消息来了,等了这么许久,白虎带着一千精兵和近百名医官已经走了十多天了,照理说应该早就到山东了,可现在才来消息。是因为进展不顺利么?还是因为路上耽搁了时间?   他这么呆呆地想着,足有半分钟没有回答,一直到外面的太监又禀告了一声:“皇上!”他才一下缓过神来:“进来吧!”   “是!”门外的太监进来,把密奏折子放在桌子上,对皇帝施了一礼,转身出去了。   皇帝撕掉外面的封条,把密奏折子打开来看。   折子是朱衡和吕调阳联名报来的,前面一段说得四平八稳,但却振奋人心。   “皇上!困扰山东德州抗洪前线的三路难题,随着皇上委派得力医官和白虎将军的到来,大部分已经得到较好缓解。”   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皇帝一下晴朗了心情,继续向下看去。   “对于瘟疫横发,因为及早采取了隔离处置措施,目前附近数十处疫情已经基本得到控制。有超过十处村庄的百姓经过医官的调养后已经脱离危险,大约经过半个月后观察后即可以解除隔离状态,返回正常生活。另外三四十处疫情爆发之处也正在医官的掌握之下,估计下个月应该能基本杜绝继续蔓延趋势,回复正常状况。”   “太好了!这就叫有的放矢,对症下药!”皇帝自己一个人在屋里大笑起来,看来原来的晦气已经基本消除得差不多了,现在该到了阳光灿烂的时候了。   他继续看下去,折子的第二条一看也是好消息。   “对于众匪为患,经过叶梦熊和白虎两位将军亲自领队,各个击破,全省境内大的匪帮山头已被攻下十二处,剩下二十处也已经是惊弓之鸟,纷纷逃窜。因为遵照圣上旨意,在剿匪时采取了宽大处理政策,大部分从匪的良民被教育后释放,现在剩余匪帮的大多数成员也已经开始动摇,甚至当起了官军的义务宣传员,极大地动摇了匪患的从众基础。估计再有一月,匪患的形势也能够得到根本好转!”   “哈哈哈!看来这个叶梦熊也是个能打之人,和李成梁不相上下!白虎也不错!有等此良将,何愁天下不平!”皇帝越看越激动,伸出手掌在桌上痛快地击打一下,胸中油生了一种傲然天下的豪气,大有一副舍我其谁的雄主风范。   兴高采烈的他端起面前的茶碗就喝,就象里面装的是陈年好酒一样,竟然一下就连喝下去三大碗。   但是,在他继续往下看的时候,他却怎么也豪放不起来了。   “对于蝗灾处置一事,折子后面附有详细事宜,还请皇上细察!”   前面两件事情都说得很清楚明白,也确实提振士气,怎么在这第三件事情上还卖上了关子,是想给我一个惊喜么?   他脑子里闪过一道微微的隐忧,急忙翻到折子的最后,一下就发现了几页厚厚的折页。   一页页打开来看,结果翻看的速度越来越慢,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到了最后,他竟然差点儿把这几页纸全部撕了。   这几页纸全部是以吕调阳一个人的口吻写的,以前的折子里有汇报过,这项工作是由他主抓的,所以由他来写也正常。   可以他写的第一句话,就象刺刀见红一样触目惊心!   “臣吕调阳无能,负责捕蝗工作非但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反而让蝗灾愈演愈烈,恳请皇上治臣死罪!”   一个从二品的官员,此次受皇命封为钦差大臣,手握皇帝御赐的尚方宝剑,允许先斩后奏,居然恳请皇上治臣死罪,说明他犯了多大的过错,造成了多么不可估量的损失!   皇帝心里顿时就是一紧,急忙向后看去。   “蝗灾成患,看似不难,其实最为可怕,不光导致绝收,还会使本来刚刚恢复生产的百姓重陷饥荒,而促使更多吃不饱的百姓加入不良帮众和土匪组织。臣吕调阳在得知三患齐发时就立下军令状,向叶将军借两万人马,再召募一万民夫,采用扑打和掘挖蝗虫卵的办法,消除蝗灾。”   “本来臣用时一月,已经将大部分蝗虫扑打过半,掘挖虫卵也接近数十万枚,眼看灭蝗指日可待。可是,臣万万没有料到,今年的蝗灾形势远远超过了臣的估计,而且今年的天气变化非常怪异,臣预判不足,非但没有扑灭蝗灾,反而使蝗灾甚嚣尘上,难以控制!”   “因为今年异常干旱,所以臣对扑打致死的蝗虫没有采用传统的焚烧扬灰法,害怕因为焚烧蝗虫尸体引燃一旁的农作物,原是好意,却不想因此铸成大错!此次蝗灾与往年不同,拍打致死的蝗虫多为雌虫,身已死,肚里仍怀有成千数万祸根。正赶上大旱后接连几日的罕见暴雨,蝗籽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场大雨过后,就象雨后春笋一般,死灰复燃,甚至以十万计,以百万计,天放晴后,就以铺天盖地之势再度袭来,导致各个村庄寸草不生!” 第一百三十章 明贬暗褒出缓手   “至臣发出密件之日起,山东境内的蝗灾已经完全失控,估计已经蔓延到周边河北、河南等各省,甚至威胁京城,情势危在旦夕,恳请皇上在全国采取紧急方案,并治臣死罪,以正视听!”   朱翊钧看到这里,差点从椅子上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已经是面如死灰,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   吕调阳啊吕调阳,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还想把你培养成与张居正抗衡的次辅大臣呢,没想到这一去,竟然成了你的不归之路。   不过,这也不怪你吧!今年的气候形势,确实太反常了,先是接连暴雨导致黄河决堤,接着又是大旱导致粮食绝收、饥民遍地,然后又是暴雨导致蝗虫死灰复燃,漫天为患。   老天啊!难道真的是我命薄,你要绝我于此么?   他把密奏折子又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仍然没有任何的头绪,只是觉得吕调阳已经尽力了,他把这失误的一切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而主动把前两项功绩分开来,保存了朱衡的命运。   这样的忠心耿耿之臣,即便有一些失误,导致了这样不可收拾的局面,但你怎么忍心治他的罪啊,毕竟他比那些什么都不干、只知道等着看别人笑话的人要强上百倍啊。   但是事实往往与理想差距太远,想干事,往往干不成事,也不得势!最不干事的那个人,往往最得势,反而什么都没耽误!   我该怎么办呢?   陷入沉思的他考虑良久后,终于抬起头来,对着外面的太监嚷了一句:“快去把冯保和张居正叫来!”   “是!皇上!”   太监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冯保先到了,看到皇上板着脸,不敢多问。再一会儿,张居正也到了。   皇帝垂头丧气地把密奏折子递给他们,张居正先看了看皇上的丧气样儿,知道肯定出大事了,而且肯定是万分着急的难事,急忙和冯保一起接过来看。   看到前面报喜的两段,他们只扫了一眼,直接跃了过去。当看到后面说蝗灾的时候,顿时呆住了,两人手里的折子差点儿掉到了地上。   皇帝好象对他俩的反应早有所料,看到他们这么紧张,反倒平静了一些,苦笑了一声:“都说说吧?”   这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愿意先说。   冯保是内臣,而且前面好几次发表意见都不太符合皇上的心意,这次学乖了,用眼神和张居正推让了好几回,见没什么结果,索性闭紧了嘴巴保持沉默,打死也不先说。   张居正被逼得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说了几句:“难怪臣最近一直见不到山东抗洪前线的报告折子,原来他们在蝗灾一事上碰到了如此大的麻烦。看来他们留了一手,蝗灾愈演愈烈肯定不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他们截至今日才报,是想借着那两路大患有好的结果把这路不好的冲一冲,说明他们还是有些心存侥幸,试图缓上几天,却没有料到局面恶化得如此迅速,已经完全失控了!”   “嗯!”皇帝点了点头,“朱衡、吕调阳还有叶梦熊,他们几个在大堤合龙前后就已经承担了巨大的压力,这次三患齐发,更是雪上加霜,所以想着能缓几天有个好结果再报,这也是人之常情,造成这样的后果估计他们自己也没有料到。先生,你就直说吧,该怎么办?”   “是!皇上喜欢直来直去,老臣也不再累述。臣以为,当前最最紧急的,是撤换吕调阳,既然他个人也有这个请求,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就把他撤回来,找人顶替他!”   “哦?找人顶替他?你有舒适的人选么?”皇帝一点没绕弯子,一针见血。   “这……皇上!时间太过于紧急,恕臣无能,暂时还想不到好的人选……”   “哦?大伴儿!你呢?有什么看法?”皇帝把目光转向了冯保。   冯保犹豫了一会儿,罕见地发表了不同看法:“皇上!依臣之见,吕调阳贵为钦差,而且主动将暗自探访变为明确负责,忠勇可嘉,绝非贪生怕死、逃避责任之人,从他在密折中主动揽责也能看得出来。这次失控他肯定负有直接责任,但蝗虫为害的原因既有天灾,也有人祸,也不完全赖他。大战之际,阵前换帅乃是兵家大忌,所以臣主张不换,让他戴罪立功!”   “哦?”皇帝从两人不同的意见里听出了点意思,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看来,高仪在辞官的时候说过张居正城府极深但肚量不大,是真有其事。   我准备提拔吕调阳与他抗衡,他刚开始可能没看出来,但是现在一定有这方面担心了。因为大堤合围成功,吕调阳已经具备了提升的资本,将他调回来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升官,会对张居正直接够成威胁。   现在可好,在紧要关头出现这么大的失误,张居正想找这样的机会都找不到,正好落井下石,参上一本。   这个时候如果把吕调阳撤换回来,那他就是完全被毁了,原来合围的所有努力付之东流不算,还要为此背上一世骂名。   可怜吕调阳原来还是张居正的副职,和他是天然的政治同盟,一旦角色发生转化,已经坐稳了首辅位置的张居正就开始翻脸不认人,毁人不倦,卸磨杀驴,还真是够毒的!   没有永久的同盟,一直都没有,即使原来叫得再亲。只要一脚迈进政治这扇门,就不会有永远的同盟与朋友,只有利益,永远的利益,由它确定不同的拉拢,不同的出卖。   最让皇帝始料未及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一贯与张居正意见一致、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的冯保,竟然破天荒地反对张居正的意见。   这个局面是他非常乐意看到的,一内一外,如果穿一条裤子,对自己忠心耿耿还好说,一旦稍有不爽、顿生忤逆,就离把自己架成傀儡不远了。   而只要他俩有嫌隙就好办,就可以施展分权制衡,让他俩互相掣肘,妥让平衡,自己在中间不动声色地当那个操纵天平的杠杆,让他们只对自己负责。   这就是真正的帝王之术!   他现在开始慢慢佩服起冯保来了,冯保在这段时间与自己的磨合中,越来越会揣摩自己的心意,很多时候自己不方便说出口的话,都通过他的口对外说了出来。这个肚里的蛔虫,他做得越来越好了!   只不过他有一点想不太明白,那就是自己准备重用吕调阳的心思,冯保是怎么猜测到的?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秘密召见吕调阳的时候,是把冯保支开了让他去请母后的。   难道他有顺风耳?远在几里之外,却听到了自己和吕调阳的密谈?这不可能!看来他只是猜测。想想也是,宫里的太监和卫士,都是他的属下,他只要问问皇帝见了谁,见完后都有什么表情,就能大概猜出个一二来。   看来就是这样,这就是他们刚才表态的幕后原因。   皇帝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他知道到了必须做决定的时候了!   这个决定不太好做,既得赞同冯保反对张居正,还得给足张居正面子,让他下得来台。   他沉吟了好一会儿,幽幽地说出一句:“你们两个说的都很对,我觉得先生说得在理……”   两人听到这儿,反应不一。   张居正低头不语,就象没听见一样,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冯保则瞪大了眼睛,很显然他非常不理解皇帝为何不赞同他,明明说出了主子的意思,却被主子无情的否决了。   难道自己揣摩主上心思揣摩得不对,这一把赌错了?   冯保脸上无比尴尬,相比张居正的静若止水,他的表情就象打翻的调味瓶,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什么都有。   皇帝简单观察了一下他俩的表情,话锋突然一转,直接指向了冯保:“大伴儿!这事情我就得说说你了!你这是自己的观点么?明显不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这是在先生观点的基础上加盖的阁楼,表面上看着意见相反,而实际上你把漂亮话都抢过去说了,把得罪人的事情都甩给了先生!”   “我……”冯保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皇上这是唱的哪一出。   张居正眼里微微闪过一丝亮光,但很快又熄灭了,恢复了静如止水。   朱翊钧这时索性不管他们两个,背着手兀自在书房里踱起步来,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吕调阳原来是先生的副手,先生都能如此大义灭亲、毫不偏袒,真是难得!只是现在,虽然山东德州的溃堤已经成功合龙,但是朝野上下仍然是以观望为主,原来那些反对我们的人还在虎视眈眈,巴不得我们解决辽东、山东和东南沿海的任意一路出现问题,好看我们的笑话!这些人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而象朱衡、吕调阳他们这样忠心耿耿,誓死与我们站在一起的人,确实是少之又少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迂回曲折字千金   说到这儿,他慢慢回过身来,偷偷瞟了一眼张居正,发现他的身子当时就是一震,很明显刚才的这番话已经触动到了他,现在放弃吕调阳,无异于杀鸡取卵、饮鸩止渴。   现在还不是自相残杀的时候,必须抱成一团。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旦出现嫌隙,就是灭顶之灾。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只要是足够聪明的人都能够想明白这点!   张居正足够聪明,他明显听出了皇帝这番话的深意,他也觉得与目前这些等着看笑话的大臣们比较起来,吕调阳还是更安全些,至少目前还不至于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所以他及时调整了策略,一拱手向皇帝说出了一句:“皇上……”   皇帝却好象没听见他说话一样,转过头去,又背着双手踱了起来:“撤他回来,确实可以平复一些人的怨气,可以暂时把我们与这次严重失误撇清关系。但是只要一撤,大家就会认为,不光是他执行得不好,我们的决策也有重大问题,甚至最后的责难全会指向我们,认为我们异想天开,逆天而行!而朱衡和叶梦熊也会因此心灰意冷,畏手畏脚。最后我们两头不落好,腹背受敌……”   最后这一句话,皇帝没有说完,他慢慢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他俩,最后眼睛停留在张居正的身上。   他静如止水的眼睛里迅速起了波澜,提高了说话的声音:“多谢皇上教诲!臣明白了!既然目前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就按照冯总管的提议,先不撤换吕调阳,让他戴罪立功,或许能够起到更好的效果。但是臣还是建议,给他们的回复中要严厉措辞,先给吕调阳把帐记上,让他不可再犯!只有赏罚分明,才能以正视听!”   “好!”皇帝只说了这一个字,却是一字千金。   冯保的脸色顿时拨云见日,心里早已是心花怒放,得意洋洋。   原来皇上竟然是先抑后扬,明贬实褒,这一赌还真是赌对了!   皇上圣明啊!他差一点就脱口而出,好容易忍住了,仍然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一直看着尊敬的皇上,崇敬之情无以复加。   可是年轻的皇帝就象一个老人一样深不可测,竟然对他的崇敬眼神没有任何的回应,虽然满脸的愁容消散了一些,但还是面色凝重,不苟言笑。   只见他又幽幽地问了一句:“按照祖制,蝗灾的事情应该归哪个部管?”   张居正急忙拱手:“回皇上的话!此事权归户部!户部负责粮食征收,但是蝗灾属于突发事件,估计户部对此也是措手不及,所以才会导致现在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皇帝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又问了一句:“户部尚书现在在哪儿?”   张居正继续报告:“皇上,户部尚书王国光人在京城,臣与他每天都有联系,他这段时间也是尽心尽力,全力负责筹集钱粮,既要支持山东抗洪,还要支持辽东与东南沿海的军备。”   “嗯”,皇帝终于点了点头,继续问道:“现在户部有侍郎没有?”   “有!皇上,左侍郎宋继尧!目前右侍郎一位尚在空缺!”   “哦?”皇帝从张居正的回答中听出了兴奋点,思维一下活跃起来,直接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问了他一句:“按照祖制,有没有同时兼任两个部的侍郎的?”   “这……”皇上的思维转得太快,连张居正都有些跟不上脚步,但是绝顶聪明的他还是听出了一些端倪,心想皇上不会是再给吕调阳加个官吧,这也太偏袒他了!   但是他表面上还得装糊涂,于是换了个角度回答皇帝的问题:“兼任侍郎的情况非常少见!倒是有内阁大臣兼任两部尚书的,原来高仪大人就曾经兼任过礼部和户部尚书,后来王国光到任后,他才将户部一职卸任的。”   “好!既然连尚书都有兼任的先例,那么兼任侍郎也就未常不可了!依朕之见,一下子有这么多地方都需要用钱用粮,所以户部的一个主官一个副官现在心思都在筹集钱粮上,根本无暇顾及蝗灾。”   “嗯!”张居正和冯保听到这个,都不住地点头,皇上说得很直接,一针见血,但是却很实际,现实情况就是如此。现在王国光和宋继尧肯定满脑门子都是粮食和银两,天天抓耳挠腮的都是这点事儿,脑子里别说装下漫天飞舞的蝗虫了,连一只蚂蚱腿都装不进去。   “既然他们没有时间管,朕就找个人专门来管这些可怕的蝗虫。吕调阳不是说蝗虫已经危及全国了么?朕就让他兼任户部侍郎,把全国的蝗虫都管起来!”果然如张居正所担心的,皇上竟然还想给吕调阳加封一官。   “皇上!”张居正这回终于跟上了皇帝的脚步,也不再装胡涂了,直接发表反对意见:“恕臣直言!此举大大不妥!出现过失,非但不责罚,反而加封一职,这会助长官员们为所欲为的嚣张气焰。办坏事比办好事还能够得到奖赏,长此下去,大臣们就没有功过是非之心,甚至会用重重困难作为威胁您的法码!皇上!”   皇帝笑了一笑,迅速转向了冯保:“你的意见呢?”   冯保急忙低头:“皇上!臣觉得……臣觉得首辅大人说得有道理!但是这件事情肯定皇上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请皇上明示!”   好嘛,这个冯保,今天象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样,以往总是冲在最前面发表意见,今天也学会深藏不露了。   最让张居正感到诧异的是,今天他居然处处和自己作对,顶上牛了!   刚才这句话听上去是在赞同自己,可实际上细一听就清楚他仍然赞同皇上。另有深义,就好象他已经知道皇上心里想的是什么一样!   实际上,冯保本身就是绝顶聪明的人,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炼,他已经看出来了,年轻的皇帝亲政以后,虽然也比较民主,能够倾听大家的意见,但这些都是在他打定主意以前。而在打定主意之后,很少有人能够动摇他的决定,从他极力坚持抗洪这点就能看出来。   所以,要想在上书房这样议定一切国家大事的地方长期混下去,最关键的一条,就是紧紧抱住皇上的大腿,维护他的权威。   除此之外,即便是张居正这样的首辅重臣,只要反对的时间长了,皇上都会烦的,搞不好哪天就会对你突然发难,让你独吞苦果。   事实证明,冯保今天第二次抱大腿又抱对了,皇上果然有着另外的想法!   他看着冯保笑了一笑:“这次又让你猜对了!不过下一次你可不能这样了!耍小聪明只能耍一次两次,才能称之为睿智。如果耍得多了,就是狡猾了!”   “是!皇上!微臣谨记!还请皇上明示!”冯保心里大喜,但是迅速装作一副虔诚倾听的样子,等着皇上道明原委。   “好!朕是这么考虑的!刚才你们也说了,让吕调阳戴罪立功,以不罚代罚,就象曹操割掉自己的头发严令手下的士兵一样,无非是想给他一个反向的动力,让他知耻而后勇,既然如此,那不如一下把这个反向的动力给他加到底,让他彻底向前,统领全国的蝗灾防治!”   “这……”张居正的态度没有刚才那么强硬了,很显然他也在心里不断地权衡皇上此举的轻重,考虑了好一会儿,他还是给出了反对的意见。   “皇上!臣考虑良久,还是觉得此举不妥。象您说的反向刺激,在短时期内可能会取得一定的效果。但为政之要,唯在得人。用人是国家的根本,必须以赏罚分明作为判断的根本。这种兼任的加封,无异于将吕调阳提升为内阁大学士,如果此次对他不降反升,此口一开,将不亚于山东德州的洪水猛兽,到时候再想往回收,就回天乏力了!”   朱翊钧知道张居正这块硬骨头很难啃,而且他现在兼任吏部尚书,用人管理是他的主责,他要是坚决不同意,也不好强行实行。何况他现在从用人的角度来力陈赏罚分明的根本性作用,也是非常有道理的。   怎么说服他赞同自己的意见呢?强按牛头喝水肯定不行,好言相劝也不行,这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关键还是自己的资历太浅,还没能够达到真正的一言九鼎的地步。   怎么办?软硬都不行,那就改变策略,以理服人吧。   象张居正这样自命清高的知识分子,只能和他讲道理,以理辩理,把道理辩清了,他才可能真正服你。   如果是农民出身的人,和他讲道理就没用,越讲越生分,要和他讲感情,三两杯热酒一下肚,聊聊掏心窝子的话,就直接把你当自己人看待了。   就象刘一鸣,出身贫寒,虽然也考过举人,但怎么母后和自己怎么同他讲道理都没有用,只能从感情上入手,最后果然是用营救他家人的“感情牌”成功策反了他,一直到现在他还保持着绝对的死心塌地、忠心耿耿。   皇帝眼睛转了一圈,计上心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无缨之帽发代首   他先咳嗽了一声,然后走到椅子前面坐了下来,用手一指桌上的茶碗,对张居正说道:“说得口渴了,咱们先休息一会儿吧,喝会儿茶!”   这一说,刚才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就缓解了,自称雅士的张居正当然也不好再过于苛求,很有风度地对伸手坐了一个“请”的动作:“皇上,您先请!”   冯保这时张罗外面的太监进来,续了些热茶以后又让他出去了。   皇上端起茶碗来,也先向二人作了一个“请”的动作,喝了一口,然后指了指旁边的书架,缓缓说了起来:“茶是好东西,酒也是好东西。先生,你跟我说说这二者的区别吧!”   张居正这时恢复了白衣书生品茗山前的那种雅致之风,端起茶来泯了一小口,用鼻子轻轻吸着绿茶泛出来的清香:“茶者,养性之物也;酒者,乱性之物也。二者因此有别。但酒可以乱性,也可以养情。老友相见,分外开心,把酒言欢,不亦乐乎。故茶后可有酒,酒后可有茶。茶与酒,既可分,又不可分!”   好一个茶与酒,既可分,又不可分。这要是在现代的哲学课上考辩证统一关系,张居正的这番茶酒之论可以打满分。   皇帝轻轻鼓起了掌,发出了由衷的赞叹:“这一句说得真好!既可分,又不可分!说得太好了!”   这下弄得张居正都有些不好意思,急忙拱手向皇帝示意:“皇上莫怪,老臣这是胡言乱语!让皇上见笑了!”   皇帝把碗里的茶一饮而尽:“先生过谦了!学生受教!不过,朕最喜欢的还是这一句。酒可乱性,亦可养情!”   旁边的冯保也不住地点头:“对!这句真是说得极好!”   皇帝这时同时看了二人一眼,说了一句:“对这句话,朕也有自己的体会。要不,朕说来听听?”   二人急忙拱手:“皇上请讲,臣等洗耳恭听!”   皇帝眨了眨眼睛:“朕前段时间读《春秋》,看了一个帽缨的故事,和酒有关系……”   二人接下来再也没说话,静静地听着皇帝讲故事。   “春秋的楚庄王时期,有一年国内发生了叛乱。楚庄王亲率军队前去平乱,凯旋后,他非常高兴,当晚在宫中邀请所有朝臣共享盛宴。”   “歌舞升平中,大家开怀畅饮,楚庄王也被感染,让容貌出众的爱妃许姬为大家敬酒助兴。就在敬酒的过程中,突然有一股大风吹来,蜡烛全部熄灭,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这时,突然有人借着酒胆,抱住了许姬吃豆腐。许姬受了惊吓,但聪明的她扯掉了这个人的帽缨。”   “很快,重新点亮蜡烛后的大厅恢复了光明。许姬快步走到楚庄王身边,低声把事情告诉了他,让他一定要惩治这个色胆包天的恶徒。可楚庄王只微微一笑,示意她先不要声张,然后向群臣喊道:‘群臣同乐,实乃快事!今晚不必行君臣之礼,大家都把帽缨摘下来吧。’于是,群臣纷纷摘下帽缨,那位调戏许姬的人逃过了一劫。”   “宴罢,许姬问楚庄王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回答:‘今晚开怀畅饮,酒后失礼是难免的,戏弄你的人犯下了欺君之罪,当众找出此人,必然要治他死罪。如果此人是有功之臣,治其死罪自然会让将士寒心。失去了人心,就等于失去了国家。’   后来,楚国与郑国交战,楚庄王率军出征。由于郑国早有埋伏,楚庄王被郑军围困。正在生命攸关之际,楚军中的一位副将拼死冲入郑军,护着楚庄王突围而出。回朝后,楚庄王欲重赏此人,却被此人辞谢。原来,这位副将便是庆功宴上乘着酒兴吃许姬豆腐的人。”   皇帝讲完了,看见二人还在静静地听着。   他知道这两个人熟读史书,这个故事他俩肯定看到过。   事实上也是,张居正和冯保确实看到这个典故,但是他们还是很佩服皇帝用平实的话把它讲述了出来,而且讲得很详实,也很贴近刚才议论的主题。   冯保一直在微微点头,能够从历史典故中寻求对现今事件的启发,这是一种非常可贵的表现。就象他刚才听到皇帝不经意间提到了一句曹操割掉自己头发严厉约束三军,其实也说了一个典故,只不过那个典故更加被人熟知而已。   三国时候,曹操亲率大军兵发宛城讨伐张绣,他严令三军不得扰民。此时麦子已熟,他追加了一道命令禁止践踏麦田:“大小将校,凡过麦田,但有践踏者,并皆斩首。”于是所有官军都下了马,牵着马行走。   这时候,从麦地里突然飞起一只斑鸠,曹操的坐骑受惊蹿进麦地,踩倒了一片麦子。   曹操自己说过的话,自己当然要按律执行,所以他拿起佩剑就往脖子上抹。大家急忙劝阻,他却说:“我亲口说的话都不遵守,还会有谁心甘情愿地遵守呢?一个不守信用的人,怎么能统领成千上万的士兵呢?”   众人阻拦不住,只有谋士郭嘉想到了办法:“《春秋》上言:法不加于尊。丞相统率大军,岂可自戕?”曹操听到这么说才作罢:“既然《春秋》上说过了,那我姑且免死。”于是用剑割下一绺头发,算作自我惩罚。然后派人传令三军:丞相践踏麦田,本该斩首示众,因为肩负主责,所以割掉头发替罪。   在古代,割掉头发可不像今天的理发那么简单,他们认为一丝一发都是从父母那里继承来的,随便割掉不仅大逆不道,而且还是不孝的表现,只有对奴隶进行羞辱才割掉其头发。作为封建社会的枭雄,曹操能够割发代首,严于律己,实属难能可贵。   冯保这时看了张居正一眼,见他陷入了沉思,显然他也被皇帝的借古喻今给说动了,再也没有刚才反对时的强硬,只是好象仍在犹豫是什么,大概是在权衡利害关系。   皇帝一见张居正沉思不语,比刚才更缓和了一些,就知道摆事实、讲道理果然起到了很好的效果,“无缨之帽”的这个典故一下就说到了张居正的心坎上。   严格地执行制度固然很重要,但是在非常时期,适当的法外开恩往往能起到事倍功半的效果。正是为了感谢楚庄王的不杀之恩,这个偏将才会不顾自身安危,全力营救楚庄王。施恩其实很容易,毕竟没有人一帆风顺,总会有遇到困难的时候。当看到有困难的人时,如果你不是落井下石,而是及时伸出援助之手,那你一定会得到更大的回报。   所以,皇帝讲这个道理,就是想告诉他们,在这样一个紧急时期,不查办吕调阳甚至反过来加封他户部侍郎,虽然违反用人制度,但一定会得到更大的回报。   张居正确实是讲理之人,他不会不懂得这个道理。平心而论,他现在的反对,不全是因为对吕调阳将对他构成威胁,更有对基本制度的担忧。法制是国家的基础,一旦动摇,就可能是毁灭性的打击。   当然,张居正也没有这么死板,他也知道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完全不懂变通,那就成了照本宣科、死水一潭了。   这里面需要很好地平衡关系,把握一个度,但是这个度他现在还没有考虑好,所以仍在犹豫。   乐观的皇帝看到他一直在犹豫,觉得应该给他再扇扇风,于是笑着转向了冯保:“大伴儿,故事说完了。你怎么看?”   冯保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许之情,把刚才想到的象竹筒倒豆子一样统统说了出来:“皇上以史为鉴,借古喻今,微臣受益匪浅!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历史往往是重复的,就象皇上前面提到的曹操割发代首严令三军,同时是来源于对《春秋》的体会。”   皇帝和张居正听到这儿都是一愣!   一部《春秋》,写尽多少历史与沧桑。   宋朝的开国宰相,誉满天下,所读之书仅仅是儒家的一部经典《论语》而已,宋太祖赵匡胤死后,宋太宗赵光义不信,有一次问他,“有人说你只读一部《论语》,便治天下,这是真的吗?”   他却坦然回答:“臣所知道的,确实不超出《论语》这部分。过去臣以半部《论语》辅助太祖平定天下,现在臣用半部《论语》辅助陛下,便天下太平。”后来赵普因为年老体衰病逝,家人打开他的书箧,里面果真只有一部《论语》。   赵普也因此而得到“半部《论语》治天下”的美名。   而今一部《春秋》,只要研究透了,同样可以治得天下。   当然皇帝虽然和张居正都是一愣,但是他现在脑子里想的可与张居正不一样,他不光听到了《春秋》,他更听到了冯保说到自己不经意提起的割发代首。   就象黑夜里突然点亮了一盏明灯,他的眼睛放出了光芒。   “割发代首”!如果把这个和“无缨之帽”结合起来,一起用在吕调阳的身上…… 第一百三十三章 伴君伴虎首辅伏   天啊!这也太能联想了吧,就提了这么一句《春秋》,一下把这两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联系了起来,就能创造一个奇迹!   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啊!   张居正明显看到了皇帝眼里的这束越来越强的亮光,不由得愣住了:“皇上,您……”   “先生,朕问你,你觉得吕调阳这个人死不死板?”   张居正一脸的不解:“皇上,为什么这么问?”   皇帝笑了:“你只要回答朕就好!”   “是!回皇上的话,吕调阳沉稳而不失创新,并不死板!”张居正被皇帝由一筹莫展变成万分自信的神情吓了一大跳,急忙正色回答。   皇帝居然在这个时候还有功夫似笑非笑地开始了调侃:“哦?先生,这个评价很高啊,还很少听到你这么评价人!”   张居正被皇帝给逗笑了,阐述了一下自己的心迹:“皇上!吕调阳与臣搭了多年班子,臣很了解他,臣也非常认可他的为人和办事!要不是这次确实因为他不小心铸成大错,必须从法理上对他进行惩戒,臣一定会力挺他的!即便如此,对于他的为人,臣还是佩服的!”   皇帝突然一下严肃起来:“好!先生快言快语,举贤不避亲!朕就喜欢这样的!朕再来问你们两个!割发代首,是因为头发和脑袋一样重要,身体发肤皆受之父母,一丝一发也绝不可弃,对吧?”   “是这样!”二人同时点头称是。   “那就好!先生,朕来问你!既然你认为吕调阳并不死板,那么你认为,他能不能够接受割发代首?”   几乎是话音未落,二人又同时睁大了眼睛,脸上尽是一派惊诧万分的表情,连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冯保最先沉不住气:“皇上!您的意思是,先不撤吕调阳回来,也还给他加封户部侍郎,既把这顶‘无缨之帽’给他戴上,但是又用‘割发代首’对他进行惩戒?”   皇帝笑着点了点头:“是这意思!这也是你刚才提示朕说了曹操的那个典故以后,朕才临时想出来把它们合起来考虑的!‘无缨之帽’和‘割发代首’双管齐下,相当于给孙猴子戴上了紧箍儿,既让他守规矩,又让他拼命向前。行不行这个点子?”   冯保高兴得把两只手的大拇指都举了起来:“当然行啦!皇上!您这一褒一贬,明责暗励,太好啦!您是怎么想出来的啊?我们俩在这儿半天了,根本就没往这儿想,只有您一下就把这两个结合在一起了!真行啊!就和您当时想出‘反间’刘一鸣一样!张大人,这个办法真的可行啊……”   张居正这时眼里也放出了光,对着皇帝拱手:“皇上!这个办法确实可行!”   朱翊钧的脸上灿若夏花,能够让张居正心悦诚服,估计这普天之下,也没有几个人可以真正做到!   如果你没有打动对方,再好的设计也会付之东流。   他认为,今天首先是这个讲理的方式打动了张居正,让他觉得皇帝不是在用威权压他,而是给了他这样知识分子的足够尊重。其次是“割发代首”这个惩戒方式打动了他,让他觉得皇帝也在为他考虑,做出了让步。   张居正也的确意识到了这一点,既然皇帝都做出了让步,那么自己也就没必要再死扛了!各让一步,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最重要的是,从某种意义上说,让吕调阳当众“割发代首”,比革去官职更让他难堪,这种惩戒方式会让他以后一直在士大夫圈子里抬不起头来。   虽然表面上保留甚至升了他的官,但实际上,既杀了他的威,还给他戴上了紧箍儿,让他以后只能夹紧尾巴做人!而且这个紧箍儿也只能再给他一次失败的机会,只要他再次失误,那就连玉皇大帝都救不了他了,只能自裁以谢天下!   朱翊钧现在只担心吕调阳这个人,他是个敢作敢当的人,从他主动要求单独承担责任就看得出来,但是敢作敢当的人往往都比较执拗,希望这个执拗的人能够看出来自己的良苦用心。   “这个吕调阳,他不会撂挑子不干了吧?或者他要是较起真儿来,满怀士大夫的铿锵骨气,宁可杀头也不愿意割发,那就枉费我们在这里为他考虑了!”他适时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这一句显然点到了最关键的地方,即便是认为非常了解吕调阳的张居正,此刻也不敢打保票他一定会接受,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考虑了一会儿,张居正终于说话了:“皇上!这个保票我和冯总管都不敢打,要是想稳妥起见的话,建议在起草正式的圣旨之外,由我给他写一封私信,或者由您给他回一封密折?”   皇帝一拍椅子的扶手:“好!这个主意好!既写一道正式的圣旨,让他的‘割发代首’有了观众,一来平复一下大家的不满情绪,二来也把这个惩戒真正做实;又写一道密旨,鼓励他一下,让他明白我们对他的良苦用心,让他加紧戴罪立功!”   “是!”张居正向皇帝施了一礼:“那臣这就去草拟这道正式旨意,拟好以后拿来给皇上过目?至于这道密旨,要不请冯总管替您代拟……”   “嗯……”皇帝歪着脖子想了一会儿:“不用麻烦跑来跑去了!这密奏折子朕也没瞒过你们,你们俩就在这儿商量着把这两道旨意都拟出来吧。朕去后面的屋里眯会儿,今天有些累了!拟完了叫朕,如果你们俩饿了,让大伴儿叫夜宵吃,就说是朕叫的!”   “是!”二人急忙答应,目送皇帝去了里屋休息,也不敢多说话,简单耳语几句,他们两人就各自提笔写了起来。   因为大概的思路都说得很清楚了,二人也经常代皇帝起草旨意,所以很快就草拟完了。相互交换看了看,都表示比较满意。张居正小心指了指里屋,那意思是需要现在把皇上叫醒么?   冯保摇了摇头,他跟着皇帝跑了一天,先在米店和刘知广安排的“花和尚”打手们打了一架,后来又去绣楼火场把明清、明澈两姐妹救了出来,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就开始处理蝗灾这件万分棘手的事情。   “他肯定是累了,先让他再休息一会儿吧。”冯保拍了拍张居正的肩膀,让他先等等,然后打开门,让外面的太监给送些点心过来,两人就在桌前一边喝茶,一边吃些点心,算是夜宵了。   “首辅,今天冯保多有冒犯,你可别见怪!”两个人面对面地静静坐了一会儿,冯保想想今天的事情还是得和张居正聊聊,本来两个人好得象穿一条裤子似的,今天突然好几次都有不同意见,可别埋下什么祸根才好,今后还得长期相处呢,于是压低了声音先向他赔个罪。   “总管过谦啦!我也一直在想,看来以后我的处事方式也得改改。皇上已经亲政了,而且他的想法越来越超出我们的预料,既着眼长远,还构思巧妙,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贪玩的懵懂少年了,我们真的需要真正好好听听他想表达什么意思了!”   “嗯!”冯保没有去接他的话头,象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其实我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了,是从他提出‘反间’刘一鸣开始的!我到现在还记得,他只是一刹那间就想到了,比当时你我通过信鸽来往交换意见不知道要快了多少倍!”   张居正瞪大了眼睛:“你原来没跟我说过这事的隐情,怎么不早告诉我,那会儿他都还没有亲政吧?”   “嗯……”冯保这时点了点头,与他对视了一眼:“其实现在再去说以前的事情,都是马后炮了!就算他想出那次‘反间’有些灵光一现的意思。后来的三患齐发,除了派阿珠和小倩是太后提出来的,选拔三千精兵、移调李成梁、提升戚继光和胡宗宪,包括这后来的生擒龚正陆,这些事情哪件不是他想出来的,哪件事情是你我二人创新出来的?”   张居正罕见地频频点头:“说得好!要不是你这么总结一下,我还真是没往这方面想!皇上确实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大明神龙之首了!我们这些先帝托付的顾命大臣,有时候还在沾沾自喜,其实已经就被年轻的皇上越落越远了!要说后生可畏,还真是这样啊!”   冯保笑了:“他可不是一般的后生!这些事情不算,还有他开创的那个比廷辩还要系统的,叫什么‘头脑风暴法’,什么离经叛道的想法都可以说!他还主张不用强权,运用市场对市场的方式去打击不法商贩,真正安抚百姓生活!他还体察下人,自罚禁食,甚至主张人人平等,今天还差点儿……”   张居正一下愣了,急忙问道:“差点儿什么?”   冯保差点儿就把皇上今天差点儿为朱雀尝试解药而吃到毒药的事情说了出来,害怕张居正知道了拿这个作为杜绝皇帝出宫的说辞,急忙改口:“差点儿代我受过,把责任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第一百三十四章 活色生香春梦里   “哦……”张居正这才放心:“我主圣明!年轻轻轻竟然能够如此礼贤下士,将心比心……”   “对!首辅大人说得好,将心比心!我们在这一点上别说做了,连想都想不到!而皇上贵为九五之尊,尚且如此,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就更应该向皇上学习,以心换心,誓死报答皇上了!”   “是!确实是这样!”张居正沉吟了一下,他好象明白了今天为什么冯保义无反顾地站在皇帝这一边了。   原来皇帝贵为一国之君,竟然代人受过,那肯定换来的是彻头彻尾的赤胆忠心了。这相当于也是一顶“无缨之帽”。   至于皇帝为什么代冯保受过,受的什么过,他没有多想。他现在心里涌现出来的,是一种隐隐的畏惧感。   这个年轻的皇帝,是不会被任何人控制的!   民间都盛传,他一个毛头孩子,没有李太后、自己和冯保,他连那把大椅子都坐不稳,屁股还没上去,就得摔下来。但是现在看来不是这么回事,他能够借助自己的力量赶走高拱,坐稳龙椅。他就能够再借助其他人的力量赶走自己或者任何一个人,坐稳天下。   他看似弱者,令人同情,其实他才是最厉害的王者!难怪高拱在朝堂上大势已去的时候,最后看着皇帝的眼睛说了一句:“皇上,你才是……”   很奇怪他当时没有说完这句话,看来这句话的最后半句是“最会扮猪吃老虎的人”或者是“最有心计之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自己已经好几次和皇上发生观念冲突了,虽然说都是为了朝廷大事,但是人与人只要冲突,就总会有隔阂,难免会记仇。   连唐太宗李世民这样胸怀宇宙的人,在屡次被魏征驳斥之后,都忍不住回宫后向皇后咬牙切齿地怒怨:“这个乡巴佬,总有一天要杀了他才解恨!”   现在皇上年轻,更为血气方刚,他不是也想过把我杀了才解恨吧。   伴君如伴虎,以后还是得多加小心,多多顺从为妙!   ……   张居正和冯保一边吃着茶点,一边各有心事。上书房里面的房间,朱翊钧已经在床上打起了呼噜。   他太累了,身子才一沾床就着了。   但是睡得很浅,眼睛好象还没闭上,而且感觉脑子里很清醒,很多很多的事情一下涌上前来。   他最先想到的,就是十多天前,他就在这张床上,与端庄秀丽的阿珠共浴爱河,还两度春风,真是神仙艳羡,想起来都美,那一幕幕活色生香历历在目,自己的下身,也突然就要硬爆了!   隐隐约约间,他好象看到了阿珠正微笑着向他走来,正想伸手去抱她,她却一下子闪开了。   刚想问她怎么了,她却忽然爆发出了难以想像的激情,双手猛地把自己扑倒,一下子就坐在了自己身上。   哈哈哈!果然,这是我的阿珠,外冷内热,外表端庄冷傲,内心却炙热如火,有时候狂野起来,就象一匹难以驯服的小母马一样,让你欲罢不能。   “阿珠,你还好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告诉我!我好去接你啊!”   “我是不是已经回来了么?人已经在你身上了啊!你还在等什么呢?”   “好好好!顺水推舟,逆浪行桨,人生最难忘,便是与你的鱼水之欢!让我们一起来开启欢爱之门吧!”   很快的,坐在自己身上的阿珠就体会到了爆棚的傲物硬硬地顶着她,“哇!好棒!”她几乎没有停顿,迅速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己,一下就扶住坐了下去。   太疯狂了!太美了,那种紧包的温热让自己差点儿忍不住喷薄而出。狠吸了几口气,好容易护住了元身,才没有马上缴械投降。   “啊!真美!”他放肆着叫喊着。这就是我的阿珠,彻底让人不能自拔的阿珠!   “阿珠!你好棒,好棒!我已经快不行了!太爽了!”   阿珠一下回过头来,清丽的面庞上万种风情:“真的有那么好么?”   他急忙点头:“真的好!太好了!”   却见阿珠脸上露出了一些特别神秘的笑容:“你刚才叫我什么?”   “叫你什么?阿珠啊!”   “阿珠?你再看看,我是谁?”她上下晃动着身子,丹凤眼里流露出来火一样的挑逗热情,那份狂热简直能把一座冰川都给融化掉。   而且,每一次转过头来,她火热的身体的眼神就多添一份热辣,几乎把整个床都烧着了。   蓦然的,她的眼角又象流星一样闪过一丝神秘的笑。   天啊!这种笑容怎么看上去这么奇怪,而且她的声音也有些异常,难道她不是阿珠?可是,不是阿珠,她又会是谁呢?   他的身体已经在她的狂热挑动下,处在了癫狂的边缘。   只见她向上挺动身体的幅度也更大了一些,她再次回过头来,眼波四处流转,然后用手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   这一下撩动头发,就象有人用大棒子在脑袋上猛击了他一下。天哪!这不是小倩的习惯动作么?   再看眼前的她,可不是,她的眉眼、脸庞的轮廓,哪有一点象阿珠,分明就是小倩!   “对我轻柔些好么?”她的动作一下子缓慢了下来,由疯狂的挺动变成了一下一下的迎合,回过头来说话的语气也带着一丝幽怨。   “小,小倩?是,是你么?”朱翊钧的嗓子好象被鱼刺卡住了,居然一下说话都费劲起来。   “你说呢?你说是就是了,你要是说不是……”她突然轻轻转过身来,抓住一绺头发轻轻在他的胸前拨弄着,就象拨动尘封已久的琴弦,然后轻叹了一口气,幽怨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果不是的话,那你觉得我又会是谁呢?”   这一声轻叹,肯定是小倩!   可是,她刚才这一下用头发拨弄,好象是另一种风格的转变开关。转眼间,她又恢复了刚才极尽挑逗之势,刚才的温柔律动一下子又变成了疯狂挺动。   天啊!她好象又变成了阿珠!   “你到底是谁啊?不会是老天派来折磨我的吧!我已经快不行啦!求求你告诉我你是谁吧!”他感到崩溃即将来临,但是这种强烈的变化又让不能自已。   太刺激了!这种一会儿宁静一会儿疯狂的变换,一会儿阿珠一会儿小倩的交替,让他彻底爆燃了!   他感觉到体内的热火已经马上要将他吞没了,再有一分钟,他就会象火山喷发一样,全身爆裂而死!   “嘻嘻!”身上的美少女意识到了他的狂热,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你问我么?我已经告诉你了啊,你说我是谁,我就是谁……”   “你!”他还想继续追问她,却发现又一次回过身来的她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的身子突然变得象一声温玉那样软,胸前的白兔也一样放出了夺目的光芒,粉红的蓓蕾一上一下的颤抖,强力挑逗着自己的视觉神经。   这,这怎么象是明清、明澈两姐妹中的一个。   “你……”他刚想把心里的疑虑喊出来,却见绝美少女一边快乐的吟叫着,一边还用轻柔的唇音念出一首诗来:“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却为谁?乱红飞过秋千去……”   “你,你是明澈?”他完全惊惧了!   “嘻嘻,要不然,你以为我会是谁……”少女突然变得羞涩起来,满脸飞红,好象她已经将最重要的东西全给了他一样。   轻轻的,她身上传来来一丝清香,好象长了眼睛一样,直接钻入他的鼻孔。   这种清香淡淡的,正是明澈身上的味道。   “哦……”他发出了一声长长的鼻音,不由得紧紧抱住了他,用手握住她上下蹦跳的白兔,“原来是你,明澈!你可让我猜得好苦!”   “嘻嘻!”少女又笑了一下,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依然在挑逗中带着些许神秘,让人感觉既好奇又冲动,完全地欲罢不能。   可是,这在这一眼后,他又觉察到了一种彻头彻尾的变化,他双手紧握着的白兔好象突然间变大了,不再是刚才的好种娇酥可爱,而是变得既丰满又坚实,自己的双手竟然都握不住,好象马上就要蹦跳出来一样。   而她这时候做出了一个动作,只一下子就差点让他崩盘了。   她竟然双手向下伸去,一下按住了他傲物的尽根处,轻柔地抚摸了起来。   “啊!”他大声叫嚷着,身体猛地向后仰去,那种虽然轻柔但却极度强烈的刺激感已经让他完完全全地迷醉了,全身上下都不住地颤栗起来。   我的老天,还能再让人爽一些么?太刺激了啊!   他正想开始最后的冲刺,脑子里却一下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天啊!这个抚摸的动作可不是明澈的,好象是他教给明清的!   难道她不是姐姐明澈?   “你,你不是明澈!你是,你是明清……”   “嘻嘻,你到现在才知道么?你的反应,可真是够慢的啊,别人都和你欢爱这么久了,你到现在才看出来啊!”少女微微一笑,直接把一口气吹进他的耳朵里。 第一百三十五章 食色性也人之欲   吹气如兰,鼻子里瞬间传来了一种馥郁的芳香,沁人心脾,深入骨髓,让人颤栗不已。   肯定是明清!这种比她姐姐更为浓烈芬芳只有她才有,刚才肯定是鼻子感官不够,居然把她当成了她姐姐!   “明清,你这个小坏蛋,折磨得我好苦!”他握紧了她的胸脯,切身体会着这种坚实,开始恣意地蹂躏,身体也加快了挺动,得意地享受着那种拉扯带来的快感!   “讨厌,我才不是坏蛋呢,你是,你是真正的坏蛋!你还说我是母夜叉,你才是母夜叉,天天拿着这根硬棒子到处跑的臭夜叉!”   哈哈哈!还真是明清,只有她知道这个母夜叉的典故。   他更加得意的大笑起来,伸手去摸她的脸,“你这个坏女人,居然说我拿着硬棒子跑,那你告诉我,你喜欢不喜欢这根硬棒子啊!你一定喜欢!要不然,你握着它这么紧干嘛,轻一点儿好不好!啊?”   却在这时,他又一次见她转过脸来。这一次,她再也没有了刚才那种挑逗和古灵精怪的神色,竟然一下子满脸通红,而且眼睛里满是眼泪,一边流泪一边用着一种敬畏的口气说话。   “皇上!我太感动了!我终于和你在一起了,我终于成为你的女人了!你知道么?从你向我单独交待任务那一天开始,我就爱上你了!你用手指按在我脸上的那一刻起,我就非你不嫁了!你今天还亲口尝试解药为我解毒,差一点儿就因为误食毒发身亡!皇上,你知道么?就在我知道这事的那一秒钟,我哭了!我的生命都是拜你所赐,这一辈子我都跟着你,不管你如何对我,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皇上!”   他顿时愣住了,几乎停止了身体的挺动,一下子惊呼了出来:“老天爷啊!你不是阿珠、不是小倩,更不是明清、明澈,你是朱雀?”   她一下笑了:“怎么了皇上?您才看出来啊!怎么这么快您就忘了我么?我的伤已经好了,您不用为我担心,让我为您生个孩子吧!”   “朱雀……你真的愿意跟我?”   “我愿意,皇上!只要您愿意,我愿意一直跟着您,不管您到哪儿,也不管您爱上多少人,我都不在乎,我只要跟着您就好!您能答应我么?”   话一问完,她的脸里又掉下泪来,撒在了他的胸膛上,辣美神探平时的干练样子一下子踪迹全无,让人爱怜不已。   他急忙伸手去替她擦眼泪:“朱雀,你别哭,其实你知道么?我也愿意,我还怕表白了你会不答应,怕我已经喜欢上了太多的女人,怕我对你不够专情……”一边说着,一边也掉下泪来。   朱雀一下子破涕为笑,反过来替他擦着眼泪:“怎么会呢,只要你愿意,我愿意就好。我不求多,你喜欢别人也没关系,只要你让我跟着你就行。我只要属于我的那一份爱,我不会介意的……”   “你真好!”他紧紧抱住了她。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我介意还是不介意呢?你爱这么多人,考虑过我的感受么?”她突然阴郁了神色,好象一下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眼睛里也一下流露出种种不满来!   天!这哪里是朱雀,分明是晴天!   只见女子冷峻着神色,就像一池春水突然被狂风吹皱了,欢快起舞的蝴蝶忽然变成了诡秘的蝙蝠。   “你给我译的诗里可没说你爱上了这么多女人!你这不叫爱,是赤裸裸的霸占与贪心!我宁可你不是皇帝!不管你是什么,我只希望和我爱的人两厢厮守,忠贞不渝。你问问你自己的良心,你做得到么?”   “我……”他顿时语塞,他也想过忠贞如一,但是这么多美女在前,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而且,他还对此隐隐约约有些自豪。   对,他有些自豪。   他可是皇帝,皇帝就应该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后宫佳丽三千,随时听召,想办谁就办谁,哪个美女被办都得欢呼雀跃,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   连史书上都会记载:皇帝某月某日临幸了谁谁谁。   所以,自己这一次痛快,不是发泄,而是一种恩赐。   最让人难以自拔的是:他越来越觉得,随着权力的巩固,办成的大事越来越多,他对拥有女人的自信心也越来越强。   孔子在《礼记》里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孟子》里记载着告子的主张:“食色性也!”孟子也不主张去除人的好货好色之私心。   在大明万历的三百年后,世界上最具震撼意义的心理学家和精神专家弗洛伊德说过:世上一切都是“性”的延伸与体现。   男人做多少大事,赚多少钱,最终都是为了在女人面前证明自己,或者为了搏女人一笑,达到心里对“性”的满足;或者就是为赤裸裸的在女人身上纵横驰骋。   人可能真是猴子变来的。因为普通的猴子是一夫一妻制的,但是猴王却可以任意选择猴群中的一个或多个母猴子交配。   这么多人隐忍负重,不论王侯将相还是贫苦饥民,或者明争暗斗,或者揭竿而起,不就是为了有一天拥有这至高无上的权力么?或者再直白些,就是为了任意挑选母猴子。   “晴天!我对你和别人不一样,我的心里大部分装的都是你!”他还是努力辩白着。   “大部分?我要的可不是大部分!我要的是你的全心全意!要不然,你现在说我是大部分,明天还能保证我是大部分么?或者你上午说我是大部分,下午到了别人那儿,就会说别人是大部分了吧?”美女丝毫不给他这个猴王的面子,没有一点被临幸、被恩赐的感觉。   “没有没有,我对你是真心的,晴天!我真的对你不一样,你在我心中是最重要的,别人没法替代!”他这回紧紧地抱住她,用着几近哭腔的语调表露着自己的心声。   “我不信!就算你现在是,你能保证你以后还是么?你又能保证到了我人老珠黄的时候,你遇到了别的女孩子,不会把她当成更重要的么?”女子的伶牙俐齿让他根本没法继续回答。   “我……”   “说不出来了吧。等你想好了,再来找我吧!”女子居然一点不给情面,也不顾自己还是一丝不挂,站起身来就走。   “晴天,你别走!我答应你,我只爱你一个!我一定学做唐玄宗李隆基!”他大声叫喊着,伸手想把她拉回来!   她却微笑着回过头来,笑着说了一句:“你说谎,你做得到么?”   “我……”他拍了拍胸脯,准备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打保票,可是看到她明亮的眼睛,再也不想欺骗她,顿时颓软了下来:“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那就等你能做到了,再来找我吧!”她说完这句,竟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很久以前,谎言和真话都在河里洗澡。可是一阵大风吹来,岸上只剩下了一套衣服。谎言很聪明,穿上衣服堂而皇之地先走了,真话只能赤裸着上了岸,反而躲躲藏藏。于是,人们慢慢的接受了穿着衣服的谎言,却始终无法接受赤裸裸的真话。   “你别走,晴天,我爱你!你别离开我!”他使劲想上前抓住她,可是身体就像被人施了魔法一样,脚下生了根,动弹不得。他只能像一只狗一样俯身向前爬去,可是无论他怎么呼喊,她还是没回头,越走越远。   “你回来!你回来!晴天!”他歇斯底里地喊叫着,感觉心一下就被掏空了,任由眼泪流遍全脸。   “皇上!皇上!”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却根本看不见人。   “皇上!您快醒醒!您这是被梦魇缠着了!快醒醒!”身旁的冯保刚才在外屋听见了他的大叫,匆忙跑了过来,见他兀自昏睡,嘴里发出含混的叫声,知道他肯定是因为太疲惫做噩梦了,急忙在旁边轻轻呼唤着他。   可是皇帝还是胡乱叫喊着,眼里还流下泪来。   冯保赶快抓住他的肩膀,轻轻摇晃着,见他仍是不醒,用双手在他的耳边击了一下掌,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就像寺庙里的长鸣钟一样,这一声清脆的掌声终于唤醒了皇上。   “啊……”他发出长长的一记叹音,清醒了过来,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头痛,眼前也是一片模糊。   冯保扶他坐起身来,轻轻给他揉着太阳穴和后背。   他使劲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了面前坐着的冯保,看了看自己身上竟然严严实实的穿着衣服,刚才一丝不挂、活色生香的场面一扫而空:“我这是在哪儿?晴天还没走远吧,快去帮我把她追回来!”   “晴天?她没在这儿啊!皇上,您一定是做噩梦,被梦魇缠着了。您忘了您让我和张居正在外屋拟旨来着?我俩已经拟好了,看您太累了,想让您多睡会儿,就没着急叫您。”   难道刚才只是做梦? 第一百三十六章 梦醒时分点睛笔   他双手托着脑袋使劲晃了晃,把刚才脑子里象放电影似的过了一遍,可不是,这么多女孩轮番变换,只能是个梦。   只是,这个梦也太真实了,还平添了这么多是是非非的人生体悟,就像真实的经历一样,让人难以忘怀!   “噢!朕睡了多久了。怎么感觉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他看着冯保说了一句,想从他口里掏出一些昏睡过去的场面片断,把记忆一点点拼起来。   结果冯保一下笑了,“皇上!您可没睡多久,估计也就睡了有半个时辰,我和首辅大人正说到您的高屋建瓴和精巧布局呢。”   朱翊钧怯怯地笑了:“只睡了这么一会儿,我竟然感觉象过了很久一样!还有,大伴儿,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我哪有什么又高又精的。都是你们两个说得好,朕就是二者兼顾了一下而已。”   冯保一下端正了神色:“万岁,二者兼顾可不简单!能够兼顾,既要求有兼容并包的胸怀与气魄,还要求有平衡各方的能力与技巧。兼济天下,是真正的帝王之术。”   皇帝笑了笑,算是表示了接受,然后问了一句:“两道圣旨都拟完啦!那朕这就起来看。你先去弄点儿好吃的去,朕有些饿啦!”   “是!”冯保转身走了,来到外屋对张居正说了一声:“皇上没事,刚才叫喊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这会儿醒了找东西吃去,我先去安排一下。”张居正点点头,对他一拱手:“总管受累!”冯保继续往外走,推门出去了。   张居正因为没听见皇上在里面叫他,也不敢进去,只在外傻傻站着。   朱翊钧下得床来,又揉了好一会儿两边的太阳穴,才彻底清醒过来。   突然看见自己的裤裆上一片湿漉漉的,一定是刚才那场“性梦”的产物,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   刚才的前半场梦还真是做得过瘾,后半场有些纠结。主要还是晴天,太刚烈了。   不过她的要求也并不过分,女人么?谁不希望和自己的爱人长相厮守,相依相伴。   其实男女都是平等的,凭什么要求女人烈守贞操,而男人就可以三妻四妾,为所欲为呢。   当然,这是在封建思想严重的明朝,或许只有自己一个人有这种男女平等的思想,而他们所有人都认为男尊女卑是天经地义的事。   更何况自己还是皇帝,男人中的男人,王牌中的王牌,战斗机中的战斗机!   真希望真实的晴天不会象梦中的她那样坚贞刚烈,如果她也像其他女孩子那样想得开一些就好了,自己也一定能保证给她最多的爱。   只是,就在刚才的梦里,她的修改为何这样鲜明,难道事实中的她也这么想么?这个梦是一种未来的预示?   不会的,梦应该都是反的,没准她和我在一起欢爱得更热烈呢。   皇帝长舒一口气,在旁边的柜子里找了条干净裤子换上,来到了外屋。   张居正急忙行礼:“皇上,您醒了!听冯总管说做了一个噩梦,您没事吧?”   “嗯。没事儿,可能是有些累了,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你们两个这么快,都已经把圣旨拟完了?”   “是!皇上!已经拟完了,请您过目!您有些饿了吧。要不,您等着冯总管端些吃的过来后,吃了再看?”   “没事,不是很饿,先看看吧。”   正说着,冯保已经领着两个太监推门进来,拿着两个大食盒子,里面一定装了不少好吃的。   皇帝乐了,伸手招呼着他俩:“正好!朕还真有点儿饿了,正好边吃边看。先生!大伴儿!你俩也一块儿吃点儿吧。”   “谢皇上!”二人急忙跪倒谢恩。不过在皇帝睡着的时候,他俩已经吃了些茶点了,所以没怎么动筷子,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饿了的皇帝大快朵颐,十足的狼吞虎咽。   朱翊钧用筷子夹起一片烤鸭放进嘴里,又喝了好几口汤,打开草拟的圣旨快速看了起来。   他先看了看公开的圣旨:“吕调阳处置蝗灾失误,虽然有天灾人祸等其他原因,但失察亦为重责,治乱需用重典,本当撤职查办甚至开刀问斩,但念其自知且主动揽责,免其一死,保留原职,加挂户部侍郎一衔,领导全国防治蝗灾大业。但死罪既免,活罪难逃。如不严惩,有失国法。故罚之‘割发代首’,以示惩戒!权且寄着项上人头,望戴罪立功,如再有失误,定斩不饶!”   “嗯!”皇帝点了点头,“口气虽然严重了一些,但是如果不这样,恐怕难以平复山东那些惟恐天下不乱官员们的情绪。就这样吧!”   说完又打开密旨来看,只见上面写着:“调阳爱卿,朕责之切,实爱之深!望理解朕意,莫以‘割发代首’为耻,反以之为前进动力,全力承担荡平蝗灾之重任,先从山东及周边各省做起,协调户部及相关部衙,逐步消灭蝗虫,还民众一个清平环境。”   “嗯!”皇帝抬起头来,“这封密旨写得也好,语气缓和,很暖人心。希望吕调阳能够明白朕的心意,千万要冷静,别耍牛脾气才好!不过,这里有几个地方可以稍微修改一下。”   说完,他提起笔来在两个地方划了个圈,把“消灭蝗虫”改为了“剿灭恶虫”,“还民众一个清平环境”改成了“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看他改得轻描淡写,改完了还很不经意地笑了笑,就象一个熟练的工匠在完成一件工艺品后开心地署上自己的名字一样。   但是这一改,让旁边的二人都不住的点头,这两句话虽然只动了几个字,却是改得很好。   把“消灭蝗虫”改成了“剿灭恶虫”,一下就把蝗虫这个中性词赋予了“恶”的意义,添加了仇恨,成功把皇帝与大臣的矛盾转嫁到了蝗虫的身上,让吕调阳明白痛恨蝗虫才是他的主攻目标。   把“还民众一个清平环境”改成了“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实际上给吕调阳树立了一个前景,让他知道他所做的其实是功在千秋的大业,朗朗乾坤可比清平环境要光辉得多了!   二人完全倾倒了:“皇上圣明!寥寥数字,却如画龙点睛一般,着实让臣等佩服!”   皇帝笑着摆了摆手:“改东西总比写东西要容易,你们是原创,朕只是加工而已!如果没有问题,就速速下发吧!”   “是!”二人又正式抄了一遍,然后拿着圣旨就要往外走,皇帝却在后面叫住了他们:“让外面的太监送去内阁和密折处吧!你们两个留一下,朕还有事情和你们商量!”   “是!”二人答应一声,冯保把两道圣旨分别装进两个黄色布兜里,出门叫了一个绝对可靠的亲信过来,对他贴耳交待了几句。那人点头,迅速走了。   冯保转身回来,把门关上。皇帝让他坐下,三个人又开始了密谈。   张居正最先开口:“皇上,吕调阳应对蝗灾这事,应该是告一段落了,估计即便我们用了‘无缨之帽’和‘割发代首’,吕调阳也能够完全领会我们的意图,开始动员一切力量全力灭蝗,也会是一个艰苦卓绝的过程。”   “嗯!”皇帝点头,“确实是这样,我们需要多给他一些时间,帮他分担一些压力,让他撒开手脚大干一场!乞求老天开眼吧,朕可不希望这大明江山就葬送在这小小的蝗虫身上。”   “圣上洪福齐天,一定不会的,我大明江山一定千秋永固!”二人急忙拱手说道。   “好了!不说这个了!朕特意把你们二人留下来,是想问问你们另外的事情!”   “皇上请说!”   皇帝轻轻地用手指敲击着桌面:“现在山东和辽东的消息都已经有了反馈,辽东是彻彻底底的好消息,山东是干干脆脆的坏消息。不管如何,都来了消息,咱们也能够准备地了解情况。现在只有东南沿海这一路还是没有消息!如果朕没有记错,给戚继光、胡宗宪二位将军还有福王和两个巡抚那三只大老鼠发出旨意后,已经过去四五天了吧?”   张居正点点头:“是!确实有些蹊跷,按理说也就这一两天该有回音了!”   冯保这时在旁边插了一句嘴:“臣估计也快来了!而且一来应该就是好消息。臣已经密令东厂设在浙江和福建的分站,让他们加紧寻找准备嫁给巡抚的两位艳丽女子。臣还怕他们办事不力,让他们确定人选后,让戚继光和胡宗宪两人过过目!他们两个聪明过人,鬼点子多,估计看女人也一定有过人之处!”   “哈哈哈!”皇帝一下子大笑起来:“大伴儿啊!你这是让男人替男人去把关女人,靠不靠谱啊?到时候可别让戚、胡二人一眼就看上了这两个女子,舍不得把她俩给巡抚了。那我们这两员虎将可就自己绊倒在石榴裙下,作茧而自缚,吃亏的可是我们自己啊!” 第一百三十七章 艳里寻芳青楼月   冯保的脸上顿时红一块白一块的,怯笑了几声:“皇上!这件事可相关他们自己的性命和前程,我想他们不会连这点都想不明白吧?那还怎么指望他们带兵驱逐倭寇啊?”   张居正听到这儿也紧张起来,虽然手指仍轻轻捻着颌下的胡须,身子却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看着冯保说道:“皇上担心的确实有道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两个年轻将领都是大英雄,也都爱美人!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要有什么节外生枝才好!”   冯保被说得手足无措,本来是好意,却好象一下子铸下弥天大错似的,不由得慌张地搓起了手。   皇帝又是一通大笑,“哈哈哈!先生!你还真把大伴儿给吓着了,朕估计你要是再吓唬几句,他就会更不放心了,没准明天就直接跑到福建亲自挑选美女去了!哈哈哈!”   张居正看见冯保吓得着急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呵呵!冯总管,我也没想到,这个世界上也有你这样的文武全才害怕的时候!哈哈哈!”   冯保也站起身来,愣愣地看着他俩笑,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轻轻在张居正肩膀上打了一拳:“好啊!你这首辅大人,为老不尊,居然不帮着我在皇上面前说话,还串通了皇上故意挤兑我!”   “哎哟!”张居正故意装着疼痛地捂着肩膀,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你今天可是已经帮着皇上反对我两回了,这会儿就不兴我也帮着皇上挤兑挤兑你?”   “你……”冯保也佯装生气,抡起拳头还想继续打。   张居正急忙告饶:“别打别打!你这第一高手的拳头我刚才已经受了一拳了,再来一拳我这把老骨头可就要真的交待在这儿了!”   “哈哈哈!没想到你张居正也有害怕的时候……”冯保这才把笑着把手放了下来。   皇帝看见两个人笑作了一团,也是心情大好,跟着他们一起傻乐。过了好一会儿,才象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问了他俩一个问题:“朕来问你们,如果这里就是福建,现在就让我们几个出去挑选这两个艳丽女子,你们两个会挑选什么样子的?”   “什么样子的?”两人一下愣住了,皇上问的这个问题很突然,他们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两个女人肯定是让手下人去挑选就是了,这种小事情肯定不用自己亲自动手,但皇上这么问,肯定有他的道理。   “怎么,连这个问题都答不上来么?”皇帝就象一个置身事外的人一样,笑嘻嘻地准备看他们出洋相。   “皇上,我们还真没有细致考虑过这个问题。”二人还回答得挺一致。   “哈哈哈!你们不是没考虑过,你们是不好意思说吧。那朕来替你们说吧,如果让你们来挑选这两个艳丽女子,你们肯定是选那种身世悲苦的,然后对她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她们舍身去嫁给那两个恶棍巡抚,再侍机捣乱,是吧?这是不是就叫艳里寻芳?艳是肯定艳,但还得有品行才行,虽然让她俩去干迷惑人的坏事,但对这两个巡抚干坏事,却是对其他人大大的好事!”   皇帝这时也背着手站了起来,抓起了书柜上的《孙子兵法》,就象手里拿着个算盘一样,快成了占卜的算命先生了。   二人看着能掐会算的皇帝,一下就惊了,尤其是张居正,张大了嘴巴:“皇上!您还真是未卜先知,臣刚才没有说,但估计如果真让臣来具体操作,臣可能就这么干!”   “哦?”皇帝笑了,“先生倒是非常坦白!”他这时看见冯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知道他一定还有别的想法,笑着问了他一句:“大伴儿,老实说,你也是这么想的么?”   冯保这时也笑了:“皇上,首辅大人是正人君子,肯定是这么个方法。不过,我们东厂做事,达到目的是第一位的,所以我可能也会照首辅大人那样去找身世悲苦的,但肯定就不会和她们讲道理了,手里一定要捏住她们的把柄,抓着死穴,才能让她们乖乖听话!”   皇帝“扑哧”笑了:“抓住把柄,比如说威胁她们的家人?和她们签约生死卖身契?”   冯保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成大事不拘小节!为了实现皇上制定的大目标,虽然有些不人道,也只能如此,顾不了这么多了!”   皇帝没说话,走到位子上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指着冯保说道:“难怪有人说你们东厂狠,动不动屈打成招!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你也不想想,用非法的手段处置非法的事情,那你和这两个不择手段的巡抚有什么区别呢?你只能说你的动机是好的,是为了大多数人?”   冯保愕然地点了点头。   “可是,你想过没有?只要动机是好的就可以动用非法手段么?如果你在运用手段过程中,目的发生了改变呢?”朱翊钧好象一下回到了穿越前的法理辩论课堂上,开始了反问与设问句的轮番发炮。   “皇上,这……恕臣无能,让您见笑了!”冯保一下子根本回答不了这么多的发问,只能先行认错。   皇帝用了半分钟才意识到这是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王朝,这些以人为本的法理精神他们不可能体会得到,连太后都觉得用阿珠和小倩当和亲工具再合情合理不过,象冯保这样的特务头子就更不用说了!   他摇了摇头,安慰了冯保几句:“不过,你也算够坦白了!丝毫没有掩饰你的目的论。朕倒是有一个想法,如果这件事情真是让戚、胡二人来选,他们可能不一定会象你们俩这样!”   “哦?”两人同时瞪大了眼睛,“皇上,您竟然不光能猜出我们的想法,还通猜出他们的想法,那我们俩倒是想听听,您这位神算子是如何猜测他们的?”   皇帝又是一声哈哈大笑:“朕可不是什么神算子,朕只是想如果朕是他们,就会这么做!”   二人同时拱手:“愿闻其详!”   皇帝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但却无异于在宁静的水里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   他竟然说的是:“如果朕是他们,朕就去青楼里找这两个女子!”   “青楼?”两个人跟着念这个词,顿时发出了一声惊呼!继而,二人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没让这个词语的音全蹦出来。   这个年轻的皇帝,他还真是大胆,明朝到现在的所有皇帝,估计除了朱元璋以外,也就他胆子最大了,居然敢在皇宫里说出这个词,而且还在议政的上书房内。   要知道在明朝,官员可是不能嫖妓的,自己去青楼没人发现也就算了,如果一旦被人发现举报了,那就是掉乌纱帽甚至是掉脑袋的事情。   当然,这是官方说法,“性”如洪水猛兽,不可抵挡,官员们也是有需求的,甚至他们的猎奇心更强,所以暗自偷偷的,官员去青楼的还是不少。但这只是一种潜规则,没人敢拿到台面上来说,更何况是在这庄严肃穆的紫禁城!   可怕的是,皇上刚才说他是以代入的角度来考虑,如果他是戚、胡二人,他就会去青楼找这两个女人。   难道,皇上去过青楼?   张居正这时睁大了眼睛看着冯保,那意思是你这家伙不会趁着皇帝血气方刚把他往那地方带吧,如果真是这样,那你就真是离阉人乱政不远了!   冯保看明白了他的意思,使劲摇了摇头,那意思是我天天陪着皇上,他不可能去那种地方,可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你见过有靠想能想出来青楼的么?   朱翊钧还真是没去过这些欢乐场,军事院校管得严,平时都没有机会,不过有时去捏捏脚、洗洗桑拿还是有的,偶尔有几个惹火的洗脚妹见他长得酷,又很矜持,有意捏他一把,拿话撩拨他,甚至说倒帖给他,让他带她们出去玩。一向心高气傲的他觉得不安全,还是拒绝了。   不过看了这么多古代现代的片子,青楼他还是知道的。   也就是穿越来这以后,皇帝不能逛窑子,要是穿越成个类似胡雪岩或者象沈万三那样的大财主就好了,肯定天天上里面喝花酒去。不过要是真象他俩这么有钱,也就不用往窑子里跑了,一买还不买个三五百美女,比自己这皇帝过得还舒心。   不过那地方还是不太安全,做皇帝还是别去的好。   历史上,宋朝的宋徽宗和名妓李师师的故事就流传甚广。明朝后清朝的同治皇帝,因为心爱的妃子死了,被太监拉出去寻欢一把,结果头一次就染上了梅毒,年仅19岁就撒手人寰,所以还是别上那儿去吧。   也是奇怪,坐拥三宫六院、有三千佳丽陪伴,甚至普天下美女随便挑、随便办的皇帝,仍然总觉得不满足,老想走出皇宫,到那些烟花柳巷之中寻求更大的刺激,这是不是就是男人的劣根性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痴男痴女痴风月   当然,或许是个男人就会向往这里的,这是他们这种用下半身思考动物心驰神往的地方,游走于花街柳巷之间,出没于青楼妓院内外,是多少满口之乎者也、其实道貌岸然的人内心的梦想。   他看见二人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就象牙齿被人打掉了一样羞于见人,不由得哈哈大笑:“怎么?朕说得不对么?”   二人急忙摆手,但又害怕他会继续说出“青楼”那两个字,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能继续用手捂住了嘴巴,就好象那是抵抗雾霾的防毒面具一样。   朱翊钧这时有些故意地直起身来:“你们俩怎么这么个表情?你们俩去过青楼没有?噢,对了,大伴儿肯定不会去了。先生呢?你去过青楼没有?”   张居正的脑袋摇得象个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皇上!臣从来没有去过!而且,臣年事已高,兴致早已经不在于此!”   皇帝微微一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就算去过也没什么的,朕也不会追究你的责任!而且,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朕前日翻看史书,还有记载太祖皇帝朱元璋在开国的时候曾经大兴青楼、鼓励嫖娼呢。”   张居正象是不愿意提这段历史似的,无奈地点了点头:“皇上记忆力惊人!确实是,太祖皇帝在开国时曾经大兴官办青楼。”   “哦!先生,还是官办青楼呢!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朕也成年了,就请先生给朕讲讲这段历史吧。”   “好……既然皇上要听,那臣就讲讲吧。”虽然张居正心里老大不情愿,但皇上要听,没有办法,只得慢慢说了起来。   明朝初年,朱元璋建都南京,百废待兴,国家急需大把的银子来进行各方面的建设,苦于国库空虚,朱元璋便派人在南京的秦淮河畔设置青楼,时称“大院”。   为了以示隆重,他还亲自为“大院”题写对联,大张旗鼓地鼓励天下豪商巨贾到此嫖娼消费。   上联是:此地有佳山佳水,佳风佳月,更兼有佳人佳事,添千秋佳话。   下联是:世间多痴男痴女,痴心痴梦,况复多痴情痴意,是几辈痴人。   其实,他大建青楼鼓励嫖娼的本意是,希望那些的豪商巨贾的大款们到妓院去消费,以增加国家税收,充实国库。可是让这位开国皇帝万万没想到的是,虽然天下商人纷纷前来秦淮河畔寻欢作乐,但也使许多官吏如同苍蝇见血一样趋之若鹜,每天下朝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秦淮河畔去风流潇洒,逍遥快活,还美其名曰“放松放松”。   有豪商巨贾纷至沓来,又有文武百官纷纷加入,一时秦淮河上流光溢彩,游船画舫来往穿梭、浆声灯影昼夜不息,出现了百花争艳、百官争嫖的壮观景象。结果税收是增加了,但是各级官吏的“公款嫖妓”的贪污腐败又掏空了国库。   更为严重的是,官吏们每天“上班”必谈嫖论妓,哪还有心思放在勤政上!朱元璋看到这一局面,大为震怒,下了一道圣旨:“凡官吏宿娼者,杖六十,媒合之人减一等,若官员子孙宿娼者罪亦如之。”   但如此严令之下,各级官员仍抵挡不住青楼美女的香艳诱惑,顶风作案的大有人在。无奈之下,朱元璋不得不下令撤掉国营妓院。本以为万事大吉了,可始料不及的是,国营妓院虽然停办了,但私营妓院却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秦淮风月从此繁荣昌盛,一直延续至今。   秦淮风月依旧,浆声灯影不息。风月可以颠覆政治,而政治却难以奈何风月!   朱元璋最后没办法了,下了一道铁腕严令,各地百姓只要发现有动用公款嫖娼的贪腐官吏,就可以把他们绑起来,送京治罪,而且路上各检查站必须放行。如果有人敢于阻挡,不但要处死,还要株连九族!京城的官员一样照此办理,发现一个,斩杀一个。   这以后,动用公款嫖娼之风虽然没有绝迹,但是大明朝的官场清明了许多,官员嫖妓之风才有所收敛。   听到张居正说到这儿,朱翊钧更加欢乐地笑了:“原来是这样!那戚继光和胡宗宪就更会去青楼找这两个美女人选了……”   张居正和冯保仍然睁大了眼睛,也不敢多语,就这么傻看着皇帝。   皇帝非常写意的用筷子夹起一块烤鸭,把它放到一盘青菜里,在绿油油的菜叶中显得特别乍眼,然后他看了二人一眼,笑了笑,又把它夹到了到一盘牛肉中,还使劲搅和了一下。   结果,沾染了汤汁的烤鸭立刻混迹于牛肉之间,再也难辨踪迹。   “小隐隐于野,”他用筷子敲了敲青菜的盘子,又敲了敲牛肉的盘子,二人迅速明白了,主动念出了下句:“大隐隐于市。”   皇帝哈哈一笑:“正是如此!如果朕是他们,到了当地,羽翼未丰,不能和福王他们发生正面冲突,只能韬光养晦,甚至适当地同流合污。所以,如果这盘牛肉是青楼的话,那么朕就选择这里!既可以消除他们的戒心,又可以暗中收集证据,必要时突然发难,一举成功!”   二人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不过细想一下,这还真是个办法,只不过一般的士大夫为了顾及所谓的名声,肯定不会这么做,但是戚、胡二人本来就职位不高,二人又善于棋出险招、剑走偏锋,还真有可能这么做。   “皇上圣明,我们明白了!这么说,戚、胡二人会在青楼里挑选两个花魁,而不是良家女子?”   皇帝嘿嘿一笑:“反正如果朕是他们,朕就这么干!你想啊,你找来两个身世悲苦的美丽女子,即使做通了工作嫁给那两个封疆大吏,可她们两个什么也不会啊,嫁过去只能天天以泪洗面。即使你冯保捏着别人死穴,她们也只能勉强坚持,根本谈不上扰乱后院。”   对啊!这还真是个问题!看来别看皇帝年轻,眼光还挺长远。高手奕棋看三步,他还真是看到三步以后了。   二人不禁惭愧地红了脸:“圣上说得是!我等都忽略了扰乱后院这个根本目的,是我俩目光短浅了!”   皇帝用筷子把那块烤鸭给夹了出来,使劲闻了闻上面沾上的牛肉汤汁味儿:“要是找两个花魁那就不一样了,她们受的可是专业训练,去了后施展出浑身解数,一定让男人欲仙欲死。这封疆大吏虽然见女人见得多,但是平时找花魁也只能偷偷摸摸地去,如今在家里就能堂而皇之的颠鸾倒凤,岂不快哉!只不过,愈是极乐,愈是极衰。过不了几天,他们就会被花魁们掏空了身子,离死不远了!”   历史上一直就有传说女皇帝武则天的野史,丈夫死得早,久居宫中,身体困乏无力,求助于太医,太医挥笔开出药方:壮汉十名。   果然,几天后,女皇帝神采奕奕,红光满面。数月后,后宫抬出几个萎靡的瘦弱男子,骨瘦如柴如骷髅一般在墙角,蠕蠕而动。有太监问,何人也?太医曰:药渣!   自古以来,铁杵磨成针,只能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好火费碳,好女费汉。何况这还是超有技术含量的好女,别说多了,一天找你要个两三次,就绝对受不了。刚开始还生龙活虎,可是撑个十天半月,就离精尽人亡不远了。   男人最喜欢女人说“我要!”,最怕女人说“我还要!”   古来红颜多祸水,欢爱毒药成骷髅!   冯保把大拇指伸了出来:“皇上说得极是!这两个花魁不光很快掏空他们的身子,而且她们在青楼里早练就了一副上房揭瓦、提拎甩褂的本事,越热闹越开心,越乱越来劲。只要她们去了巡抚府院,用不了三天,一定给弄得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皇帝点点头,对他眨了眨眼睛:“嗯!看来刚才朕说大伴儿没去过青楼有些过于武断了,没想到大伴儿对于青楼是门清儿啊,啥都明白!”   冯保尴尬地挠了挠头:“我说皇上,您可别再挤兑属下了。我如果真去过,首辅大人又该说我到时候把您给带坏了!”   哈哈哈!三个人笑作了一团……   ……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宁波城内,钱塘江畔,时间才近黄昏,可是这里已经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哟!这位大爷,您这艘画舫好气派,是您的么?要不要在我们怡春院停靠一下呀!我们这里可是有美酒美食美人儿,连江南才子之首唐伯虎,都在我们这里住过一个月呢……”   “哟!这位大爷!我们这桃花馆也是不错的呢,不光桃花庵主唐伯虎那首《桃花庵歌》是在我们馆里写的,我们这里还留有他和祝枝山等四大才子齐全的墨宝呢,要不您亲自上来看看……”   这钱塘江的末段是宁波的主河道,本来只是木材运用的集散地。可这些年随着“钱塘桥”的筹资修建,极大促进了商业和服务业的发展,现在已经全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第一百三十九章 莺莺燕燕红灯艳   这不,斜阳余晖尽处,沿河两岸的绿林相间中,处处悬挂着让人心驰向往的红灯笼,处处都是莺莺燕燕的呼唤声。   画舫上站着两个人,都是一身华贵衣服,船上还拴着两匹白马。听到说留有唐伯虎的亲笔墨宝,二人相视一笑,顿时来了兴趣:“看不出这灯红酒绿的深处还有如此雅士在此流连啊,怎么样?南塘兄,咱们上去看看。”   “好啊!梅林兄,相逢不如偶遇,既然来了,就是缘份,咱们这就看看去。梅林兄请!”   “南塘兄请!”   二人客气了一番,让画舫靠了岸,进到了桃花馆内。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戚继光和胡宗宪,南塘和梅林是他俩的号。   还真是被皇帝给说着了!   这两个人,来到宁波后,一方面与福王和巡抚虚与委蛇,各种打哈哈,另一方面加紧韬光养晦,备战备荒。   但是人情复杂,而且福王和浙江巡抚闵维义长期盘据于此,经营多年,耳目众多,要想瞒过他们,还真不是一件易事。   想来想去,他们决定大隐隐于市,去青楼里躲躲清闲。   这个主意最早是戚继光提出来的,胆子很大,有点儿要逆天的意思。   却没想到刚一提出来,胡宗宪居然拍着双手赞同:“其实我早就想提这个了,怕你笑我没正形儿,一直没敢说,却没想到咱俩想一块儿去了。”   英雄所见略同!   于是,这两个大省的军事主官,东南沿海抗倭前线的最高指挥官,多少人心目中的大英雄,就一起携手逛窑子去了。   ……   这一下,不光黎民百姓,就是福王和浙江巡抚闵维义,都是大跌眼镜。   福王和闵维义知道这事后,长出了一口气,本来以为他俩这一回来,肯定要借着皇帝的最新任命来个反攻倒算。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三把火要真烧起来,可就是天雷地火!所以,他们这些本土官员都是如临大敌,在半路上派了总兵朱士伦、副总兵朱大方对他俩进行半路截杀。   却没想到这两个参将出身的家伙命这么大,两次半路截杀,甚至后一次把消息出卖给了倭寇,都没有把他们两个弄死。   而且不可思议的是,朱大方和朱士伦都神秘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当时闵维义在浙关西岸大营等着戚、胡二人的时候,就惴惴不安,都感觉末日快要来临了,可是这两位见了面以后,又是搂肩膀又是拍胸脯,叫哥哥叫得比亲兄弟还亲,几碗好酒下去,就都混成一丘之貉了。   不过闵维义可不是一般人,攀交情归攀交情,该小心还得小心,这么多年官场他可不是白混的。从大营进入宁波城后,他仍然对戚、胡二人保持着戒心,天天和福王朱廷贵开小会,研究怎么对付这两个不知深浅的人。   直到这两人去了青楼,他和朱廷贵悬着的心才完全放了下来。   好嘛,早说啊,早知道都是同道中人,哪还用费这么大的劲!   天下乌鸦一般黑,本来还以为这两个是鹤立鸡群的白乌鸦,却没想到居然比自己还黑。   他们迅速给戚、胡二人准备了厚礼,派人送到府上,没想到这两人连个贲儿都不打,直接收了。   这下他们简直大喜过望,这两人一起上了贼船就好办!   其实对付倭寇也就是应付应付,大不了让他们多占些地,多抢些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不断了他们的财路就好!   而且,他们为什么不抗倭,其实是有道理的。朝廷拨给的抗倭经费,可以全部眯下,还可以借此为理由,继续要钱,必要时向倭寇通风报信,再从他们那儿拿些好处,两家通吃,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百姓的死活,他们是肯定不放在眼里的。   所以,他们从此认定了戚、胡二人是一路人,一有空闲,就互相请着一起喝花酒耍疯癫,经常一起交流哪个青楼最好,哪个头牌最来劲儿。慢慢地,也就逐渐放松了警惕,任由这二人去了。   ……   戚继光在船靠岸的时候,习惯性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发现这个桃花馆设计得还挺别致,是一个独立的四合院,临江的是两座三层的小楼。   楼顶上挂着好些铃铛,风一吹过,叮叮当当地响,正好映衬着院墙外挂着的红灯笼,很有一番朦胧暧昧的情调,撩人心弦。   正想着,二楼有一处临江的窗子忽然推开了,一位女子用手帕遮了脸,竟然念出一首温庭筠的《忆江南》来。   梳洗罢,独倚望江楼。   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   肠断白苹洲。   就这一首诗,最后用了一个叹音,在繁杂的环境中显得不太协调,但是却很贴合这首诗的意境,让二人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她这时正好把手帕挪开了,看得二人又是一愣。   还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美人儿!   红色灯笼的光正好映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的楚楚动人。只见她轻轻站起身来,向下面看了一眼,莞尔一笑,又用手帕把脸遮上了,向后退开了去。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二人对视了一下,作了个互请的动作,迅速被迎面而来的老鸨热情地拉住了:“哟哟哟!这两位客官一看就是人中龙凤,我们这桃花馆可是一个有品位的地方,您二位一看就是有品位的人,竟然一下就挑中了我们这儿。咱们可都是有缘人,哈哈!”   老鸨的嘴,甜润如蜜,锋利如刀,能把活人说死,也能把死人说活。   戚继光笑了笑,这段时间来青楼都来得有些恶心了,以前还从来没有这么放纵过。所以见这老鸨也见得多了,知道她们的嘴都是极其利害,表面上把你夸得象一朵花儿一样,实际上都是看中了你兜里的银子。   戏子无义,婊子无情。   虽然这里也走出杜十娘那样的情真意切之人,但那已经是后话。   至于最出名的人物莫过于薛涛,被尊为唐代四大女诗人之首,令无数风流人物无限遐想。   只不过,薛涛是歌伎,比起这些青楼的花魁们更高级一些,她是能以乐藉的身份进入到高等府院中的。   也就是说,这些青楼女子们轻易不能出去,必须紧紧依靠这座青楼,依靠老鸨,属于“坐台”的。   而薛涛,则是相对经济独立的“出台”自由人。到了后来,唐朝的节度使韦皋还甚至为了她专门奏请朝廷授予其“秘书省校书郎”的官衔。   虽然当局还是顾及她的身份问题没有授官,但人们从此以后就把歌伎称为“女校书”。估计和现在的女秘书差不多是一个意思,只不过那会儿可都是有真材实学的,和现在的靠脸蛋肉弹屁股蛋儿来博出位是两个概念。   已经熟悉游戏规则的戚继光哈哈笑着,好象和老鸨早就认识了一样:“承蒙妈妈如此抬爱,我这等小人物没什么本事,还请妈妈多多照顾才好。”   话虽然这样说,他早已经握住了妈妈桑的手,直接从袖子里递过去十两银子。   这个老鸨代号“赛桃花”,是这一片出了名的厉害角色,手中一拈量,就知道这两个中年人肯定是风月老手,而且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看来还是个挺有钱的主儿。   老娘好运气,今天有大买卖上门了!   老鸨的脸上顿时堆满了笑:“一桶水不响,半桶水晃荡。正所谓谦受益,满招损。两位客官如此谦虚,出手却如此大方,真是不凡。姑娘们,出来招呼客人啦!”   看不出来这个桃花馆里还真是挺有文雅之风,连妈妈桑说话都引经据典的。戚继光却急忙一笑,拉住了老鸨:“妈妈,我们两个不怎么喜欢人太多了,先找个雅间坐坐,不知道您看是否方便?”   老鸨的眉眼尽是风情,频频点头:“方便方便!我说呢,两位客官果然不是一般的寻欢之人,不像那等山野村夫,每次听说雅间要一两银子都不舍得给,恨不得地上来十次那种。两位客官里面请吧,我这就去给你们安排雅间。两位是第一次来这?有没有相好的?”   戚继光笑了:“我们两个头一次来,还没有相好的。妈妈你看是不是先带我们去看看唐伯虎的那幅墨宝,然后再带我们去雅间……”   “对!”胡宗宪这时在旁边插了一句嘴:“然后把刚才在这二楼临窗处的姑娘叫来就行!”   “哟哟哟!我说呢,二位客官果然不同凡响啊。去看唐伯虎的画没有问题,一会儿进大堂就能看到,我们这儿挂的可是他的真迹!至于这位客官说二楼临窗处的那位姑娘,您还真有眼光,那是我们这儿的顶尖花魁,叫‘暖玉’,远近闻名。不过,我们‘暖玉’姑娘轻易可不陪客人的,要是想让她出场来陪二位……”   戚继光和胡宗宪二人急忙点头,连称“明白!”,胡宗宪又从袖子里给老鸨递过去十两银子:“刚才的那锭银子,是专门给您的!这一锭,请给‘暖玉’姑娘作个见面礼!” 第一百四十章 暖玉温香身软软   这还真是个花钱如流水的地方,就这么一会儿,连姑娘的手都没拉着,只半抱琵琶半遮面的见了几秒钟,就花出去二十两银子。相当于戚继光一个士兵两年的工资,就这么一会儿就花没了。   想想还真他妈的心疼,这些银子可是能够武装老子的两个“虎贲军”将士的。   不过,舍不了孩子,套不了狼,还是忍了吧。   “呵呵呵!两位客官还真是落落大方,老娘今天也算开了眼,一定让‘暖玉’姑娘好生侍候!不过,这一位爷可以点两位姑娘,来个一龙二凤,双飞双伴!这一位姑娘怎么侍候两位大爷呢?莫不是两位客官爱好这一口?那我们姑娘可得收双份的钱……”   得!老鸨的这意思再也明显不过了,还得让你们掏钱!   青楼乃是恶中鬼,榨干血肉连骨嚼!   都说赌场险恶,十赌九输,不输个倾家荡产停不了手!这青楼也是这样,除非你超有钱,要不然,一样把你身上的钱财榨干,精血榨干,一死方休。   胡宗宪这时看了一眼戚继光,那意思是咱们还往里去么?这家店可不比以前我们去的店,太黑了,现在老鸨可还问咱们要银子呢,现在已经两个士兵一年饷银出去了!真进去,还不得搭上十个士兵的饷银,够组建一个小队的了!   戚继光悄悄点了点头,那意思是已经这样了,索性赌一把,反正也是闵维义他们送的不义之财,羊毛出在羊身上,总有一天会把这些银子再要回来!   而且,他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这个“暖玉”还真没准就是皇上让他们找的适当人选!   他们看了东厂分站选中的两个美貌女子,完全不行,去到两个巡抚那儿也只会沦为众多妻妾中最末的一个,几天新鲜劲儿一过,就彻底没了核心竞争力。   要找让这两个老鸟动心的,就得既有姿色,还会摆弄些诗文,还会撒娇、玩赖,最重要的是能榨人精血的,必须让这两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欲罢不能才行。   刚才楼上的那个“暖玉”,看上去就有这种潜质!   最关键的是,这个妈妈桑如此厉害。强将手下无弱兵,那她调整出来的花魁,肯定错不了!   想到这儿,他大笑着伸出手去,又从袖管里给贪得无厌的老鸨递上了十两银子:“妈妈说的是!我们两个大老爷们怎么能只叫一位姑娘呢?我们俩人可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这十两银子先给妈妈,您帮我们再选一位和‘暖玉’差不多的姑娘就行,好吧!”   老鸨的脸色笑开了花,按照她和姑娘们二八分帐的规矩,她现在已经纯进帐二十四两银子了,这可是已经拿到手的真金白银,姑娘们一点假帐都报不了。至于她们一会儿再想办法榨这两位有钱主儿的血汗,就看她们自己有没有本事,自己反正放手不管了!   “得咧!二位爷就是爽快!您放心,另一位姑娘和‘暖玉’一样好!二位爷这边请,我领二位先去大堂看看唐寅的墨宝!”   三人来到大堂,只见正当中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字,正是江南四大才子之首唐伯虎的《桃花庵歌》。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显者事,酒盏花枝隐士缘。   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二人走近了看,驻足良久,不禁为唐伯虎在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消遥自在羡慕不已。   胡宗宪是嘉靖十七年的进士,是龙川胡氏的第三十四代孙,出身书本网,知书达理,虽然带兵打伏,却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儒将。他对古文字画很有研究,直接望向了这幅字的落款。   只见落款处还提有祝枝山、文征明、周文宾三个人的小字,推荐说唐伯虎这幅字这首诗写得多么好,这就是刚才在江边吆喝的那位嘴里说的此店最大的看头,也就是所谓的镇店之宝。   不过,胡宗宪看出来了,这幅字应该不是原物,虽然每个字都学得很像,运笔也有气势,但是唐伯虎和另三个人的提款太死板,与原诗的风格很不一致。   如果这是真迹,应该是四个人在这儿大醉一场后,挥毫泼墨而成,一定是一蹴而就,不可能前后差别这么大。   正想着,他又发现最末端的款识用墨还很新,这一定是有高手新近临摹而成的,不由得笑了一笑。   正在笑的时候,旁边有一位美艳的粉衣女子缓缓走来,也不多话,径自在一旁摆着的古筝前坐下来,轻轻弹了几个音,唱出了几句。   一日兼他两日狂,已过三万六千场。他年新识如相问,只当飘流在异乡。   碧桃花树下,大脚墨婆浪,未说铜钱起,先铺芦席床。   三杯浑白酒,几句话衷肠。何时归故里,和她笑一场。   这女子声音如夜莺般动听,走近了看,才看出她身上粉色衣裳绣的是桃花,人如其衣,音如其人,与这桃花馆名和桃花庵歌相映成趣。   二人都听得有些呆了,胡宗宪愣愣地问了一句:“这位姑娘,请问你唱的这是?”   粉衣女子站起身来施一万福,怯生生地答道:“这是两首诗,前一段是唐寅唐伯虎的七言《绝笔》,后一段也是他的五言《醉诗》。”   “哦”,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敢问姑娘,你叫……”   姑娘的脸竟然一下红了,万般羞涩地回了一句:“客官见笑,小女叫‘温香’!”   一旁陪着的老鸨这时说话了:“怎么样?客官,老身没骗你们吧,这就是我给你们找的和和‘暖玉’齐名的姑娘‘温香’,她们两个可是我们桃花馆如假包换的魁首……”   暖玉!温香!这两个名字还挺好听,看来还真是魁首!确实与一般的风尘女子不太一样!   戚、胡二人点了点头:“好吧!就是她们俩个吧!先给我们找一个大一点儿的雅间吧,我们先一块儿聊会儿天,谈谈风月!”   “赛桃花”急忙答应:“行咧!二位爷,你二位就擎好吧!就到您二位刚才看到‘暖玉’姑娘的那间吧。在二楼,让‘温香’姑娘带你们去!”   “温香”已经体态轻盈地站起身来,微启莲步,缓缓走在前面带路。   胡宗宪故作淫邪地摸了摸“赛桃花”的下巴:“美女妈妈桑,谢谢你的精心安排!知道你需要照顾的事情多,你先忙去吧,我们跟着这位姑娘走就行!”   “赛桃花”既没怒也没恼,就象纯情少女那样撒起了娇,说话的声音特别的嗲:“得咧!那我就先不陪二位爷了!不过二位爷以后要想换换品位,找个知冷知热的人聊聊天什么的,我‘赛桃花’虽然已是年老色衰,但一定亲自把二位爷陪好啊!”   “哈哈哈!”戚、胡二人都发出了爽朗的笑声:“您可不老,您这叫青春永驻,风韵犹存!”   几人又打了一阵哈哈,“赛桃花”扭动着腰肢先走了。   “温香”领着二人上了楼,推开“暖玉”的房门,门上有一块牌子,写着三个俊秀的字:牡丹阁。   进到里面,“暖玉”显然已经得到了妈妈桑的告知,主动施了一个万福,算是迎接。   二人详细观瞧了一下,这个牡丹阁还挺宽敞,里外有三间,每间收拾得很干净利索,桌上都摆着纸笔、琵琶、古筝、扬琴什么的,显得很有文化气息。   面前的这个“暖玉”,还真是漂亮,瀑布一般的长发,淡雅的蓝白衣裙,细长的瓜子脸,双目含春,樱桃小口,让人过目难忘。   相比之下,“温香”的姿色就要差一些,不过她的皮肤特别白,映衬着一种华贵的光泽,尤其在粉色衣服的映衬下,就象吹弹可破的水蜜桃一样,是另一种风味。   两位魁首,还真是互有千秋,各领风骚。   两位美女先请二人坐下,泡了一壶西湖龙井。上等的绿茶在青瓷里摇曳,发出一种沁人心脾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陶醉不已。   “暖玉”主动提出要为他们弹奏一首琵琶,二人急忙叫好,把身子尽情放松在宽大的椅子里,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她吟唱。   去年零落暮春时,泪湿红笺怨别离。   常恐便同巫峡散,因何重有武陵期。   传情每向馨香得,不语还应彼此知。   只欲栏边安枕席,夜深闲共说相思。   一曲唱完,余音绕梁,久久不去,把二人听得都走神了,声音停住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感觉很惊奇,胡宗宪不由得问了一句:“‘暖玉’姑娘!你这唱的是薛涛?”   “暖玉”的眼睛里放出了惊奇的光芒:“二位公子果然不同凡响,竟然一下就听出了这首诗的作者是女诗人薛涛?难道二位爷也喜欢她的作品?” 第一百四十一章 绝美花魁玉体陈   胡宗宪点了点头:“还真是巧!我和南塘兄平日里很少讨论诗词,但我俩都喜欢唐代诗人元稹,尤其喜欢他丧妻后写的那句‘取次花丛皆不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最是传神。”   “暖玉”和“温香”两人果然是懂行之人,听到这里,眼睛里都闪烁了一下,显然她俩也知道这句诗。   胡宗宪看着她俩的眼睛,继续说道:“看来两位姑娘也喜欢这句。我们两个是因为元稹而欣赏他后来的精神恋人——薛涛,也就是‘暖玉’刚才说的唐代第一女诗人,虽然是歌伎,却文采斐然,不让须眉。”   二女这时也都笑了,“暖玉”接着他的话头:“我们两个却正好与二位公子相反,我们是因为喜欢薛涛才了解了她的爱人元稹。”   “哈哈!看来男女思维方式果然不同,不过我们几个都是爱屋及乌,最后都喜欢到了一块去,还真是难得!”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戚继光这时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二女也急忙应声:“真是有缘!缘乃天注定,此生不可违。”   胡宗宪这时又说了一句:“刚才‘暖玉’弹唱的这首,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叫《牡丹》。元稹丧妻后与薛涛相见恨晚,互为答唱,珠联璧合。可最后因为朝廷有命不得不返回,而薛涛仍然在当地苦苦等他,写下了这首诗。意欲把自己比作牡丹,与他一同开放!”   二女这时轻轻鼓起了掌,特别是“暖玉”,动情地说道:“没想到梅林公子不光一下听出了这首诗的名字,还把它的相关背景、来龙去脉都研究得这么清楚,实在令小女子钦佩!”   胡宗宪连忙摆手:“哪里哪里!这都是我和南塘兄有时一起瞎侃时记住的花边野史,上不得大台面的。不过往往越是这种饱含深情的爱情,越是流传得长远。不知道我们还是否有幸听姑娘再唱一首?”   “暖玉”停顿了一下,咳嗽了一声:“哦,主要是小女最近嗓子不太好,所以……”   话还没有说完,熟知青楼规则的戚继光急忙又从怀里掏出了大概有二三两重的一锭小银子,放在了她的案前:“让姑娘受累了,这点小意思,请姑娘务必收下!”   “暖玉”眼睛亮了一下,伸出了手,但她竟然没有去收银子,而是端起了面前的茶碗喝了一口,用着一种不咸不淡的口气:“哎呀!二位爷误会小女的意思了!我是说嗓子不太好,所以我得喝些茶水润润嗓子,绝对没有借机向二位要求打赏的意思,还请二位把银子拿回去!”   戚、胡二人何等聪明,一下就看出了她的口是心非,但表面上还不能说破,只能挑起了大拇指夸赞她:“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姑娘虽为女流,竟然看见银子毫不动心,真是令人肃然起敬!不过这锭银子是给姑娘刚才那首绝美诗词的鼓励,不算打赏,还请姑娘收下!如果姑娘愿意,就请多唱几首,我们一定好好欣赏……”   话说到这儿,胡宗宪又掏出了一锭小银子,放在了桌子上。   这下“暖玉”和“温香”都笑了,尤其是“暖玉”,脸上似春花般灿烂,看来妈妈桑这次还真地招来了两个大主顾,于是欣然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多谢二位爷慷慨解囊!接下来就请‘温香’给二位唱一首吧。二位也可以猜猜这是谁的诗?”   “温香”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在屋内一张古筝前面坐下,轻动玉指,声声悠扬。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   揽草结同心,将以遗知音。春愁正断绝,春鸟复哀吟。   风花日将老,佳期犹渺渺。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   那堪花满枝,翻作两相思。玉箸垂朝镜,春风知不知?   “温香”唱诗的声音和“暖玉”不太一样,习惯在每句结束后有一个转音,听起来特别婉转,和她白皙的皮肤相映成趣,一看就是典型的小家碧玉。而“暖玉”相对大气些,是典型的大家闺秀。   一曲古筝弹完,好象把戚、有二人带到了远方。月光这时从窗户撒了进来,分外惹人。   声音停了好一会儿,胡宗宪才猜测了一句:“这首诗还真记不太清了,会不会还是薛涛的?”   二女顿时拜服:“公子真是厉害,此诗确实仍是薛涛的,也是她思念元稹时所作的《春望词》。”   戚、胡二人急忙夸赞了一下,四个人越聊越热火,越聊越投机。   二女后来又轻启朱唇,一连唱了好几首。   戚、胡二人越来越体会到这两个花魁能让人败家了,而且特别会营造气氛,让你心甘情愿的掏钱,觉得你要是不给她们花钱就会颜面扫地,还不如找个地方直接撞死算了!   不知不觉中,二女的桌前已经各自都堆了二十两银子了。   还真是红颜祸水,色中骷髅,非把你榨干了才善罢干休。   就这一会儿,二人随身携带的银子已经所剩无几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桃花馆里的两个花魁这么能折腾,而且现在啥都没干成,最多就是谈笑着摸了摸小手,只用了这些风花雪月的诗词歌赋,就把二人弄了个底儿掉!   也是,那种如莽夫一样上来就推倒蛮干,图一时痛快的,也没多大意思。反而是这种玩风弄月,暧昧欢笑,更让男人心驰向往,欲罢不能。   二女看看差不多了,月色也越来越朦胧,说是有些饿了,吩咐屋外的小二端些酒菜进来。   一喝酒,主题就很鲜明了,刚开始还是故作矜持的举杯对饮,频频小酌。等到三五杯下肚以后,酣畅淋漓之时,原来的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也逐渐豪放起来。   酥胸半露、吹气如兰之间,刚才的风花雪月和品茶论文只是热身,现在的酒助人兴正是火热之时。   两位花魁可不是什么懵懂女孩,多大的林子多大的鸟儿都见过,酒酣耳热之时,眉目流转,挑逗着男人在她们的玉体上乱摸乱捏,进而狂乱地与湿吻在一起,身体就象交媾的蛇一样,紧紧地和男性的躯体缠绕在一起。   戚继光在丧失理智之前多了个心眼,衣服里仅放了一些零碎银子,将剩下的不到二十两银子的小包悄悄踢到了窗台的下面。   刚踢过去没多久,他和胡宗宪的衣服就迅速被二位美貌花魁一下子给脱光了。   美貌女子的手就象充满魔力的法杖一样,每一次肌肤相亲,就象是宁静的水面泛起美丽的涟漪,那种由表及里的酥麻感觉,一下就点燃了二位大将军心里的那股雄狼之火,而且越烧越旺,一发不可收拾。   随着一件件衣服被她们脱下,就象重压在身上的一层层枷锁被解开。   解开的不仅仅是束缚,更是一种原始野性的释放。   两人都发出了一种因为陶醉而战栗的颤声:“啊……”。   二女把他们的衣服脱下后,又快速的把自己的衣服也脱了,然后就象紧紧缠绕大树的青藤一样,又一次和他们的身体缠在了一起。   很快地,这两个貌美花魁就象一个大将军一样骑在了他们的身上,把这两位大将军当作了马,还调皮地发出了嘻笑声,用手指轻轻地在他们宽阔的胸膛上划着圈。   全身都是诱惑点的青楼魁首果然不一样,就这么几下,是良家妇女学多少年都学不来的,现在还没有让男人完全入港,但这样的香艳和挑逗场面已经足够让任何一个男人彻底痴狂了!   戚继光和胡宗宪也不例外,不论定力多强,只要是男人,在这种场面下只有一个办法,放任自流!只要是正常的男人,在这种情形下根本不可能坐怀不乱!   更重要的是,他俩今天也压根儿没想过会坐怀不乱!   他俩此刻的眼神,已经完全集中在两位姑娘的傲人双峰上,甚至忍不住伸手去抚摩那山峰上最艳丽的蓓蕾。   两个女子却只是轻轻用手指在他们的嘴上一放,轻轻说出了一句:“嘘!”就象一曲奔腾的乐章忽然加入了静止符,他俩伸手去捏乳尖的手不得不停在了半空中。   没等他俩缓过劲儿来,她俩就象雪山上精灵一样“嘻嘻”笑了两声,双臂又快速抱紧了他们的肩膀,四具身体两两交织在一起,快速地在地上翻着滚儿,向屋内滚去。   这两个小妮子,太会玩儿了,这才是真正的颠鸾倒凤、巫山云雨。   人生得意须尽欢,和你一起滚床单。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终于在翻滚中停下来的时候,二女竟然又一次各自骑在了他俩的身上。   “暖玉”轻笑一声,居然做了一个骑马蹲档式的动作,用手撑住戚继光的胸膛,然后翘起一条玉腿,在打开的门上用脚趾点了一点,一下就把屋门关上了。   “温香”也是如出一辙,抱着胡宗宪把另一个屋门也关上了。   这下好,两两一屋,再也没有什么害羞可言,可以尽情欢爱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弄玉吹箫纵烈火   戚继光刚想坐起来去吻“暖玉”的乳尖,却发现她比他动作更快,竟然一下子就将身体后撤,然后直接俯下腰,用嘴含住了他早已矗立雄起的下身。   “你……啊……”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这么蚀骨销魂。这个“暖玉”,还真是要命。   “啊……唔……太爽了!”他拼命向后仰着身子,下身传来的巨大刺激感让他完全迷乱了。   人生能有几次这么爽,要不是今天碰巧来了这儿,都觉得此生白活了!   碧玉破瓜时,郎为情颠倒,感郎不羞郎,回身就郎抱。   当然这“暖玉”早就已经不是破瓜了,这是彻彻底底的熟女带动熟男的欢爱。   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听到另一个屋里也传来越来越高亢的声音,戚继光笑了笑,他知道胡宗宪肯定也在另一间屋子里爽着呢。   这两个美貌花魁的一举一动已经让他在心底暗算打定了主意,看来这两个小妾的人选,不用再找别人,就是她俩了!   正想着,“暖玉”却突然起身,一下就抄起了桌上的茶壶,右手高高举起,脖子轻扬,就这样把茶水从壶里倒入自己的口中。   朱唇全张,玉舌轻出,茶水在空中划出一道带着弧度的水线,就这样全部流出她嘴里。那一幕风情万种的香艳场景,真是太撩人了,看得戚大将军目瞪口呆。   只在这一会儿,他的眼睛还在盯着她的樱桃秀口看,却突然见她低下了头,一下子凑过过来,又将他的命根子含入了口中。   “啊……”,他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刚才的茶壶里居然是冷水,强烈的冰冷刺激感让他差点就蹦了起来。   要不是她的舌尖仍在不停地舔动,逐渐减弱着这种刺激感,他一定会把整个身子都蜷缩起来的。   只在这一瞬间,她竟然又回身拿起了桌上的另一个茶壶,又是一倾一倒,又用香艳万分的小口接满了一口茶。   他正想出声制止,可她俯身的速度很快,一下又含住了他的要命之处。   这一下让他大吃一惊,忍不住发出欢快的呻吟,差一点儿就爆破了。   原来这个茶壶里装的竟然是热茶!   冰火九重天!   这种温热而紧箍的感觉让他一下就迈步跨上了白云之巅。   太刺激了!   他甚至感觉到自己已经根本控制不了傲物了,格外坚硬的它开始吹响了格外疯狂的号角。   他再也忍受不住,一把将她拉起压在身下,就开始了霸王硬上弓。   “啊……”,风情万种的花魁发出了一声娇呼,一开始有些推拒,慢慢又开始坦然承受,搂紧他不断冲锋的腰身,迎合着他的猛烈。   携手揽腕入罗苇,含羞带笑把灯吹。金针刺破桃花蕊,不敢高声暗皱眉。   箫史弄玉,箫笙齐鸣。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胡宗宪的这个房间里,也是一模一样,好象这两位女子都是复制出来的一样,连冰火九重天的招式,都丝毫不差。   胡宗宪此刻也是霸王背箭,冲锋陷阵,气喘吁吁,纵横驰骋。   ……   就在里屋两个房间渐入佳境、娇声连连的时候,有一个黑影轻轻推开了外屋的大门,一闪身就进来了。   戚继光的武功修为很高,他迅速察觉到了这个不速之客,但他估计这只是到外屋偷翻衣服偷钱的,还好自己先将银子包藏起来了。于是只笑了一笑,继续加大了冲刺的力度。   门外的这个黑影很明显是个老手,他轻手轻脚的趴在两个里屋的门缝上向里面看了看,看见他们都在疯狂冲锋中,轻轻笑了笑,转身拾起他们二人脱在地上的衣服,仔细翻了一翻,见只剩下了一些零碎银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转身又出去了。   这个时候,戚、胡二人都在各自的房间内发出了如野狼一般的低沉嚎叫,声音一直持续了很久,和“暖玉”、“温香”的娇叫连连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曲高亢而狂热的乐章。   ……   窗外月光如水,静静洒在他们的身上,他俩都亲了亲自己身边的绝色美女,正准备搂着她们沉沉睡去,却突然听见门外一声高喊:“不好啦!着火啦!”   几乎就在同时,就听见门口又是有人敲锣又是有人跟着叫喊的,好不热闹。   二人急忙站起身来,推开身旁的女子,抓了张床单裹在身上,拉开了里屋的门。   才一开门,二人顿时就是一惊,只见牡丹阁外屋的门口站满了人,有的端着水盆,有的正在用扫帚拍打着门口一堆布幔上的火苗。   二人对视了一眼,当下就明白了几分。   这是“桃花馆”的人有意纵火,贼喊捉贼,估计一会儿还会把这些麻烦事儿全部推到他们头上,根本目的还是想继续问他们要钱!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衣服穿上再说!   戚继光这时快速瞟了外屋一眼,发现自己和胡宗宪的衣服并没有被这些人拿走,只是和两位姑娘的衣服混在一起,散落在了靠窗的地上。   估计这些纵火设局的人认为他们会最先惜命,光着身子先跑出火场,哪还会有时间顾及自己的衣服。   他们确实低估了戚、胡二人的智商,小看了二人的老谋深算。   只见戚继光一个箭步就蹿到了外屋!谁也没看清,他在快速跑过的时候,竟然把桌上的两个茶壶都抄在了手中。   他这时已经披着床单站到了外屋,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他已经用双手把茶壶里的水全倒在了披着的床单上。   这些人从来没有见过动作如此快捷的人,不由得愣了一下。   就在他们发愣的时候,戚继光迅速解下身上的床单往着火处一扔,借着大家大呼小叫的嚷嚷:“唉呀,这个床单是布的,火会越烧越大的!”,他已经快速把自己的衣服穿上了。   其实火并不大,只是烧着了外屋门口处的一些幔帐,而且这些人也不愿意火烧得更大些,毕竟这是个木楼,一旦都点着了,受损失的是他们自己。   他们假借纵火,只是为了吓吓这两个嫖客,把他们吓得光着身子屁滚尿流地吓跑,最后不得不找“桃花馆”来买衣服,又能狠赚一笔,还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   戚继光穿好了自己的衣服,又把胡宗宪的衣服拾起来向里屋扔去。   再看他刚才扔出去的那床湿被单,不偏不斜地正好罩住了门口起火的幔帐。   湿布迅速发挥了作用,不一会儿火就灭了,只是和湿布接触后发出了滚滚地浓烟。   这时候,胡宗宪已经穿好了衣服,气定神闲地来到了外屋。   这些“赛桃花”雇来表演纵火又救火的演员们,显然没有想到这两个人这么沉得住气,不但没有光着身子跑到屋外出洋相,反而不慌不忙地穿好了衣服,还一下子就把刚才他们点的火给弄灭了。   其中的一个表演者一看势头不对,急忙偷偷跑了出去,估计是去搬救兵去了。   戚、胡二人这时很有风度地抓起两位姑娘的衣服向里屋里扔去,一边扔一边笑着说了一句:“没事!起来吧!火已经灭了!”   戚继光借着拣衣服的时候,已经悄悄把原来藏在窗台下的银子包重新揣回了自己怀里。   不一会儿,“赛桃花”怒气冲冲地赶来了,本来已经练习了很多遍,屡试不爽的“纵火救火”都给演砸了,气得她把赶来报信的刘三儿就是一顿臭骂:“不中用的东西,隔三岔五就演一回的好戏居然都能演砸了,看老娘一会儿怎么收拾你们!”   “妈妈桑,您还真别说,这两个家伙是挺邪的!他们居然在那种情况下听到着火后,仍是不慌不忙的。领头那个最狠,裹着个被单,一眨眼的功夫就到外屋把衣服穿上了。最可怕的是,他竟然在穿上衣服的同时甩出了被单,还一下把火给扑灭了!”   “赛桃花”听到这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扇了刘三儿一巴掌:“你们这些白吃老娘干饭的,还好意思说!老娘和你们说过多少回了,让你们别偷懒别偷懒,先把客人的衣服藏起来,又忘记了吧!天生就是懒骨头,说多少遍都没有用!”   刘三儿自知有错,捂着脸哭丧着求饶:“妈妈桑,是我们错了!下次不敢了!不过这么多日子以来,可从来没出现过象他俩这样的!”   原来,刚才在戚、胡二人冲锋陷阵时溜进外屋的那个黑影,正是刘三儿。   他们用的这一招叫“顾此失彼”,趁着客人与婊子们激情欢爱,翻找他们的衣服,发现银子,立刻顺走。   如果发现他们已经被美女们掏干了银子,就想办法来一次“纵火救火”。   利用客人听到火警后的逃命思想,让他们一丝不挂地冲出门去,然后再找一堆人围观,让客人不得不从他们手里买价值不菲的衣服。没有银子就先立下字据作为欠条,约定时间归还,最后再狠狠地敲上一笔!   这间看似文雅的青楼,除了能说会道、夺人精血的花魁外,还有见缝插针的盗贼兼表演得活灵活现的群众演员。真是五毒俱全,十恶不赦。 第一百四十三章 美艳娇娃欲无情   本来打算捞些好处的刘三儿翻了半天,才发现这两个有钱的客人已经被姑娘们把家底儿都掏空了,衣服里只剩下了不到一两的零碎银子,气得他都忘记了把他们的衣服藏起来,直接出来报告了“赛桃花”!   “赛桃花”当即决定使用“纵火救火”这一招,最后让他们打欠条,狠敲一笔。于是就出现了刚才的那一幕。   就在“赛桃花”赶到“牡丹阁”之前,站在窗边的戚继光突然想起了什么,悄悄从怀里摸出了一小锭碎银子,用中指向外一弹,直接打在了外面停靠画舫的船舱上。   只过了几秒钟,俞大猷就掀开船舱的帘子,从里面探出头来,不停地向外张望着,很快发现了舱外的这一小锭银子,把它拣了起来,然后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二楼窗前的戚继光。   戚继光指了指他手里拿着的那一小锭银子,双手握了个圈比划了一下,然后又用手指作了一个往上的动作,最后指了指自己。   聪明的俞大猷很快看明白了,大将军这是让自己送银子上去,点了点头,又掀起帘子回到了船舱里面。   戚继光刚刚回到头来,就看到了匆匆赶来的“赛桃花”那张气得有些变形的脸。   一看到戚继光那双镇定自若的眼睛,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赛桃花”立刻反应过来碰上了硬手。难怪手下这些会演戏的盗贼们演砸了,原来确实碰上了两个硬茬儿。   她那张涂脂抹粉的脸,就象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一下子就从阴云密布变成了灿烂晴天:“哟哟哟!这位爷,您可真是福大命大,都失火了,还能这么稳稳当当地站在这儿!要说您这份稳当劲儿真是不俗,让我们这些赶来救火营救您的人佩服不已,真是有点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意思!”   戚继光拱手一笑:“哪里哪里,正好赶巧了!还得多谢妈妈桑和各位朋友出手相助,让鄙人佩服不已,在此先行谢过各位!只是妈妈桑,不知道这火是从何而起的?”   这个时候,胡宗宪已经返回身去,把那两位磨蹭半天才穿好衣服的花魁迎了出来,一起站在了外屋。   针对戚继光的问题,刘三儿和那些表演纵火救火的家伙们显然并没有想到如何回答,过了一会儿才支支吾吾、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不知道啊!这火起得挺奇怪的,一见屋里突然有火光,我们就跑过来了!”   “是啊是啊!这火确实很蹊跷,我们进来后也没见有什么引燃的东西,只是看见门口的幔帐着了,就赶紧扑打,幸好我们来得及时,要不然……”   戚、胡二人静静地看着这些监守自盗的人信口雌黄,心里既好笑又好气,强忍着不说话,看他们继续演下去。   “赛桃花”何等聪明,一见形势不对,这些演员们的回答太蹩脚了,说下去早晚得穿帮。急忙见风使舵,暗地里给“暖玉”使了一个眼色。   好一个“暖玉”,本来出来后一直满面愁容,好象被起火惊去了魂似的,这会儿却象打了鸡血一样,几步就来到了门口。   她看了一眼戚继光扔出的湿床单,一脚踢开了它,露出下面盖着还在冒烟的幔帐,突然张大了口,一副惊恐万状的样子:“不过是刚才我们不小心碰倒了蜡烛吧。”   听她这么一说,大家都顺着她的眼光向地上看去。果然,地上有半截熄灭的蜡烛!   细心的戚继光顿时就是一惊,再看桌上有一枝蜡烛少了半截,这肯定是刚才“暖玉”走到门口前偷偷揪下来的。   这个“暖玉”居然自导自演,这会儿扔出这半截蜡烛来,就等于把失火的责任推到了先前在这里欢爱的四个人头上。   也真是,刚才四个人在这个外屋紧紧缠绕、忘乎所以,那一幕血脉贲张的时刻,不小心碰倒蜡烛还真是有可能的,而且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没碰到,那个时候,谁还管得了这么多。   但是这句话从“暖玉”的嘴里说出来,就等于把这个碰倒蜡烛变成了铁板钉钉,再把这半截蜡烛扔在这儿,就真的成了铁证如山。   推到四个人头上,就等于推到戚、胡二人头上,你总不能让柔弱的女人为你负责吧。   还真是婊子无情!   “赛桃花”和手下这些演员们迅速硬气起来,用着一种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他们二人,那意思是这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戚、胡二人对视一眼,没办法,本来这些人还挺好对付,但是刚才还欢爱如春、你侬我侬的尤物们忽然倒戈,导致腹背受敌,只能认输,不服不行。   “好吧!既然是‘暖玉’姑娘这么说,估计还真是我们刚才大意了!妈妈桑,既然这火是我们不小心引起的,造成的损失我们来赔偿。至于这些赶来救火帮忙的朋友,大恩不言谢,一会儿请妈妈桑在大厅摆上两桌,聊表感激,酒钱饭钱都由我们来掏,请大家赏脸!”   “赛桃花”这时轻轻用鼻子“哼”了一声,脸上露出极其不屑的表情来。   你们两个煮熟了还嘴硬的鸭子,身上连一两银子都没有了,还在这里死撑。老娘倒要看看,你们一会儿怎么从身上掏出银子来。   她这一不动,身后的手下们都不动,都冷眼旁观地看着戚、胡二人。   戚继光笑了笑:“怎么?你们不相信我啊!是怕我没有银子?”说完故意用手在腰间乱摸一气,一边摸一边说:“咦,我的银子呢?”   大家的眼光,这时一下集中到了正中的桌子上,只见上面放着刚才戚、胡二人给两个花魁弹唱二十两银子。   二女迅速反应过来,一下子就走过来把银子抓起放入自己怀中:“这可不能算,这是二位爷已经打完赏的。”   “赛桃花”看着二女的手里的银子,悄悄在心里骂了一句:这两个小妮子,还真是胆子越来越大,居然这里还敢吞下这么大数目的银子,加上自己二八分成中的六两,她俩已经净赚了二十六两,比自己赚的二十四两还要多。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婊子的比老鸨赚得还多,真是逆天了。所以看来还得死宰这两个冤大头才行,得把这个面子挣回来!   她故作无奈地摊开了双手。   戚继光这时无奈地笑了笑,却不得不摆出了一副大老爷们儿的豪气:“这已经打赏你们了!当然不能算!只是我们带的银子好象少了些,妈妈桑,咱们店里能赊帐不?”   “赛桃花”笑了,终于捏到了这两个人的死穴,不怕他们不屈服,脸上立刻变成了皮笑肉不笑的声音:“哟哟哟!两位爷,这来青楼怎么还不带够银子啊!照说这次救火救得及时,损失也不大,就赔偿一下,也没多少钱,你们二位就看着给吧。但是刚才大爷应下了说请这些前来帮助救火的人吃饭喝酒,这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个可不能用赊着了吧,也显得心不诚啊,大爷说是不是啊?”   戚继光苦笑了一声:“谁说不是呢?这份儿丢得有点儿大。不过我这人说话算话,先在你这儿记着帐,明日一定来还!敢问妈妈桑,这摆两桌酒席,一般得花多少钱。”   她“扑哧”一笑,还在这儿硬撑,看你们能撑多久,故意想看他们的笑话,于是幽幽地说了一句:“花不了多少钱,有个四五两肯定就够啦!”   “哦,那补偿您这些被火损失的东西呢?”   “那也没多少钱?有个四五两也够了啦!”   “哦!那也不多嘛,加起来才十两!这么的吧,这些帐先记在我的身上,明天给你送过来十五两!然后再包个更大的雅间,怎么样?”   “赛春花”眼睛飞快地转着,心里头打起了如意算盘。   十五两,刨去成本,大概能赚个十多两,也算不错了!不过,从刚才这个说话的人对“暖玉”她们的态度来看,应该是个极要面子的人,估计还有可宰的空间,还可以再吊吊他的胃口。   “这位爷啊!您什么时候听说过青楼里有赊帐的传统啊,从来没有!如果这个口子一开,那客官们都先爽完了就走,我们这就不用做生意了!所以这银子虽然不多,但是您这掏不出来,我们也为难,除非是……”   “除非是什么?妈妈桑有话尽可以直说。”眼见着就要进入正题,戚继光也直接亮出了接招的架势。   “赛桃花”转了转眼睛,笑里藏刀地说道:“客官非同凡人,我们馆里也非常乐意您二位能成为常客,所以看在二位的面子上我们就破一回赊帐的例,但是这可不能是十五两的事情了,得是三倍的数量,除非你们能接受这个!”   “三倍?”一直没说话的胡宗宪一下子发出了惊呼。   十五两的三倍是四十五两,加上今天已经花出去的五十多两,一百两银子就没了,虽然说也确实淋漓尽致地爽了一把。但五十两就玩两个窑姐放一炮,这也太贵了吧。   就算是金器银器,千古名器,也没有这么贵吧,哪怕是薛涛再生,也不过如此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 抱玉握珠控桃花   要知道一百两可够几个普通老百姓吃一辈子的,够自己手下一百名士兵一年的花销!   原来一千六百名的“虎贲军”,经过与渡边淳一恶战,现在只剩下了六百名,正是需要扩充兵马、处处用钱的时候,这一百两银子可是一百名精兵啊!   两人爽这一炮就损失了一百精兵,这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肯定连推出午门外斩首都不解恨,非得诛灭九族不可!   想到这儿,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与戚继光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   戚继光也觉得她们太黑了,一赊帐就敢张口要三倍,真是宰人宰得连骨头都不剩。   不过这倒是他最希望看到的,这两个天生尤物,经过这位堪称奇葩的老鸨高考,既知风雅,还会挑逗,口活儿、身体活儿都好,还如此贪婪,十足的害人祸水,这样的人放在这里简直是屈才了,应该把她们放到更需要她们的地方去。   因为越贪婪的人,越容易被人掌控。   现在,他就要开始实施他的掌控计划了。首先,就要打击她们无穷尽的贪婪欲念,让她们有挫败感。   “三倍?”他故意睁大了眼睛,“妈妈桑,您……您这也太落井下石了吧?”   “哟哟哟!”眼见他已经示弱,“赛桃花”一阵狂喜,自认为已经捏住了他的死穴:“我说这位爷,我这可不是落井下石,已经是对您的格外优惠啦。我们真是从来不赊帐的,要不是真想结交您这位朋友,才不这么做呢!或者您如果觉得不妥,掏出现钱来也行!”   戚继光故意苦笑:“你这明知我没现钱,不是让我为难么?”   “那老身我就没办法了,您这也叫我好生为难啊!”她一边说,一边摊开了双手。   “唉”,戚继光长叹了一口气,“这就叫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这可如何是好!”   “赛桃花”见逼迫成功,心里乐开了花,决定再一次步步紧逼:“看客官是豪爽之人,我都觉得您不容易!这样吧。只要您现在能拿出五两银子来,把这些着火的损失补偿了,剩下那四五两请客吃饭的银子,我替你掏了!也显得我们店里热闹,有气氛!怎么样?”   戚继光对着这个外表普施恩惠实则蛇蝎心肠的老娘们竖起了大拇指:“要说妈妈桑就是豪爽,真够意思!可是我现在身上真是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了啊!”   “赛桃花”差一点儿笑了出来,这个嘴硬的家伙终于扛不住了,把底漏了,让老娘再来逼上一逼,看他赊是不赊?   “这位爷夸奖了,要说我‘赛桃花’豪爽,那可是方圆几十里出了名的。可是如果这样您都拿不出来,那我可就真没折了!这样吧,为了您的常来,老身我豁出去了!只要您现在掏出这五两银子来,‘暖玉’和‘温香’这两位,下次您什么时候来,我都给您留着,而且免费让她们陪您两个时辰!”   “哇哦……”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惊呼,两位美貌花魁也没有想到妈妈桑一下说出这么丰厚的条件来,不由得皱了皱眉,但看见她快速挤了一下眼睛,立刻明白了这其实是她开出的空头承诺,马上变换了脸色,春波荡漾地看着二人,极尽挑逗之色。   眼波流转意,尽是春暖情。   戚、胡二人一见这眼神,立刻流露出了心驰神往的情绪,尤其是戚继光,不停地搓着手:“唉呀!妈妈桑真是太够意思了!两位美女也是深情款款,让我等无地自容啊!如此盛情难却,怎么办呢。要不,咱们还是赊了吧?妈妈桑,咱们立个字据吧……”   “行咧!二位爷真是爽快!快给爷取纸笔去!”“赛桃花”的脸上这回真是堆满了桃花,笑得象天上的老仙姑一样。   “暖玉”和“温香”轻启莲步,亲自去里屋桌上拿来了笔墨纸砚。“暖玉”摆好纸笔,“温香”开始磨墨。   胡宗宪眼见戚继光就要动笔,有些不放心,还以为他没顶住压力,真的要摁手印立字据,急忙紧迈几步走上前来,想拉住他。   却没想到戚继光微微笑着,就在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他准备去握笔的手上时,他突然做出了一个震惊四座的举动。   他竟然抽回手又在腰间摸了几下,然后象变戏法一样掏出一个装银子的小布兜来!   “呀呀呀!还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摸了半天都没摸到,原来这个小布兜紧紧地系在了腰上,看来今天这字据是不用立了!”   “赛桃花”和两位花魁恨不得立刻昏死过去!   他的这个小布兜鼓囊囊的,一看就还有不少银子。   怎么回事?他不是身上所有银子加起来只剩下不到一两了么?   “赛桃花”恶狠狠地望向刘三儿,刘三儿急忙摆手,那意思是我的的确确把他们的衣服上下翻过了的,肯定没有这个小布兜。   她又猛地望向“暖玉”和“温香”,她俩也摇手极力辩白,刚才肯定已经把两人脱得光光的,一丝不挂,肯定没有布兜系在他俩的腰上。   这就怪了,他是怎么把它藏起来的?   此时的胡宗宪笑了,他知道戚继光一贯以严谨细致著称。果然,他留了后手。   戚继光用手把银子慢慢掏了出来,每掏出一锭,就象在这些人心口上划上一刀一样,刀刀见血,刀刀致命。   他先掏出了五两银子交给了“赛桃花”:“妈妈桑,这是五两银子,你拈量一下,如假包换!”   面如死灰的老鸨再有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用颤抖的手接过银子:“没错!没错!”   戚继光大笑一声:“好!这样一来,您刚才说的话就要算话了吧!我现在可是掏出了现钱,这么多人看着,您这一店之主可还是要讲信用的呢!”   “算话……算话……”满脑子现在一片空白的她只知道点头,手里的银子都差点儿拿不稳。   “那好!那就请在场的各位替我俩作个见证!妈妈桑刚才说的话可是算话的,今天‘暖玉’、‘温香’二位姑娘还得继续陪好我们,不能因为这场小小的火就算了。而且最关键的是,下次我们再来,她们二位必须有时间,必须免费陪好我们两个时辰。是这样吧,妈妈桑?”   “是……陪好……”“赛桃花”自从出道以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是只有她算计别人,从来没被别人算计得这么惨过,心里一下子接受不了,现在连死的心都有了!   要想让贪婪之人受到沉重打击,不是让她贪不着,而是让她为贪婪付出代价,把她吃到嘴里的吐出来,她就彻底崩溃了。   其实“赛桃花”要是心里豁达一些的话,今天里外里加上两个花魁赚的银子,已经有五十多两了,比起任何一单生意都不少,心里放一放,也就过去了。   但是这个贪婪的老鸨用两个花魁的下次免费作陪,还用主动承担两桌酒席费用来逼迫戚、胡二人,想让他们签了赊帐四十五两银子的字据,一下就瞄着一百两而去,甚至刚才只要笔墨一落下,就是真真切切的百两银子到手。   只这么一会儿银子就少了一半,还搭上了下次嫖资和一顿酒宴,怎么都觉得亏得慌。   “暖玉”和“温香”也顿时泄了气,今天虽然各自赚了十两银子,但下一回就是让他俩白玩儿。这俩人虽说还算谦谦君子,但这次讹诈未成,肯定把他俩激怒了,下一回说不好会多么变本加厉地蹂躏自己,想起来就后怕!   刘三儿及手下这些盗贼演员们也象跌进了冰窟窿里,本来还指望着成功敲诈这两人以后,老板娘能给多给些赏钱花花。这下倒好,一分钱没敲诈着,还让老板娘搭进去不少。一会儿吃都别想吃安生,让老板娘自己花钱,肯定是一顿臭骂,搞不好这个月的工钱都不给了!   吃生米的遇到个剥生稻的,宰猪的遇上了刽子手——狠人遇到了更狠的!今天这一场,“桃花馆”是彻底地栽了!   戚继光看看差不多了,手里已经是抱玉握珠,牢牢掌握了主动权,彻底把这些奸淫盗抢之徒逼上了绝路,现在该缓一缓了,以后还要依靠这两个美貌花魁成就一番大事业呢。   刚打完一巴掌,赶紧给个甜枣吃吃吧。   戚继光知道这个“赛桃花”不好对付,决定想办法绕开她,虽然需要对她进行安抚,但如果通过别人会更有效果一些。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了刘三儿的作用。   这个人应该是这些装作救火和看热闹“托儿”们的头儿,每次这群人有所动作或者发出声音,都是这个人领着干的。   而且,这个人每次行动前,都无不例外地先看看“赛桃花”的眼睛,看来他是除了“暖玉”、“温香”外的骨干人物,得想办法在他身上作点儿文章。   只见他双手对着刘三儿拱了一下:“这位朋友,敢问尊姓大名?” 第一百四十五章 平剑换帽飞花舞   听到戚继光的提问,刘三儿一下愣住了,不明白戚继光为何突然把注意力转向了他,急忙又下意识地去看“赛桃花”的眼睛,看见她微微点了点头,才壮起胆来回答了一句:“我,我叫刘三儿……”   戚继光把这些冷冷看在眼里,淡淡一笑,又从那个要命的小布兜里拿出一锭五两左右的银子来,一下扔给了刘三儿,痛快地说了一句:“承蒙兄台与各位朋友前来相救,哪能让妈妈桑请,既然我已经翻出了现钱,这酒菜钱还是我来掏吧。还请兄台与各位朋友务必赏光!”   刘三儿颤抖着接过银子,有些不知所措,看到“赛桃花”又点了点头,这才把银子收了起来:“那好!既然兄台如此信任,就用这钱去安排酒菜了!”   “多谢兄台!”戚继光对他半鞠一躬表示感谢。   看见有五两银子回笼,免去了自己出血,“赛桃花”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这两个有钱的主儿确实很难对付,但是好象心肠还好,只是确实没带够钱而已。   现场的气氛一下缓和了许多。   这个时候,门口的人越围越多,又来了不少看热闹的,大家听说一会儿有免费的酒菜,都流露出喜庆的神色。   戚继光这时已经一眼瞥见了站在人群最后的俞大猷,这个小子够机灵,戴了一顶毡帽,帽沿压得很低,让别人看不见他的脸。   戚继光这时笑着提高了声音:“谢谢大家啦!还请大伙儿务必赏光!”   “赛桃花”这时也看出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怕这刘三儿接下的五两银子不够大家吃喝的,急忙挥手向外挥着大伙儿,“火已经灭了!大伙儿都散了吧!一会儿都到大堂去喝一杯去!”   “散了吧!散了吧!”两位花魁和刘三儿也开始向外轰着大伙儿。   “慢着!”戚继光突然一下抓住了“赛桃花”的胳膊。   “哟!这位爷!您还有什么吩咐!”“赛桃花”恨不得赶紧拿了银子走人,生怕这两位长得白白净净却软硬通吃的老手又生出什么事儿来。   “妈妈桑!这些都是拼了性命前来救火相助的人,您别轰他们走啊!对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不知可否?”戚继光一边借着说话,一边已经在脑子里打好了主意。   “这位爷!什么问题,您尽管问吧。您想让姐姐我留下来陪您都行!但我的收费价格可高,不过我保证让您爽到不想回家!”好个插科打诨的妈妈桑,就这么一会儿还惦记着多赚一些银子,真是抱着元宝跳井——舍命不舍财!   戚继光哈哈大笑:“您是镇店之宝,我们两个可不敢轻易染指!妈妈桑,我问你,今天虽然出了些小小的状况,但这两位美貌花魁现在还属于陪伴我们的时间内吧。”   “是!属于!”“赛桃花”不知道他俩还想怎么样,难道刚才一度春风不够,还想来一次二朵梅开?   再放一炮没问题,但别出什么问题才好!   她看了手下两位花魁,见她俩都皱起了眉头,估计也是担心一会儿遭到这两个身材强健之人的疯狂报复、残忍虐待,也替她们担起心来。   但是话说到这个份上,只能死扛,她只能弱弱地多说了一句:“她俩现在还任意由二位爷吩咐,怎么都行!不过,二位爷!‘暖玉’和‘温香’今天也辛苦了,也受了不少惊吓,一会儿还请爷给打赏几个辛苦钱!”   戚继光继续大笑着:“那是那是!两位花魁今天真是让我们领教了人间春色!一会儿辛苦钱是肯定少不了的!不过妈妈桑你放心,我们可不是让两位姑娘再干什么费体力的活儿,只是让她俩为我们入席时弹唱上几曲,一起助助兴,怎么样?”   “呼嘘……”两位花魁和“赛桃花”长吁一口气,就这么点事儿,还以为要玩滴蜡或者是皮鞭暴打等重口味变态游戏呢,赶紧应承下来:“这个,没问题啊!绝对没问题!”   眼见她们痛快答应,戚继光顺势又加了一码:“好!痛快!既然是这样,那趁着厨房正在准备,我们就在这里给大家热热身吧,正好这间屋子也宽敞,就由我们两位给大家舞一段剑怎么样?”   “好!”人群中有专门赶过来看热闹的,听说有舞剑,立刻来了精神头,大声叫好。   戚继光见刘三儿和好几个人都戴了佩剑,就和胡宗宪并排走到他们面前,作了个请的动作:“请借兄台宝剑一用!”接过了两人的剑,回身对着“暖玉”、“温香”笑着说道:“两位美人,就请弹奏一首《十面埋伏》吧!”   两位美女还有些惊魂未定,坐下来愣了一会儿,定了定神,才一个抱着琵琶,一个抚起古琴,演奏起来越来越激昂的《十里埋伏》。   戚继光一直微笑着,向胡宗宪拱了一下手,反手挽了一个剑花,直直向他递了过去。胡宗宪现在还不知道戚继光的真实想法,只是单纯地和他见招拆招。   两人越舞越快,刘三儿学过一些三脚猫功夫,看出来这两位可不含糊,双剑齐舞,真是光着屁股坐板凳——有板有眼!   人群中看热闹的也有不少剑道爱好者,也一下看出好来,这两人舞的可不是花架子,招招都暗含玄机,不由得纷纷大叫:“好!精彩!太精彩了!”   刘三儿这时又与“赛桃花”对了一眼,那意思是这两个厉害家伙是哪儿冒出来的?论文才、论智谋、论武功都不是一般人,而且出手大方,看来今天输给他们也不算吃亏。   正想着,突然看见眼前一道寒光闪过,吓得他低头就闪!   戚、胡二人本来是拔剑对舞的,这会儿突然变成了并剑一指,一起将手中的剑挥向了他和刚才一起借剑的王六儿。   王六儿也是根本没想到,急忙下意识地低头。   “哈哈哈!好!”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   刘三儿和王六儿刚才已经吓得闭上了眼睛,这会儿才敢睁开看,先看见自己的脑袋还在,这才舒了口气,再看两人的帽子,正好稳稳地落在戚、胡二人的剑上。   原来,戚、胡二人将剑递向他们,知道他们低头要躲,直接将剑向下放了一寸,一下接住了两人的帽子。   艺高人胆大,这不光需要很高的剑术和平衡技巧,还需要很强的心理素质才行!   这剑要是歪了一点儿,帽子是软的,根本立不住。这剑要是往下再来这么一丁点儿,刘三儿和王六儿也就立刻血溅当场了。   刘三儿和王六儿的心里素质可没这么强,两人吓得都快哭了,强打着精神慢慢伸直了脖子,刚想跟着大家一起叫声好掩饰一下尴尬模样,又听见戚、胡二人叫了一声“起”,猛地抬起了手,只见眼前又是一道寒光闪过,吓得他们的脖子又是一缩。   只见戚、胡二人轻轻挑动剑尖,迅速把长剑撤了回来。   人群中又齐叫了一声“好!”,大家纷纷鼓起掌来。   刘三儿、王六儿这两个倒霉鬼好一会儿才直起脖子来,被吓得够呛的他们下意识地摸了摸脑袋,发现完好无损,这才放心。再仔细一看,两人的帽子竟然换了一个个儿。   原来,戚、胡二人在叫声“起”的时候,轻轻挑起剑尖,在空中就把他们俩的帽子换了位置,再平着把长剑抽回来。   两顶帽子掉下来,正好换着落在他们头上。   这一招平位换帽太绝了,真正的眼疾手快,让大家叹为观止。   “暖玉”、“温香”的《十面埋伏》这时也进入了高潮,就象平静的湖面下起了一阵疾雨。   戚、胡二人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俩对视了一眼,手里的剑再一次递出。   刚才,胡宗宪经过与戚继光的默契配合,也已经看到了人群后面的俞大猷,所以他俩这时,同时把剑指向了人群最后。   琴弦音促,琵琶声骤。   俞大猷也是极其聪明之人,在看到两位将军刚才施展“平剑换帽”,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知道他们下一剑肯定会借机冲自己而来,迅速低下头,挪了挪自己的毡帽,将装银子的布兜塞进了帽子里。   果然,戚、胡二人这回双剑齐指,直接用剑平端住了他和旁边另外一人的帽子!   “好!太好了!”人群中再一次爆发出叫好声。   戚继光仍然微微笑着,面不改色,其实他现在到了最要劲儿的时候,看上去薄薄的剑身平端着轻轻的一顶帽子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他现在端着的可是藏在毡帽下沉甸甸的银子。   已经没时间感受大家喝彩的戚继光不敢停顿,大喊了一声:“换!”   双剑齐撤!   就在把剑撤回的时候,戚继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动作,接住了毡帽下藏着的银子,一把塞进了怀里,再顺势把毡帽一下就抛到了半空中!   旁边的胡宗宪,这时也把另一人的轻便帽子抛向了半空中。   就在大家都把注意力转向抛起的两顶帽子时,戚、胡二人已经把自己的帽子摘了下来,平放到了长剑上,长剑猛地向前一抖。 第一百四十六章 如此装逼现原形   几乎是同时,他俩一手接住半空中落下来的帽子戴到了自己的头上,再看长剑抖出,那两顶帽子也稳稳地戴到了俞大猷和旁边那人的头上。   这一次,比刚才的难度要高得太多!   真是小脚老太太踢蹴鞠——技术绝对高超不说,简直让人惊呆了,甚至无法比喻了。   “太棒了!”大家叫好的声音刚起,戚继光高叫了一声:“还!”   两人瞬间低下了头,现在他俩头上戴着这两顶帽子就象长了眼睛一样,从两人头上落下,沿着右手臂一直翻滚,最后稳稳地停到了剑身上。   他们这时由单手持剑变成了双手捧剑,向前走了一步,来到俞大猷和旁边那人的面前,轻轻低头,施了一礼:“朋友,对不起了,献丑了!”   “好!”围观的人掌声雷动,连刘三儿和他手底下那些人都忍不住叫起好来。   俞大猷和旁边的人此时也摘下头上的帽子,还给戚、胡二人,算是还礼。   趁着现场声响巨大,戚继光借着和俞大猷交换帽子的时候,在他耳边轻轻说的一句:“记住我们刚才借剑的那两个人,把他俩的头像画下来,尤其领头的那个叫刘三儿。一会儿带兵来捉通缉犯!”   “是!”俞大猷很快明白了大将军的意图,在现场站了一会儿以后悄悄走开了。   别看俞大猷只是个矿工,其实在当矿工前他也读过私塾,考过秀才。最让人惊异的是,他竟然有着一手过目不望的绘画技能。   戚继光是一次在讨论行军路线图时发现他的这个特殊才能的,只要是考察过的地形,回到大营后他竟然都能丝毫不差的画出来。   据他的矿工兄弟们说,这是在矿井下被逼出来的,哪些地方有透水、松土甚至塌陷,必须在图上画得清清楚楚,要不然,就是几十几百条性命。   后来又发现他画人也是一绝,营里的士兵比武排名,前几名需要画些头像,他只轻描几笔就画好了。   看到俞大猷悄悄走了,戚、胡二人心里有了底,他们把佩剑还给刘三儿和王六儿,道了声谢,然后转过身来看着“赛桃花”:“妈妈桑,这剑舞得还行不?”   “行!太行了!二位爷真是人中蛟龙,老身和这些观看的人都大开了眼界!”“赛桃花”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她现在有一种失去控制的感觉,这两个人就象是两匹奔跑的野马,只有它们自己知道要跑去哪儿。   本来想当制服神马的英雄,却一不留神当了它们的草料。   ……   一群人表面上热热闹闹、实际上各怀心事的下了楼。   戚、胡二人故意让大家先走,和两位美女加上“赛桃花”走在了后面,在经过大堂的时候,不经意地指了一下悬挂着的唐伯虎那幅《桃花庵歌》,问了一句:“妈妈桑,你们这镇店之宝卖么?”   就象快要饿死之人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喷香的馒头,“赛桃花”的眼里放出了象母狼猎食一样贪婪的光,绿森森的怕人。   “哟!这位爷!您可真是大手笔,我们这件镇店之宝可是唐寅的真迹,还有四大才子共同题跋,这存世的可只有这一件。不知道大爷您准备出多少钱?”   胡宗宪这时说了一句:“如果是真迹能值些钱!不过唐寅是本朝人,四大才子的名号也只是民间相传,所以卖不上太好的价,妈妈桑,你也就别事事都贪了,就给个实价吧!”   小心思一下子被人给点中了,“赛桃花”变成了“苦菊花”,满脸尴尬不说,就象被毒蛇咬过一样,眼睛全部藏在了皱纹里。   ……   不过,她还是多了一个心眼,她记得戚继光最后从腰里掏出来的那个布兜子也快空了,刚才又掏出了两个五两,现在估计里面最多还有七八两银子。   其实她这副赝品,也就值个四两银子。   这还是前些日子妓院里来了一个疯疯癫癫的穷秀才,嫖完了不给钱,连四两银子都掏不出来,被她们一顿暴打,实在捱不过去了,才给她们出了这么个主意,在大堂正中悬挂《桃花庵歌》,正好贴合“桃花馆”的名字,而且由他亲自操刀制作了这幅赝品。   现在看来,这个疯秀才还是有本事的,不光完成了这幅画,还手抄了唐伯虎和薛涛的几首诗词,让姑娘们加紧背诵,然后手把手地教她们学会了《十面埋伏》、《喜洋洋》等乐曲。   就这几下,一下就把原来纯靠姑娘卖肉的廉价馆子提升到了风月会馆的高档品位,那些自命清高、附庸风雅之徒,纷纷打着灯笼前来,踏破了门槛,甚至为了抢一个原来只知见人就脱衣服的妓女而打破了头。   其实现在也脱衣服,只不过多唱了几句小曲,念了几句酸诗而已。   连她们自己私底下都笑称,逼还是那个逼,只不过在墨水里泡了一泡,就立刻身价倍增了。   装逼没有那么容易,装好了才会让人着迷。而且干什么都必须有文化,泡了墨水以后,才能会当凌绝顶,一览众逼小。   其实唱了曲、念了诗以后,这些衣冠楚楚的秀才们还是实施同一个动作:扑倒!   虽然扑倒得晚了些,但他们的本质没有变,都是披着人皮的色狼,穿着便衣的流氓,变了态的色情狂。   正是这群衣冠禽兽让“赛桃花”发了大财,数钱数得手都发抖,自己也感觉一下上了好几个层次,说话开始“之乎者也”了。但是,她现在也发现自己养成了另一个习惯,那就是非想着掏干嫖客的最后一两银子不可,都成强迫症了。   这就是越有钱越贪,越贪越有钱。   她现在心里想的,就是把这二人最后的几两银子掏干净,最后还能让他们签个赊帐协议,这个念头现在萦绕在她的心头久久不散,都快成魔怔了。   ……   “哟哟哟!瞧您说的!这可不是贪不贪的事儿。这样吧,看二位爷也是真爽快,虽然这是非卖品,但是既然二位爷诚心想要,那就让给二位了!一口价,一千两,怎么样?”   “一千两?”胡宗宪大笑了起来,“我说老板娘,你还真把我们两人当凯子啊!”   “哪能呢!瞧您这话说的,您二位人中之龙,我们可不敢骗您二位!要不这样吧?您来给个价,怎么样?”精通买卖之道的老鸨还是想狠狠地敲一笔竹杠,一口价迅速变成了好商量。   胡宗宪这时伸出了五个手指:“照我说,给这个数!”   母狼眼里的绿光又闪了起来:“您说的这是五百两?一下就对半砍,这也太狠了吧?”   胡宗宪却摇了摇头,又晃了晃手指。   “五十两?不会吧,您这也太狠了,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   他却根本没理她,继续晃手。   “五两?我的天,爷您是要逼死我啊!”   他还在晃手。   “爷,你这是?手指中风了么?”   戚继光这时在旁边大笑了起来:“他的手指没中风,是你的脑子中风了,一下钻到钱眼里去了,那儿的风可是龙卷风,你不中风才怪!”   “赛桃花”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直钩钩地盯着胡宗宪的手:“爷!我还真没中风,您这到底是要给多少钱啊?”   胡宗宪笑了笑,说出一个数:“五文钱?”   “五文钱?我的亲爹啊!您这是想来我这买白菜么?”   胡宗宪的鼻子里“哼”了一声:“白菜?你这连白菜价都卖不到!白菜能当饭吃,你这能么?放一张赝品在这里当真迹,你还真是癞蛤蟆插鸡毛,在这儿硬充大尾巴狼!别人看不出来,我们可能看出来,这跋款和书体不一致,而且是新墨。在这唬谁呢?”   “这……我……”一下子被击中了心窝子,“赛桃花”就象装逼的墨水盒漏了底,一下就被打回了原形,再不拽不出文词了,威震四方的“快嘴刀娘”一下变成了小结巴。   胡宗宪继续在这只被雷击倒的母狼身上狠踩了一脚:“唐寅是宪宗时期成化年间人,死了到现在也有五十年了,都死这么久了,不会又在前几天在你们这儿写了一幅新字吧。”   “这位爷!我们这字……”小结巴继续磕巴,连身后的两位花魁都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胡宗宪这时摆出了一副吓人的态势:“本来这幅字摩仿水平还是挺高的,但是既然是赝品,那就一文不值!而且我们两个都与官府管文化的相当熟悉,这要是给你捅出去,你还敢要一千两?不罚你个五百两银子就不错了!这五钱银子,都算很给你面子了!”   “得得得!二位爷!这事儿是我们错了!算我们求您了!您可别替我们捅出去,这样吧!这幅画,你二位爷要是喜欢,直接拿走,行吧!”心里面的担心成为了现实,果真被这两匹野马踹倒在地,老鸨发出了临死般的哀求。   戚、胡二人会心地笑了,戚继光这时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来递给她:“这样吧!我们不举报你!也不白要你的画,这五两银子给你,是个意思,行吧?但是,我们还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老鸨以为要她赔钱,顿时紧张起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花花世界任我行   “你把画这幅画的人给我找来!我们俩想见见他!”   “这……好吧……”老鸨就象吸血的蚂蝗一样赶紧把他手里的五两银子抓过来,放入自己怀里,吩咐旁边打杂的一句:“去把后院的疯秀才叫过来!”   “暖玉”、“温香”老大不情愿地把这幅字摘了下来,卷好递给了戚、胡二人。   过了一会儿,疯秀才被两个人架着过来了。   好家伙!脸蛋红得象猴屁股一样,全身都是酒气,一边腿软得站都站不稳,一边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伙!都他妈的不是东西!要不是老子,你们这儿就是一个卖肉的铺子;正是有了老子,才变成了风月花都。可是这才几天,你们就把老子象垃圾一样扔在角落里,想喝碗酒还怕老子多喝,想操个妞还嫌老子不洗澡,都他妈的龟蛋!”   花花世界,无奇不有!   听到这几句骂,戚、胡二人心里已经明白了大概。   看来这人就是桃花馆最近兴起的幕后军师,帮助“赛桃花”大把大把的赚进银子,但却因为恃才放旷、不修边幅而不受尊重。   迂腐的酸秀才傍上无情无义的烟花女子,只能好上一会儿,时间一长,必然生厌。   戚继光这时叫一个杂役端了碗好酒过来,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叫什么名字?哪儿人,告诉我,这碗好酒就给你!”   这时候,一旁的“暖玉”、“温香”都流露出了鄙夷之情,估计都曾经被这个疯秀才纠缠过,冷冷地用鼻音“哼”了一声:“他哪有名字!他就是个疯子!就知道傻喝傻抱女人,我们都叫他疯秀才!”   “呸!”这个疯秀才猛地朝地面上吐出一口唾沫,用手一指两位美貌花魁,摇晃着身体骂了起来。   “你们两个小鸡子,原来就只知道撩起裙子露大腿,撕开衣服亮胸脯,躺在下面瞎哼哼,坐在上面使劲摇!要不是老子手把手教你们唐寅、薛涛,还有《十面埋伏》、《高山流水》,哪有你俩今天!还敢号称花魁?别人不知道,老子可知道,没有老子,你俩就是最低贱的骚逼!老子在你们身上多放几炮,是给你们面子!这会儿火了还嫌起老子脏来了,老子再脏也没你们脏!”   两位花魁的脸顿时弊得通红,立刻叫旁边那两扶着的人拿棍子打他:“你这个疯秀才!你才脏呢!好好打你一顿!把你打醒!看你还胡言乱语!”   “慢!不可无礼!”戚、胡二人同时喝止了他们,戚继光继续晃着手里的酒碗:“秀才,这有好酒喝,请问尊姓大名?哪里人氏?”   疯秀才这时才瞪着猩红的醉眼看了看眼前这两个读书人打扮的人,咽了咽口水,又“呸”了一声那两位花魁:“你们两个贱人到死了也学不到学问的精髓,知道是什么吗?是尊重!你看看这两位,一看就是读书人,知道尊重人!”   “呸”完后,这个浑身上下象足了疯子的人竟然自己整了整衣冠,系紧了领子,对着两人长作了一揖,完全是一副斯文人的架势:“小生张元勋,家住浙江太平县,这厢有礼了!”   戚继光点了点头,笑着把酒递给了他:“还真是个读书人!来!这碗酒是你的了!”   张元勋双手接过酒碗,就象饥饿的野狗看见了大棒骨一样,馋得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几乎不带喘气的,一下子“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   “哈哈哈!真是好酒……”话还没说完,突然一口酒劲返上来,他顿时变了脸色,吐得哪哪都是,恶心得不行。   “哎呀!真是讨厌!”“暖玉”、“温香”和“赛桃花”急忙转过脸去,连旁边搀扶的那两个杂役都远远躲开了去。   “赛桃花”知道这个疯秀才招人烦,但没想到他这么烦,刚才有一口差点呕吐在她身上,恶心得她现在还难受,兀自背过身去拍着胸口。   突然后面有人拍她,回过头一看,是戚继光,跟着递过来的还有刚才卷起来的那幅《桃花庵歌》的字。   她不由地愣了:“爷!怎么了?”   戚继光微笑着说了一句:“给!这幅字我们不要了,还给你!”   “赛桃花”半信半疑地接过了字,心里是十万个为什么:“爷!您这是……”   突然象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手握住了刚才戚继光赏的五两银子,以为他是想把银子要回去,心里这个舍不得哟,比拿刀割她的肉还难受。   可是,让她能激动得一个晚上都难以入睡的事情发生了!   戚继光竟然又从怀里掏出了一锭足有二十两重的银子,放到了她的手里:“这个给你!”   “爷!您……”她今天才发现,天上真的会掉馅饼的,还是一个大大的馅饼,能直接把人砸死过去的那种,不对,是幸福得砸死过去。   “爷!您有什么吩咐,姐姐我一定照办!这两个姑娘,今天晚上到明天,全归您二位了,想怎么玩都可以,想玩到几点就玩到几点,想玩什么花样就玩什么花样,我这里给您提供蜡烛、皮鞭、铁锁、木驴……”   “哈哈哈!”戚、胡二人大笑起来:“我说妈妈桑,您这口味还真够重的啊!前面这些我或多或少都听过,这木驴是什么?哈哈哈哈!妈妈桑!我们说的可不是这个,把字还给你,再给你二十两银子,是跟你要他!”   说完,用手指了指已经醉死过去的疯秀才!   “他?”三个女人都发出了难以置信的疑问,尤其是“赛桃花”,张大了嘴,不过她的手可没闲着,生怕这二人会反悔,直接从戚继光手里抓过二十两银子揣进了怀里,就象那是个会下金蛋的母鸡一样。   戚继光笑了:“对!就是他!我估计这个疯秀才也是到馆里白吃白喝才和你们撞上的,虽然他帮助你们做火了买卖,但是他太恶劣了,你们看他不爽,又不好意思赶他走。而且,对于你们来说,他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这个人对你们也是一千一万个不满意,如果再待下去,哪天他真疯起来,趁你们不注意把这楼点着了都有可能!”   “赛桃花”听戚继光说得在理,频频点头:“还真的!那您把他带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不过,姐姐有个疑问,这样一个疯秀才,又对你们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戚继光眨了眨眼睛:“妈妈桑果然是妈妈桑!既然都是痛快人,我们就不瞒你了!我们俩是做文物和古董收藏买卖的,讲究的就是真品赝品混搭,鱼目混珠,瞒天过海。因此我们才和官府管文化的人很熟。这个人你用不上,我们却用得正好,明白了么?”   “哦!原来都是同道中人,早说早说!”“赛桃花”一下子豁然开朗,原来这两个人是倒卖文物的,难怪出手如此大方,今天已经快花了一百两了。   她还以为他俩是变戏法儿的,明明没钱了,居然光溜溜地能变出一个装二十两银子的小布兜来,这会儿又变出另一个更大的布兜来,一看里面还有好几十两银子!   太不可思议了,这种变法要是学会了得有多好,就不用天天在这操心姑娘们装逼卖肉了,直接变出来,天天数钱玩,岂不美死!   这时候,倒在地上的张元勋抽动了一下身体,朝着兀自做发财梦的“赛桃花”双脚处蠕动了一下。她吓得急忙踮脚跳开:“二位爷!既然是这样!那就求你们赶紧把这个疯子弄走吧!只要不闹出人命,怎么都行!”   胡宗宪笑着接了一句:“妈妈桑,放心吧!你治不了他,我们有办法治他,到时候不给他吃喝,饿他几天,看他听不听话!至于保住他的命,你更可放心!他可是我们的摇钱树,弄死他,我们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对对对!那赶紧弄走……”   戚继光这时对那两个杂役拱了拱手:“二位小哥受累,把这个人搀扶到门外泊着的画舫上去,船上有人,二位把人放下就好,还有人会给赏钱!”   二位杂役答应一声,搀着人走了。   “赛桃花”又扭动起了风韵犹存的蛇腰:“二位爷还真是爽快啊!就这么几步路,还给打赏钱!姐姐我真是三生有幸,碰上了二位爷这样的旷世之才!爷快请入席吧,大家都等着和二位多喝两杯呢!二位姑娘,快来搀着二位大爷啊!”   “是!妈妈!二位爷!前面请!”“暖玉”和“温香”又一次见识了二人的出人大方,心想如果好好侍候没准还能再赚些银子,顿时笑得面若桃花,上来搀扶住了二人,一步步走得花枝乱颤的,还不停地用鼓胀的胸脯向他俩的胳膊上使劲蹭着。   大堂里,整整两大桌,一向抠门恨不得天天拿针尖挑门缝的“赛桃花”今天破了例的大方,两大桌摆满了好酒好菜。   朱门酒肉香!哪有臭的,全是香喷喷的美酒佳肴! 第一百四十八章 假戏真做爽翻天   “赛桃花”也放开了,领头先敬戚、胡二人!   对于这两匹神马,她可是真正领教了厉害。不过还好,这两匹神马虽然说行事怪异,但还算大气,没让她遭受什么损失,反而大大赚了一把。   人逢喜事精神爽,婊子赚钱乐趣多。   “暖玉”和“温香”这两位花魁,此刻也竭尽了所有从疯秀才那儿学来的本事,把一首《喜洋洋》弹奏到了极致。   桃花馆里所有闲着的姑娘们,也都纷纷出来作陪。个个酥胸半露,香肩全开,有的甚至还穿着自己设计的网状衣,两个乳尖上的蓓蕾都看着若隐若现,让人浮想联翩,想入非非。   这就是最早的蕾丝系列和透视装吧。   几乎所有男人,都一手端着酒杯,一手紧捂着鼻子,因为只要一放松,鼻血就会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就在翻爆全场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大声砸门:“快开门!快开门!”   犹如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泼下了一盆冷水,大家都是一愣。   正在兴头上的“赛桃花”根本没当回事儿,不以为是哪个醉鬼敲门呢,一下摆出了女王的气势:“嘿!正在兴头上,还有这么大声敲门的,是不是赶来助兴的啊!来人啊,把门打开!只要是有客进来,吃喝一律免费!”   “吱呀呀”,大门打开了,但是门口站着的人让大家都吓了一跳,几乎所有坐着喝酒狂欢的人都一下站了起来。   门口站着的可不是什么醉汉,也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一彪如狼似虎的士兵!   领头的是一个黑大汉,正是俞大猷!   这哥们儿黑脸黑眼黑胡须,瞪起眼来,让人不寒而栗,说起话来象打雷一样:“你们这儿谁是老板娘?”   “赛桃花”急忙陪着笑脸快走几步,迎上前来。   痞子流氓当兵的,有权有钱有脸的,这几种人万万得罪不起。   “军爷!我就是老板娘!各位别站在门口啊!来来来!里面请!来的都是客,正好今天有大方客官买单!”   俞大猷丝毫不为所动,依然黑着个脸:“少跟老子套近乎!兄弟们,把所有后门、出口和窗户都给看死了,一只苍蝇都别让飞出去!”   “是!”士兵们动作很快,“呼啦”一声就往里闯,没多会儿就把各个出口给堵上了。   “赛桃花”傻了眼,这些当兵的来势汹汹,不知道想干什么,别不是来扫黄打非的吧。   可是在大明,青楼是正当生意,完全合法的啊。   “赛桃花”急忙堆满了笑,从袖子里给俞大猷递过去十两银子:“军爷!有话好说啊!我们这可是都正经生意!衙门里也是按时打点的,不知道您这是……”   俞大猷接了银子,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笑了笑:“算你还识相!不过,今天这可不是有话好说的事情!奉上峰指令,特来捉拿通缉犯!有人看见他们俩人就在你们这儿,而且是窝藏已久!”   说完掏出了两张榜纸,上面画着两个人。   “赛桃花”看了大惊,这不是刘三儿和王六儿是谁?   他俩什么时候成了通缉犯了?   “这……”她一下说不出话来。   俞大猷看着她的眼睛,冷笑了一声:“怎么?为什么不说话了?这个匪首的叫刘光定,浑名叫刘三儿,是不是藏在你们这儿?快说!”   就在他拿出画像的时候,刚才坐着吃饭的人都站了起来,纷纷挤过来看,刘三儿和王六儿两个不知死活的也凑近了看。   就在看的时候,就听见这个黑大汉象打雷一样的说出了一句“匪首刘三儿”,吓得他当时就腿软了。   正好王六儿在他的旁边,两人这时也正好挤到了两幅画的旁边。可不,两个头像画的就是他俩,连刘三儿脸上一颗满是长毛的大痦子都画得清清楚楚!   两人立刻就给俞大猷跪下了:“二位爷!我俩可是大大的良民啊!我不叫刘光定,就叫刘三儿!这两张通缉令的画像为何是我们两个,我们真的不知道啊!”   俞大猷冷笑了一声:“你们两个,知道认就好!这两张画像上画的是你们两个,这没错吧?”   刘三儿捣蒜似的磕头不止:“回军爷的话!确实是我们两个!可是,我们两个却从来没犯过什么错误啊!军爷明鉴啊!”   俞大猷象没听见一样,眼睛抬都没抬一下:“你们两个干过什么亏心事你们自己知道!老子只负责抓人,没功夫听你在这儿闲扯淡!兄弟们,真接捆上,戴枷锁,先把人抓了!”   “是!”虎贲军的兄弟们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就把二人捆了个结结实实,象两个大粽子似的,然后在脖子上把大木枷合上了,把二人弄了个欲哭无泪,恨不得化成一缕青烟遁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俞大猷竟然没把他们二人的嘴堵上,所以这两个人现在还能说话。   刘三儿再也绷不住了,不知道今天怎么这么倒霉,眼下还是先告饶再说。   “军爷!军爷!您开开恩!兄弟真是好人,到底是什么地方犯事儿了!您给支应一下!能不能高抬贵手,放兄弟一马!兄弟我感激不尽……”   俞大猷这时瞟了一眼戚继光和胡宗宪,见二人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知道这是让自己折腾得更狠些,于是心里有了底,一脚就把刘三儿踹倒在地。   “呀呀个呸的!就你小子这副尖嘴猴腮的坏样儿,还敢自称好人?我看你是就差找皮鞭往死了抽你了!”   刘三儿就象一个不倒翁一样迅速弹了回来,死皮赖脸地抱住俞大猷的腿:“是是是!军爷!我确实不是好人!您多抽我几鞭没关系的,只要不抓我就行!”   俞大猷根本没理会这只赖皮狗,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既然都说自己不是好人了,做过什么还不敢承认么?”   他一边说着,竟然一边把旁边士兵的腰刀从鞘里拔了出来,拔了一根头发在上面吹着,头发一下就断了!   这一下彻底把刘三儿给吓坏了,他拼命打着自己的嘴巴:“我该死!军爷!我们确实该抓!在来桃花馆之前当过响马!不过那都是被逼的啊!而且来这以后再也没有干过坏事了?”   “噢……”人群中响起一阵惊叹声,原来这两人真是响马出身,看来朝廷没抓错人,还是真的通缉要犯!   俞大猷,甚至戚、胡二人都有些意外,这个漏拣得有些大,本来就是想吓唬吓唬,却没想到套出了真东西。   一出假戏唱成了真,这下有好看了!   俞大猷别看只是矿工出身,还挺沉得住气,冷笑了一声:“承认就好!不过,你来这就没干过坏事了?这句话说出来你自己也信?”   刘三儿瞪大了眼睛,突然狠咬了一下牙:“军爷啊!我来这以后就跟着老板娘干了,再也没干过杀人越货的事情!老板娘,你别干站着啊,快帮我说句话啊,要不然我就……”   “赛桃花”一见事情要坏,这个没骨气的刘三儿还没等上刑,就已经把什么都招了,再说下去,非把自己雇佣他们外屋偷钱、点火讹诈这些坏事儿全抖落出来不可。   “军爷啊!刘三儿说的可是实情啊!他们两个在我这儿可是兢兢业业,踏踏实实的,从来没干过什么坏事!军爷!还请你多多体察民情……”她这时咬了咬牙,又从袖子里给俞大猷递过去二十两银子,一下出这么多钱,她的心口就象被捅成了马蜂窝一样疼。   俞大猷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银子,知道这肯定是戚、胡二位将军被这个黑店黑过去的,要不然也不会让自己送银子来,微微笑了一下:“还是老板娘说话中听!既然老板娘为你们求情,那你们后来干的坏事我就不追究了……”   “哎哟!多谢军爷!”“赛桃花”眼见自己的血汗银子起了作用,心里大喜。   这些干公差的,表面上都是义正词严,其实还不都是爱财的鬼。   她这时继续骑马不拿鞭子——全靠拍马屁,又一次送上好话:“您可真是明镜高悬的青天大老爷啊!你们两个畜生,还不快跪倒谢谢军爷的不抓之恩!”说完狠狠踢了一脚刘三儿,让他赶紧滚过去磕头。   “且慢!”   她作梦也没想到俞大猷接了银子后仍然翻脸不认人。   “我说老板娘啊!我可是看你面子不追究他们到了店里干的坏事了,但可没说过不追究是他以前干的事情!事情既然已经做下了,就总是要还的,这是出来混的规矩!所以今天这两个作响马的通缉要犯必须带走!你们这桃花馆也因为窝藏罪犯必须马上关闭!”   “别别别啊!军爷!你这一关我们馆,我们这一些人都得喝西北风去了啊!”   俞大猷看着面前这张抹着厚粉的脸,冷笑了一声:“老板娘,你这岁数也不小了,肯定也知道,窝藏犯人可是重罪!这两个响马在这儿,老子怎么知道你这儿是不是个响马窝?表面上接客行乐,暗地里杀人越货!都别废话了,兄弟们,把老板娘和所有姑娘们,都给老子请到衙门里去,还有这些嫖客们,也都先抓起了来详细审问再说!” 第一百四十九章 色诱入瓮君自来   “军爷!”“赛桃花”已经完全被搞崩溃了,一下跪倒在了他的面前,“您可不能这么做啊!您要是把店封了,我们这大大小小百十口可就没有活路啦。还有这些客人,你要把他们带走,我们就没法在这儿立足了啊……”   大堂里的嫖客和姑娘们听说都要押走,也一下炸了锅,都开始惶惶不可终日起来。   “肃静!”俞大猷一声大喊:“再嚷嚷,老子把你们全绑上!谁再敢乱叫,就先抓谁!”   现场又安静下来。   “赛桃花”见哭诉无效,急忙站起身来,又把五十两银子塞进了他的袖管:“军爷!我们这是小本买卖,您就照顾着些吧……”   俞大猷又掂量了一下银子,估计这戏也唱得差不多了:“好吧!既然老板娘如此求情,那姑娘们和客人们就不用去了!不过,老板娘,人是在你这儿抓的,不管怎么说,你都有属地责任!所以,你还是和这两个响马一起,跟我们走一趟吧!”   “军爷!我……”“赛桃花”的心已经彻底被大石头给击碎了,仅剩下最后一口气还在延续着,双手拉住了俞大猷的胳膊,已经说不出话来!   “少废话!带走!”俞大猷发出了最后的抓人令,转身就向外走。   “慢着!”这时一个人走上前来,拉住了他的胳膊:“兄弟留步!知府张青云张大人,是在下的至交好友!”   俞大猷闭着眼睛也知道这是戚继光,但既然是演戏,还得把戏演足了,所以回过头来,装作不认识地问了一句:“你,认识我们张大人?”   “对!他是隆庆元年的进士,任宁波知府已有三年,老家是山西五台,我说得对吧?”   “哦?”俞大猷故意睁大了眼睛:“看来你还真认识我们知府大人啊!”   戚继光笑着点点头,急忙给旁边的“赛桃花”使了个眼色,已经快气绝身亡的老鸨眼见有戏,终于缓过一口气来,这回又咬了咬牙,又拿了五十两银子塞到俞大猷的袖管里。   俞大猷今天扮演这个贪婪的把总还真是逼真,接过这份重礼后,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就好象准备这个桃花馆当作他随意支取的钱庄一样:“嗯,这还差不多!这位爷!看在你与我们张大人相识的份上,就网开一面吧!”   戚继光继续拉住他的胳膊:“军爷!能否借一步说话!”   俞大猷哈哈一笑:“你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借一步就借一步,老子怕你不成!”   戚继光看了一眼“赛桃花”,对她努了努嘴。“赛桃花”迅速会意,急忙让“暖玉”、“温香”陪同俞大猷和几个士兵,跟着戚、胡二人一起找了个僻静的房间,闪身进去。   可是,“赛桃花”和两位花魁刚迈步往里走,就被俞大猷轰了出来:“你们三个,给老子出去!老子不和你们这些烟花柳巷的人谈,你们两个既然说和张大人是至交,就你们俩进来说说吧。快着点儿!老子可没有时间!”   “赛桃花”不得已,讪讪地拉着两位姑娘出了门,又不敢靠近了去听,怕又被一通臭骂。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见戚、胡二人推门出来。   她急忙迎了上去,轻声说道:“唉哟!二位爷!你们可是我们桃花馆的大恩人,我们这些人无时无刻不感念你们的恩德。快说说,这个黑祖宗还想干什么?不会还想要钱吧。老娘已经给了他一百三十两银子,现在可一个子儿都没有了,如果他再要钱,就把老娘抓走算了!”   胡宗宪看到她这副只能进不能出的貔貅样儿,差点儿笑出声来。   想想这俞大猷演戏也演得够像的,就这么一会儿,就收入一百三十两,比他们刚才费了半天劲又是纵火又是救火的强多了。   于是微笑着对老鸨说道:“你呀!花点儿钱就花点儿钱吧!这位军爷已经答应不抓你走了,只带走那两个响马!”   “真的!”老鸨的眼睛一下瞪得有两个铜铃那么大,黑洞洞地吓人。   “当然是真的!不过,他过几天还要来!”   “天啊!”黑洞洞的眼神露出一大片白,久经沙场的老鸨这回差点儿晕死过去:“他这是真不让我们活了啊!”   戚继光笑了:“他过几天来不是要银子的,就是来这看看!”   “就看看?”老鸨的眼睛居然瞪得比刚才还大,就象两个铜铃被敲破了,“这怎么可能?他来这看什么呢?”   “呵呵!妈妈桑!这你就不懂了,他不是来看你们场子的,是来看人的!”   “看人?看谁啊?”   戚继光抬眼看了两位花魁一眼,把老鸨拉到了一个角落里,轻声在她耳边说道:“我过些日子会带两个人来,你让‘暖玉’、‘温香’务必使出全身解数把他们陪好!但只有一点,不要问他们两个要银子,都由我来结帐。这位军爷,那天会陪着这两个人一起来!”   精明的“赛桃花”这时已经猜出了七八分:“爷!您的意思,是会带两位大人物来?”   戚继光点了点头:“对!但是这件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要不然就是杀头的死罪,甚至满门抄斩,明白么?”   “赛桃花”急忙点头:“我明白!爷!这我明白!您放心,这位黑军爷一走,我就让两位姑娘精心准备,保准让这两位大人物满意!”   “好!那就好!你办事,我放心!”戚继光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赞同,“其实被这个黑军爷这么一闹,还没准是好事!如果过几天让这两位大人物满意了,很可能就看上她俩了,到时由我来出钱,替这两人赎了身,就直接嫁入豪门了!到时候你这位妈妈桑就等着沾光吧!”   这回彻底听明白的她频频点头:“这个好!这个好!多谢二位爷!要不是您二位,哪可能请到两位大人物前来!您放心,咱们现在是一家人,到时候也绝不让您二位多花钱!”   戚继光哈哈一笑:“多谢妈妈桑!您还真是知冷知热!不过,咱们现在这算是投资,现在少花些钱,到了两位大人物那儿可就不把这些钱当钱了,还得让她俩可劲儿的花,可劲儿的回报咱们才是,要不然也枉费我们的心思了!”   “是是是!大爷!你放心吧!这个投资回报的道理我懂!那这位军爷……”   胡宗宪这时把食指放在嘴边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低声说道:“如果你同意,我们俩这就去给这个黑阎罗回话!”   “赛桃花”急忙捂住自己的嘴:“我懂我懂!请二位爷去回话吧!”她居然破天荒地掏出十两银子递给他们,“多谢二位爷拼死相救!今天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还请多多海涵!这是一点小意思……”   戚、胡二人同时笑了笑,看来一贯吸血没够的大蚂蟥今天是彻底被打疼了,这会儿为了保命,都开始主动向外吐血了。   戚继光一脸诚恳地把她的手推了回去:“妈妈桑!你今天也没少花钱!咱们都是自己人,就不要这么客气了!这些银子你收回去吧!或者算我们存放在你这儿的,过几天来了再说!”   “爷!”一向视真情为粪土、视钱财如生命的“赛桃花”这会儿彻底颠覆了价值观,眼里竟然流下眼泪来,“我‘赛桃花’今天碰上了真正的自家人!您二位放心,承蒙二位如此照顾,我也不是没良心的人,一定让二位满意!两位姑娘,快过来拜谢二位大爷……”   戚、胡二人扶起了她们,转身进了俞大猷的房间内。   一刻钟以后,俞大猷带着如狼似虎的士兵们撤了,只抓走了刘三儿和王六儿,姑娘们和嫖客们一个都没带走。   桃花馆里顿时欢呼雀跃,继续着刚才的两桌酒宴,冷了的菜又热好端了上来,好酒又一下打开了好几坛。   但是戚、胡二人没有过多停留,悄悄地离开了,留下馆里的客人和姑娘们对他们神秘身份的无限遐想。   ……   三天后,戚、胡二人接到了皇帝的密旨,看到皇上的想法与他们不谋而合,他们欣然地笑了,有了皇上的旨意撑腰,二人的底气更足了。   其实他们这几天已经把福建巡抚钟钦良请到了宁波,听说有好地方去,闵、钟二人都是心痒难耐。   这天下午,又是近黄昏的时候,戚、胡二人带着二位巡抚,还是乘坐着一艘画舫,让俞大猷带了几个人在后面护卫,又来到了桃花馆。   九月,正是秋高气爽,虽然没有桃花,但是凉爽的风拂在脸上,让人觉得心情舒畅,尤其是一停在桃花馆附近,就象当时戚、胡二人第一次来这一样,闵维义和钟钦良立刻就在心里有了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男人四十如狼五十如虎,正处在这如狼似虎的阶段,家里的黄脸婆早就日久生厌了,虽然后来又娶了几个小的,也都过了新鲜劲儿,总想着再开发点儿新鲜口味。 第一百五十章 碧桃花树先铺床   世上只有新人笑,哪曾听得旧人哭。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恨不得再用筷子夹上一个。   春心萌动的二人还没下船,就见红色灯笼的映照下,小楼的窗户推开了,一位绝世佳人坐在窗边,轻抚着一张古琴,轻声唱着一首词。   红满苔阶绿满枝,杜宇声声,杜字声悲。交欢未久又分离,彩凤孤飞,彩风孤栖。   别后相思是几时,后会难知,后会难期。此情何以表相思,一首情词,一首情诗。   雨打梨花深闭门,孤负青春,虚负青春。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这人正是“暖玉”,唱的这首词是唐寅的《一剪梅》,写得非常有味道,就象怀春的少女突然敞开了心扉,不知道是不是他见了秋香以后写的。   反正这两人现在是把自己当作唐伯虎了,只见楼上的佳人时而深蹙蛾眉,楚楚动人,时而莞尔而笑,眉目含情,简直就是梦里的秋香再现。   想不到这烟花巷里还有这等绝美货色,真是难以想像。   他俩现在就希望楼上这位姑娘从窗户里扔个什么东西下来,就象当年潘金莲用晾衣杆砸在西门庆身上一样。   “元敬兄(戚继光的字),汝贞(胡宗宪的字)兄,还是你们两位会找地方啊!要不是你们带我们来,我们哪里知道还有这么好的地方?”   戚、胡二人笑了:“二位大人过奖了!这还只是开始,后面还有更好的呢!咱们里面请吧!”   “请!请!请!”闵、钟二人的心里已经象猫爪挠心似的,恨不得赶快一亲芳泽,洞房花烛。   一直在大堂忙乎的“赛桃花”听到了手下人的通报,急忙笑着迎上前来:“各位大爷,来啦!”   微笑着看了看两位“大人物”身后的戚、胡二人,算是打了个招呼,再看后面穿着便服的,赫然就是那天带兵抓人的黑脸大汉,不由得花容失色,尴尬着哈腰转向“大人物”:“相逢何必曾相识,各位爷,里面请吧!”   闵维义看着老鸨扭动如蛇的腰肢一摆一摆,一点点将他心里的那团欲火点燃,不禁咋了咋舌:“连这老鸨都这么有文采啊,兄弟我今天真是开眼了!”   “赛桃花”盈盈地回过身子来笑了一下:“爷!我都已经是半老徐娘了,您就别拿我开玩笑啦!”   胡宗宪笑着在她仍然紧致的屁股上摸了一把:“半老徐娘怎么了?到现在仍然是风韵犹存啊!我们这位妈妈桑原来一定是个美人坯子,也没准爷几个就有人喜欢你这一口的呢?”   “哈哈哈!”大家一下爆笑起来。   胡宗宪的这一下揩油,很快就打消了闵维义和钟钦良第一次来这的紧张情绪。只要有人放得开,大家都是头一条船上的人,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天下哥们儿四大铁,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分过赃,一起嫖过娼。   越往后越铁,尤其是这最后一项。   所以,现在的闵、钟二人,已经完完全全把戚、胡当作自己的哥们儿了。   闵、钟二人跟着老鸨来到大堂,一下也被那幅唐伯虎的《桃花庵歌》吸引住了,当看到另三个才子在后面题的跋,他俩都发出了惊叹的声音:“看来这个桃花馆还真是藏有宝贝啊!”   不过,这俩眼拙的人,远远没有胡宗宪这么懂行,丝毫没有看后面用墨的破绽来。   他们也更不会知道,写这幅字的不是唐伯虎,而是个疯秀才,现在还在戚继光的大营里昏睡呢。   戚继光这时悄悄给“赛桃花”使了个眼色,她迅速会意,轻轻击了两下手掌,只见一位白衣少女迈着娉婷微步缓缓走了出来,看得闵、钟二人眼睛都直了!   来的正是“温香”!   人还未至,清香先到,白衣裙摆之间,香溢芬馥心脾。   “温香”缓缓走到近前,就象前几天一样,也不说话,轻轻施一万福,弹起堂前的古琴来。   碧桃花树下,大脚墨婆浪。未说铜钱起,先铺芦席床。   三杯浑白酒,几句话衷肠。何时归故里,和她笑一场。   笑舞狂歌五十年,花中行乐月中眠。漫劳海内传名字,谁论腰间缺酒钱。   诗赋自惭称作者,众人多道我神仙。些须做得工夫处,莫损心头一寸天。   一弹一唱之间,袖摆微动,玉指轻扬,音似莺鸣,惊为天人!   闵、钟二人此刻已经完全陶醉了,眼珠子象陷进了泥潭里一样,动也不动。   戚、胡二人相视一笑,前面这首他们上次听过,好象是叫《醉诗》。后面这首倒是新的,听风格也是唐伯虎的,看来疯秀才张元勋还是教了她们不少诗句的。   “温香”站起身来,问了一个问题:“几位爷!可知道刚才奴家唱的是什么?”   闵、钟二人相视一眼,回头看看戚、胡二人只是笑而不语,只得摇头:“姑娘请说,我们还真不知道!”   “温香”仍是怯生生地答道:“请恕奴家放肆,前一首是唐伯虎的五言律诗《醉诗》,后一首是七言律诗《言怀》,也是唐伯虎的。”   “好个醉诗言怀,太好了!”闵、钟二人原来也是进士出身,混到今天的巡抚地位,虽然说历经摸爬滚打,但心里那点士大夫出身的文风傲骨还是有的。   “老板娘,有酒不?能不能请这位姑娘与刚才楼上那位姑娘一起,我们找个地方小酌一杯?”   这二位巡抚明显比上次的戚、胡二人还要猴急,直接要求喝酒言欢,估计心里早已经恨不得立刻把美女们扑倒了。   戚、胡二人快速地对视了一下,他们明白到了该主动消失的时候了,看这两个人现在的猴急样儿,恨不得用眼睛就把美女扒个精光。   接下来应该把空间留给他们,一会儿就要看“暖玉”、“温香”的床上功夫怎么样了。   他俩给“赛桃花”使了一个眼色,她赶忙接过话头:“有有有!我们这里有上好的女儿红!雅间也已经备好了,都是后面这两位爷预订的!”   “嗯!”闵维义和钟钦良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戚、胡二人。还是哥们儿够意思,居然早早就考虑到了。   胡宗宪这时凑近了他俩的耳边说了一句:“两位兄台,如果满意的话,一会儿尽管上楼,费用我们已经付了,尽可痛快淋漓地潇洒!不过,如果你们二位自己还想有什么打赏的话,兄弟我可管不了……”   “哈哈哈!兄弟够意思!那我们俩可就不客气了!如果到位,我们自己打赏!哈哈哈!”二人话没说完就跟着“温香”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贪婪地用鼻子吸着她散发在空气中的清香。   眼见秀发飘飘,白衣胜雪,一直也没怎么言语的钟钦良问了一句:“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姑娘回过头来淡淡地笑了一下:“我叫‘温香’。”   回眸一笑百媚生,家里妻妾无颜色。   这一笑把提问的钟钦良笑得全身酥麻,就象被人勾去了魂一样,象个木偶一样跟着她一步一步向前。   正在这时,楼上又有一位女子轻启莲步走了下来,也是一袭白衣,清纯俏丽,温情款款,眼波中流露出万种风情,让人心动不已。   二人不禁停住了脚步,这才看出这就是方才楼上靠窗那位抚琴弹唱《一剪梅》的那位女子。刚才只是远观,现在是近看。都说近看不如远观,可是这位女子却是远近皆宜,而且越走近越让人着迷。   步步款款之间,纵然是贵为封疆大吏的巡抚,也睁大了眼,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只见这位女子就站在楼梯的正中间,轻施一福,微笑着说道:“奴家名叫‘暖玉’,在此迎候二位爷!”   在说到“爷”的时候,她微微低下的头正好抬了起来,看了二人一眼。   这一眼,柔波似水,就象会说话一样,把二人的裤带全给看松了,恨不得现在把浙江、福建二省的印章交给她都行。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二人这时迅速对望了一眼,那意思是现在赶快就把这二位绝世美女作一个分配,一会儿可别打起来!   钟钦良还是比较钟情于“温香”的香气逼人,眼睛一直望着她。   闵维义明白了,默许了他的选择,看着眼前的玉人儿会心一笑,意思是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个“暖玉”就归我了。用不了多会儿,我就要把她变成“烫玉”、“火玉”!   这几段弯弯折折的楼梯并不长,但是对于闵维义和钟钦良来说就好象万里长城一样走也走不完。   闵维义已经迫不及待,猴急地就想伸去去牵“暖玉”的手,“暖玉”却俏皮的一笑,甩开了他,轻轻地向上跑去。   这时候,“温香”也“扑哧”笑了一声,轻轻说了一句:“姐姐!等等我!”然后也提起罗裙子向上跑去,看得两位如虎似的“大人物”更加心急火燎,在后面拔腿就追。 第一百五十一章 轻解罗裙蓬门开   ……   戚继光、胡宗宪、俞大猷和“赛桃花”这时仍然站在一楼大堂中间,看见他们和两位姑娘嬉闹着上了楼,知道有戏,接下来将是香艳无比的灿烂时光,不由得笑了起来!   “赛桃花”这时看了一眼黑脸的俞大猷,心有余悸的她悄悄拉过了戚继光:“爷!这位军爷今天跟过来,是不是也得找个漂亮姑娘给他安排一下,要不然他会不会更有意见啊?”   戚继光笑了,悄悄在她耳边说道:“据我们分析,这个军爷是这两位大人物的得力手下,今天他跟着来看看,只是想确认我们那天说的和这两位大人物交情铁是不是属实,你没看他刚才那副惊讶的样子!估计他也不坏,而且有这两位顶头上司在这,你还怕啥?没准不打不相识,反而由此落下交情了。有交情,就是一家人,以后他还能帮助咱们,你说对吧!”   “赛桃花”又偷眼瞄了一下面无表情的黑大汉:“是!爷!是这个理儿!不过,今天他和您二位……?”   戚继光仍是笑:“我们两个没事,估计这个黑大汉也不是特别饥渴,要不然以他的性格,早就主动提出来了!这样吧,你找一个大一点儿的雅间,也要那种能分成好几个房间的那种。然后找三个不错的姑娘来,我们两个陪这个黑大汉先好好的喝一顿,花销都算我的,好吧?”   见过大风大浪的她懂事地点点头,眼里充满了感激之情:“没问题!我这就去安排!不过,咱们也说好了,今天所有姑娘的花销不用爷掏一分钱,您这都是在照顾姐姐我呢,我再问您要钱,那我就太不是东西了!”   戚继光笑着把昨天俞大猷收刮回来超出一百两的那三十两银子拿了出来:“别!姐姐!我知道,姑娘们陪客,干的是体力活儿,赚的都是辛苦钱。好酒好菜也是要成本的,都要花银子!这些银子不多,是个意思,您先拿着,以后咱们还有的是时间合作,好吧!”   推搡了半天,仍然存有贪婪之心的“赛桃花”拧不过,还是接了:“爷!您太地道了!以后有用得着我‘赛桃花’的地方,您尽管吩咐!”   别看这风月场上,其实也是可以收买人心的,就看你用什么样的方式收买而已!   戚继光拍拍她的肩膀:“行啦!你安排完了就不用管我们了,就把这两个‘大脑袋’侍候好了就行,只要他俩真正看上了这两位花魁,以后有的是我们吃香的喝辣的!”   “得咧!那您几位稍候,我这就去安排!”“赛桃花”扭动着腰肢走了,经过俞大猷旁边的时候,停了一下,脸上堆满了媚笑。   俞大猷却继续着面无表情的表演,最后才勉强挤出了点笑容。   “嘻嘻!”“赛桃花”这下放了心,看来果然如戚继光所说,危险已经全然解除,立刻释怀,屁颠屁颠的走了。   ……   牡丹阁内,闵维义和钟钦良都没耐心再听两位花魁弹唱,直接分开到了两个单间里,兴致勃勃地抱着两位美女求欢。   “讨厌,这么猴急干嘛!”虽然没在一个房间里,两位花魁都说出了同样的话,而且都是满目含春,极尽挑逗之色,任由两个臭男人轻轻解下了她们的罗裙。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   缠绵旖旎之间,痛快淋漓之时,已经年届五旬的两位巡抚发现自己好象一下年轻了二十多岁,一下子回到了毛头小伙子的勇武阶段,身上有使不完的劲。   试完了老汉推车,又尝试了观音坐莲、反弹琵琶、金钟倒挂……   恨不得把古书春宫图上记载的三十六式全部来一遍才过瘾,最要命的是,他们发现这美貌花魁不光会弹词唱曲,还特别会侍候男人,尤其是那一招玉女吹箫,太让人崩溃了。   樱唇含住之时,那种全身颤栗的感觉,就象一下子置身云端漫步,能够忍住不喷薄而出就是幸运。   这样的绝世尤物,真是难得!家里的那些妻妾,跟她俩一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从此,才知道人世间什么叫做真正的爽!在这里待一晚上,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消遥快活,以前那五十年真是白活了!   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赛桃花”此刻正在“牡丹阁”的外面,侧着耳朵听见里面床响如雷,大呼小叫,纵情欢歌,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两个小妮子还真不错,不枉自己平时教导她们。这会儿把全身的本事都使了出来,不把这两个大人物弄爽了才怪。   两位巡抚都已经癫狂了,他们从来没有这么爽过,也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深切感到自己是男人中的男人。   “叫啊!大声叫啊!说你也爽!叫啊!”他们都大声地命令身下的少女,开始用一种近乎暴虐的方式冲撞着她们的身体,强烈要求给予回应,为了证明他们并不老,而是成功男人的成功绽放!   “爷!你好棒……我好爽……快啊……快啊……”   恣意妄为的快感象触击雷电一样冲击着他们的大脑,虽然身下的少女只有他们的女儿那么大,但是这会儿早抛到了脑后,春宵一刻值千金,此时冲刺值万金。   “啊……啊……”虽然不在同一个房间,但两人几乎同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嚎叫!喷薄如潮,海浪翻滚,激情完全迸发出来,几乎把紧紧缠绕的身体全部融化了。   ……   就象涨潮涨得快,落潮落得也快,两人一泄如注后,再也没了气力,各自静静地躺在美女的温柔乡里,和落潮时沙滩上留下的死鱼没什么区别。   五十岁的人这时才体现出与二十五岁的人不一样的地方来,如果是二十五岁的人,现在肯定不会这么累。   这场激情大战几乎耗去了他们所有的精力,刚才是强行硬撑着展现男人雄风,这会儿已经透支的身体充分暴露了他们的年龄。   不过,让他们惊喜的是,旁边的女人好象并没有嫌弃自己,反而很懂得温存,用手轻轻按摩着他们的背部,让他们更加舒缓下来。   还真是知冷知热的小宝贝。   “乖乖,太好了!爷一定重重有赏!”男人的身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尽情享受着美女的贴心按摩,不一会儿,就沉沉地睡去。   聪明伶俐的两位花魁眼见他们各自都睡实了,才悄悄走下床来,蹑手蹑脚地走向外屋。   “暖玉”几乎在推开里屋门的同时看见了“温香”,两人先是一惊,既而莞尔一笑,轻轻凑在一起,悄声问道:“你那位也睡着啦?”   “嗯,你的那个也是?”   “对!怎么样,这个人功夫咋样?”   “挺厉害的,一点也不象岁数这么老的样子!挺能折腾的!不过看得出来是在死撑,这不?现在已经睡得和死猪一样了!”   “哈哈哈!我那个和你这个一样!都是一副不服老的样子,估计弄完这一次,怎么也得歇个一周半月的!”   “这么厉害!那看来他对你很满意喽?”   “那是!我都已经把吃奶的本事都用上了!这种欲仙欲死保管他以前见都没见过,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硬挺着,一个劲儿地横冲直撞,把我下面都弄疼了!”   “哈哈哈!我那位也是一样一样的!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是不是悄悄向妈妈报告一下!”   “好!我估计妈妈现在没准在门外听着呢?”   两人又轻手轻脚地来到外屋的门口,轻声向外唤了一句:“妈妈,你在外面么?”   “赛桃花”刚才听到了里面象野狼一样的两声嚎叫,估计是这两个大人物终于喷了。   估算了一下时间,竟然过去了近三刻钟。   这么大岁数还弄了这么久,看来这两个小妮子活儿干得不错,既让他们真正爽了一把,还让他们展现了男人的尊严,身心都得到了极大满足。   这时候,她听到了二女的轻声呼唤,急忙回应:“是我,在呢?怎么样?那两人爽了没有?”   二女听了“扑哧”一笑,轻声回答道:“妈妈,他们两个都快爽死啦!现在已经象两条死鱼一样趴着睡了!”   “嗯!”“赛桃花”满意地笑了笑:“把他们侍候好了就行!你们两个先别大意,赶快回床上去,今晚陪着他们睡好!估计这两人费了这么大气力晚上也不走了,明天一早我让厨子把早饭送到这儿来,让他们吃完早饭再走!千万别出什么差错,一定给陪好了!”   “好!妈妈,您放心吧!我们两个肯定没问题!”二女答应一声,在外屋准备了晚餐的桌上对付了几口。   刚才这两个大人物太猴急,就喝了几口酒,菜都没怎么吃,就迅速分了房间开战了。   奋战一场,这会儿都有些饿了,吃了些东西才缓过劲儿来,二女又轻手轻脚地回到各自屋内,悄悄上床,搂着男人睡下。 第一百五十二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   另一个雅间“兰花坊”内,戚继光、胡宗宪和俞大猷三人喝酒正欢,三人也不多说什么,怕被身后小梅、小兰和小菊三位姑娘听出破绽,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   大概有半个时辰,“赛桃花”欢天喜地的赶来了,来到门口停了一下,因为忌惮黑脸的俞大猷,轻轻咳嗽了一声,朝戚继光使了一个眼色。   戚继光点点头,故意看了俞大猷一眼,装作出去上厕所的样子:“你们两个继续喝啊,我出去更个衣,一会儿就回来,咱们接着喝,不醉不归!”   一边说着,一边迈步来到了门外,“赛桃花”把他拉到僻静的墙角,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爷!一切都照计划在行!那边‘暖玉’、‘温香’服侍得很到位,两位大人物非常满意,还说一定重重有赏!”   戚继光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哦?看来这两位美女表现得不错嘛,能让我这两位兄台满意,确实需要些真本事才行!”   “赛桃花”的脸上开满了盛开的桃花:“爷!没问题!您也不看看这是谁调教出来的?两位大人物弄了足足有快半个时辰,比二十多岁的后生小伙子还来劲儿,这会儿他们都已经睡下了!那今天是不是就不走了,住这儿得了!”   戚继光略一沉吟:“嗯!妈妈桑,您说得是!今天既然累了,就住这儿吧!一会儿您给准备些夜宵早餐什么的,他们什么时候起来什么时候有得吃就行!”   “赛桃花”笑得更欢实了:“放心吧爷!这些我都准备好了!”   “哦?”戚继光抬头看了她一眼,感觉有些诧异:“妈妈桑,您都考虑好啦!看来还是您周到,小生自愧不如!”   “赛桃花”把身子凑得离他更近了一些:“哟!爷!我这向您学习都来不及呢,哪敢把您比下去!对了,您刚才和那位黑军爷……”   他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妈妈桑尽可放心!这个军爷已经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刚才他已经主动和我们攀起了交情,还请我们在两位大人物那儿帮他说几句好话,以后有什么不方便找大人物的事情可以直接找他……”   “真的?”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是真的!我肯定不骗你!”   “太好了!爷!您二位就是厉害,多么难啃的骨头,到了您这儿都是小菜一碟,请受姐姐一拜。”一起到前几天的生死危机完全化解了,她打心眼儿高兴,当场就给戚继光跪下了。   戚继光急忙扶起了她:“妈妈桑,您这样就见外了,咱们可都是一家人,您要这样我就要生气了!”   她的眼里此刻已是点点泪花:“好!不见外,咱们都是一家人!”   说还没说完,她就象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爷!天色已经不早了,要不您二位和那位军爷也早点回单间吧,让这几位姑娘好好侍候侍候几位爷!爷尽可放心,这几位虽然比‘暖玉’、‘温香’这两个头牌要差些,但也都是上等姿色,各种活儿也好,保管让您满意!”   “这……”戚继光犹豫了一下,本来想今天就借着几个人喝醉一起应付过去就好,但既然老鸨提出来了,而且如果今天不各自爽一把的话,以后可能会被闵维义和钟钦良他们察觉,产生怀疑。   既然是做戏,那就索性做足了!小不忍则乱大谋,而且现在的声色犬马,是为了今后更好的厉兵秣马。反正也是奉旨泡妞,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故意淫笑了一下:“还是妈妈桑了解我们的心思啊!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话一说完,他也学着胡宗宪的样子故意在半老徐娘的老鸨屁股上狠摸了一把。   “爷!您可真讨厌,这样撩拨人家,回头人家兴头要是起来了,看你满足得了不?”老鸨象个少女一样娇嗔了一下,拉着戚继光就走回了“兰花坊”。   “姑娘们!时候不早啦!赶紧拉着你们中意的新郎入洞房啦!”“赛桃花”的大嗓门一进门就喊了起来!   小梅、小兰和小菊听老鸨一张罗迅速站起身来,拉着三人就往单间里拽。   胡宗宪和俞大猷起初还有些诧异地看着戚继光,看到他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顿时明白了这是要把戏做足,索性一把抱起了送上门来的如花美女,大笑着进了房间……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歌管楼台声细细,秋千院落夜沉沉。   第二天一早,听到窗外有叽叽喳喳的鸟叫声,闵维义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到旁边的璧人儿搂着自己的肩膀睡得正是香甜,他不由得笑了,回想起昨晚的春宵一度,真是销魂蚀骨、淋漓尽致。   这个小妮子,太会摆弄男人了,要是能把她收了该多好,那就可以随时随地的与她颠鸾倒凤,尽享鱼水之欢了。   靠在胸前的美人睡着了以后,与昨晚不太一样,别有一番姿态。杏目紧闭,樱唇微张,轻轻吐着暖暖的气息,吹得人浑身痒痒。   看她这样子,昨晚也一定得到了很大满足。   能让女人在床上得到满足,是最让男人引以为荣的事情。   所以此刻的闵维义,身心欢畅,比头一次进洞房感觉还好,真是北京城里的萝卜——心里美。   昨晚那酣畅淋漓的肉搏场面又一下子浮现在脑海中,就象刚刚发生的一样,历历在目。   蓦然的,他发现自己竟然又一次雄起了。   天啊!这在以前都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家里的那些个黄脸婆,最近经常说自己不行,有时硬不起来,有时只硬了一会儿又软下去。时间一长,搞得自己都没自信了。   原来不是自己的问题,是她们的问题。不是车不行,而是路不好,如果是条笔直的新路,即便是旧车,也能跑出新车一样痛快的感觉来。   越想感觉越好,此次的雄起比往常都要精神,都快要把被单捅破了。   这时候,胸前的少女半睁了一下眼睛,长吐了一口气,幽幽醒了过来。   “你醒啦!”看着女子俏丽的脸庞上尽显一种迷人的风情,他强忍住内心的冲动,轻轻问了一句。   “嗯!”女子睁开杏眼,悄悄伸了一下懒腰,看清他的面孔,立刻凑近了过来,把脸又埋进了他的胸膛里,“爷!您早醒啦!”   “也没有!我也刚刚醒,看见你睡着的样子,非常美!”   “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他微笑着伸出手指去刮她的鼻尖。   她也没躲,任由他刮了几下,却突然一下红了脸,搂紧了他:“爷!你昨晚可真猛!把奴家都弄得下不了床了!”   果然不错,昨天不光自己爽歪歪了,也把她彻底弄爽了。   巡抚大人一扫家里黄脸婆们无能指责的阴霾,痛快地大笑起来:“真的么?那你喜欢么?喜欢爷这么猛地弄你么?”   “爷!你好坏!”“暖玉”佯装生气地打了他一下,满脸羞红地蜷进他怀里。   “哈哈哈!你们女人不就喜欢坏男人么?正所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是不是啊?”美人的欲拒还羞极大地刺激了他的兴致勃勃,眼见她紧致凸凹的玉体横陈,他忍不住把手从下面绕过去,一把握住她的玉乳。   “啊呀!你还真坏!”美人嗔叫了一声,打了一下他的手,想把身体躲开,可他哪里会让,一把紧紧地抱住她,热烈地与她亲吻。   “唔……唔……”美人起先还故意抗拒,后来索性任由他狂吻。   他一边疯狂地吻着她,一边又用咸猪手把美人的胴体摸了个遍。   “爷!你知道么?”美人轻轻地发出了呓语。   “知道什么?”他仍然没有停止的意思,动作越来越激烈。   美人微闭着眼,尽力承欢,轻轻地说了一句:“爷!不瞒您说,奴家还从未如此满足过!”说完欲言又止地搂紧了他。   他的自信心瞬间爆棚,心里大喜过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的是真的?我真的有这么厉害?”   美人轻轻扬起了头,看着他的眼睛:“是真的,奴家不会说谎!别看您比那些毛头小伙子们岁数大一些,可是您会隐忍,懂调情,知道调动情绪,能够达到水乳交融的境界。而且……”   “而且什么?说下去!宝贝!咱们现在已经象一个人似的,你还担心我吃了你啊!”他现在已经是完完全全地心花怒放,恨不能就这样一直这样在她的温柔乡里躺着,直到死去!   “而且您第一眼看上去有些凶,实际上您挺温柔的,隐约能够感觉到您这种不同凡响的中和之气。所以,奴家猜测您一定经历过大风大浪,要么是一位骑马打仗的大将军,要么就是一位朝堂之上的青天大老爷!”   “哦?没想到我的小宝贝儿不光吹拉弹唱、曲艺歌赋,样样精通,还是一个能掐会算的神算子呢?”美人的猜测使这个本省巡抚的政治野心迅速膨胀开来,想到自己可是浙江境内说一不二的封疆大吏,在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儿,即使是皇上也没有自己的实权大。 第一百五十三章 美人心计巫山雨   大到军政事务,小到家庭琐碎,都是自己说了算,即便是男女欢爱之事,只要自己想管,那也是一管一个准!何况正如这位绝世美女所说,自己可是最强的男人!   这就是男人的控制欲,掌控政权、掌控势力、掌控地盘、掌控金钱,而归根结底,入口和出口或许都只有一个,就是为了掌控女人。   现在的闵维义,已经膨胀得象一个膨胀的河豚一样,一戮就爆,如果“暖玉”让他去刀山上油锅里走一趟,估计他都敢去!   美人幽幽地说了一句:“爷!您以后还来么?还能象昨天这样么?”   女人不能说随便,男人不能说不行!哪怕是到了垂垂老矣将死的边缘,旁边的女人问一句,“现在想和你爱爱,你还行么?”男人拼了最后一点力气,也必须说:“扶我起来试试!”   已经极度膨胀的闵维义当然不能说不行,他大笑了一下:“当然来了!而且,不用等到以后的,现在就能够象昨天一样!”   此刻,膨胀的不光是他的控制欲,还有他的身体。只见冲天的傲物坚挺而立,充血到了极限,居然把被单都顶开了,滑落到了地上。   “哇呀!”美人发出了惊呼:“爷!你这是?你居然还能如此雄起!天啊!爷!您真是太厉害了!真是神人也!”   闵维义坏笑着拉住她的手向下伸去:“你是希望我雄起呢,还是希望我更雄起呢?”   美人的脸瞬间红了:“爷!你真是坏!坏透了!”   他就喜欢看她这种欲拒还迎的羞涩样子,不由得兴致大发,继续抓紧她的手向下去。   她却一下挣开了他的手,正在他惊异的时候,她竟然用双手握在一起,托住了他的傲物,更让他惊异的是,她居然很自然地俯身下去,一下就含住了它……   “啊……”闵维义全身哆嗦,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呻吟,这个让人捉摸不定的小妮子,总有一天要死在她的手上。不过真能死在她手上,也心甘情愿了。   有这样的销魂尤物陪伴,哪怕少活十年,二十年,都值!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醉,轻浅池塘鸳鸯戏水,翠盖碧莲开,双双对对恩恩爱爱,这暖风儿向着好花吹,柔情蜜意满人间。   ……   就在闵维义这屋发出惊天动地叫喊声的时候,旁边钟钦良的房间,也是同样的活色生香。   “温香”的体香一直伴着他沉睡整晚,早上醒来的时候,香味不但未散,反而更浓郁了一些。   他禁不住伸手去抚摸她的长发,谁想手指刚一触到,就发现香味更浓郁了。   原来,这迷人的芳香源头竟然是她的头发。   发如瀑布,丝带清香。   侬既剪云鬟,郎亦分丝发。   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   缓缓睁开眼睛的“温香”笑了,轻轻用头发撩拨着他裸露在外面的胸膛。   就象久旱的麦地里下了一场及时雨,本来经过昨晚大战而沉寂的欲念又被重新点燃了,而且如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他开始没头没脑地朝她吻去,吻遍她的脸,她的唇,她的每寸发梢。   她笑了,这是正常反应。来“桃花馆”的每个男人,都为她独特的体香而着迷,所以来找她的多半都是回头客,甚至有因为慕名而来专门排起长队的。   酒香不怕巷子深,如果身体够香,也一样。   她轻轻吹了一口气进他的耳朵里:“爷,你早醒了?”   这一下吹气如兰让他顿时颤栗了一下,全身激起了幸福的鸡皮疙瘩:“也没有!我也刚醒,看你睡着的样子,真美!”   “真的么?”   接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全是经过“赛桃花”亲身调教的原因,“温香”说的话都和“暖玉”差不多,与钟钦良梅开二度的进展过程也和闵维义他们差不多。   估计这时要是有人正好在他俩的门外听着,出现这么多雷同的桥段,一定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钟钦良就在这样沁人心脾的芬香中,再一次雄起,再一次在“温香”的身上纵横驰骋。   他也越来越觉得,还不到一天的时间,自己竟然有些舍不得离开这个美貌芳香的女子了,照理说自己家里妻妾成群,长得也不比她难看,可为什么感觉就和她差这么远呢。   这山望来那山高,下家定比这家强。   春色阅尽终觉浅,方知此香最情长。   如果能把这“温香”纳入自己府中作妾就好了,自己就能天天与她相伴,天天在这芳香芬馥中感受她的香汗淋漓,不管自己多乏多累,只要和她在一起就好,就能重新焕发如猛虎一样的勇武之威,一展睥睨天下的雄风。   ……   几乎是在同时,两个屋子都传出了声嘶力竭的叫喊,这其中美人的尖叫格外的悦耳。   尽情流泄、纵情欢歌的时候,闵维义和钟钦良都踏上了云端,他俩不约而同地都在心里产生了一个想法,太爽了,以后还得继续爽下去!   有机会一定得把这美人儿收了!一定!   他们没有察觉到,就在他们欢歌的时候,身下尽情逢迎的美艳花魁露出了极难察觉的微笑。   “啊……啊……”美人的叫声如莺啼一般,绕梁不绝。   谁能够想到,这样的巫山云雨中,藏着如此隐秘的念头,而且正在一步步逼近现实。   真正的美人心计!   其实,此刻的“牡丹阁”外,还真有一人在听着屋内的动静,正是老鸨“赛桃花”。   多年风月场上的摸爬滚打已经让她的耳朵练得格外灵敏,虽然人站在门外,但两个里屋的动静却听得清清楚楚,在听到二女都用类似的路数把两位大人物套得严严实实,差得儿笑出声来。   干得漂亮!这两个悟性极高的小妮子,也不枉老娘手把手地教你们一场。   听见两个大人物最后都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她知道已是梅开二度的这两人又彻底爽翻了。   这两人别看岁数不小,竟然还能连轴作战,看来也是拼了老命了,估计现在还得歇息一段时间。   她急忙吩咐厨房做饭,等半个时辰后给他们送进去,让他们补充一下体力。然后快速走向“兰花坊”,来给戚继光和胡宗宪报信。   可是,到了“兰花坊”门前,她却一下愣住了,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难道他们走了?   她刚想敲门,却突然听到了里面有男人的鼾声,这才放下心来。   看来这三位虎狼之年的男人昨天也和小梅她们弄爽了,到现在还没起。   有多少英雄豪杰,不怕敌人的枪林弹雨,却最终难过美人关。   再生猛的男人,不管多豪情万丈,一旦遇见美人,只能乖乖缴械投降,臣服于石榴裙下。   她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叫醒他们,想想还是算了,关键是那个黑脸的俞大猷,这个家伙虽然刚刚转化成自己人,但凶神恶煞一般的他还是让她心有余悸。   还是让他们多睡会儿吧。正好那两个年届五十的大人物刚放完炮,估计得歇上好一阵。   想到这儿,她直接去了厨房,去盯着早餐去了。   半个时辰后,她亲自把早餐送到了“牡丹阁”。   她在门口轻轻唤了一声,“姑娘,起了么?”   “暖玉”和“温香”虽然还在里屋,但对妈妈桑的声音非常敏感,急忙答应一声:“妈妈,已经起了,这就来!”   “好好好!莫急莫急!妈妈给你们送早餐来啦!”“赛桃花”今天脾气出奇的好,自己说出话来都觉得奇怪,居然这么客气。   “暖玉”和“温香”急忙手忙脚乱地帮两位大人物穿上衣服:“爷!起来吧!妈妈送早餐来啦!”   “哦……”大人物的这两次狂欢几乎把身子掏空了,但是始终沉浸在激情沸腾中,丝毫不觉得。听到说“早餐”才想起来,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光顾着吃美女豆腐了,粒米未进,身体里的精华反而出去了不少,肚子很快“咕咕咕”叫了起来。   “暖玉”和“温香”都笑了,扶着他们下了床,贴心地帮他们穿好衣服后,然后自己才穿上衣服。   旁边的大人物感受着她们的温存,想到这两度春风,每度都不一样,第一度辗转缠绵,第二度热情如火,每度都让人回味不已。如果不是因为今天回去还有政事,真想住在这里再来个三度、四度。   看到姑娘非常细心,最后在系紧外面腰带的时候还顺便平捊了一下,两个巡抚大人都感觉心里暖洋洋的,下意识的从腰间掏出银子来打赏。   姑娘急忙摆手:“爷!不用不用!昨天那位南大爷已经给过赏钱了!”   巡抚大人笑了,他们知道南大爷指的是南塘,是戚继光的号,心想这戚继光还真是够意思。但并没有抽回手,还是把银子塞进美艳花魁的手里:“南大爷打赏的是他的意思,那是你应该赚的。爷我打的这份赏,是爷的意思,也是你们应该赚的!明白么?”   推搡了一会儿,二女还是欢天喜地的接了。   本省巡抚闵维义比较痛快,一出手就是五两黄金的大手笔! 第一百五十四章 倚玉偎香假亦真   五两黄金!那可是四十两银子!   福建巡抚钟钦良虽然也来过几次宁波,但毕竟随身带的银两不多,给了二十两。   二女美翻了,就算二十两,也是自从来到“桃花馆”以来见过一次性打赏最多的。   看来南大爷说的是真的,这两个“大人物”名不虚传。一出手就这么阔绰,比南大爷和梅大爷还要有钱。以后如果真是傍上了他们两位,那就不是腰缠万贯了,腰缠万金都有可能。   各自欢喜万分地扶着他俩来到了外屋,一出里屋门就看到了另外二人。   闵维义和钟钦良几乎是同时从里屋的门迈出来,同时看见了对方,一见各自这副信心满满却又略显憔悴的样子,心里都已经猜出了个七八分。   “兄台!”二人先是假模假式地鞠躬拱手问了问好,眼见弯腰都有些弯不下去,明显是两度春风耗损精元过多,继而再也忍不住,心照不宣地大笑起来。   看来政治家都是实干家,一点儿也没浪费光阴,都在抓紧时间实干到底啊。   两位美人儿把外屋的大门打开了,“赛桃花”满面笑容地走了进来:“哎哟哟!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二位爷竟然这么高兴!”   闵维义笑着拿了二十两银子放到她的手里,笑着挑逗了她一句:“今天的天气好啊!阳光明媚,所以高兴!而且在这桂花香飘的时候,还能遇到这么灿若仙君的桃花,能不高兴么?”   “啧啧啧!”“赛桃花”竖起了大拇指,“爷的文才真好!一句话里又说了天气,还说了两种花香,我看不光是我们会馆里的姑娘们灿若桃花,我们大爷的心里也是灿若桃花吧?”   “哈哈哈!”钟钦良笑着走过来,又在她的手里放了二十两银子,同样竖起了大拇指:“要说还是妈妈桑厉害!不光口吐莲花,字字珠玑,还会读心术,我们两个服了!”   同是一省巡抚,刚才在屋里不知道对方给了多少,这会儿看见了闵维义给出了二十两银子,自己当然不能示弱,所以钟钦良递给老鸨这二十两银子很痛快,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一下就进帐四十两银子,“赛桃花”也开始感叹命好,遇到了真正有钱的主儿,急忙招呼后面的杂役把早餐端上来:“二位爷太夸奖啦!我哪会什么读心术?不过我不用读知道,二位爷现在一定饿了,快请用早餐吧,我们馆里的花式点心可是一绝哟!”   闵维义和钟钦良确实饿了,也不客气,坐下就吃。   早餐很丰盛,有豆浆、鸡蛋,还有各式小菜。   吃了有一会儿,闵维义抬起头问了老鸨一句:“妈妈桑,南大爷他们几个起了么?”   “哦!他们几个啊,昨天也是一夜狂欢,到现在还没起呢?”“赛桃花”一边笑着,一边往他俩的碗里倒了一些热豆浆。   闵维义笑了笑,点了点头:“那辛苦妈妈桑派人去请他们过来吧,一起吃早餐!”   “好咧!”闵维义答应一声,把手里的豆浆壶放下,示意两位花魁给他们一个剥一个鸡蛋:“您二位慢慢吃着,我这就亲自去请!”   “等着!”闵维义突然象是想起了什么,看了钟钦良一眼,一下站起身来,“妈妈桑,你在前面带路,我们亲自去请!”   钟钦良愣了一下,继而从闵维义的眼神中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对戚继光和胡宗宪仍然不信任,害怕他们俩设圈套来算计自己。   如果他们是存心算计,准备抓住两位巡抚嫖娼这个事情作文章,那么他们昨天就是假嫖,到时候反咬一口。   现在只需验证他们是不是真嫖就行,只要是真嫖,那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别想跑。   要验证真嫖,就得亲眼验证才行。   官场斗争,尔虞我诈,来不得半点放松,不是对戚、胡二人不信任,实在是官场太险恶。   “赛桃花”没猜出二人的意思,以为他们只是对那三位的表示感谢,摇摆着在前面带路。二位大人物一走,两位花魁也没有坐着独吃的道理,于是一行五人,很快来到了“兰花坊”门前。   “南爷!梅爷!起了么?太阳照屁股啊!该起床啦!”“赛桃花”轻轻拍了拍门,叫了一声。   里面没有动静,老鸨又提高声音叫了一句,才听见里面戚、胡二人答应了一声:“噢,知道啦!”   “赛桃花”转过身来对着闵、钟二人笑了一下:“瞧瞧!二位爷!这几位昨天一定是狂欢得晚,睡死啦,现在都没起!”   闵维义大笑了一声,却突然一下把门推开了,拔腿就往里走。   擅自闯入,这可是违反了风月场的基本规则!   “赛桃花”急忙伸手去拉他:“爷!他们还没请呢,您现在进去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可是哪里拉得住,闵维义大踏步地迈进外屋,径自往里闯,而且一下就推开了正中那间里屋的门。   “爷!”“赛桃花”紧跟在后面,不知道出现了什么紧急变化,后面的钟钦良一把揽住她的肩膀:“他们都是铁哥们儿!没事的!”   正中这间里屋正是戚继光的屋,他和小梅这时正刚刚掀开被单打算穿衣服,全身赤条条的。   窗外的阳光照进屋里明晃晃地刺眼,他正伸手去揉眼睛,却没想到门一下就被推开了!   “哎呀!”小梅顿时惊声尖叫起来,一把就抓住被单捂住了自己的身子。   戚继光也下意识地去抓被单,可是都被小梅抓跑了,他只能裸着,气得他咆哮了一声:“谁啊!竟然敢推老子的门!”   只见推门进来这人竟然哈哈大笑:“南塘兄!玩得可痛快啊!”   戚继光定睛一看,是闵维义,这才缓和了神色:“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兄台!吓我一跳!”   眼看面前一幕春光盎然,闵维义心里的顾虑顿时跑到了九霄云外,看来戚继光和胡宗宪没有骗我,是我多虑了!   都是一丘之貉,以后谁他妈的也别说谁!   他用手挡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哎呀呀!闯了兄弟的好事了!我还以为兄弟已经起来了呢!这不?我和钟兄一起来请哥几个吃早餐来了!”   这个狡猾的老狐狸!果然还是不信任我们!   戚继光狠狠地在心里骂了一句。   不过,他昨天已经料到了。他算准了闵、钟二人肯定不放心他们几个昨天是不是真的也干了!所以他给胡宗宪和俞大猷使了个眼色,让他们真刀实枪抱着美妞干!   而且,他们几个昨天商量好了,不等闵、钟二人叫,绝不起床!   一定要把这一幕赤条条地让他们看见,他们才会死心踏地的相信!   还真是不出所料,幸好有所防备!   眼见目的达成,戚继光装作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也不生气:“兄台起得真早!这小梅昨天要得多了些,兄弟没今天早上竟然没起来。让兄台笑话啦!”   “理解理解!哈哈哈!”闵维义大笑着向后退了一步,正好迎上身后钟钦良的目光。钟钦良刚才紧跟在后面,也看到了戚继光和小梅赤裸裸的狼狈相。   二人对视着笑了一下,钟钦良说了一句:“南兄!我们两个可是八抬大轿来抬了啊,妈妈桑准备了丰盛的早餐,已经送到我们房里啦!闵兄担心你们这里没有,特来请你们到我们那儿去一起吃!”   戚继光笑了笑,背过身去,一件件把衣服穿上,边穿边说:“唉呀!钟兄也亲自来了!这怎么使得,让两位兄台亲自来请!太过意不去了!其实叫妈妈桑或者别人来叫一声就行了!何劳两位兄台大驾!真是的!”   闵、钟二人笑而不语,站在门口等着他。   戚继光把衣服穿好,还笑着和小梅打骂了几句:“你个小妮子!就知道抓被单,赶紧穿衣服吧,陪爷一起吃饭去!”   “哦!”小梅刚才确实被吓着了,这会儿刚缓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把衣服穿上。   戚继光等她穿好了,才拉着她一起出了里屋门,看到闵、钟二人等在门外,急忙拱手问好:“哎呀!二位兄台真是客气,还亲自守候在此!让二位久等了,还请稍候,我这就去把那两个人叫起来!”   “不忙不忙!”闵、钟二人大笑起来:“都是男人!都懂的!慢慢来哈!一会儿再让妈妈桑把早餐热热就行!”   “好咧!老身这就去给各位爷热早餐去!”“赛桃花”一直站得远远的,看到南爷果然没对这两位“大人物”擅自闯入而生气,还和他们开起了荤素夹杂的玩笑,顿时放了心,出门布置热饭去了。   一刻钟后,一起来桃花馆的哥五个搂着五个美女在“牡丹阁”的外屋坐下来,热闹非凡地吃着热气腾腾的早餐,别提多美了!   戚继光冷眼瞧见闵、钟二人的手除了拿筷子外,还不时在两位花魁的胸前蹭来蹭去,不由得笑了,拿起筷子夹起了两根作配菜的葱:“两位兄台,这桃花的滋味如何?”   闵、钟二人大笑,眼睛放出比葱还要绿的光,加上对戚继光他们的信任多了一分,更加肆无忌惮,大手在花魁身上继续摸个不停,嘴里含着她们夹过来的菜,都快乐得合不拢了:“好!滋味太美了!真好!” 第一百五十五章 欲迎还拒钓人心   戚继光也故意摸了一把小梅的脸,坏坏地撅了撅嘴,示意她用嘴喂过来。小梅羞嗔了一句:“讨厌!”但还是用嘴叼起了一片腊肠,喂到了他的嘴里。   “好啊!还是南兄会玩儿啊!”闵、钟二人大声叫好起来,然后纷纷示意自己身边的两位花魁学着照做。   “暖玉”、“温香”故意推拒了一下,但还是照做了,尤其“暖玉”更大胆,直接含了一口温豆浆送到闵维义的嘴里,一边吻着一边将豆浆送下。   如此香艳至极!   闵维义乐坏了,一边心情地享受艳吻,一边斜着眼睛向大伙儿炫耀,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好啊!太给劲儿了!噢噢!”现场一阵起哄,连钟钦良都在一旁被逗乐了。   二人就一直在众人鼓噪中这么吻着,其实豆浆早喝没了,现在咽下去的都是美人的香津,闵维义吻得那叫一个美!   这一长吻,过了很久,才彻底分开!   “闵兄!你这一吻可谓是惊天动地,源远流长!要是什么时候咱们省里举办一个香艳接吻大赛,您和‘暖玉’姑娘一定能得个冠军回来哈!”胡宗宪适时拍上一马。   “哈哈哈!那是必须的!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美人守空房。”闵维义搂紧了旁边的美人,开怀大笑起来!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早餐虽然没有酒,但是闵、钟二人明显比喝了酒还痛快!   戚继光刚才借着喝彩,偷偷给“暖玉”使了一个眼色。聪明伶俐的她很快会意,就在现场气氛达到高潮的时候,把已经埋好的伏笔抖了出来:“爷!您过几天还会来么?”   “来!当然来啊!”闵维义一把搂住美人,象一个王者一样扫视了一下四周,俨然已经把自己当作了所有人的核心,“只要你想爷,爷就一定来!除非你不想爷,那爷再来就没什么意思了!是不是啊,兄弟们!哈哈哈!”   刚才还热辣激情的“暖玉”这会儿突然变得娇羞可人起来,把脸埋进了他的怀里,脸上满是一种楚楚可怜的表情:“爷!我是真的想你来!真的!杨柳枝,芳菲节,所恨年年赠离别。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   “暖玉”说到这儿,满目含情的眼里几乎要掉下泪来。   戚、胡二人听到这儿既惊又喜,这个“暖玉”也太给力了,不光这幕楚楚动人的眼神就能将男人的心撕得粉碎,这一句恨离别望君再来的词,也是用得极好!   精通诗文的胡宗宪现在对戚继光设计请去的那个疯秀才张元勋越来越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以老鸨和这几个只知卖肉姑娘的水平,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恰到好处地用出这首词来。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张元勋设计好的,专门在最后吸引顾客再来的情况下使用!   这首词用在这里太好了!这是唐人韩君平在安史之乱中与妻子柳氏失散后,不知道她是死是活,是否改嫁,于是请人带了一袋黄金和一页诗文去寻访妻子的下落。与丈夫失散的她早已削发出家,哽咽之余回的信即是这首《杨柳枝》。   这种略带感伤的恨别之词,比那种一般青楼最后叫的那句:“爷!下次再来啊!给你打个八折!”煽情得多,杀伤力至少要强上一千倍一万倍。   年轻时也经过寒窗苦读,高中进士的闵维义果然被这枚离别愁绪的炮弹给击中了,而且是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心坎上!   “好一句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闵维义紧紧抱住了身边的璧人儿,用嘴轻轻贴在了她的耳朵上:“你瞧你!这诗是不是说如果爷不来,你就要剃度出家去了!那爷哪里舍得!放心吧!玉儿,爷一定来!如果爷不来,就让我……让我不得好死!”   “爷!你!”“暖玉”并不知道这首词的背景意义,听闵维义说什么出家和要死要活的,根本听不懂!但脑袋瓜足够聪明的她听出了这个大人物居然在发毒誓,急忙用手捂住了他的嘴:“爷!万万不可发此毒誓!您只要心中有我,玉儿就心满意足了!”   这一招欲擒故纵,实在太漂亮了!不光掩饰了自己的无知,还一下恰到好处地把男人心里那点怜香惜玉的热血豪情全部勾搭了出来。   闵维义激动地搂住她,一通熊抱,热烈地与她吻在一起,久久才分开。   吻到最后,闵维义主动看着她梨花带雨的眼睛:“玉儿,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让爷替你赎了身,娶你进府吧?”   此话一出,现场的气氛一下紧张了起来。   “真的?”“暖玉”演了这么久的戏,甚至把疯秀才设计压箱底的活儿全抖落了出来,等的就是这句话,不由得两眼放光,脸上尽是一副幸福得要死的小女人表情。   “当然是真的了!爷还能骗你?怎么样,你乐意么?”闵维义眯笑着眼看着她。   所有人的神经此刻都绷紧了!   戚继光的脑子在飞快旋转,他第一眼望向了钟钦良,只见钟钦良好象也很激动,手里抓紧了“温香”的手,有一两次话到嘴边又咽下了。估计是在犹豫,他其实也愿意替“温香”赎身并娶她过门,只是仍然担心这些青楼女子的身份问题,怕传出去不好听而已。   怎么办?是进还是退?   眼见“赛桃花”和两位花魁的眼光都望向了自己,戚继光的内心也紧张起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自己只要一点头,两位女子半推半就一下,没准很快就会嫁入巡抚府为妾了!   但是,一贯冷静的他并没有冲昏头脑,他总觉得钟钦良的眼光有些不坚定,不光是有所担心,好象仍然存在着一丝疑虑。   这种眼光与他和闵维义刚才闯入自己房间验证是不是和美女真干时是一样的!   欲擒故纵,以退为进,还是先下一步缓手棋,没准更有效果,还更自然一些!   他微笑着摇了摇头,张大了嘴巴,作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眼见南爷摇头,几位女子迅速会意,明眸善睐的“暖玉”眼中流露了一丝遗憾,但她还是用一种令人爱怜的声音遮掩了过去:“爷!奴家当家愿意!不过,这可不是奴家能说了算的,这还得问妈妈……”一边说着,一边眼里还掉下泪来。   “哦……”闵维义明显感觉到了遗憾,轻轻替“暖玉”擦着眼泪。   不过她说得没错,她只是一个坐台的,自己说了不算,身家性命全部都已经卖给了馆里,要想帮她赎身,还必须得听老鸨的。   浙江巡抚把脑袋转向了“赛桃花”:“妈妈……”   “赛桃花”何等老练之人,刚才看见戚继光摇头,迅速明白他是想用缓兵之计,再吊一吊这个大人物的胃口。   于是还没等闵维义这句“你看行不行”问出来,她就直接抢过了话头:“哎呀呀!我说二位爷今天还是头一次来,这给姑娘赎身可是大事,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戚继光也在旁边帮衬着说道:“真是真是!咱们刚才还有说有笑的,这会儿怎么象是生离死别一样哭哭啼啼起来。咱们又不是以后不来了。这事慢慢再说,慢慢再说哈!”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钟钦良终于发言了,对着闵维义点了点头:“闵兄,他们说得对啊!这事还是从长计议吧。咱们先继续吃饭,要不然一会儿菜都凉了……”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看到身边的“温香”眼里也掉下泪来,而且非常猛烈,“扑簌簌”地象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他急忙搂住她的肩膀:“宝贝,你怎么了?你怎么也哭起来了!”   就这短短的几秒钟,“温香”已经哭得象一个泪人儿一样,转眼间竟然满脸都是泪水,她也不擦,也不说话,就那么瞪着两个大眼睛发愣,任由眼泪掉下来。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这是怎么了?”钟钦良急忙从怀里掏出手帕来替她擦拭,她身上的清香好象瞬间消失了,能够感觉到她身上那股浓浓的敌意。   他迅速猜出了美人的心思:“香儿,你是嫌我没有主动说娶你是吧?你放心!我对你的情意也象闵兄对玉姑娘一样,绝无二心!只是你也得容我慢慢安排这件事情吧,毕竟你们赎身、我们娶亲,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件大事,你说呢?”   末了,他可能觉得这么说还不足以表明心迹,也竖起了一个手掌:“我说的如有谎言,天打五雷轰!”   哭得梨花带雨的“温香”这才止住了哭,两只手在他胸口抡起了粉拳:“这可是你说的,你可要真心对人家!”一通捶打之后,拉住他的手拽了下来:“我也不要你赌咒,你只要心里有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得得得!又哭了一个!本来都是好事!咱们就别哭哭啼啼的啦!”戚继光这时站起身来,大手一挥,拿起一个包子在手里上下掂了几下:“我说二位姑娘,再哭下去,你们的眼睛和脸蛋可就肿得象这包子一样啦!” 第一百五十六章 红杏艳香入府门   “扑哧!”两位美艳花魁这才破涕为笑。   “对对对!我们不哭了,不哭了!再哭就不美了!”二位巡抚急忙就势安慰两位美人,“咱们还有的是时间,等我们安排好了,一定娶你们过门!”   “好!那我们就等着二位爷了!莺花犹怕春光老,岂可教人枉度春。宁可人负我,切莫我负人。就怕我等身份卑微,让二位爷为难了!”   “不会!不会!哪能呢!”嘴上说不会,但心里想的一下子被两位花魁点破,钟钦良明显非常尴尬,还好闵维义这时在旁边说了一句话,帮他解了围。   他直接用手捧起了“暖玉”的脸蛋,坏笑着说:“你看,南兄让你们不哭你们就不哭了!我们说了都没用!说明你们更听他的!小美人,刚才念的那首《杨柳枝》实在是好!最后一句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这是不是你的心声啊。不过,你别说不堪折,我下次来是一定要折的!还得好好的折,一定要把你折得死去活来!哈哈哈!”   “讨厌!你好坏!”“暖玉”狠狠地在他胸口掐了一把,“人家都已经被你弄得不行了,你还真要往死了弄人家啊!”   “哈哈哈……”现场又恢复了一片淫声浪语,大家笑作了一团……   ……   两天后,仅仅过了两天,戚、胡二人又带着闵维义和钟钦良来了一趟。   因为考虑到两位花魁的文字库存已经为零,所以,他们提前让疯秀才张元勋抄好了几首应景的新诗词,提前送给她们两位背诵。   一首是《敦煌曲子词》的凤归云,在刚刚接客时弹唱。   幸因今日,得睹娇娥。   眉如初月,目引横波。   素胸未消残雪,透轻罗。   朱含碎玉,云髻婆姿。   一首是南朝后主陈叔宝写给爱姬张丽华的《玉树后庭花》,在酒宴欢歌时弹唱。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美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另一首是唐朝白居易《琵琶行》中的节选,在最后挽留他俩时淡淡念出来。   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   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   戚、胡二人在看到张元勋抄写这几首诗时都忍不住笑了:“你这个疯秀才,也不知道你这寒窗十数载学的都是些什么书,全是男欢女爱的淫词艳藻,或者是恨之切切的幽怨之词,除了这些你还会些什么?”   疯秀才却根本没答理他们,把送来的好酒又喝下去半壶,对着他们翻了一个白眼,说了一句:“咱们中华上下几千年浩瀚文化,除了这些淫词艳藻和幽怨之词,还剩下什么?”   这一问倒象是振聋发聩一样,一下就把他俩给问住了,细想这个疯秀才说的还有些道理,几千年浩瀚文化,好象留下的还真是这两类居多!   胡宗宪本来还想和他辩驳几句,但时间紧迫,无暇顾及太多。不管怎么说,这几首诗词很有针对性,到时一定能起到很好的效果,急忙给两位花魁送了去,让她们加紧练习,勤奋背诵。   事实证明,疯秀才挑选的诗词确实很有效果,几乎每一个字都恰到好处地压在了点位上。两位巡抚大人这次再来“桃花馆”,愈发觉得更加欲罢不能。   也说不好是什么让人欲罢不能,是这两位花魁,还是她们一句句念出的诗句?   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如果美丽,又有才,那就是一等一的杀手,一等一的催命毒药。   这两位在一省说一不二的封疆大吏,还没有意识到他们离死不远了。   美人如玉,红袖添香。与美人一同在文学海洋里畅游一番之后,他俩仍然选择了最终出口,扑倒!   只不过,这次扑倒比上次来得更从容了些。   有了上次的扑倒经验,特别是上次纵横驰骋时树立了极大的自信心,让他们愈发收放自如。   巫山云雨之时,就象天马行空一样尽情奔驰;最后喷薄时,就象鱼水交欢一样互迎互动。   真是爽啊!真没白来!   这两个尤物,不娶回家去独享,放在这里任男人骑,真是可惜了!   绝不允许这种暴殄天物的事情发生!   所以,第二次再来到这儿,他俩已经彻彻底底地坚定了决心,非娶这两位花魁不可!   出了这个门以后,就真的该着手这件事情了,先要把家里那个结发的大老婆搞定,然后再替美人赎身。   自古以来,妲己迷惑商纣王,杀人挖心,无所不为。褒似迷惑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亡国灭种。   世人往往把矛头最终都指向了迷惑男人的女人,称她们为妖姬,是害人的狐狸精。又有谁去埋怨过这些自以为是的男人,你自己丢的天下,关女人什么事!女人不就是用来宠的么?你宠女人没错,丢天下就是错了,丢天下再把错推给无辜的女人,那就是错上加错!   两位巡抚现在真没功夫去管是对还是错,正在无边的欲海里兀自荡漾。   这一场欢爱大战,又持续了近半个时辰,连他们自己都惊异!看来找回男人的自信,关键还是找到合适的女人!   这种膨胀的自信又让他们在第二天早上起来时继续梅开二度!   只不过这一次,戚、胡二人没有再催他们,而只是慢慢地等待。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他们也真可以,上一次还知道有政事要处理,这一次居然把政事全部忘在了脑后,整整在青楼里住了一天一宿。   第二天吃过加有药补的午饭,他们居然又来了一炮!   在他们春风三度的时候,偷偷跑出去训练士兵的戚、胡二人听到这个消息笑了。   看来他们中毒已深,这次三度春风后,他们肯定对“暖玉”和“温香”难舍难分,非娶不可了。   果然,在第二天傍晚准备离开的时候,两位巡抚正式向老鸨提出来准备替她们赎身,多少银子都给!   “赛桃花”笑眯眯地告诉他俩,戚、胡二人已经各花三百两白银替她们赎了身了!过几天就把她们分送到府上去!   这两兄弟,太够意思了!闵、钟二人大喜过望,大笑着出门,回家和黄脸婆争取再纳一妾的权益去了。   三天后,两位巡抚的娶亲仪式正式进行。   “暖玉”成为闵维义的第八房太太,“温香”成为钟钦良的九姨太。   青楼一梦,香入府门。   从此,两位巡抚大人的后院,天天起火,乱成一锅粥!   闵维义的大夫人张氏,本是大家闺秀,父亲还曾经官至户部侍郎,当年是看上了闵维义这个穷小子有潜力,才赌博式地把女儿嫁给她。   没想这一赌还真赌对了,闵维义后来从一个小小的刀笔吏扶摇直上,做到了浙江巡抚,一举成为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当然,这最关键的几步,还是她父亲帮忙的结果。   闵维义中了进士以后,她老爸不光把女儿嫁给了他,还打破脑袋帮他托门子找关系,终于把他安排在了翰林院。   可别小看翰林院,这个皇帝的秘书参谋机关虽然级别不高,只做一个小小的刀笔吏,但是能够时不常地见着皇上。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在翰林院的第三年,闵维义终于在一次起草诏书时得到了皇帝的赞赏,“甚达朕意!”   甚达朕意!正是这短短的一句话,又被他老岳父抓住大做文章。于是很快,他就被外放到东武县作县令去了。   虽然县令只是小小的九品芝麻官,但是不得不佩服他岳父替他挑的这个地方——东武县。听起来平淡无奇,但是这个县原来不叫这个名字,叫琅琊郡。   从秦朝设置开始,琅琊郡就是一个频频出现名人俊杰的地方。诸葛亮、王羲之与王献之父子、颜真卿,甚至秦以前的荀子和曾子,都出生在这儿。所以这个县经济不怎么发达,但很受人关注。   闵维义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在任上大做文化传承文章,为文化道统尊碑立传,大力发展教育。不到三年,东武竟然大治,涌现出很多青年俊秀,闵维义也得以高升,从知县升为知府,又升为布政司,后来做到了巡抚。   所以人生有几步很重要!   第一重要是读书出来后的找工作,这份工作是个起点,关系着你能否立稳脚跟。   第二重要是你工作时是不是朝中有人帮你说得上话,朝中有人好做官,一旦外放出去,就具备了比别人高好几个级别的等差。   第三重要还是要自己把握机会,除了有人罩着,自己还要有些本事才行,要不然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白瞎了。   当然,这其中最最重要的,还是找一个能够帮助自己的女子当媳妇!再说白一些,就得找一个有权有势的主儿当岳丈杆子! 第一百五十七章 祸起萧墙夜夜郎   正因为如此,大夫人张氏在闵府中的地位很高,几乎是说一不二。这后来的六房太太,每一个都得经过她的同意才行。   如何能让“暖玉”这位青楼女子顺利过门,闵维义可是动了一番心思。   短短几天时间,他就从张氏的弟弟——自己的小舅子入手,照顾他做成了一单从海上走私黄金的大买卖。小舅子逢人就说大舅哥给力,天天在姐姐那儿说姐夫好话,把姐夫夸成了一朵花。   闵维义还给岳父、岳母送了五十两黄金,让赋闲下来的他们没事出去旅游旅游,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这一下可真是下足了血本,把二老哄得乐开了花,天天对女儿说这个夫婿真好,比儿子还贴心。   张氏其实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她太了解丈夫的秉性了,以他的个性这么做,肯定是有求于自己。   果然,这天终于等来了闵维义的娶妾之事。   本来,知道到这名小妾是青楼出身,张氏打死也不同意,但架不住闵维义的软磨硬泡,而且他确实也为自己娘家做出了不少,于是勉勉强强地同意了。   她点头的那一刹那,闵维义就象穷光蛋看见金元宝一样跳了起来,狂喜之下喽着多月未亲热的结发妻子一通狂吻。   张氏丝毫不为所动,冷笑着看了丈夫一眼:“我可约法在前,入了我府院的门,就得守府里的规矩!”   “行行行!听夫人的!守规矩!一定守规矩!”闵维义连忙答应,不停点头。   “虽说不论出身,但必须讲礼数!还有,包括对你都有要求!虽说娶她进了门,你这一省巡抚也得收敛收敛,有些什么形骸放浪之事也注意点儿影响,别把这府里当作青楼了!”大夫人真有架子,一下就端起了女王范儿。   “是是是!”闵维义象个哈巴狗儿似的扶着老婆,“一定注意!一切都听夫人的!”   ……   至于钟钦良,他家里的大夫人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如果告诉她“温香”是青楼女子的话,她死活都不会同意的。   他的家境比闵维义那个纯屌丝要好很多,他和夫人李氏,都是县里的大户,两人的结合也是门当户对,一点也没有后天逆袭的意思。   这种门当户对决定了他俩的家庭地位一直比较对等,两人也一直相敬如宾,相安无事。   一直到他当上了福建巡抚,而且最关键的是,大夫人一直没有子嗣。所以,借着这个名义,他才娶了后几房太太。   还好二姨太比较争气,过门后第二年就生了个男孩,让钟家有了后。于是李氏也就不再拦着他娶小,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就行。   但是青楼女子做小,明显就触及了底线!   别人不了解,他可真正了解自己的结发妻子。她的骨子里就是两个字,清高。让她接受与青楼女子为伍,那就是和尚娶媳妇——今生休想。   所以,在“温香”过门的这件事情上,他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的。   一回到福建,他就重金收买了一个说媒拉纤的红娘,这个能把活人说死,把死人说活的老婆子也真厉害,生生把一个青楼女子包装成了一个大家闺秀,因为家道中落暂时寄居在亲戚家,如今仰慕巡抚大人,甘于为妾,愿请巡抚怜惜得以保全。   李氏考察了一下相貌和文采,也没看出什么破绽来,会背不少诗文,还会弹古筝,也就勉强同意了。   就这样给说成了,三天就过了门,也算是闪电式的速度了。   ……   闵府,酉时,正是夕阳落山,府里张灯结彩,花红酒绿。   闵维义笑着嘴都快合不上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   大夫人张氏却没什么好脸色,只顾着收取客人们的礼钱。数着一锭锭的银子,她的心情才稍好了些。   现在娶妾已经成为高官敛财的一种方式了,看看这已经是第八房太太,但是前来送礼的、贺喜的络绎不绝。   从仪式开始到现在不超过一个时辰,就已经进帐近一千两银子。一些大员象戚继光和胡宗宪,更是一人就送了一百两银子。   还真他奶奶的过瘾,看上这些银子的份上,就让她娶了这个青楼女子吧。其实不管他娶的是谁,只要是他闵维义娶妾,就值这个数。所以,管那么多干嘛呢。   不一样是叉开腿,躺在床上哼哼几下,还能有多大能耐,过不了几月,他这个花心鬼肯定又厌倦了的。只要男人一厌倦,就不怕小妾不低头。   谁说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我就说衣不如旧,我就是他闵维义走到哪儿都离不开的那件旧衣服。   志得意满的张氏一点儿也没把这位八太太放在眼里!   不过,她还真是有些低估了这位“桃花馆”里的顶尖花魁,更低估了花魁身后的戚继光和胡宗宪。   洞房花烛以后,谁也没有想到,闵维义和这位刚过门的新娘子竟然会弄出那么大动静来!   这两人,简直当闵府里其他人都死光了,一进洞房就开始疯魔狂乱地交起欢来!   今天分外高兴,加上喝了些酒,今天的闵维义出了奇的生猛,就象吃了修炼千年的神牛鞭似的,金枪挺立,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儿,一个劲儿地往纤细如柳的“暖玉”身上招呼!   “暖玉”今天也喝了两杯酒,微红了脸,显得格外的娇羞可人。她也明显被身上这位巡抚大人的狂冲乱撞调动了情绪,搂住他的腰紧紧摇晃起来。   这一通颠鸾倒凤,声音在夜空中格外嘹亮,都能传到一二里外去。   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汗流珠点点,发乱绿葱葱。   被美人称为“史上最强男人”的闵维义此刻已是痴狂如癫,猛地一下把“暖玉”的身子翻了过来,没等她反应过来,就使出了“老汉推车”,拉开她的长腿就从后面挺入,然后狂暴地耸动起来。   “暖玉”根本没有准备,不得不将双手撑在床上,但这种巨大的刺激让她也迸发了极大的热情,大声地叫嚷起来。   男人的身体越来越快,喘息也越来越强烈,一边喘还一边大声叫着:“宝贝儿,你爽不爽?嗯,爽不爽?爷说过要娶你过门的吧,你还不信?看看,你今天过门了吧!这回看哪个男人还敢跟老子抢!老子要把你干得死去活来,好好折一折你这枝杨柳枝!怎么样,爽不爽?”   美人的声音已经是轻若游丝:“爽啊!爷!你真是太猛了!我真的要被你弄死了!爷!你能不能轻点儿啊!爷……唔……真爽!爷!不用轻了,重一些吧!再快一些……快一些……爷!”   本来以闵维义的巡抚之尊,新房外面是没人敢听壁脚儿的,可是他俩的动静也确实太大了,整个府院都听得清清楚楚,男女痛快淋漓的欢叫声在夜里听得格外的真切。   于是,想不听壁脚儿都难,几个喜欢热闹的下人在窗下听了半天,最后听到了八夫人那句“轻点儿啊……不……再重一些……”,立刻都笑喷了。   几个人学着屋里男女的样子,小声开着玩笑:“你要重的还是轻的?”,“当然是重的啊!轻的不够了爽啊……”,话还没说完,就见不远处站着一人,抬眼一看正是大夫人,吓得他们急忙噤声,一溜烟儿跑了。   张氏就站在新房的外面,听见他们越来越强烈的疯叫声,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个闵维义,太不象话了!刚跟他说了要注意些注意些,不要太放浪形骸,才这么一会儿,他就已经忘到了九霄云外。   真是恨铁不成钢!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都是天生的贱骨头!   不过,对于自己的丈夫,恨归恨,还必须接受。   她现在最恨的,是这个千人上万人骑的臭婊子!   也怪自己一时糊涂,让这个野女人进了府。   她现在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个女人还真不简单,这哪是在洞房花烛,这分明就是通过大声叫喊在向自己示威,炫耀自己掌控男人的魅力!   今天看在你新婚的份上,放你一马!过了今天,老娘一定找机会弄死你!弄不死你,我就不是大家闺秀!   她哪儿知道,就在一墙之隔的婚房内,“暖玉”也在琢磨着她。   从见这位大夫人第一面起,就知道她一定是劲敌,原来也听戚、胡二人渗透过,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要说戚、胡二人还真是选对了人,“暖玉”成为“桃花馆”的顶尖花魁,可不是偶然现象,那也是经过同类间的相互倾轧、不断打拼上去的。   物竞天择,人也一样。一妓名就千逼萎,一将功成万骨枯。   就象一代名将是踏着无数士兵们的尸骨升上来一样,她也是踏着众多卖肉姐妹们的头顶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所以,她可不怕女人间的羡慕嫉妒恨,反而是大夫人的敌意激起了她心中无穷的斗志。   你也就是来得早了点儿,本美女尊称你为大夫人,我要是不认你,你什么都不是!总有一天,我得叫这个老男人把你休了,最后让你跪在我的面前求饶!   这一出歇斯底里的疯狂欢爱,唱的就是一出敲山震虎的大戏!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头牌夫人芳菲竞   大夫人现在有一个很大的劣势,就是她在明处,而“暖玉”在暗处,而且她以正统自居,而“暖玉”本来就是窑姐儿,根本没有什么正道不正道一说,什么招狠就拣什么招来!   过门以后第三天,大夫人就领教到了这位窑姐儿的厉害。   她居然在府里发动组织了一场才艺比拼大赛,还分为演奏和文采两个科目,让闵维义找了几位雅士来出题。   闵维义和府里的人都觉得这个事情挺新鲜,都表示了赞同。   这一天,府里的才艺大赛正式开始,搞得还挺隆重,吸引了不少省城里的才子佳人来观看。   当然,既然来观看,就得来银子,闵府又大大赚了一笔。   在张氏看来,现在来钱都是小事,关键是不能输给野女人这口气。   比就比,怕什么?自己作为大家闺秀,从小也是饱读诗书,尽阅赋辞,没理由会输给她。   可是到了真正比赛的这一天,情况可就和想像中不一样了!   你还别说,“暖玉”这个小妮子吹拉弹唱是一绝,府里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比得上她。这一点,所有夫人都输得心服口服。   可接下来的文采比拼,让张氏傻了眼。   只见出题的卷子上,列的全是唐伯虎和薛涛的诗。   也不知道这些雅士是怎么了,怎么会如此偏爱这两个人的诗?照理说国学浩瀚,无论正宗文道和传统诗词,也不会专门出这两个人的啊。至于也应该是四书五经、李、杜、白,或者李清照吧?   可这一切统统没有,难道现在的雅士都喜欢这些莺燕之语、靡靡之音?   不论如何,题目已经出了,只得硬着头皮写,但这二人大多数的诗词只是听过,并不完全记得。   她哪里知道,其实这是“暖玉”早就通过闵维义作通了工作,完全把这个客场变成了主场。   这些诗词,从疯秀才教给她那天开始,就天天唱,日日唱,闭着眼睛都写不错。   结果,这场比拼下来,“暖玉”全面胜利,两科均是满分。   大夫人急了,当即表示不服,提出加赛一场,看看谁的厨艺好。   闵维义和雅士们面面相觑,可大夫人一向说一不二,那就比吧!   可谁想,“暖玉”这个小妮子不知道师从何处,竟然会做一道失传已久的“素味佛跳墙”,一致夺得大家好评。   其实,“暖玉”在听到比拼厨艺时长出了一口气,暗叫一声:“好险!”   她是硬着头皮往上冲的。“桃花馆”的厨子是专门请的,不用姑娘们下厨,所以对于做饭她还真是不太会。   她只会做一道菜,就是这道疯秀才张无勋教给她的“素味佛跳墙”,而且她其实做得也不太好,只做过三五回。   但是这道菜的创意好,只用几味特别家常的素菜,豆腐、竹荪、笋片和鲜蘑,就能做出用海参、鳆鱼、鲨鱼筋、肥鸡、猪蹄筋共同烩成“佛跳墙”的味道,与远在京城的皇帝吃的那个“千珍罐”差不多。   这是疯秀才教给她最后的拿手绝活,说此招一出,男人绝对统统倒下。   果然如此!百花齐放,不如一枝独秀!   正所谓一招鲜,吃遍天。就是这道菜,惊爆了雅士们的眼球,他们纷纷给予了这道菜特别高的评价。   “暖玉”又一次得到了满分。三科满分!听都没听过!   从此以后,“暖玉”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三绝八夫人”,而且名头越叫越响,一举奠定了在府中的重要地位,一时风头无二,连张氏都不得不暂时退避,让她三分。   更让张氏想像不到的,是又过了没几天,这个“三绝八夫人”又搞出了一个新花样!   她竟然鼓动所有夫人们又开始一次比赛,这次竟然是帐房财务比拼,也分两个科目,一个考珠算,一个考帐目核对。   另外六位夫人还觉得好玩,纷纷要求参加玩玩。只有张氏如临大敌,她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青楼女子的厉害。   这个野女人,她这哪里是在玩,分明是在抢班夺权!这场帐房财务比拼的结果,是谁赢了,谁就能掌管整个闵府的财权!   要知道大夫人之所以成为大夫人,就在于自己手里牢牢搛着财权。   院里的所有开支,大到房屋田宅,小到一针一线,哪一样都得经过她这个大总管的手。只要她不吐口,家里连一料米都吃不上。   她质问了闵维义好几次,为什么支持八夫人这么干?闵维义却每次都是打哈哈,说她年纪小,只是想玩玩,别当真。正好其他夫人也都想参加,那就比比。   闵维义,你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张氏在心里将闵维义的脖子拉长再打了个死死的蝴蝶结,脸上却浮起一阵笑意:“既然夫君都这么认为,那就比比吧。”   比比就比比,老娘还怕了你这个小妖精不成。老娘从嫁给闵维义那天开始,已经在这府里管了快三十年帐了,老娘就不信还比不过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大夫人却万万没有想到,这场帐房比拼,还没有开始,她就已经输了。   因为她现在只是一个人在战斗,而“暖玉”这边,有着火力十足的“参谋团队”。   其实这个主意最早是戚继光提出来的,他认为扰乱后院的最要命的地方,就是掌握财权。   “赛桃花”知道此事后,说出了一个外人并不知道的秘密。   真是机缘巧合,“暖玉”在成为花魁之前,因为人比较机灵,深得“赛桃花”的信任,在“桃花馆”整整做了三年的帐房前台。   帐房管事的是“赛桃花”的亲弟弟,他爱喝酒,经常对“暖玉”非打即骂。就是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下,没什么文化、就凭着聪明伶俐和对数字天生敏感,练就了她过硬的财务本领。   只用了两年多时间,她就已经在“桃花馆”帐房独当一面,以至于后来“赛桃花”的亲弟弟都不怎么管了。   后来,“赛桃花”发现不对劲,帐房这种要命的地方,还是不能完全交给外人,这才把她踢走,让她去前面接客,却没想到只过两年,她又凭着顽强生存能力当上了首座花魁!   天地用命,人算最牛!   这么机缘巧合的事情都能遇上,戚继光乐开了花。于是乎,这个帐房比赛计划华丽丽地出炉了!   事实也正如他们事前预计和精心设计的那样,大夫人张氏在比赛中输得一塌糊涂,另外几位夫人就更不用说了,又是“暖玉”毫无疑问地拔得头筹,问鼎冠军!   其实张氏输在了过于自信上!没错,她是管了近三十年的闵府帐目,但是她抓的是大方向,具体操作都由很多听命的下人去做,让她亲自去打算盘、对帐目,这些并不是她的强项。   她后来也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大意了,自以为把家管好了就什么都会了,却忘了具体操作能力差这一硬伤。   本来是帅才,非得和一个小卒子去比磨刀,比得不是地方,不输才怪。   但是悔之晚矣,愿赌服输,她只得乖乖地把财权交给老八,自己再也没脸见人,独自在府内开辟出一间佛堂,天天吃斋念佛去了。   这才几天,老八就成功上位,成为闵府中牛气冲天的实权夫人。   头牌就是头牌,无论在哪儿,在青楼,或者是在巡抚大院,都是响当当的魁首,不服不行!   这一下,“三绝八夫人”变成了“四绝八夫人”,名号传得更响了。巡抚大人家里有个厉害老八,一下成为全城人人皆知的秘密。   闵维义从此对这位美艳花魁言听计从,不论钱物、珠宝、收礼、买地,大大小小的事情,什么都交给她。   他哪里知道,这个美艳的花魁虽然是四项皆绝,但更绝的是她有颗贪婪的心。闵府的钱,只过一过她的手,她都想把它变成自己的。   依照她与妈妈桑和戚、胡二人的协议,她在闵府内贪的钱,一半归自己,一半分作两份,一份给妈妈桑,另一份给戚、胡二人。   她自己这份钱,由妈妈桑帮她存在“天字钱庄”,换成银票交到她手上,埋在院子里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地方。   不到一个月,戚、胡二人就分到了一千两银子,相当于一千虎贲军一年的费用。二人都不禁咋舌,这个闵维义,这么能捞,看来这笔买卖还真是做得值。   而这个时候,利欲熏心的“暖玉”已经极度膨胀,她已经不光满足于敛财,而是把刀锋对准了另外六位夫人,准备一一除之而后快。   她今天利用这个对付那个,明天拉拢那个搞定这个,弄得整个闵府鸡飞狗跳。甚至有几位夫人实在忍受不下去了,直接跑到了闵维义办公的巡抚衙门去哭诉。   这一来,搞得闵维义彻底崩溃,脑袋都大了,哪还有心思考虑政事和军务,几乎全部交给了戚继光全权管理,自己则在家处理那些永远扯不清楚的家务事。   ……   这个时候,福建巡抚钟钦良家里的情况也差不多,也被“温香”弄得全家不宁,钟钦良也把事情交给了已经赴福建上任的胡宗宪,自己也几乎天天在家摆布着那点破事。 第一百五十九章 美人骷髅深入髓   ……   美人如蚂蟥,吸人精血,散人钱财,最后非得把臭男人统统变成了骷髅,才肯善罢甘休。其实也不怪美人,要怪就怪男人自己,是他们自己把自己变成骷髅,送进了坟墓。   ……   这一个月,两位巡抚没闲着,戚、胡二人也没闲着,最后几天,他们已经用“暖玉”和“温香”分来的一千多两银子重建了“虎贲军”。   现在的“虎贲军”,又恢复到与倭寇海战前的一千六百名士兵的规模了。   一个月,说短也短,说长也长。短的是只用了一个月,就基本解决了两个与倭寇勾结的巡抚,现在只剩下那个虎视眈眈的福王。长的是这一个月因为没有什么结果,一直没有向皇帝报告,估计皇上早就等着急了。   现在也算有了一些阶段性的成果,所以他们急忙向皇帝报告。   两天后,戚、胡二人的密奏折子到了京城。   上书房内,朱翊钧确实等得有些焦急,这段时间就差东南沿海的密折没有来了,折子不来,他也不敢下令召见福王,怕打草惊蛇。   直到终于见到了戚、胡二人的这件密折,打开来看了以后,他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   “太好了!这两员虎将,还真是有勇有谋,只用两个妓女就把闵维义和钟钦良这两个老狗给搞定了!以后要是传出去,也一定是个经典案例!”   他正想叫外面的太监去把张居正、谭纶和冯保请来,却突然听见外面有人报告:“皇上!不知臣现在进来,可曾方便!”   是冯保的声音!   “大伴儿!快进来吧!以后你来,可以不用报告!”   “谢皇上!”冯保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个密奏折子。   “哦?又是哪儿来的折子?是辽东的李可梁,还是山东朱衡、吕调阳?”皇帝笑了笑,明显是东南沿海的消息让他心情大好。   “我主圣明!真是未卜先知!这两个折子,一个是辽东来的,一个是山东来的。臣也是刚到密折处,就碰巧赶上这两个密折同时到达,于是赶紧给皇上送来。来前知道东南沿海的密折也是刚到,估计皇上正在看,所以没敢冒然打扰!”冯保道出了刚才在门口报告的原因。   “呵呵!大伴儿客气了!咱们以后可以随便一些!”皇帝直接从桌上拿起戚、胡二人的密折递给他看,然后接过他手里的那两个折子。   “你说,这三路大患,一起发作也就算了,经常连密折传送和回函答复都是同时到达。要么不来,要来就一起来,朕真怀疑他们三个是不是都串通好了!”   冯保听到皇帝这么说,点了点头:“您还别说,皇上!还真是这么回事!都好几回了!不过话说回来,串通不太可能,估计还是老天有眼,让这几个好消息一起来,让皇上天天忧国忧民的心情一下子完全释放,好好享受这三路大捷之喜!”   皇帝笑着打开了辽东的密折:“好好好!只要是好消息就行!经你这么一说,朕都有些迫不及待了,非常想看看这李成梁又想说些什么?”   冯保还没顾得上看皇帝递过来的东南折子,抬起头来先接住皇上的话头:“圣上!李成梁上次来奏说那边的和亲已经准备就绪,目前就想按照我们预定的计划,利用这一千龙骧军好好地给女真人上一课,一展军威,估计说的就是这件事情吧?”   皇帝没再说话,在每次看重要密折的时候总有一种听天由命的感觉,所以还是有些紧张。在心里默念了几次“好消息”之后,他撕开封条,看到了密折上第一行字,只有两个,写着“报捷!”   本来只是杀了条鱼,却意外地发现里面藏满了珍珠,真叫喜从天降。   当然,这一切都经过周密布置,胜利的到来也经历很多挫折,来之不易,只是这么多胜利一下子都凑在了一起,同时到来,真是有些令人措手不及。   不是不敢相信,是幸福确实来得太快!   皇帝使劲用手拍了一下桌子,大叫了一声“好!”一扫近来连日苦苦等待的烦闷。   眼睛迅速向下看去,只见李成梁和白虎的折子写得很简略:“皇上!我一千龙骧军与女真士兵对抗中大胜,我军士气提振!而且,与军师龚正陆磨合也渐渐默契,上下一心,令女真再不敢小视我大明,详情容后再禀!”   他又把这封折子也递给了冯保,大笑着夸赞起李成梁来:“看来这位‘铁将军’还真是一员福将啊,从他出发到现在,就是在与龚正陆一开始的对抗中吃了些亏,经我们提示以后,他就活捉并策反了龚正陆。现在这个双方较劲的对抗赛也打赢了,看来辽东从此踏实了!”   “嗯!”冯保点了点头,不过谨慎的他没敢多说话,把两个折子都细看了一遍,才指着戚、胡二人折子的最后几个字“美人骷髅,从此让闵、钟二人不得安宁!”,对皇帝说了一句:“皇上,如果辽东这一路,也能学着东南沿海的‘美人骷髅’就更好了!”   皇帝猛地惊觉,停住了笑:“大伴儿!看不出来啊,最近还真是境界越来越高了!融会贯通,这可是张居正才有的风范了!说下去!继续说下去!”   冯保“呵呵”一笑:“皇上!您就别取笑臣了!臣哪敢和首辅大人比较,他是您老师,我是您学生,我应该叫他祖师爷才对!不过既然您想听,那我就斗胆说说。如果阿珠和小倩,也能象戚继光他们提到的这两个青楼女子‘暖玉’、‘温香’一样,那我们就更有胜算了!”   呀呀个呸的!朱翊钧一听这个,迅速在心里骂开了!   你个老太监!竟然把老子两个心爱的女人当作青楼女子?   这能比么?明显不能比!这‘暖玉’、‘温香’再好,也是风月中人,哪能和阿珠、小倩相比,她俩可是真正的黄花大闺女,把第一次全给了我的。   不过,他心里也清楚,对冯保的这通骂其实并没道理,只是情感上难以接受而已。   阿珠和小倩,既然已经远嫁番邦,就注定了要成为那两个女真首领的床上尤物,任由他们摆弄,他们才是她俩真正的丈夫,自己充其量只能算初恋情人,只希望在她们的心里永远保留自己的位置,作一块净土而已。   但是,她俩即将为女真人妇,终将为女真人母。即便有一天能够彻底平定辽东,把她俩接回来,可那时候她们已经有了女真人的孩子,真不知道她们还会站在哪一边。   造化弄人啊!   他背过身去装作沉思的样子,其实是为了掩饰湿润的眼眶。   过了好一会儿,等心情平复了一些,他才回过头来,看着冯保问了一句:“大伴儿,朕是不是很没用?”   冯保大吃一惊,急忙拱手问道:“皇上!何出此言啊?”   皇帝仍然看着他:“你说东南沿海这一路,咱们给戚、胡二人支这招就挺损的!对于阿珠和小倩,那可是朕身边的人,还册封为了朕的皇妹!可我们非但保护不了她们,把她们生生嫁给胡人,还想让她们象青楼女子一样去缠住这两个首领,乱其后院,是不是太没人性了?阿珠和小倩还不得天天以泪洗面啊!”   冯保又将手一拱:“皇上体恤下情,经常为身边卑微之人考虑很多,让臣等无比感动。可是,皇上,为大事者不拘小节,咱们既然选择送这两个女子过去,就早已知道了她们的结局。而利用她们控制住觉昌安和王杲,也是相互间早就说好了的,这没有什么不妥当的!”   皇帝长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冯保说得对:“好吧!是朕有些顾小失大了!你接着说吧,大伴儿,你打算怎么办?”   冯保把戚、胡二人的密折放到了桌上,用手指着中间的部分:“臣以为,只要参照戚继光他们的办法就行!我们可以给阿珠和小倩写一封密信,只写貂蝉与董卓,西施与夫差这几个字就好,让她们极力掏空两个女真首领的身子,搅乱他们的后院,越乱越好,只要后院一乱,李成梁他们就……”   皇帝这时突然伸手打断了他:“你忽视了一个问题,阿珠和小倩与那两位青楼女子不一样!”   冯保急忙停下来看着他:“皇上请讲!有何不一样?”   皇帝顿了一顿:“这是明摆着的事情。阿珠和小倩是正经人家的孩子,男女之事都不怎么懂,也不懂什么风月,更不会懂得调教男人,根本就没有‘暖玉’和‘温香’那几下子,你让她俩去掏空男人的身子,她们哪里会?还有,扰乱后院更不可能!她们本来就是老实本份之人,可不是那些上房揭瓦,唯恐天下不乱的窑姐,她们哪里懂得这个?”   冯保点了点头:“皇上说得有道理!但是,人总要成长,这些窑姐也不是天生都会,也是在不断经历中磨练出来的!既然阿珠她们去了,就必须通过领悟磨练出来!再一个,闵维义他们喜欢窑姐,可女真首领没准就不喜欢热辣的,反而喜欢中原女子温情传统,这不一样!” 第一百六十章 鸟儿吃虫生命理   老太监说的这些可是句句在理,皇帝不傻,他听得出来。   尤其是冯保说的最后一句,还真不是空穴来风。女真人的民风彪悍,估计他们的女人也是热情火辣,所以,还真有可能他们的男人反而喜欢含而不露的中原姑娘。   可怜我亲爱的粉嫩妹子,我不光把你们推给了别人,还得让你们想尽办法去拴住套牢他们,我真是太他妈的混蛋了。   不过,既然是混蛋,那就混蛋到底吧!总有一天,老子要让你们这两个首领付出惨痛的代价!   于是,他挥了挥手:“好!这封密折由你去拟吧!拟完了直接发出,我不看了!”   “是!”冯保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   朱翊钧就象失了魂似的,足足发呆了一刻钟,才从那种哀怨中自拔出来。忽然想起还有山东朱衡和吕调阳的密折没拆,急忙撕开外面的封条,打开来看。   他发现了一个细节,以往山东抗洪前线的密折都是朱衡和吕调阳二人联合署名,所以想当然地以为这封也是,但是撕开封条才看见,只有吕调阳一人的签名。   这是怎么回事?这两人闹崩了?不应该啊!   看了看里面的内容,发现里面全是蝗灾的情况,只字没有提瘟疫与匪患的事情。这才明白吕调阳的良苦用心!   他虽然目前仍然大部分时间仍在山东,但自己已经通过“割发代首”将治理全国蝗灾的事情都交给了他,目前蝗灾的形势仍然严峻,就没有必要再把朱衡拉上背这个黑锅了!   看来老内阁高仪没有推荐错,自己也没有看错,吕调阳果然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密折写得很清楚,进入秋季以后,蝗灾在局部地区有所控制,现在吕调阳具有各省份的治蝗统筹权,调度起来方便得多,但因为蝗灾突发对一个地区具有极强的毁灭性,加上飞蝗隐蔽性很强,常常是摁下葫芦起了瓢,刚把这边的扑杀完,那边的又过来了!   所以,在密折的最后,吕调阳认为山东及周边的蝗灾形势仍不乐观,很有可能进一步恶化,他甚至提出了隐约的担忧,如果再有一次大规模的集中爆发,将会直接威胁京城!   朱翊钧看完后目瞪口呆,他知道山东抗洪这路最难,不光影响米价和其他商品,还会影响到安全防务等方方面面,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会严重到如此地步。   美人骷髅!看来没有美人把我变成骷髅,而是要被这些蚂蚱变成骷髅了!   怎么办?   他本来想请张居正和户部尚书过来,后来又一想,请他们来也无非就是继续表示惊讶,现在各方面都象掰手腕似的,正在进行最后的角力,每个节点都是神经紧绷,牵一发而动全身,再也抽不出其他力量来帮助吕调阳了,只能靠他自己!   所以这封密折,还是自己来回复吧。   他想了想,上次“割发代首”的措辞已经非常严厉了,这次还是缓和一些,但是又怕没有力度,犹豫了半天,他决定刚柔并济。   “吕爱卿,密折内容已悉。爱卿敢于直言,朕甚感欣慰!但蝗灾之乱至此,竟然威胁京城,确实骇人听闻!望爱卿坚定信心,勿要退缩,采取多种方法……”   写到这儿,他突然想起来应该从现代治蝗的方法中找出一些什么可以利用的先进技术来。可是,学军事技术的他这方面很欠缺,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先进办法来。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打乱了他的思绪。   “还嫌不够乱的!”他骂了一句,正想把窗户关上,却看见一只灰色的小鸟正好停在了窗台上,嘴里叼着个小东西在台子上一啄一啄的,敲得木台子“梆梆”作响。   他不由得笑了,这么点儿小东西,还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你以为你是啄木鸟啊!   嗯!啄木鸟!   他突然一下想起了什么。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儿被鸟吃。   这虫儿最怕的应该就是啄木鸟吧。   慢着,这蝗虫也是虫,它们是不是也怕鸟儿啊。   想到这儿,他瞪大了眼睛,因为就在这只小鸟最后扬起脖子把嘴里叼着的东西一点点吞到最后的时候,他看清了,那竟然是一条细长的腿。   软虫子是没有腿的,它竟然叼的就是一只小蚂蚱!   对啊!用鸟儿来治理蝗虫,不正应合了现代科学的生物防治技术么?   我怎么这么笨,连这个都想不到!   他猛地拍了一下脑袋,提笔继续写道:“可以采用利用驯化的鸟类啄食蝗虫的办法,既可简化人力,又可提高效率,供参考!”   写完以后,他长出了一口气,把折子封好,让外面的太监进来,把密折交到密折处去,八百里加急,速速发出!   把这些都忙完后,他走出屋子伸了伸懒腰,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很想念晴天。   上月晴天本来要进宫的,可听说她“父亲”张德闲病了,她需要在家照顾,于是就没来。这一拖就是一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感觉有一个世纪没有见她了。   这个月她也该来了吧。再不来,真是找个说知心话儿的人都没有。   看看日头已经落山了,他去偏殿用了晚膳,然后又看了看书,早早地睡下了。   这一夜竟然无梦,睡得很是踏实。   ……   第二天一早起来,是很好的太阳,新来的宫女小敏和小莲帮他漱洗完毕,他却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径自走出去用了早膳。   刚想往上书房走,就有太监报来了密折,一看是辽东来的,特别厚,估计是李成梁昨天密折没说完的详细情况。   他边走边打开来看,一直走到上书房也没看完。奏折里写得很详细,一下就把他带到了前两天在辽东千山脚底发生的那场辗转起落的精彩鏖战。   就在结婚大典即将举行之际,李成梁通过代善提出来,两边交流了这么长时间,也建立了很深的感情,可以在结婚大典之前多搞一些助兴活动,比如两边各抽五百或一千军士搞一个友好对抗什么的。   代善一听这个,顿时来了精神,那次大明皇帝在正阳门外,从一步相送,十步,五十步,一百步,最后到一千步相送,从皮鞭到飞刀,到大刀长矛,火枪,最后甚至运用了红衣大炮。他们出尽了风头,却让自己丢尽了颜面。   这回到了自己的地界,而且他们就来了这么几个人,真应该好好还击他们一下。   本来经过龚正陆出主意,两家明里暗里地交了好几次手,难分胜负。后来随着龚正陆被屠,两家才暂时处于平静,更重要的是看在两位公主的面上,首领交待不要多惹事端,这才对他们客气了很多。   没想到他们还敢主动挑战,真是板凳高的矮子想登天——不知天高地厚。   于是,他拉着第一勇士阿诺托一起向两位首领禀告了此事,两位首领既没赞成,也没反对,本来不想生事,但见也是明军提出来的,如果不应战也显得太怂了,有损女真人的硬朗形象。所以,他俩首肯了代善的提议,全权交给他和阿诺托,但是必须点到为止。   代善和阿诺托大喜过望,迅速应允了这次助兴对抗。   这两个人,一个号称女真第一智多星,一个号称第一勇士,他们凑在一起,还从来没成过什么好事。   但是他们自己不这么认为,至少他们认为最成功的,就是挖出来并弄死了龚正陆这个大奸细。   他们并不知道,原来的第一智多星龚正陆还活着,只不过已经由女真人的军师变成了大明的军师。   龚正陆刚开始还有些尴尬,一下子转变角色让他很不适应,尤其对面的就是他近些年潜力打造的辽东铁骑。   但是在明军的大营时间久了以后,他慢慢悟出了自己难以取胜的原因,原来李成梁的这支龙骧军与原来的大明部队有着本质区别,军纪严明,而且团结一心。想到代善、阿诺托甚至两位首领对自己的疑心重重,他叹了口气,从此对女真死了心,全力辅佐李成梁。   一天后,两军对演开始。   按照双方商定的安排,第一场是文比,双方各出一将,在地上划定一个圆圈,旁边有一个盆放有石灰粉,二人手持木棍进行比试,一柱香的时间过后,谁身上的石灰点少,谁就获胜。谁能够直接用木棍将对方击倒三次,也算获胜。   一排震天鼓过后,双方将领出场。   女真这边,当仁不让的是第一勇士阿诺托,穿着虎皮的半袄战衣,从队伍中站出来,就象一座大山屹立在了阵前。   大明这边,是玄衣玄裤的玄武,一身紧致装扮,虽然比较精瘦,但一看就非常干练。   两相一比较,玄武就显得太弱小了,似乎禁不住阿诺托的轻轻一推。   还没有开打,胜负就似乎已有了定论。   尤其是阿诺托,他虎虎生威地拱手施了一礼,略一使劲,手里的木棍就象一根铁矛一样,深深扎入了地里。 第一百六十一章 无极战道暴雷起   “好!”现场围观的女真士兵们顿时大声叫喊起来。   主将一上场,就先给对方来了个下马威!要知道这木棍能一下扎进地里那么深,而且也不折断,得需要多大的力量和多拿捏到位的准确度才行。   阿诺托也被士兵们的叫好声感染了,大声嚎叫了一声,眼中那股必胜的毫气震慑了全场。   当然,如果他知道这就是在半路上被他一箭射下山崖的那个信使,就不会如此自信满满了。   只见他对面的玄武微微一笑,也拱了拱手,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轻轻提起木棍,作了个“请”的动作。   和疯狂呐喊的女真士兵们不同,主将出场后,大明的士兵们非常安静,只听见战旗在风中烈烈飘展。   他们之所以安静,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主将必赢。   他们从来没见他们的主将输过,放眼整个中华,能够与他捉对厮杀的也不超过四个人。   这四个人,明显不包括这个阿诺托。   冯保和朱雀在皇宫保护皇帝,青龙带领虎贲军去了东南沿海,白虎率军去了山东剿匪。   所以,现在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是玄武的对手。   自信缘于淡定。   连士兵都如此,其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一声锣响,一柱香被点燃了,比赛正式开始。   阿诺托大喊一声,猛地一跺脚,将刚才扎入地里的木棍猛的拔起,照着玄武的面门就狠砸了过来。   这一招是他的看家本领,如果以他平时惯用的大斧,这一砸下去,能够劈开坚硬的山石,即便是换了木棍,也是力大无比,棍子带着呼啸的风声,以雷霆万钧之势骤然而来!   两边所有的士兵,都被他们紧紧吸引住了,瞬间屏住了呼吸,比武场上鸦雀无声,只听见阵阵风声。   大明的士兵们也不禁为主将捏了把汗,看来这个女真第一勇士的名号不是吹的,还真是厉害。   难道,真的有第五个人出现?   手臂象树一样粗壮的阿诺托有些奇怪,因为他发现玄武竟然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   他这是要干嘛?难道他已经吓傻了么?   他正准备再加一把力气,却发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现象。   这个象瘦猴一样的人,就象变戏法一样,突然把棍子横挑过来,直接对准了自己的咽喉。他这一下轻描淡写,就好象是在写字,而不是在搏斗,很有一番四两拨千斤的味道。   阿诺托手里的木棍差点儿脱手,这是什么打法,从来没见过,太怪异了!   但是,他不得不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把所有力道全部撤去,因为他知道,如果不收力,自己的木棍还没有砸到他,自己的喉咙就会顶上他的木棍,穿透身亡。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汉人武学中以命搏命的打法么?   我可不跟你搏命,你只是小小一个明军武将,老子可马上就是女真的大元帅了!   “哇呀呀!”他猛地抬手,把刚才下压的力量全部撤去,然后没有丝毫的停顿,直接使了一个扫堂腿,攻向这个明军武将的下盘。   我就不信,你已经防了上,还能防得住下?准备受死吧?   “呵呵”,对面的玄武好象也没有想到他还有这一招,轻轻笑了一下,使了一个“鹞子翻身”,直接将身子拔起翻了一个倒空翻,躲开了这一击!   “还真有几下子!”阿诺托此时也意识到了对方并非善类,不禁夸赞了一句,继续挥舞木棍照着玄武打来。   这一次,他一连打出了三棍,每一棍都没有尽全力,但都是奇快无比!   既然不能力取,那就以速度致胜!   玄武显然看出了这三棍的厉害,已经来不及用棍子去挡,只能施展“铁板桥”的功夫,将整个身体向后倒下,躲过这快捷无比的三连打。   “哈哈哈!只知道躲啊,原来是个脚底抹油的胆小鬼!”女真阵营中很多人发出了怪叫声,纷纷讥讽玄武的一味逃避。   而大明的阵营依然很安静,没有一点焦虑和担心,好象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一样!   阿诺托这时发出了得意的笑声,他好象预先知道玄武只能采用这种方法躲避,所以他大叫一声,直接将棍子点向玄武的身下,用尽全力将棍子猛地向上挑起。   这一招“触底直挑”,是刚才那快捷三棍的后手,前面只是伏笔,后面这招才是真正的杀招!   如果是他平时用的大斧,一下就能将人由下而上削作两段,今天虽然用的是木棍,但这一挑使出了他全身的力量,肯定能把这个精瘦的汉人直接挑飞了,不死也是半残!   这一招可以称作他的必杀技!从练成以来,从没失过手,只要抓住机会施展出来,必斩敌人于阵前。   他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必杀技今天竟然华丽丽的落空了,而且就在他的眼皮底下。   只见这个汉人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居然用支撑“铁板桥”的双脚使劲蹬踏了一下地面,然后整个身子就象一个飞旋的陀螺一样在空中旋转了起来,自己上挑的木棍就紧紧贴着他的后脊梁,却怎么也打不到他。   他至少旋转了有三四圈,整个身子竟然转到了与地面呈九十度的垂直站立姿势,完全躲开了自己这一必杀技。   “哎呀!”阿诺托根本没想到,这致命一击使劲挑上去,本来是准备接触到他的背继续发力上扬的,可没想到居然挑空了。   这一下用力过猛,手里的木棍直接飞上了天!   “哦……”女真阵营顿时傻了眼,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形势竟然逆转直下,对方都没有出招,就把自己主将的兵器弄飞了。   一直安静无声的大明阵营这时整齐地吼出了一声“好!”,刚才一直被女真士兵们压住了势头,这会儿才得以释放出来,真是过瘾!   听到敌方的这声“好!”,阿诺托身子不由得震了一下,眼睛仍然看着自己抛向半空的木棍,真希望它赶紧落下来,如果敌人趁这时候发动进攻,那可就糟了!   可是,刚才上扬的力度太大,木棍仍在向上飞着,好半天才止住向上的势头,开始了下落,即便如此,它也必须遵守重力加速度定律,不可能象孙悟空变出金箍棒一样迅速出现在手里。   而他最担心的敌人趁机发动进攻,的的确确地发生了。   玄武眼见他的木棍飞上了天,冷冷一笑,身子迅速下蹲,借着向下的势头完全缓冲了刚才旋转的力量,右手的木棍猛地递出,就象刚才阿诺托使出“扫堂腿”一样,这次来了一个“扫堂棍”,直接打向了阿诺托的脚踝。   “啊呀!”阿诺托此刻正准备伸手支抓住落下来的木棍,重心完全集中在上方,根本没想到对方会横扫他的下盘。   “呯”的一声,玄武的木棍打中了他的脚踝,阿诺托一声惨叫,顿时倒地。   “哗!”现场一片哗然,女真阵营里已经炸开了锅,这还是头一回见第一勇士阿诺托吃这么大的亏,居然不到三个回合就被敌人撂倒了!   太不可思议了,这简直是女真人莫大的耻辱!   炸开锅仅仅一会儿,女真阵营就老实了,纷纷闭上了嘴,再也不说话了。   大明阵营中则又是整齐地发了一声喊:“破!”   整个阵营顿时杀气腾腾,一扫刚才的隐忍状态。   这时候,场地中间响了一声锣,示意比赛中止,那意思是阿诺托已经被打倒,玄武不能在这时继续发动攻击,违反基本的武术道德精神。   玄武当然明白,轻轻把木棍夹在了腋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阿诺托。   阿诺托自打出娘胎以后就没受过这样的耻辱,气得他涨红了脸,一赌气忍着疼痛站了起来,脚踝处已被这个汉人打得生疼,如果他再用力点儿,自己的骨头都被打碎了!   玄武这时向外走了两步,轻轻把阿诺托刚才从半空掉落在地的木棍拣了起来,在中间那个装石灰的盆子里蘸了蘸,一扬手,把木棍扔给了阿诺托!   阿诺托尴尬地接过木棍,明白对方这是谦虚承让,那意思是刚才把你打倒了,如果你不服,我们还可以比拼棍法以点数论胜负。   妈妈的!这个人太可怕了!到底是什么人!对方的第一高手也就是杀害弟弟的那个凶手应该被自己射落山崖了,难道他没死?   不可能,这么高的山崖摔下去没死,除非他是神仙!   只要不是神仙,老子就能弄死你!   缓过一口气来的阿诺托重新燃起了战斗的信心,活动了一下脚踝,使劲跺了跺脚,又紧抓木棍也在地上跺了几下,那意思是老子没事,咱们继续来过!   “好!”眼见着主将勇敢地站了起来,女真士兵们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继续大声呐起喊来。   打不死!这才是真正的女真勇士!   大明的士兵们则又重新归于沉默中。   玄武微微一笑,将自己的木棍也在石灰盆中蘸了一下,纵身跃起,攻向了阿诺托! 第一百六十二章 短兵相接狂雨疾   刚才他一直在防守,这回开始了主动进攻,似乎在回应女真士兵们刚才叫出“胆小鬼”的可笑之辞。   阿诺托只看了一眼玄武的进攻态势,就暗叫了一声“不好!”,这个汉人的协调性太好了,他蘸石灰和扑向自己应该是两个动作,但他竟然没有任何停顿,直杀而来。   念由心生,意动则动。这说明他早就考虑好了发动进攻,才会衔接得如此顺畅,真是无懈可击!   真是轻敌了!眼前的这个人是个劲敌!   更让他吃惊的在后面,这个人欺身来到自己面前后,竟然学着自己的样子,也“唰唰唰”的快速攻出了三棍!   他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会我自创的棍法?怎么可能?   这叫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阿诺托的身躯庞大,不可能施展向后“铁板桥”的招数进行躲避,只能快速地竖起棍子就挡。   他这时多了一个心眼,在竖起棍子时用右手紧紧地抓住它,贯注了全身的力量。   一旦这个汉人的棍子碰上我的棍子,我就有把握用力量把它一下子磕飞!   可是,他发现自己失算了,玄武的这三式快棍好象也是虚招,没有一棍打在自己的棍子上。   难道他这么短的时间就学会了后手?   他还没想明白,玄武的后手已经放出来了,几乎是和刚才同样的动作,他又是一招“扫堂棍”,故技重施。   “呯!”又是一声响,阿诺托的脚踝又被击中了,只不过刚才玄武的“扫堂棍”是由右向左,击中的是他的左脚踝,这回是由左向右,击中的是他的右脚踝。   阿诺托脚下一软,没有任何防备,只觉得眼前一黑,又“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哇!”女真士兵们都快疯了,眼见阿诺托第二次又在几个回合间就被打倒,真是难以想像!   如果说第一次有对方趁其手里没有兵器实施偷袭的原因,那这次,手里已经用了木棍抵挡还被打倒,就真说不过去了。   大明的士兵们又齐声高叫了一声:“破!”声音响彻云霄。   场中又是一声清脆的锣响,比赛继续暂停。   再有一次被打倒,阿诺托就要被淘汰出局了。   玄武微笑收起了木棍,抄起了手。   阿诺托的身体比一般人庞大,摔跤也摔得比别人惨,足足过了有十秒钟左右,他才睁开眼,慢慢看清了眼前的物象。   这个该死的南蛮子!太狡猾了,他刚才不是示意比拼棍法、比拼点数么?怎么又突然攻向了自己的下盘,太没有道德了!   不过,既然参加比赛,就要依据规则。比赛规则中可没规定比拼点数的时候不可以打倒,是说点数少或者打倒三次即可获胜,用的是“或”,也就是说规则是允许的。   可恶的汉人!太会钻空子了。阿诺托已经顾不上面子,使劲揉了揉脚踝,又站了起来!   这一回,他没有再利用比赛伤停而喘息,一站起身来就狂舞着木棍向玄武打去。   这一通打就象暴雨一样,点点都是要命的点杀,全部往玄武的要害部位招呼。   阿诺托不傻,他知道自己已经被面前这个汉人逼上了绝路,此时不搏,更待何时?   这个汉人太聪明了,抓住了自己身形过于庞大这一点进行进攻,让自己上下难顾,借机强攻自己下盘,连续两次把自己打倒。   看来他是准备充分利用规则,连续击倒三次,就可以取胜。既然敌方这么认为,那自己就不能让他遂了意,必须有所应对才行。   所以,他用木棍暴雨般攻向玄武的同时,双腿猛地向下一沉,蹲了个马步,身体就象一个大树桩一样紧紧扎住了根。   这一回,对方再想偷袭下盘就没那么容易了。别说他,就是飞驰而来的烈马都不怕。   可是,他的如意算盘又一次落空了,因为这个汉人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没有与他短兵交接,而是直接向后退了几步,这样他的暴雨进攻就都打空了,成了乱舞乱打。   “哈哈!”大明士兵中爆发出了笑声,看着女真主将挥棍乱打着空气,就象一个疯子一样,让人忍俊不已。   女真士兵们这回都老实了,眼见自己主将遭到了戏弄,只能忍气吞声,出现了少见的沉默。   阿诺托遭到了轰笑,脸上有些挂不住,但直觉告诉他不能冲动,难看就难看点儿,只要下盘稍有放松,肯定又会被对方钻了空子,再一次打倒!   所以,他这回学乖了,没有贸然进攻,仍然把力量贯注在双脚,迈开脚向前,试图靠近玄武一些。他开始变得非常谨慎,这几步是一步一步走的,“咚咚咚”,每走一步都使劲向下跺脚,就象往地下打了一根承重桩一样。   不过,玄武刚才那几步退得有些远,这么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因为还隔着不少距离,仍然打不到他,就这么空舞着木棍显得有些太傻了。于是,阿诺托稍稍放缓了一下抡棍的频率,准备离得近些再实施暴雨进攻。   他很快发现还不如显得傻一些,因为就在他稍微放缓频率的时候,突然看见玄武的眼里暴闪起一道寒光,然后就见他双腿向下一蹬地面,踮脚而起,用着比自己快十倍的频率抡棍打来。   “不好!”他下意识地想向后退,可这时脚下已经暗暗贯注了全力,就象灌了铅似的,向前可以,向后则万万不能,根本退不回来。   没办法,他只好硬着头皮使棍相迎,想再加快一些频率,可刚才势头已缓,再想快起来,真是没可能了。   一步慢,步步慢!两人的木棍一相接,阿诺托立刻就感受到了自己的劣势,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更可怕的是,这个汉人的木棍就象一条长蛇吐出的信子一样灵活,无孔不入地攻向自己的各个部位,稍有不慎,就钻出来扎你一下。   双方这场短兵相接,打得天昏地暗。   “一枪!两枪!三枪……”阿诺托刚开始还数着玄武冷不丁扎中自己的枪数,数到十以后,他索性不数了,右手机械地挥动着木棍作最后的抵挡。   完了,刚才还骂他趁乱攻击下盘,论点数不一定能赢,这下看来点数也输定了,至少是一百比零。   怎么会输得这么惨,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太可怕了!   阿诺托已经完全濒于绝望,几次都想木棍扔了认输了事。可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始终在叫喊着:“不能认输,阿诺托的字典里可没有‘认输’这两个字。”   要么胜利,要么战死,绝不认输!   眼见玄武突然停住了手,向后退了一步,微微一笑,就这么不温不火地看着自己。   阿诺托也缓缓停下了来,再也没有胡乱狂舞击打空气,只在原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他都不用看,他的身上至少留下了一百个石灰点,这一仗眼看就将以全败结束。   作为计时器的那柱香,已经烧到了最末端,只剩下了一个亮尖。   就在这时,阿诺托突然象疯了一样,发出了狮子吼一样的呐喊声:“着!”   手里的木棍就象离弦的箭一样,直奔着玄武飞驰而去。   他这是眼见没机会了,使出最后的杀着,准备拼死一搏了么?   这一掷确实势大力沉,让人难以躲避,一旦被棍子扫上,肯定是血溅当场。   玄武眼见着木棍朝着自己强烈地旋转而来,心里不由得对这个女真第一勇士多了一分敬佩。此人功夫一般,但这份不折不挠的精神让人钦佩。   明知不敌,也奋勇向前,即便输了比赛,也不输人!   这就象一名天天把脑袋悬在裤腰带上的剑客一样,不管敌或不敌,都敢于拔剑!   当知道对方不是自己对手的时候,把剑拔出来,是为“出剑”;明知道自己不是对方敌手的时候,也把剑拔出来,是为“亮剑”。   出剑是一种胸怀,亮剑是一种勇气。   临危不惧,即便拼死不敌,也要有一丝亮剑的勇气,死也要死的有骨气,在对手心目中留下作为剑客的尊严。   其实大明的军队数量众多,号称二三百万军队,但之所以屡战屡败,被辽东铁骑打得落花流水,缺的就是这种不畏死亡的豪气和敢于亮剑的精神。   都到了这个地步,阿诺托还敢于“亮剑”,敢作最后一搏,自己作为胜之一筹的高手,更应该有这种胸怀,潇洒“出剑”!   想到这儿,玄武将手里的木棍舞出了一朵棍花,而且旋转越来越快。   “咚!当!”两个飞快旋转的木棍碰到了一起,因为玄武手里的木棍还有支点,所以发出了更大的力量,一下就把阿诺托的木棍给磕飞了!   那柱香尖的亮点已经开始越来越暗,即将熄灭!   这时候,就象山林里响起了一声狂暴的尖啸,震得所有士兵的耳朵生疼。这时候的阿诺托就象一个暴怒的熊王一样,用尽了全力,朝着玄武猛扑过去。   纵然是百战成钢的玄武,也万万没有想到,已经黔驴技穷的阿诺托居然还有这样惊天动地的骤然一击!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字长蛇首尾开   只见阿诺托一下就紧紧抱住了玄武,玄武使劲挣扎了几下,竟然没有挣脱,看来这个阿诺托的天生神力确实可怕,无人能敌。   阿诺托又是一声大喊,双腿蹬地,高高跃起,在空中将身子向前倾倒而去。   这一招还真够狠的,原来他不光是想把玄武扑倒,而且准备借着下坠落地的机会用自己的重量把精瘦的他活活压死。   这一下要真压实了,还不把玄武压成薄肉片儿才怪!   这一下骤起突变,让现场的空气都凝固了,大家都张大了嘴巴,却是没发出声音,都等着看下文。   难道阿诺托真的凭借这记“泰山压顶”就能够彻底翻盘?   说时迟,那时快,玄武眼见无法挣脱,竟然在瞬间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他发现自己的右手还握着木棍,阿诺托的这记“夺命熊抱”来得太突然,连他和木棍一起抱在了怀里。   生生挣脱他的熊抱强锁不可能,但有了这根木棍,就有了逃开的可能。   只见玄武突然用手扳住木棍向后拉,然后猛地放开,白腊杆的韧性很好,就象一个弹簧一样拼命向前打去,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阿诺托的脸上,尾端还扫中了他的眼睛。   “哎哟!”阿诺托吃痛,下意识地用右手去揉眼睛,只用左手紧紧锁着玄武的腰部。   这一只手的力量,就比刚才的双臂紧锁要小了很多,玄武趁着这一瞬间,就象一只灵活的壁虎一样,将身一缩,迅速挣开了他的紧抱,一眨眼就来到了他的背上!   “呯!”阿诺托正面朝下,狠狠地摔在地上,把他摔了个脸冒金星,而这时的玄武站直身子,手持木棍站在他的背上,就象是一个撑船的艄公,把阿诺托庞大的身体当作了一个肉竹筏在水面漂浮。   “好!”大明士兵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叫喊声。女真士兵们则垂头丧气的,和霜打的茄子没什么两样。   这个时候,计时香上的最后一点火星熄灭了!   “当啷”一声锣响,比赛结束!   胜负不用多说,早已见分晓。这一场,大明阵营大获全胜。   玄武从阿诺托的背上跳下来,用双臂兜住他的两个肩膀,一使劲,竟然把他拉了起来,准备和他行个礼,表示尊重。   可是看见看阿诺托的脸,差点吓了一跳。   这哪是人脸,简直是毁了容的煎饼果子!   刚才那一下正面直摔,一定很重,地上可能有小石块什么的,把他额头和眉角都划破了,血流了一脸,他的眼里好象也有泪花,血水和泪水混在一起,看上去就象黑熊怪好容易偷来的袈裟又被孙猴子偷跑了一样,又痛又恼,让人哭笑不得。   玄武很有风度地拱了拱手:“承让了!”转身走回本阵。   阿诺托面无表情,任由脸上血泪直流,还在想怎么会如此惨败,听到玄武说话才猛然惊醒,缓过神来,拱手回了一礼,然后则象失了魂似的,缓缓走了回去。   第二场,双方比拼阵法。   瞧见阿诺托失魂落魄,代善摇了摇头,他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有这样的厉害人物,居然完胜女真第一勇士,难怪他们主动提出来比试助兴,看来他们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有打算、胸有成竹的。   想到这儿,他不禁担心接下来由他担任主角的比拼阵法来。如果这一场再输,那么第三场实地对战就不用比了。   事已至此,只是硬着头皮上了。   一声锣响,第二场比赛正式开始。因为是友谊比赛,所以将兵器都换成了木棍,至于其他绳索、盔甲什么的,都能够照常使用,尽可能避免流血伤亡就行!   因为第一勇士阿诺托意外输了,代善有些心虚,不过想到自己也是从小浸染阵法多年,未必会输。于是强打精神,挥动手里的旗子,五百名士兵在阵前一字排开。   这就是他最为钟爱的“一字长蛇阵”!   早些年,他曾经凭借此阵一举夺得“女真第一智多星”的称号,直到汉人龚正陆到来,才抢去了自己风头。   可如今,龚正陆已死,所以自己不可能再有对手了!   一字长蛇,全面摆开,蜿蜒绵长,气势汹汹。   李成梁、白虎带着一彪人马站在了对面,这其中,骑马站在李成梁旁边的那个人,就是龚正陆。   李成梁早做了准备,为了避免女真人认出龚正陆来,给他穿上了甲胄,戴上了头盔,把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而且在他旁边安排了好几个身材体态差不多的士兵,也是穿盔戴甲,和他一起,手上整齐划一地举着木棍,这样外人从远处根本看不出来,还以为是随身卫队。   李成梁骑马站在十数人的正中,表情严峻,他也是从小遍读兵书,眼前的这个阵式看着眼熟,却还是真正在战场上头一回见人摆。   他悄悄问了问旁边的龚正陆:“军师,此阵莫不是隋唐故事中说的靠山王杨林摆下的……”   龚正陆点了点头:“大将军说的对,此阵正是一字长蛇阵,传说正是杨林摆下,被玉面俏郎君——罗成所破。”   玄武的身子禁不住微微一晃,摇了摇头。隋唐的故事他也经常听,当时这一战可是恶斗得难解难分,要不是罗成巧妙地偷学了单枪破双枪的技艺,而且盗取了摆阵的阵图,根本破不了此阵。   一字长蛇阵一旦运转起来,犹如巨蟒出击,攻击凌厉!它是根据蛇的习性推演而来,看似简单,其实富含玄机,一般的阵法都有明显的弱点,但这个阵很难找到破绽。   这个阵最厉害的是三种变化,如果击蛇首,尾动,卷;如果击蛇尾,首动,咬;如果击蛇身,首尾都至,绞。   这三种变化,让你无从下手,无论从哪个位置进攻,都会直接受到其他部位的攻击。   玄武平时惯用的兵器,右手就是“蛇”,是一杆银枪,他对蛇的习惯很了解,一杆枪象蛇一样,都能发挥出巨大的威力,象这么庞大的一个阵式,就更不用说了!   看到玄武摇头,一旁的龚正陆浅浅地笑了笑:“别担心,这没什么,这个阵法我太了解了!我还以为代善这段时间学了些什么新鲜玩意,没想到还是老一套!”   李成梁这时在旁边发话了:“军师,大敌当前,咱们还是不要轻敌!”   龚正陆闻言止住了笑,但眼神仍然流露出不屑来:“大将军敬请放心!代善摆的这个阵我很熟悉,且听我细细道来!”   “此阵分为阵头、阵尾、阵胆三部分,阵形变幻之时,真假虚实并用。最厉害的核心,还是我帮他们加上去的,就是他分布在整条蛇两侧的女真骑兵。你们看,这一整条大蛇,其实是三条小蛇,两边都是骑兵蛇,中间是步兵蛇。”   李成梁和玄武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可不是,两翼的骑兵雄据骏马,铠甲黑亮;中间的步兵阵列分明,刀枪整束。   龚正陆用大拇指和食指作了一个夹的动作,说出了破阵办法:“女真铁骑经过改良后,战斗力大大增强,所以要想取胜,最好的方法就是限制两翼机动能力极强的骑兵,使其首尾不能相顾。第一步,必须揪其首!让它咬不动!”   “嗯!”李成梁和玄武都点了点。   龚正陆把手夹向后移了移:“第二步,必须夹其尾!让它卷不起!”   “制住了它的头尾,这条长蛇就失去了全身互动的优势。所以第三步,就是杀招了,直接斩其腰,然后头尾一齐发力,将它斩作三截,然后围而歼之!”   “好!”李成梁高高举起手里的木棍,“就按军师说的办!”   几个人迅速作出了布置,兵分三路,李成梁亲自带着龚正陆杀奔阵头,钳住蛇首;上次和玄武一起冲出重围去送信的董大胆带一队人马杀向阵末,夹住蛇尾;由战斗力最强的玄武杀向阵胆,直接斩断蛇身!   李成梁大叫一声,向女真军队示意,要开始进攻了!   大明军中响起了密集的战鼓,声声急促,三支兵马踩着鼓点,飞驰而去。   这时候,站在蛇身部位的代善,一看对方的这个起头架势,顿时吓了一跳,敌方居然一下就兵分三路,怎么可能?   莫非他们中有人认识这个阵法,这不可能啊。就算认识,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研究出了破法。   难道有什么高人在其中指点?他的脑子飞速旋转着,怎么也想不到龚正陆身上。   不管他们了,估计即使有高人,他们也只是知道一些皮毛,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女真铁骑有多厉害。   这时候,代善看了一眼身边的阿诺托,见他还在兀自神伤,不由得摇了摇头,大声叫喊了一句:“一场惨败,何足道也!女真铁骑,所向披靡!”   他的这一声高叫彻底把阿诺托唤醒了!   对啊!就输了一场而已,胜败乃兵家常事,没什么丢人的,这场摆阵只要赢回来,就是一比一平手,只要在第三场对战中胜出,仍然是大胜!   阿诺托一举手中的长棍,高声叫道:“女真铁骑,所向披靡!” 第一百六十四章 惊天一战风乍起   眼见主将丝毫没有受到第一场失利的影响,高声呐喊,女真士兵的士气也一下子高涨起来,大家都高举着木棍,发出冲天的叫喊声:“女真铁骑,所向披靡!”   就在他们大叫的时候,李成梁已经带队攻到了近前,他来得很快,转眼间就和女真最前面的将领交上了手。   李成梁身体并不雄壮,但多年的勤学苦练让他具备了非同常人的不凡之力。从那天在正阳门外,身背七十多斤重的大刀直接命中五十步外的盾牌靶心就能看得出来,“铁将军”的称号绝不是浪得虚名!   只见他用了一个大刀劈斩的动作,双手抓紧木棍,抡足了劲,用力向前一劈,就把面前的这员女真将领从马上打了下来!   “哗!”这些彪悍的女真骑兵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凶猛的明军,吓得往外一躲,不过训练有素的他们很快认出了这就是享誉辽东的“铁将军”。   擒贼先擒王,女真骑兵们纷纷发了声喊,拥上来把李成梁团团围住,从各个方向轮番开始了进攻。   在他们的身后,李成梁下过死命令,有六个最勇武的人死死护住龚正陆,确保他的绝对安全。   龚正陆虽然只是一介文人,没有武功,但他显然也见过不少大场面,遇到这样的情况,没有任何慌乱,直接向后招了招手,他身后的这队大明士兵迅速闪开一条路,从中间推出几条大木桩来。   这些大木桩都装在几个支点上,下边安有轮子,由步兵推动,一看就是进攻城门用的。   这是比赛前龚正陆特意交待带上的,这属于木器,不属于友谊比赛禁用铁器范围,可以使用。所以他一眼就看上这些冲门桩,有了这些,就有了遏制女真铁骑的利器。   果然,这些冲门桩一推出来,就迅速发挥了作用,大长木桩径自向前,女真骑兵的马匹被撞得乱叫不已,开始纷纷躲避,甚至有不少骑兵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龚正陆再一次挥手,这一次的动作比刚才要急促得很多。   士兵们迅速会意,大叫了一声:“杀!”数支冲门桩并在一起猛烈前冲,直接把将围住李成梁的包围圈冲开了一个缺口,来到了他的身后。   李成梁刚才被几十名女真铁骑包围,丝毫没有惧意,一杆木棍使得象飞速旋转的风车一样,女真士兵根本近不了他的身。这一下得到己方冲门桩的支持,后面压力顿减,更是精神大振,大叫一声:“破!”   只见他把身子后仰在马背上,平举着木棍大力抡了一个圆圈,一下就把包围圈里面十多名骑兵全打倒了。   “哎呀!”“哎哟!”被打落马下的女真士兵摔得生痛,发出了惨叫。背上一下没了主人,马就开始向外跑去,与那些正继续赶来合围的骑兵们撞在了一起,一字长蛇阵的“蛇头”顿时大乱。   代善急忙挥动旗帜,蛇尾的两侧骑兵快速向蛇头移动,试图过去策应。可董大胆率领的这队人马此刻也已经拍马赶到,与他们战在了一起。   董大胆的武艺没有玄武那么炉火纯青,也没有李成梁这么孔武有力,但他的身体协调性很好,一杆木棍使得出神入化,往往就在敌人木棍就要打到他身上的时候,反而被他利用身体的延展性提前刺中。   只用了不到一分钟,他就利用快马的速度刺倒了四五个人,而且他这队人马居然也携带了冲门桩,虽然数量不多,但三冲两冲,就把刚才队形齐整的女真阵尾冲了个七零八落。   女真士兵还从来没见过这种冲门桩在野外作战时使用,诺大的木桩横在中间,比绊马索厉害多了。   对付绊马索还可以利用骑术纵马跃过去,这个冲门桩却万万不能,跃也跃不过去,只能拨转马头,可是只要拨转马头,就会和后面的骑兵撞在一起,得不偿失。   有几个骑兵沉不住气,助跑了一阵,生生想利用骑术纵马跃过去,却因为跃过去的距离过长,又与那一侧过来支援的骑兵撞了个脸对脸,双双摔落马下。   还有一些骑术高超的,算好了距离拨马就跳,却被大明的士兵察觉出了意图,直接将冲门桩抬高举起,一下就把马匹夹在了当中,绊住了后腿,连人带马摔出去老远,不但没在前面安全地带站住,反而撞倒了更多的女真骑兵。   过了好一会儿,女真士兵们才从一片混乱中冷静下来,开始重整冲击队形。   不过这时,董大胆施展出了龚正陆交待的另外一招,使劲抽打没有骑兵的空马屁股,将它们往回赶。   这样一来,又来了一个中心开花,往回跑的马匹缺少了骑兵的驾驭,开始拼命地奔跑,有的还被大明士兵用狠抽了好几下,屁股都打红了,发出了暴烈的嘶叫声,前蹄高高跃起,然后发了疯地乱冲乱撞,又把女真铁骑好容易整好的队形冲了个混乱不堪。   就这样,名不见经传的董大胆,依靠龚正陆的妙计和自己坚定的执行力,成功率领这队人马阻住了女真蛇尾部队的回援。   代善一看大惊,蛇头的“咬”和蛇尾的“卷”一个都没发挥出来,看来遇到了真正的敌手,大明阵营中确实有高手想出了一字长蛇阵的破解方法。   眼中最最紧急的,还是需要将首尾衔接起来。要不然,长蛇阵就成了长虫阵,没有丝毫进攻性可言。   他急忙挥动旗子,让正面抵挡的骑兵小蛇后退,中间的步兵小蛇开始迎敌,最后面一侧的骑兵小蛇迅速迂回接敌,争取将大蛇的首尾汇至一处。   龚正陆这时已经和李成梁汇合,他悄悄给李成梁使了一个眼色。   李成梁会意,将手中的木棍高高举起,大叫了一声:“系!”   大明的士兵们听到这声高喊,迅速开始了变阵。   只见他们迅速从身上掏出了绊马索,将这些冲门桩牢牢系在了一起,然后发了一声“喊”,一起推着这个“冲门桩组团”向起来支援的女真骑兵猛冲而去。   “扑通!扑通!”女真铁骑今天真是吃了大亏,碰上了克星。这些“冲门桩组团”此时有软有硬,更加难以逾越了,就象陷马坑一样让他们心寒,急忙拨开马头,从“组团”旁边绕行,贴着木桩游走。   但马一旦走了边,就等于把最弱的侧面亮给了对手。   大明的士兵们显然就等着他们的马走边,一个一个都从大木桩之间的缝隙中站起身来,就象用鱼叉扎鱼一样,手持白蜡杆一下下捅向马匹的侧面。   用叉子扎鱼不一定能扎中,但如果鱼太多了,拥挤在一起,鱼贯而入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那肯定一扎一个准。   所以,女真铁骑只要经过“冲门桩组团”旁边的,无一例外的都被捅倒了!   代善眼见此景,急得在马上大叫:“步兵!步兵快上!先把这些大木头的车和轮子统统毁掉,把抬木头的人也都打趴下!”   一直夹在两侧骑兵之间的女真步兵这才开始了动作。   但是,他们很快发现他们已经顾不上了。   因为他们的中枢机构,位于中部靠蛇身处的“阵胆”,此时遭到了战斗力最强的玄武部队的冲击。   玄武的战斗力确实强,此刻他带领的是大明最精税的强悍重骑兵,所有的重骑兵无论人马,都披着厚厚的铠甲,所以他们运行的速度也比刚才钳头夹尾的那两路轻骑速度要慢。   虽然慢,但是冲到了近前,那就是毁灭式的打击!   所有的大明重骑兵,每人都是双手持棍,他们冲到女真军队阵前,几乎看都不看,直接就往向步兵的身上直捅,巨大的冲力一下就把前排的步兵们统统撞倒,连爬都爬不起来。   女真步兵的阵形顿时大乱,哪里还顾得上去搞掉首尾的“冲门桩组团”,能挡住这股致命的重骑兵就不错。   此刻的玄武,就象一员战神一样,全身明晃晃的铠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早早折断了几根白蜡杆,抓在左手作盾,右手则手持一根长棍作矛。   一矛一盾,这是玄武的惯用兵器,只见他一挡一戳,毫无虚发,只是眨眼之间,就已经撂倒了一大片。   代善和阿诺托此刻正在中军,眼见这个引领反击的大明将军就象离弦的箭一样,如入无人之境,离他们所在“阵胆”越来越近。   阿诺托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人一定就是刚才第一阵让自己完败的玄武,这人太厉害了,称他为天下第一勇士一点也不为过!   他哪里知道,一山更比一山高,强中更有强中手,玄武的武功并不是最高的,在四人中排行最低,觉得玄武厉害,只是因为他自己的武功不够强而已。   代善看了一眼阿诺托,见他眼中露出了惊惧之色,就知道要糟。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对谁怯懦过,即使是对两位首领,也始终是高昂着头!   可这会儿,他竟然垂下了头,也难怪他,敌人的这个将领太强了,第一阵就把他的自信心彻底打没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战地巫师淡若定   “阿诺托!”代善大喊了一声:“你可是未来的大元帅!三军用命,全在一帅!你刚才输了没关系,可输阵不输士气,如果连士气都没了,我们就真的全输了!”   这一声叫喊彻底震醒了阿诺托,就象给一个垂死的病人打了一针鸡血一样,他又开始复苏了,眼里血红血红的向外泛着凶光,“哇呀呀”一通怒吼,提着木棍就照着玄武迎了上去!   两人一打照面,迅速认出了对方,看来第一场的比拼远没有结束,双方的第一勇将之争,仍在继续。   阿诺托此时就象疯了一样,虽然明明知道打不过对方,但他凭着一腔豪勇之气,把手里的木棍舞得象一个风车似的,招招都是杀招,拼命朝玄武的眉心、心口等要害地方招呼。   玄武用左手的木棍作盾,一一抵挡,右手作矛的长棍迟迟没有发动攻击。   说心里话,他挺赞赏这位女真第一勇士的,觉得他不光英武,而且勇气可嘉,虽然屡战屡败,但仍屡败屡战,这种精神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但是心里有另外一种声音在提醒着他,绝对不能手软,不可有妇人之仁。   打这个一字长蛇阵可是第一次,虽然双方只是友谊比赛,但是旨在回较量军力和士气,展示的是一个国家与民族的荣誉,绝不可输。   尤其自己这一路斩蛇腰,关乎整个破阵大局,如果速度稍慢一些,没有及时斩断,让这条巨蟒恢复了元气,首尾衔接,开始各种“咬”、“卷”、“绞”,那后果将不可设想。   想到这儿,他嘴里轻轻念了一句:“看你是条好汉,但是,对不起了!”瞅准一个破绽,右手的长棍毫不客气,穿过阿诺托的车轮棍舞,直接地戳向他的眼睛。   阿诺托大吃一惊,急忙挥棍来挡。   “当”的一声,两根木棍撞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这一撞,震得阿诺托的虎口直发麻,木棍差点儿脱手,把他吓了一跳。这个纤瘦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自己一向以力量见长,居然到了他这里一点都发挥不出来,好象什么都被他比了下去。   玄武却很坦然,觉得这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属于瞬间发力,与个人的力量无关,就象再厚的牛皮也会被针尖刺破一样,只要集中于一点,瞬间爆发,就会产生巨大的能量。   只见他严肃着神色,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因为他知道,如果与这个阿诺托继续鏖战下去,虽然自己最终肯定能够取胜,但是宝贵的时间就没了!   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只有在第一时间斩断蛇腰,才能和大将军、董大胆他们一起,分而击之。   所以,他已经没有耐心陪这个大个子再玩下去了。   虽然刚才与阿诺托的棍子对碰了一下,但他就象没事一样,没有任何停顿,直接顺势将棍子向上挑起。   阿诺托更惊异了,他本来以为这一挡能把他的长棍给磕开,没想到非但没磕开,他竟然直接将棍子上挑进攻。   再想举棍去挡,根本来不及了,玄武的棍尖已经扫到了他的脸上,一下就把他的头盔掀飞了!   “哎呀!”阿诺托一声狂叫,脑袋拼命地向后扬起!   这一下把他吓得不轻,如果玄武的棍子再长一点儿,被掀飞的就不是他的头盔,而是他的大黑头了。   即使如此,脸上还是被扫过的棍尖划出了一道血印子,火辣辣的疼,头发也一下披散了下来,遮住了整脸。   玄武这时继续扬起了右手的长棍,再也没有客气,向前一点,直接戳中了他的右肩。   “啊!”阿诺托又是一声痛叫,抓着木棍的右手一松。就借着这个劲儿,玄武的木棍如闪电一样打在他木棍的上部,一下就把它给磕飞了。   这时候,阿诺托的虎口已经不是麻,而是一阵剧烈的疼痛,疼得他直咧嘴,诺大的身体坐在马上,眼睛呆滞的透过凌乱的头发向外看去,发现玄武已经高高扬起了手里的长棍。   女真第一勇士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手无寸木的他就象是砧板上的鱼肉一样,只能任人宰割。   老天,你既然生了我,为什么还要生出对面这个汉人呢。难道你天生想羞辱我,把我作为他扬名立万的垫脚石么?   还没等他想明白,玄武的长棍已经打了下来,第一下打在他的马背上,第二下打在他的身上,高叫了一声:“下去!”。   打在马背上这下很重,骏马痛得扬起了前蹄,打在他身上这一棍比他想象中要轻,但还是一下就把他整个人打翻了马背,瞬间摔了下去,跌了个狗吃屎。   主将一坠马,女真士兵的阵形顿时大乱,代善高叫了一声:“赶快去救!”   女真士兵们乱作一团,急忙赶来救阿诺托,玄武也不和他们恋战,听到代善高喊,抬头已经在人群中看到了他,于是纵马直奔他而来!   代善看到了这个可怕明将的眼神,急得继续高叫:“护卫中军!赶紧护卫!”   旁边的女真士兵急忙把他团团围住,且战且退。但玄武不打算这么容易就让他逃脱,只见玄武一把将一个女真士兵捅下了马,然后用长棍一挑,把他跌落在地的木棍一下就挑了起来,接着他用自己的长棍尖带着这枝木棍猛地旋转了几下,一下子就朝前猛掷过去!   “护卫军师!护卫军师!”女真士兵们一见这枝旋转的长棍向军师飞速而来,急忙靠得更紧了些。   纵然如此,玄武甩出的这枝木棍因为力量太大,还是一下子就把士兵们打倒了一大片!虽然没有直接击中代善,但是他的马匹显然是受到了惊吓,脚绊了一下,直接就把代善甩了出去。   “军师!”女真士兵们大叫一声,急忙赶过去,把和阿诺托一样跌了个狗吃屎的代善扶了起来,“军师!你没事吧?”   代善灰头土脸地爬了起来,这一下摔得不轻,站起来还在兀自摇晃。好容易不晃了,满脸尴尬地看着自己的坐骑站在旁边不停地甩尾巴,气得他一脚照着马屁股就踢了过去:“你这个败家玩意儿!敌人没把老子摔下来,你倒是把老子摔下来了!”   他的坐骑是匹枣红马,吃了主人一脚,感觉很委屈,往旁边退了一步,那意思是我也没办法,不是我故意想把你摔下来的,是你自己没抓牢缰绳。   代善一脚踢得坐骑后退,气头更盛了,把所有不爽都发泄在了它身上,大声地骂着:“叫你摔我!老子踢死你!踢死……”   话还没说完,刚踢完第二脚,正准备踢第三脚的时候,枣红马不干了,直接扬起两只后蹄,向后一蹬。   “呜哇!”这一蹬正好踹在了代善的裆部,差点儿没把他的蛋黄儿踢出来,疼得他捂住命根子在地上直打滚,“你,你……”   这一回,他是真的再也骂不出来了!   主将和军师竟然同时就被撂倒,女真士兵顿时大乱,一时没了分寸。   玄武趁势将木棍朝前一指,重骑兵继续向前直冲,一下就把“蛇身”斩作了两截!   这一下,本来紧密连在一起的一字长蛇变成了两半。   龚正陆眼见玄武得手,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用双手围成一个圆,对李成梁作了一个合围的动作。   李成梁会意,三下五除二把旁边的女真铁骑打倒,然后握住木棍朝天一举,高声叫了一句:“围!”   很快的,他们这一部和董大胆那一部迅速散开,对女真士兵展开了反包围,一下就将“蛇头”和“蛇尾”围了起来!   玄武这一部,在冲断蛇腰后,也迅速折返回来,从两翼对“蛇身”部分的士兵们开始了合围。   一眨眼的功夫,一条巨大的蟒蛇被切割成了三块,而且被迅速分而围之。   眼见着包围圈越缩越小,一个个女真士兵被打倒后扔了出来,一匹匹无人乘坐的战马被赶走,最后只剩下了三个小得不得再小的圈。   又过了一会儿,头尾两个圈都被解决了,里面的女真士兵或者主动投降,或者放弃了抵抗,纷纷把手里的木棍举过头顶,示意不想再战。   李成梁朝他们点点头,示意他们放下木棍,退出战团。   只剩下了中间的这个圈,这回三路人马一齐合围过去,睁睁地看着这个圈也越来越小。   到最后,包围圈里面只剩下了两人,代善和阿诺托。   代善此刻哭丧着脸,刚才摔得比较重,脸有些肿,又被坐骑踢了一下男根,到现在还疼得要命,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用它和美女爽歪歪了。如果真的不能,那可就亏大发了。   而这场惊天大战的真正指挥者——战地巫师龚正陆,这时候仍然紧跟在李成梁的后面,虽然代善没有认出他来,他却一直紧紧盯着眼前这位暗害自己的仇人。   代善啊代善,你也有今天!   想到自己原来拥有的种种就是被这个阴险狡辩的人挑拨陷害,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他真想拣起一根棍子上去照着他的脑门来了下子,但是富有城府的他还是忍了,选择了离开,悄悄在身边卫士的保护下,撤出了包围圈。 第一百六十六章 贼心不死图翻盘   来日方长,代善,这只是开始!你不光夺去了我所有的东西,还把我逼上了绝路,这笔帐先给你记着,总有一天,你会为你的无敌和贪婪付出更大的代价。   包围圈中的另一个人,女真第一勇士阿诺托仍然披散着头发,一声不响地坐在原地。看到李成梁和玄武带人已经走到了近前,他才缓缓站了起来,把手里的帅旗递给他们,向他们二人拱了拱手,低头说了一句:“铁将军,我们认输了!”   “哈哈哈!”李成梁一阵大笑,扶住了他的胳膊,“阿诺托将军!咱们说好了,这只是为了和亲助兴的友谊比赛,只是一场游戏而已,将军不用太过当真!咱们都还是好朋友,是不是啊?”   阿诺托尴尬地笑了笑,有些心生畏惧的看了旁边的玄武一眼,刚想出声询问他的真姓大名,却没想到代善这时走上前来,故作镇定的说了一句:“铁将军,这第二场还不能算你们赢。刚才是我们列阵被你们破了,你们还没有列阵,如果我们破了,这一场只能算是平局!”   李成梁听到这儿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想到女真军队这么顽强,居然还想再赛一场。   不过想想对方也没有说错,列阵破阵和出对子一样,讲的是相互往来,如果我列的阵法被你破了,但你的阵法我破不了,那就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分不出胜负。如果我破了你的,你却破不了我的,那才叫完胜。   李成梁和玄武点了点头,准备答应代善的要求。   谁想这时,阿诺托一把拉过了代善,两个人在一起低语了一阵,但是好象没有说拢,怎么说着说着好象还争吵起来了。   玄武的耳朵尖,他听出来阿诺托是想让代善放弃。因为刚才的阵法比拼,是从一千士兵中挑出了五百名进行布置,而刚才这一阵,五百女真士兵虽然没有死亡的,但多半都是被木棍打倒或是从马上摔下来,已经基本丧失了战斗力。只剩下五百人士气受损,肯定拼不过。   但代善仍然觉得还有一拼,他想用剩下的五百人组成破阵队伍,争取扳回一城。   二人正在争执不下,听见不远处传来铜锣开道的声音,然后有人高喊:“两位首领驾到!”   二人顿时一惊,两位首领不是把友谊比赛这件事情全权交给他们了么?怎么这会儿来了?难道是对他们不放心?   李成梁和玄武显然也没有料到两位女真首领突然会来,急忙整束了衣服,朝着他们来的方向迎了上去。   ……   觉晶安和王杲其实刚才一直在山上找了个僻静之处暗暗看着,眼见第一场比试时,第一勇士阿诺托居然数次被玄武放倒,最后身上还中了不下一百次石灰点数,看得人触目惊心。   他俩都问手下负责军情的,这名明军将领叫什么?没想到手下都摇头,没一个知道的,只说好象是跟着“铁将军”李成梁的参将,一直比较低调,不知姓名。   王杲当时就发火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你们连这个情况都搞不清楚,那我们还不输定了!你们刺探军情的一天到晚都在干什么?只知道刺探哪有漂亮的汉族女人好去抢掠是吧?”   手下受到训斥,也不敢顶嘴,等他骂完了,才嘟哝着回答了一句:“首领教训得是!只不过,我们也没想到我们第一勇士阿诺托会输?”   “没想到?”王杲瞪大了眼睛,“你们没想到的事情多了!你们还有什么没想到的,是不是都要我们两个亲自来想!包括这个绝世高手会不会潜到中军大帐来,直接把我们两个脑袋割了挂起来!这事也要我们替你们想着?”   这个负责军情的手下这回吓坏了,吞吞吐吐地回答:“二首领,那肯定不会,我们……”   “你们什么?你们就是没有尽心!”王杲越说越来气,恨不得上去扇他们几个耳光。   “二弟!”觉昌安这时在旁边拉住了他,“这也不全怪他们,这个精瘦的汉人确实太厉害了!我们都没有想到,看来以后要专门加强对他的防范!你们几个别愣着了,赶紧派人去加紧打探!”   “是!”军情负责人急忙应声走了,一边走一边偷偷擦着汗,嘴里早就悄悄骂上了:“代善!阿诺托!你们两个大龟蛋!没事瞎答应搞什么友谊赛,这回把自己搭进去了不算,还差点儿把老子脑袋也搭进去,非找你们算帐不可!看你们还饱饭没事干,拿着镰刀割卵蛋,非把自己割死了算!”   王杲的心情稍好了些,但当看到第二场的时候,他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一字长蛇阵”他很熟悉,是代善的成名作,在早期攻打辽东大明城池的时候,屡战屡胜。龚正陆来了以后,还专门加强了铁骑的配备,从未输过。后来因为龚正陆的阵法很多,就慢慢把这个阵法搁置了,但是这个阵法的战斗力还是很强的,居然今天被破了!   而且被破得这么惨!别说肉和骨头了,连一根毛都没留下!   难道大明最近出了什么灵丹仙药,让他们的人一下无论从武力和智力都全面飞升了,不可能啊!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字长蛇”已经被李成梁他们合而歼之,只剩下最后的苦苦支撑了。   “大哥!”他看了一眼觉昌安,“咱们这仗已经输了……”   “是!”觉昌安点了点头,“没想到这‘铁将军’的手下,不光单兵作战能力强,排兵布阵也是实力超群,看来大明气数未尽,仍然能人倍出。虽然我们这段时间从来没有输给过他们,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要想全面打垮他们,现在还不是时候!”   王杲颓然地点头应允:“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咱们俩现在下去吧!”觉昌安叹了一口气,“以代善那个犟脾气,没准他还想再比下去!再比下去只能是自取其辱,还好今天只是友谊比赛,下次真要到了与他们真刀真枪的作战,绝不能象今天这样了!”   “嗯!”王杲站起身来,准备跟着觉昌安向山下走。   这时候,旁边有一个人突然单膝跪倒,双手抱拳请命:“阿玛!儿子不才,愿意协助代善军师去破敌军大阵!”   觉昌安抬眼一看,是自己的二儿子爱新觉罗·努尔哈赤,不由得吃了一惊:“努尔哈赤,你的意思是还想和他们比下去?你凭什么这么说?”   努尔哈赤,汉语中也就是“野猪皮”的意思,因为这个儿子出生时很黑,但身体很弱,为了让他强壮些,族人头领就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字,没想到后来还真是这样,他的身体在几个儿子中最强健,族人们经常和他开玩笑说他壮得象一头“黑野猪”一样。   努尔哈赤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阿玛!孩儿前几天在山林里救了一个被野猪撞伤、奄奄一息的老人,他为了表示感激,给了儿子这本《兵书概略》,说所有的阵法都在这里面,无非是变化不同而已,还亲自手把手教了儿子好些日子!”   “哦?”觉昌安半信半疑地看着这个天资一般但勇猛异常的儿子,“那怎么前段时间商议比赛时你没有说,到现在才说?”   努尔哈赤尴尬地拱了拱手:“阿玛,儿子的资历还浅。代善叔叔是女真第一智多星,阿诺托叔叔是女真第一勇士,儿子不敢多嘴。如今形势危急,儿子才想借此拼一把,没准能够反败为胜。”   “哦!”觉昌安应了一声,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沉思着迈步向前,王杲拉起努尔哈赤,一起跟在他后面向山下走去。   “王杲叔叔,我……”努尔哈赤不知道父亲什么意思,悄悄询问王杲的意见。   王杲拽住他的胳膊:“努尔哈赤,你还年轻,不要着急,你阿玛有他的考虑,一会儿见机行事吧!叔叔我支持你!”   “谢谢王杲叔叔!”   ……   两边一见面,因为对方是最大的首领,所以李成梁和玄武给足了他们面子,主动拱手问好,深鞠一躬,“两位首领亲来,成梁备感荣幸。”   觉昌安哈哈大笑,扶住李成梁的手臂:“铁将军不用拘礼!要知道我们女真族人对您可是崇敬得很!白面将军温似水,铁肩能举千斤鼎。本来我们应该在和亲的当日才能见面,没想到今日观摩友谊赛就提前见着了,真是缘份!”   李成梁从旁边人的神态已经猜出了这就是他们的大首领觉昌安,笑了笑,谦虚地回了一句:“大首领过誉啦,成梁原来就是一个教书匠,后来教不下去了,才到军队混口饭吃。那些传说都是不实之名。实际上我是文也文不了,武也武不成,让大首领笑话了!”   觉昌安笑着摆手:“铁将军太谦虚了!这位英武将军是……”这时他已经把身体转向了玄武,借机向李成梁问起了这名让他们第一勇士胆战心惊的勇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八门金锁奇阵出   李成梁哈哈一笑,也不避讳:“他叫玄武,是我的参将!小的时候在少林寺烧过几天火,会一些伙房的拳脚功夫!”   “噢!在少林寺呆过,那难怪!”觉昌安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不过铁将军,你也太谦虚了!我看这位玄武将军可不是什么伙房功夫,说他的功夫天下第一,一点也不为过!”   我可不敢当天下第一,我连朱雀那个丫头都打不过!   玄武这时走上前来,拱了拱手:“大首领折杀小人了!小人确实只在少林寺学了些皮毛功夫,刚才与这位大将军对战也只是侥幸而已。可能因为小人在伙房使惯了木棍而已,大将军可能使木棍并不顺手,平时的兵器应该是沉重斧锤之类的,所以才会失手!”   好一个不骄不躁的玄武,李成梁不禁在心里把他夸赞了一番,即不失中原谦虚之风,又给阿诺托找了个台阶下,真是到位!   觉昌安听到这儿也觉得玄武说得有道理,现场气氛顿时缓和了很多。他看了一眼后面的代善和阿诺托:“怎么的?听说你们还不服,还想和铁将军比试比试?”   代善和阿诺托本来看见二位首领,怕他们责怪,一直都不敢抬头。   这会儿听见大首领相问,善于钻营的代善更是从他的口气里听出了不象是责怪倒象是鼓励的意思,急忙答道:“是!首领!刚才我们列阵被铁将军所破,夺了帅旗。下一场照理该他们列阵,我们来破。如果也破了,就是平手。如果破不了,我们认输!”   觉昌安没顾得上理睬他,转脸去看李成梁,那意思是你这是一厢情愿,得大明这边同意了才行。   李成梁微微一笑:“代善军师说的是!按照规矩确实应该是这样,如果这场我们布阵被你们所破,就是平手,以后可以再加赛!”   阿诺托这时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旁边的二首领王杲一眼瞪了回去。第一勇士,我看你看第一倒士得了,摔了这么多次,以后就叫你阿倒倒吧!   于是阿诺托不敢再说话,任由他们提出挑战。   觉昌安其实心里也没底,但那种不甘心还是让他作出了再赌一把的选择,他侧过身来看了二儿子一眼。   努尔哈赤会意,上前向李成梁拱手:“铁将军!小将努尔哈赤,是大首领的二儿子!愿意协助代善和阿诺托叔叔一同研究贵军阵法!”   “哦?原来是大首领的儿子,果然是将门出虎子,英雄出少年啊!”李成梁适时捧上一句,心里听到这个“努尔哈赤”的名字觉得很耳熟,好象是听兵部人转达皇上口喻时听过一句。皇上远在天边,怎么可能知道这么一个小将的名字呢,难道这个小子确实很厉害?   看来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李成梁对面前所有女真人拱了拱手,表示尊重:“大首领,那我们这就回本阵稍作准备,一会儿正式锣响,咱们就开始破阵吧!”   “好!铁将军请!”觉昌安大手一挥,送李成梁和玄武暂时离开,又和王杲向代善等人交待了一句务必利用,他们才重新回到刚才山上的观战地点去。   ……   提前回营的龚正陆,已经从赶来报信的士兵口中听到了女真阵营要求再战的消息,不由得冷笑一声:“这个代善,竟然还嫌不够丢人!还大着个脸在这儿,鼓起蒜瓣儿泡醋缸——愣充大头菜!看本军师一会儿略展身手,让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考虑到一会儿要排阵,他迅速把几个士官长叫来,让他们熟悉一下即将布出阵法的操练,然后叫他们赶快在剩下的五百龙骧军中布置下去。   正在布置的过程中,李成梁和玄武回来了!   龚正陆急忙迎上前去:“大将军!我听说觉昌安和王杲给他们打气来了,还想再比一场破阵?”   “嗯!我们摆,他们破,马上就开始!”李成梁看到他已经开始布置,点头表示满意,侧身问了他一句:“他们那个大首领觉昌安有个二儿子叫努尔哈赤的,主动请缨协助破阵,你可认识?”   “努尔哈赤?”龚正陆轻轻摇起了手中的扇子,“认识!不过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只是比较勇猛而已,没听说对阵法有什么特别的研究,从来没有!”   “是么?”李成梁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提醒这位战地巫师:“请军师务必多加小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个名字很熟悉,好象皇上有次也提到过!所以,一定要慎重!”   “嗯!”龚正陆还很少看见李成梁如此谨慎小心,略一沉思,点头说道:“大将军放心!小生这就将平生所学中压箱底的包袱拿出来……”   话音未落,营外一声清脆的锣响,第二场第二阵比赛正式开始!   龚正陆装束整齐,跟着李成梁和玄武一同上马,将手里的木棍朝天一指。   “哗啦啦!”大明五百龙骧军迅速从营中飞驰而出,只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在比赛场地正中摆好了阵势。   龚正陆见阵势摆好,给玄武使了一个眼色。   玄武会意,高举木棍来到阵前,大声叫道:“女真将士,认识我们这个阵势叫什么名字么?”   女真阵营这边,代善已经急得火上房,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对面大明摆的这个阵势,既象方阵又象圆阵,看上去非常古怪。他刚才登上高处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都恨不得象猴子一样爬到旗杆的最上方去看得更清楚些。   妈呀!连这个阵是什么都不认识,还怎么破?早知道就不打肿脸充胖子了,这回真是丢脸丢大了。   怎么办?怎么办?平时自诩聪明的代善此刻不停搓着手,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他先向阿诺托求助,却没想到热脸贴上了冷屁股,阿诺托理都没理他。   “大将军!大元帅!你倒是说话啊!这是个什么阵?”代善急得都快给他跪下了。   阿诺托白了他一眼:“军师,这阵我真不认识!刚才我说不比,你非要比!这比阵法也应该是军师的职责,我爱莫能助啊!”   “你……”代善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到他的脸上,但还是忍住了。他现在只能自己一个人拼命地跺着脚:“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这时候,刚才跟着他一起站上登高台观阵的努尔哈赤走了过来,指着手里一本书上的阵势图问他:“代善叔叔,你看看,他们摆的是不是这个阵?”   代善急忙伸长脖子凑过去看,可不是,这本《兵书概略》的最后一页上的阵图和大明摆的怪阵一模一样,阵图下方写着几个字:八门金锁阵。   “对对对!就是这个!”代善兴奋得把手都拍红了,恨不得抱住努尔哈赤狂吻起来,“哎呀!好侄儿啊,你怎么不早把这本宝贝奇书拿出来,这下可救了大急了!”   阿诺托这时将信将疑地走过来看了看:“还真是,应该没错,就是这个阵!”看到代善那副狂喜的样子,他鄙夷地笑了笑:“代善,你就赶紧好好感谢少首领吧,要不是这本书,我看你还真是抓瞎了!”   “就是就是!”代善就象由暴晒的地面爬回臭水沟的蚂蟥一样,重新焕发了生机,“少首领,您现在是我们的头儿,我和阿诺托都听你的!咱们现在就出去应答!”   努尔哈赤也不推辞,领着二人就向外走。   来到阵前,看见不光玄武,李成梁带着大概十数骑一起站在阵前,等着自己这边的回答。   可千万别弄错了,努尔哈赤又不放心地把宝书拿出来对了对,确认无疑,这才得意地高声叫道:“这有什么难的!你们摆的这个阵叫‘八门金锁阵’!”   ……   这一下轮到龚正陆吃惊了,居然一下就被他说中了。代善和阿诺托肯定不认识此阵,这个少首领努尔哈赤,以前也从未听说过有如此造诣,莫不是最近有什么高人暗中调教他不成?   身边的李成梁眼见他的身子微微抖了一抖,就知道不妙,对方这个年轻小伙子真的认出了此阵。   大明的这十数骑顿时陷入了沉默。   努尔哈赤见对方没有应答,又高声问了一句:“铁将军,这叫‘八门金锁阵’!是不是?”   这回必须要回答了,李成梁正要策马向前。   旁边的玄武眼睛尖,已经看到了努尔哈赤手中握着的兵书,急忙在旁边拉了他一把,提醒他:“大将军,这个年轻小将手里有一本书,估计是那上面的阵图记载!他们应该并不熟悉此阵,只是按图索骥而已。”   李成梁和龚正陆听他这么说,都瞪大了眼睛向对面瞧去。果然,这个年轻小将象捧着命根子一样捧着一本书,生怕它会飞了似的。   “我说呢!吓我一跳!”龚正陆鼻子“哼”了一声:“我还以为这个臭小子真的脱胎换骨了,原来只是看图说话而已!不知道哪个高人给了他这本兵书,让他在这里到处显摆!”   李成梁悄悄问了他一句:“军师,我应该如何作答?”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大开大合图变阵   重拾信心的龚正陆微微笑了笑:“大将军!就说他们说对了阵名,请他们前来攻打即可!我摆的这个阵确实是八门金锁阵,最早为三国时候曹仁所摆,为当时刘备的军师徐庶所破。但此阵后来被诸葛亮改编成了天下第一奇阵‘八封阵’,富含变化更多,大开大合!所以现在看上去是八门金锁阵,一会儿他们来攻,我就变为‘八卦阵’,保管叫他们有去无回!”   “好!”李成梁对他笑了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对龚正陆的才华,他是充分信任的。   只见他策马向前,高声回应:“少首领果然有经天纬地之才!此阵正是八门金锁阵!各位识得此阵,大出我们意料!看来正如孔圣人之言,三人行,必有我师!既然各位识得,那我们这就回归本阵,恭请各位来破!咱们一会儿阵中见!”   说完,李成梁领着这十数人拨转马头,回归本阵中军,静候女真部队发动进攻。   女真的五百士兵们眼见努尔哈赤居然一下就认出了对方的大阵,连“铁将军”李成梁都说三人行,必有我师,能让“铁将军”说出这样的话,那还真是厉害,出尽了风头,于是纷纷在阵前高喊起来,“少首领威武!威武!杀杀杀!”   连代善和阿诺托也受到了士气大涨的感染,跟着一起高呼。   这时候,半山上的觉昌安和王杲也听到了士兵的叫喊,觉得天空一下开阔起来,一扫刚才两阵失利的阴霾。   “好小子!有你的!拿下他们,我们给你庆功!”王杲站起身来,看了一眼也是欣喜若狂的觉昌安,大声地为他鼓着劲儿。   努尔哈赤抬起手,回应着大伙儿对他的欢呼,不过他的心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知道他现在比刚才没认出此阵更惨,已经处在了高高的悬崖边上,随时有可能被摔得粉身碎骨。   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破这个阵!   那个给自己兵书的老人,只手把手教了自己几个阵法后,就有事先走了。后面的这些个阵法,名字都还没记全,更别说破了,比如说最后一页这个八门金锁阵,要不是今天大明摆了出来,根本都没往那一页去看。   怎么办?面对己方士气的盲目高涨,也不能给他们泼冷水。没办法,只能死法当作活马医,一会儿撞过去试试了!   想到这儿,他举手回应着大伙的欢呼。心里虽然着急,但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拉着代善和阿诺托回到了营帐。   “两位叔叔!怎么办?我只知道这本书上记载着这个阵法,可不会破啊!”心急如焚的他一进营帐门就大声叫嚷起来。   “啊!”代善和阿诺托同时瞪大了眼睛,急忙捂住了他的嘴巴,把营帐的门帘放下,“少首领,你不会破?”   “对呀!”这回着急搓手的由代善变成了努尔哈赤,只见他来回在帐中踱着步,恨不得把地上踩出个大洞来,“那位老人只教了我前面几阵,后面这些我都没有练过。特别是最后这个八门金锁,本以为说了名字就能把大明吓怕了,可没想到他们真让我们去破,怎么办?”   代善这下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心里不由地把这个少首领骂了八百遍。   奶奶的,你不会破早说啊!还以为你把图指出来了就会破,看你刚才在阵前那个得意劲儿,还真以为你胸有成竹呢,结果一回屋就开始装孙子啊!   怎么办,他现在也紧张起来。今天这场要是输了,两位首领的板子肯定不会打在这个初出茅庐的少首领身上,还得往自己这个提议者和执行者身上招呼。   这个时候,一贯勇猛鲁莽的阿诺托倒是挺冷静,适时在旁边提醒着:“再看看那本奇书,看看旁边是不是记载着破阵的方法!”   “对对对!”代善也一下猛醒过来,一把拉住了还象蒙头傻驴一样绕圈的少首领,“一般的兵书旁边都会有注解和破法的,赶紧翻翻看看!”   三个人就象膜拜一本天书一样,小心翼翼地把《兵书概略》翻到最后一页。   果然,最后一页在“八门金锁阵”几个大字下标注了几行小字。   此阵为三国时曹操大将曹仁所摆,为刘备军师徐庶所破。此阵重在认清八门的秩序。八门者: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如从生门、景门、开门而入则吉;从伤门、惊门、休门而入则伤;从杜门、死门而入则亡。欲破此阵,必须始终从“吉门”入,从“吉门”出。   再往上看,阵图上已经把八门的名称都已经标了出来。   三个人顿时平静踏实了很多,年少气盛的努尔哈赤更是高兴得跳了起来,“哈哈哈!还好这上面有注解!代善叔叔,咱们这下确保一定能胜了吧?”   代善却是越看越眉头紧锁,他从小研究阵法,知道这其中的奥秘,这个图和旁边的注解只是一个正常状态的标注而已。   排兵布阵,其实重在双方对垒时的主动变化和互相牵制,换句通俗一点的话说,最重要的是变阵和应变。   上一场,自己的一字长蛇阵被破,被人认出来只是一方面,对方三支队伍都在现场成功地执行了破阵方法,而自己的变阵没有起到相应的效果,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也就是说,即便敌人知道破法,但刚才自己的蛇头蛇尾只要设法合龙,依然能够反制对方,把对方弄死。   所以,阵图和破法只占三分之一,现场应对才最重要,占到三分之二。现在只靠图去破,没有经过任何演练,如果大明一会儿变阵,打乱了这图中的顺序,女真铁骑又从来没有经过演练,毫无执行力可言,那就是真是有去无回了。   但是现在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还得考虑这个公子哥儿的积极性,也别打击刚刚恢复起来的士气。   只能希望有奇迹出现了!   想到这儿,他站起身来,哈哈笑着:“少首领说的对!既然有破法和注解,咱们就照此而来吧!你看,书上说必须始终从‘吉门’入和出,也就是必须从生门、景门和开门出入,我们就兵分三路,从这三门入!再调换一下位置,仍从这三门出,就能击破敌阵。怎么样?”   “好!代善叔叔!你是女真第一智多星!就听你的!”一下子由极度愁苦到极度兴奋,努尔哈赤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   代善抬眼看了看阿诺托,阿诺托觉得他俩现在有些拉虎皮扯大旗——自欺欺人的味道,没什么真本事,尽干些忽悠自己人的事情,极度不靠谱!   但事以至此,时间紧迫,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这样了!就当豪赌一把吧!   于是他点了点头,把眼睛凑到兵书前好好看了看,说了一句:“好吧!那我带一队人马从生门入,从景门出!”   代善看到他主动请缨,略下宽心:“好!那我也带一队人马,从景门入,从开门出!少首领,就请你也带一队人马,从开门入,从生门出吧!”   “好!”少年壮志不言愁的努尔哈赤眼见扬名立万的机会就要到来了,痛快答应一声,抓起桌上的兵书就走!   ……   两军阵前,女真低沉的号角吹响,最前面的努尔哈赤看了一眼身后的女真铁骑们,个个士气高昂,一下子更加亢奋,将手中的木棍向前一指,大声高叫:“兄弟们!冲啊!”   “冲啊!”女真铁骑们策马向前,准备一雪刚才两阵连败的前耻!   两位正在半山上观看的女真首领,此时也都激动得站起身来,和手下一起发出“呜呜呜”的叫唤声,为山下的冲锋的铁骑们加油。   觉昌安满噙着热泪,动情地对王杲说道:“兄弟,你知道每次作战,我最激动的是什么时候么?就是这个铁骑冲锋的时候!不管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都要毫不后退地向前冲,即便是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王杲也很动容,握住他的手:“大哥,放心吧!现在努尔哈赤他们这些年轻人已经接过我们的班了。只要我们一路冲锋,没有什么能够挡住我们的!前面这些人,只能随着我们铁蹄踏过,成为一个个乖乖待宰的羔羊!”   ……   羔羊!每个人都把自己当作恶狼,把敌人当作羔羊!却忽视了有些时候,敌人温柔羔羊的外表下面,可能是同样凶残的恶狼,甚至是更厉害的头狼!   ……   龚正陆眼见敌人兵分三路,直奔三个“吉门”而来,不由得笑了:“看来他们这本奇书还真是好东西,不光记载了阵法的名字,还记载了阵法的具体位置和破解之道!”   李成梁顿时紧张起来,急忙问了一句:“军师,敌人可是来势汹汹,咱们如何应对?”   龚正陆笑了笑:“大将军,放心吧!这三人只知道看图说话、照本宣科,虽然现在直奔三个‘吉门’而来,但是等他们到了跟前,就会发现他们的面前根本没有门,只有一道弯弯曲曲的黑白分界线,看他们怎么办?” 第一百六十九章 十面埋伏囚猛虎   他说完后哈哈大笑起来,完全没有把飞驰而来的这群恶狼放在眼里。   他的情绪感染了李成梁和玄武,眼见军师只是一介文人,尚且如此淡定,作为久经沙场的百战将军,就更没有理由紧张了,不由得都是哈哈大笑。   玄武甚至还乐呵呵地和龚正陆开起了玩笑:“军师!既然连你都说这本书是奇书宝书,那么一会儿我给你弄来如何?”   却没想到龚正陆一下止住了笑,瞬间严肃了神色,晴转多云:“玄武将军,三军阵前,虽说只是友谊赛,但我可当你是郑重承诺了!军中无戏言!”   好嘛!这有学识之人要是狠起来,比学武之人更不讲情面!本来一句玩笑话,竟然当了真!没办法,谁让自己出言不慎呢!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玄武咬了咬牙,发了一声狠话。   “哈哈哈!瞧瞧我们的常胜将军,你用什么方法去帮我弄来啊?还是用这个吧?”龚正陆看见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就想笑,故意逗了逗他,却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递给他。   玄武接过来一看,书上四个大字,《厨房八记》,不由得愣了:“军师,你们知识分子平时还看这个?”   龚正陆哈哈大笑:“这是我这几天下厨的心得体会,要不是赶上他那本奇书,我还舍不得拿这本去换呢!”   李成梁倒是迅速明白了龚正陆的意思,也是哈哈大笑:“军师好雅兴!都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军师这是治铁军如下厨房,一个道理,异曲同工,哈哈哈……”   他一边笑,一边悄悄附在玄武的耳边说了几句。   玄武这才明白,笑嘻嘻地接过这本《厨房八记》踹在了怀里,哈哈一笑:“末将得令!大将军和军师请放心,一口唾沫一个钉,末将一定把这本书弄过来!”   龙骧军士兵眼见主将和军师都如此放松,胜券在握,加上刚才已经连胜两场,军中的气氛也更加振奋。   只见李成梁把手中的木棍高高举起,大声叫道:“龙骧军将士听令,变阵!”   “咔嚓咔嚓!”龙骧军的士兵迅速开始了运动变阵,大开大合之间,阵法已经由一个规划的多边形变成了一个圆形!   这时候,努尔哈赤、代善和阿诺托的三支军马刚刚冲到大明的阵前。   到了跟前,三个人顿时愣住了,刚才的八门呢?哪里去了?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八门全都没了,眼前只看见一道圆圆的弧线。   “糟糕!”代善大叫一声,刚才的担心真的变成了现实!   大明军队果然变阵,而且这个变阵,很象是传说中的诸葛亮所摆的“八卦阵”,暗含六十四种变化,厉害至极。诸葛亮曾经靠它打遍天下无敌手,号称可抵十万雄兵,自己就带了五百人,哪里是对手。   “我命休矣!”代善拨马想往后退,但斜眼看见努尔哈赤和阿诺托已经止马不住,冲入了阵中。   没办法,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闯。   诸葛亮的这“八卦阵”,是以乾坤巽艮四间地,为天地风云正阵,作为正兵。西北为乾地,作为天阵。西南为坤地,作为地阵。东南为巽居,作为风阵。东北为艮居,作为云阵。   又以水火金木四元素,为龙虎鸟蛇四奇阵,作为奇兵。左为青龙,右为白虎,前为朱雀,后为玄武。总阵为八八六十四阵,阴阳之各三十二阵。阵阵连环,阵阵变化。   其实努尔哈赤还挺有运气的,他因为懂得不多,又加上无意中受了些高人教导变阵潜移默化的影响,在冲进去之前,他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原来商定好闯入的“开门”。只见“开门”的变化移到了西南,他也就径直闯入了西南。   龚正陆奇怪地“咦”的一声,看来这个小子还真有些本事,知道这个“八卦阵”是由八门金锁阵变化而来,居然从其中的三个“吉门”中闯入。   既然有本事,就留着他多玩一会儿吧。   于是,他迅速将原来方位的“生门”和“景门”调开了原来的位置,放上了“伤门”和“惊门”。   而阿诺托就没有这种好运气了,他按照刚才议定的位置闯入“生门”,可是他没有想到龚正陆已经将这个位置换成了“伤门”。   刚一进去,就被两边一同伸出的木棍一阵乱捅,差点儿把他从马上掀了下来。再回头一看,身后的士兵们可没有他这么坚挺,大部分都被捅倒在地,疼得在地上直叫唤!   他刚想回去救他们,可两边又有更多的木棍一齐捅出来,逼得他不得不策马向前猛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会儿,居然又撞入了一个阵中。   也是他点儿背,这次被赶入的这个阵,是八阵中最后的玄武阵,也就是原来的“死门”,而这阵守关的将领,正是让他连输两阵的“玄武”!   命运,总是出奇地相似!历史,总在无情地重演!   一见玄武,他的心就凉了半截!天哪!你是有多么恨我,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这个人来打击我,还怕我混得不够惨么?   面前的玄武一见是他,不由得也笑了!也不说话,也不发动进攻,就这么静静地勒住马看着他!   阿诺托也不敢乱动,两人就这么一直僵持着,比拼起了看谁的耐性好。   代善糊里糊涂地从原来的“景门”闯入,因为自己功夫不高,所以特意安排了三十名精骑一直紧紧跟住自己。   就在他闯进来的时候,龚正陆已经把这一阵变化成了“惊门”!   可代善并不知道,有些底气不足地带着铁骑闯进阵来,眼前看到的是一面面齐人高的盾牌!   正在兀自纳闷中,就看见盾牌猛地撤开,居然露出一个个巨大的号角来,“呜呜呜”的声音就在耳边骤然响起,他和手下们当时就吓了一跳,座下的骏马好象也被这些号角吓住了,不敢再向前走,使劲地用前蹄刨着地面。   他急忙勒住马,想办法让它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号角后面又传来了“当啷啷”一阵铙钹的响声,非常的刺耳,让他情不自禁的放开缰绳,用两只手去捂住耳朵。   声音刚停,又是一阵巨大的锣鼓齐鸣声,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更重要的是,他座下的战马已经被这些响动弄疯了,根本不听他的号令,撒开欢儿就向右侧方跑去,怎么勒也勒不住。   他回头一看,他身后的士兵们也是一样,马纷纷惊了,都跟着他往这个方向跑来。   老天爷啊!我是不是进错门啦!这怎么看上去不象是“景门”,倒象是“惊门”啊!现在战马都受惊了,勒都勒不住啊。   但只过了一小会儿,他的马就停下来了,不过不是被他勒住的,而是被绊马索给绊倒的!   就在“惊门”的最后,龚正陆安排士兵突然扬起了好几排绊马索。已经受惊的马一路狂奔,根本没有注意脚下的绊马索,这一下直接摔出去老远。   代善也是摔得够惨,直接从马背上倒栽下来,差点儿被后面的惊马踩死!好容易爬起来,紧跑了几步,发现有几面盾牌后面是空的,急忙推开它们躲了进去。   可一推开以后,他就立即后悔了,这几面空盾牌竟然是另一阵的大门!   他进去后,迅速看到了对峙的玄武和阿诺托,吓得他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他正在奇怪阿诺托怎么不和玄武对打,却见玄武一扬手里的木棍,直接对准了他,急忙伸手去抱阿诺托的马腿:“大元帅,救我啊!大元帅!”   救你?老子现在还自身难保呢?阿诺托根本无暇搭理他,眼睛仍然紧紧地盯着玄武,谨防他突然出手,虽然他知道玄武如果真的出手他也抵抗不住。   玄武却象忽略了阿诺托存在一样,挥棍就向代善打去,吓得他急忙向旁边躲去。   这时候,只听见玄武高叫了一声:“系!”   这一声把代善叫得胆战心惊,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再想起来,却一下被盾牌旁边隐藏的大明士兵们扔出的绳索套住了,使劲一拉紧,当时就捆了个结结实实。   他刚想张嘴大喊,嘴巴立刻被大明士兵用布条堵上了,急得他“唔唔唔”的叫唤,直到有一个士兵毫不客气地把一根木棍放到了他的脖子上,他才老实了下来。   代善怎么也想不通,玄武的武功比阿诺托高那么多,为什么他不把阿诺托也打倒绑了呢?非把功夫不高的自己绑了,这是为什么?   难道阿诺托和他们私底下有交情?   这也太离谱了吧!   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本来以为龚正陆是最大的奸细,自己还和阿诺托一起合谋把他赶走。却没想到阿诺托也是奸细!   天哪!如果他真的是奸细,那他的心机也就太深了,借着和自己把龚正陆赶走,立了大功,很快就能当上女真元帅,以后整个女真部队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了。   不过,他可是女真第一勇士,没理由也没可能叛变啊! 第一百七十章 大获全胜尽雄风   阿诺托!你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打你!你是为了钱么?还是为了女人?   代善很想大声地质问他,可嘴巴堵着,说不出话来,只能干着急。   正着急的时候,忽然看到刚才那几面盾牌又被推开了,又有一个女真骑兵闯了进来,再一看,正是丢盔弃甲的努尔哈赤!   代善当时眼前就是一黑,完了!这回是彻底的完败!顿时昏倒在地!   ……   原来,刚才努尔哈赤闯入了“开门”,本来在里面呆着没什么事儿,他率领的这一百多女真铁骑也都安然无恙。但他立功心切,还得考虑闯出去,彻底打破这个怪阵。所以他又在马上掏出《兵书概略》看了一眼,找了找“生门”的位置,准备带兵闯出去!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龚正陆趁他看书的这一会儿,又把刚才成功惊走代善的“惊门”移到了他即将前往的位置。   于是乎,又是刚才的场景重演,他的这一百多号铁骑,又被突如其来的号角声、铙钹声、锣鼓声惊得四散奔跑,没跑多远,就被大明士兵扬起的绊马索统统拉倒在地。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摔得这么惨过,几乎把脑袋都给摔裂了。不过他和代善不同的是,他在摔倒后推开了另一侧的盾牌。   这一进去,他就看到了全身披挂的董大胆!   他看着这个人面熟,想起这就是刚才带队攻击代善“一字长蛇阵”蛇尾的那员将领,也是个厉害角色!   万般无奈,他只能在地上拣了根木棍与骑在马上的董大胆对战起来。   已经狼狈不堪的他明显不是董大胆的对手,不到十个回合,他就已经支撑不住了,再打下去非被生俘不可。   他大吼一声,搏命似的将手里的木棍向董大胆扔去,然后又推开了刚才进来的那几面盾牌,退回了“惊门”!   这一回,“惊门”里竟然没有了杀气,董大胆也没再追来。   他长出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还意外地在两个大盾牌之间找到了一匹刚才被绊倒的战马,估计是敌人打扫战场时漏下的。骑上后推开另一侧的盾牌,却没想到竟然进到了玄武守关的“死门”!   他的马蹿得快,一下就蹿到了阿诺托的前面,差点儿撞上了玄武。   一见到居然是玄武,他吓得差点儿尿裤子,急忙想退回去,可是这几面盾牌再也推不开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玄武举着棍子对准了自己,吓得双腿发抖,甚至感觉到身下的马腿都在颤抖。   他在退的时候,看到阿诺托也是一脸颓废的坐在马上,还看到了被绳索牢牢捆绑在地上的代善,一看见他就晕了过去!   代善已经没有战斗力,现在没有功夫管他。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和阿诺托联手,打倒眼前这个最厉害的玄武!虽然机会渺茫,但也值得试一试。   “阿诺托!你在干什么?咱们一起联手,干掉这个家伙!”眼见第一勇士的目光呆滞,努尔哈赤拿出了少首领的威严,大声提醒着他。   阿诺托这才警醒过来,和他对视了一眼。   “先把你手里的木棍折一半给我!”努尔哈赤年纪虽然不大,但是还是很有领袖范儿的。   阿诺托也不敢违背,抓住木棍就折,这对于以蛮力见长的他来说还真是小事一桩。“咔嚓”一声,木棍折为两半,把其中一半扔给了少首领。   “好!”努尔哈赤接过木棍,及时把语言改成了女真语:“我从他左边攻,你从他右边攻!现在开始!”   话音未落,他就大喊一声,策马向前,把半截木棍举了起来,杀向了玄武的左侧。   眼见少首领如此初生牛犊不怕虎,阿诺托也受到了鼓舞,大叫着杀向玄武的右侧。   玄武不慌不忙地一提马的缰绳,把先冲过来的努尔哈赤让了过去,使他扑了个空。然后手里的长棍快速递出,只一下,就把后冲过来的阿诺托手里的半截木棍打飞了。   阿诺托当时就是一愣,但此时战马已经加速前进,根本刹不住。   玄武这时已经策马来到了这个大个子的身边,挥起木棍照着他左臂就是一棍,“赶紧下去!”   这一棍势大力沉,一下就把他诺大的身体打落马下。   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止住了摔下的力量,刚想挣扎着爬起来,又被大明士兵扔出的绳索套住了,几个人一拥而上,转眼间就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阿诺托这一天已经经历了好几次这样的败仗,真是虱子多了不怕咬,欠债多了不发愁,他现在对输给玄武已经习以为常了,也不反抗,甚至大明士兵都没用布条把他嘴堵上,他也不叫唤,就这么破罐子破摔地坐在地上发愣。   玄武见他这个样子一下就乐了,坐在马上挥了挥手。士兵们会意,还是掏出布条把他的嘴堵上,又掏出个黑头套把他的头也蒙上。那一边,仍在昏迷的代善也被戴上了黑头套。   刚才扑了个空的努尔哈赤这时候刚刚拨马回来,眼见阿诺托只被玄武一招就打落马下,他的心里直犯嘀咕:这个家伙也太厉害了!本小将虽然以勇猛著称,但我还不是阿诺托的对手,跟这个人就更没法比了!   座下受伤的战马好象也感受到了他的害怕,索性站在原地不走了。   玄武却丝毫没有放过这位少首领的意思,他还记得在军师龚正陆那儿立下的军令状呢!   只见他又举起长棍对准了努尔哈赤的心口。   努尔哈赤现在是豪气全无,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威风样儿,握着半截木棍的右手在轻轻发抖。   玄武迅速开始了进攻,他手持长棍直奔努尔哈赤的心脏刺去。   眼见长棍就要扎穿自己的胸口,努尔哈赤急忙拼尽全力,举棍来挡。   “当”的一声,两根棍子撞在了一起!   玄武的动作太快,棍子已经碰到了努尔哈赤的胸口,虽然最后被他的木棍挡开了一些,但借着力量轻轻向斜上方一挑,一下就把藏在他怀里的那本奇书挑到了半空中。   “不好!还我书来!”努尔哈赤大叫着,这本书好象比他的命还要珍贵,只见他发了疯似的把手伸向半空中,想把它抢回来。   可是,这个机会玄武是不可能会给他的!   玄武直接打出了三棍,每一棍都照着他的眼睛打去。努尔哈赤没有办法,为了保命,只好把手收了回来,向两边和后边不停地摇晃着脑袋,躲避着玄武的快速进攻。最后一棍力道太猛,他不得不把头完全低下去,整个身体趴在了马背上,才险险躲过了这一棍。   就在他把身体全部伏在马背上的时候,玄武已经将半空中落下来的这本书接住,迅速揣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拿出龚正陆给他的那本《厨房八记》来,一扬手,直接扔向了不远的前方。   “啪!”书本摔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努尔哈赤此刻刚刚抬起头来,回身一看,书已经落了地,他哪里想得到玄武此刻已经把书掉了包,还以为这就是他的那本宝贝奇书,急得他赶忙掉转马头,拼了命似的回马来抢。   可是,就在他快要赶到近前的时候。玄武突然大叫了一声:“绊!”   一下子从旁边遮挡的盾牌下面伸出很多木棍来,玩了命的乱打,这要是被打上,别说马腿会被绊住,被打折都有可能。   他急忙勒住马头,避免了战马被打断腿后又一次把他狠摔出去。   可是这时候,那本书正好落在了这些乱棍击打的场地中间,不一会儿,就象天女散花一样,一本书很快被打成了片片纸屑。   “我的书,我的书啊!”努尔哈赤红了眼,但又不能再往前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宝书化为乌有。   此仗已经基本结束了,最后只剩下了这个少首领。   玄武又一次举起手中的长棍,对准了他的胸口!这一次可不是来虚的,是真准备把他打倒!   年轻小伙子已经是涕泪直流,本想拿着这本宝书来立功,没想到输了个底儿掉不算,还把这本宝书毁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早知道不干这出风头的事情就好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玄武手中的长棍出手了,只用了一下就把小伙子手里的半截木棍给磕飞了。他又一次扬起长棍准备把他打下马,却听见“扑通”一声,努尔哈赤座下那匹不堪重负的马自己失蹄,直接跪下了。   努尔哈赤已是彻底的心灰意冷,没想到最后时候,女真人引以为豪的铁骑战马也背叛了他,跪在了敌人的面前,真是奇耻大辱!   这时候,他从马上跳下来,还没站稳,突然从盾牌后面涌出大量明军士兵,纷纷把木棍架到了他的脖子上,密密麻麻地就象蜘蛛网一样,架得他根本动弹不得。   这时候,四周的盾牌一下子全部打开了,亮光一下照了进来,外面暖和的风也吹拂在脸上。只见大明士兵越来越多,拥着“铁将军”李成梁骑马缓缓走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主动认负大国范   ……   半山上的觉昌安和王杲见到此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完了,二比零完败。   再也别说什么反败为胜,破阵逆转了,纯属天方夜谭,能够少丢一些脸就不错了!   大首领觉昌安的眼里掉下泪来,眼见着儿子受辱,当父亲的心里肯定不好受!   这个小子还是太嫩!唉,其实也不全怪他,主要还是怪我这个做阿玛的,如果当时不那么冲动,把他拦下来就好了!   但是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的!   看来这个“铁将军”李成梁确实厉害,真是女真族人的克星!   原来他在辽东镇守的时候,就把女真人打压得够呛,好容易等他走了,族人迅猛发展,女真铁骑雄起。可他现在竟然又回来了,新崛起的女真铁骑也拿他没办法,真是命运弄人啊!   肯定是大明皇帝专门派他回来的,也还好答应了与他们和亲,如果不和,让这个李成梁带兵回来作战,后果不堪设想。   还是以和为贵吧!   ……   可是,就在此时,山下的比武场内,发生了一些戏剧性的变化。   只见李成梁来到努尔哈赤的面前,先是呵斥了旁边的士兵:“还不住手?”   士兵们急忙撤去了架在他脖子上的木棍,收起后撤,远远退开了去。   李成梁示意把捆着的代善和阿诺托也解开,还故意批评了玄武一句:“怎么这么对待我们的朋友?”   玄武故作尴尬的点头称是,向后退了好几步。   这时候,李成梁出人意料地把手中的帅旗交到了努尔哈赤的手上,非常诚恳地笑道:“少首领!这一阵,我们虽然把你们的人都捉了,但是本战约定时间早已到了!截止在那时,你方顺利突入了我阵!所以,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本战破阵,贵方获胜!我们服输!这是帅旗!”   “这……这……”努尔哈赤瞪大了眼睛,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口吃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手也一直在发抖,不敢去接李成梁递过来的帅旗。   已经垂死的癞蛤蟆,竟然一下吃到了天鹅肉。   这个世界也太奇妙了吧,走在彻底绝望的沙漠里,竟然突然下了一起及时雨,而且是馅饼雨,全肉馅的。   清醒过来的代善和阿诺托也被这个天下掉下来的大馅饼给砸晕了,不知道李成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成梁到是很坦然,吩咐手下把刚才阵中那些被打倒和摔倒的女真士兵们都安抚好,两军在比武场前列阵。   他走到一面锣前,使劲敲了一下,发出了“当”的清脆响声。   只见他指了指刚才列阵的盾牌,又指了指外面的空地,笑着向大家解释:“刚才我们第一场、第二场第一阵用时都很短,而且在空地,听这个起始的锣声听得很清楚。但是第二场第二阵是在我们布阵中比的,我们用了很多大盾牌,因此,结束的锣声其实早响了,但我们没听见,我们阵中也布置了锣鼓铙钹等乐器,导致提示音听不见。依照这个时间,你们成功闯入了我们的大阵,所以这一仗,是女真兄弟们赢!”   “噢!赢喽!”被打得一败涂地的女真铁骑们稀稀拉拉地欢呼起来,显然也不是很相信这个从天上掉下来大馅饼!   李成梁一直很坦诚地看着他们,直到努尔哈赤终于平复了心里,举起了手中的大明帅旗,女真士兵才开始真心高喊起来:“乌拉!胜利啰!胜利啰!”   代善和阿诺托也为李成梁给了这么好一个台阶下表示谢意,感激地握住了他的手。   ……   两位首领在半山上看得不是很真切,但是从女真士兵们的欢呼声中也猜到了个八九分。   这个李成梁,果然有大将风度,有礼有节!大明不愧是天朝,大国风范,不得不服!   不一会儿,两位首领从山上走下来,来到比赛场中。确认己方得到大明相让,这第二场战平后,他们也很高兴,和李成梁他们握手言欢。   “铁将军,今日一战,我们服了!”王杲大着嘴巴,抓住李成梁的手使劲摇晃,就象拣到了千年何首乌一样,激动不已。   李成梁笑着回应他:“哪里哪里!二首领,您过谦了!我们本来就是友谊赛,比赛第二,友谊第一,什么也比不上我们两家的情谊。”   “对啊!两家情谊,这是我们真诚相处的根本啊!”觉昌安这时也缓步踱了过来,握住这位铁将军的手。   “大首领说的没错!”李成梁真诚地看着他,“女真与汉人,其实就是一妈生的两兄弟,唇齿相依,息息相关。虽然两兄弟也免不了磕磕碰碰,但兄弟永远是兄弟,一脉相承,难分伯仲。我们大明皇帝渴望与两位首领永结秦晋之好,和平共处,互不侵犯!”   觉昌安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铁将军说得太对了!今天这一场对抗还没有结束,不知……”   “噢!对了!大首领不说我还忘记了!”李成梁握着他的手没有松开,却转身回过头来看着努尔哈赤、代善和阿诺托三人,“这第三场一千名士兵实地对抗,论天时地利我们都不如贵方!所以这一战,我想我们就不用比了吧。我们主动认输了!”   代善和阿诺托都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明明是大明必胜的局面,他竟然连让两场,这样就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平局。   平局多好!皆大欢喜!既有面子,又不伤感情!   年轻的努尔哈赤听到对方主将这么说,抵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也不顾什么礼数教养,直接向前走了几步,大声地问了一句:“铁将军,你说的这是真的?可不许后悔!”   “赤儿!不许无礼,怎么这么跟铁将军说话!”觉昌安及时在旁边喝止了他。   李成梁却象没事人似的对着努尔哈赤笑了笑:“少首领,当然是真的!绝不反悔!咱们通过这场平局,既增进了交流,又加深了感情,难道不好么?”   努尔哈赤尴尬地笑了,一边后退一边挠了挠头:“李叔叔不要见怪,小侄一直比较莽撞,刚才确实无礼了,在这里给李叔叔赔罪了!”   “哈哈哈!”李成梁爽朗地大笑起来,向前一步用拳头捶了捶他的胸口:“你已经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大丈夫做事,不拘小节!这些礼数没什么,要是天天讲这些礼数,那我们这些习武之人,还不得天天烦死,是吧?”   “是!”努尔哈赤怯怯地陪着笑,“李叔叔说的是!”   李成梁又笑着捶了他一下,“不拘小节,还能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你今天可是贵军阵前的一支奇兵,我们手底下这些士兵,都对你的识阵和破阵佩服不已。看来古人说得没错,自古英雄出少年!是不是啊,代善兄弟!”   代善在最后被捆住的时候,昏迷过去半天,这时刚清醒过来一会儿,脑袋还是蒙的,还不敢相信本来一败涂地现在竟然成了和局。听到李成梁笑着叫他,急忙点头:“是的是的!我们都年纪大了,以后得看他们年轻人的!”   觉昌安听到大家都夸自己的儿子,明显非常受用,趁势说了一句:“傻小子,还不赶快多谢你李叔叔,以后有什么不懂地多向他求教,让你李叔叔好好教教你!”   努尔哈赤急忙半跪着向李成梁跪倒:“李叔叔在上,请受侄儿一拜,还请李叔叔今后不吝赐教!”   李成梁赶忙把他扶了起来:“哎呀呀!快快请起!不敢当不敢当!我这学文文不成,习武武不就的人哪敢教你!折煞我了!哎呀!大首领,你让我这侄儿今天行此大礼,我也没有准备,这可如何是好!”   他说完急得直搓手,回头四顾了一下,发现龚正陆带了几个士兵在慢慢朝远处走,估计是想避开越来越多的女真人到来,怕被认出来。正看他的时候,他也正在看自己,还点了一下头,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他突然一下明白了这位战地巫师的意思了。   于是,他咬了咬牙,装作痛下决心的样子,把腰中悬挂的佩剑解了下来,递到努尔哈赤手里:“这把佩剑跟随我多年,是一个隐居世外的老友送我的。剑名‘龙泉’,与历史上那把最著名的‘七星龙泉剑’是一个地方的产物,称为姊妹剑。现在我把它赠送给你,希望你会喜欢!因为事出匆忙,这只是见面薄礼,以后如有机会,我这当叔叔的还有更好的礼物相送。”   在场的大多都是习武之人,听到这把剑的名字,当下就是一震。   七星龙泉剑排行中国十大古剑之五,是欧冶子和干将两大剑师联手所铸,象征诚信高洁,在众多名剑中享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当年欧冶子和干将,凿开茨山放出溪水,引至铸剑炉旁成北斗七星环列的池中,是名“七星”。剑成之后,俯视剑身,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渊,飘渺深邃如巨龙盘卧。是名“龙渊”。故名“七星龙渊剑”。唐朝时因避高祖李渊讳,把“渊”改为“泉”字,称“七星龙泉剑”。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宝剑狗熊埋伏笔   此剑后来成为李渊的佩剑,并传于二子李世民,李世民靠它东征西讨,夺得天下,成为世人景仰的一代雄主,所以此剑又被人称为平定天下、安定四方的帝王之剑。   据说此剑后来随李世民葬于昭陵,从此消失于世间。这把剑既然与它一起称为姊妹剑,那一定差不了多少,同样誉满天下。   年轻的努尔哈赤根本没想那么多,接过佩剑就把它拔了出来,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龙泉剑”立刻发出只有绝世宝剑才可能发出的凌厉光芒。   “哇……”,现场所有的女真人顿时发出了一阵惊呼。原来铁将军不光勇武过人,更是藏有这样一把绝世宝剑,难怪他一向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现场不少刚才参加对抗友谊赛的女真士兵们都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幸好今天友谊赛商定好的只有木棍等木器,杜绝使用铁制兵器。要不然,如果以铁将军的武力再加上这把宝剑,就不知道有多少士兵的脑袋要搬家了!   这其中最觉得不可思议的就是阿诺托,作为第一勇士,他可是酷爱兵器之人,一见这把宝剑竟然归了这个只知道沽名钓誉、独揽功劳的纨绔子弟,顿时懊悔得要死。   努尔哈赤的手越拉越开,竟然将剑全抽了出来,“嚓啷啷”一声悦耳的脆响,宝剑上竟然象深渊流云一样,色泽变幻,折射出不同的光亮来。   “哇……”,现场又是更大的一声惊呼。   这时候,觉昌安突然恼了,大声地呵斥着自己的儿子:“努尔哈赤!你干什么?谁让你把剑拔出来的?”   努尔哈赤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宝剑拔出来确实不妥当。这么锋利的宝剑,随时可能取人性命!随便往谁脖子上一抹,立马就是血溅当场!   可是李成梁没往心里去,很大度的笑了笑,示意没有关系,让他继续。   努尔哈赤拿了这把剑在手里转了个弯,立刻觉得这把宝剑很称手。   宝剑在手、披荆斩棘,谁与争锋、除妖伏魔,说的就是这种感觉吧。   他悄悄拔了一根头发放在宝剑上试了试,还没等用嘴用吹,头发在宝剑上打了个滚,就华丽丽地断成了两截。   “哇哦……”现在女真士兵们的惊呼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   只有阿诺托瞪着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努尔哈赤那得意忘形的模样,恨不得把他的脑袋揪下来当夜壶。   都说宝剑佩英雄,如今佩了狗熊。也不知道是不是它宿命里的悲哀。   儿子荣光,老子脸上也有面子。觉昌安立刻觉得这个李成梁太会办事了,这不光是夸赞他儿子能干,更是夸赞他教子有方,领袖得当。   现场顿时一片喜气洋洋,女真士兵们纷纷用羡慕无比的眼神和语句,赞美着努尔哈赤和觉昌安,好象他们就是天神一样,这把宝剑就是那个天神手中无往不胜的利器。   觉昌安当即决定,今天的对抗友谊比赛取得圆满成功,为了犒劳两边参加的将士,今晚特意在女真中军大帐摆上二十桌,大摆庆功宴,所有女真和大明士兵都是一家,一块儿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庆功宴上,喝得最多的当然是觉昌安、王杲还有努尔哈赤。   特别是努尔哈赤,不光一下盖过了哥哥雅尔哈齐的风头,而且简直成为了女真新的战神,所有的士兵都来得他敬酒,喝了一杯又一杯,舌头都大了。   不过努尔哈赤心里清楚,这目前的一切,都是李成梁给他的,虽然说他是对方将领,但仍存感恩之心的他还是懂得知恩图报的。   所以,在享受了众人的仰慕艳羡之后,他很诚挚地敬了铁将军好几杯。   李成梁今天也喝开了,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喝得两个脸蛋红扑扑的,很是高兴。   努尔哈赤又一次倒了个满碗敬李成梁,这一回还拉上了父亲觉昌安。   好象已经喝高了的李成梁这下更高兴了,大笑着把面前的酒全部喝完:“好侄儿,你是好样的!我刚才说了以后还有礼物送给你,现在是时候了!来人啊!把东西呈上来!”   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铁将军竟然还有礼物相赠,还真是一言九鼎,说到做到。这也太给面子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刚才已经送了绝世宝剑“龙泉剑”,这回还能送出什么来?   阿诺托尤其不爽,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迸出来了,如果再是另一件宝贝兵器,估计他真要下手抢了!   只见三个大明士兵捧着三个盘子走上前来,每个盘子上都用红布盖着,看不见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其中一个士兵走在前面,来到努尔哈赤的面前,双手把盘子托高,作了一个恭请的动作。   努尔哈赤有些发蒙,本来今天在战场上演砸了,没想到因祸得福,得到大度的李成梁相让,一下由千古罪人变成了盖世英雄。幸福来的太快,让人猝不及防。   这难道是做梦么?   已经颇有醉意的他不敢伸手去掀盘子上那块红布,回头看了一见自己的阿玛,只见他笑着鼓励自己动手,这才壮了胆,却还是不敢直接去掀,又抬头看了看李成梁。   李成梁哈哈大笑,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他大胆去掀。   他这才鼓足勇气,就象一个懵懂少年在洞房花烛夜去掀新娘子盖头一样,手一直抖,缓缓把红布掀开了,这才看到里面是一本书!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本书上,安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   努尔哈赤一下愣住了,就象一道闪电突然击中了他的身体。   只见这本书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兵书概略》!   这不就是那位绝世高人送给自己的宝书么?   不对!刚才在破阵的时候,明明亲眼看到它已经被大明士兵用木棍打得粉碎!难道,难道大明军队会施魔法,又把这堆随风飘散的纸屑复原了?   没可能啊!   两位首领、代善和阿诺托此刻也睁大了眼睛,刚才回营的时候,努尔哈赤和他们说了宝书被击得粉碎的事情,他们也很惋惜,却没想到李成梁就象一个变戏法的高手,居然这么一会儿就把这本书还原了!   不可思议,难道李成梁会巫术不成。   他们哪里知道,李成梁不会巫术,会“巫术”的是他们曾经的第一智多星——龚正陆军师。只不过,这位战地巫师现在成为了李成梁的军师而已。   刚才在赛场上的那一眼,龚正陆和李成梁就达成了默契。   与其有好东西珍藏,不如拿出来把它分了,甚至让它变成人手一分,它就不会那么珍贵了!   当一本宝书变成了人人都有的书籍,人们就不会如此迷恋它了。就象四书五经,人人都读,但是很少有人深究它们的深刻道理,而只是泛泛一读,甚至看都不看,扔在一边。   为什么?因为它们太普遍了,真正的价值反而没人理解。   所以,这本旷世宝书《兵书概略》,要想把它藏起来,是藏不住的。只要它存在,就会有眼红的人来抢!为什么?因为它具有极度的稀缺性,这个世上就这一本。而最好的藏,就是把它翻印得泛滥,让它不再稀缺,反而就没人去看他了!   于是,他用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找了大明士兵中读过私塾的数十人分段抄写、描图,然后由他逐一订正、校对,最后再派人烘干墨渍,合成了这三本《兵书概略》手抄本,现在那本真正的原有孤本其实还揣在他自己的怀里。   这就是最早的复印技术吧,速度如此之快,连李成梁都觉得吃惊。   努尔哈赤颤抖着拿起盘子里的书,发出了颤抖的声音:“这……这本书是……”   李成梁微笑着没说话,仍然对他作了一个“请”的动作。   努尔哈赤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揉,然后用力掐了自己的虎口一下,发现真疼,这才明白不是做梦。颤抖着翻开了这本《兵书概略》,发现真和自己那本宝书一样。   老天啊!难道我真是撞上了幸运星么?看来真是到了我的旺年啊!今夜做梦都会笑!让美丽的幸运来得更加猛烈些吧。哈哈哈!   不过,他翻到最后,发现这书还是和原来的那本书不太一样。   原来那本书字体非常遒劲有力、阵图的画法也很工整,一看就是一个至少有几十年功力的人所写。   而眼前的这本,字体完全不一样,写得比较潦草,阵图的画法也比较粗糙。但是令人惊奇的是,里面的内容确实一模一样,包括最后一页八门金锁阵图的注解和破法,都与原来那本记载的完全一致。   这是怎么回事?   他这时站起身来,又把另外两个盘子上罩着的红布也掀开了,一看里面也是同样的两本《兵书概略》,急忙细翻来看,书里的字体和画法也不尽相同。   他已经完全傻掉了!   这时候,李成梁走上前来,亲自把这两个盘子分别送到代善和阿诺托的面前,让他们把书收下。再慢慢走回来,对着努尔哈赤轻轻一笑:“少首领!怎么样,对这份礼物还满意么?”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湾流水入琴心   努尔哈赤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从哪儿回答:“铁将军!这本奇书,您是如何一下得到了三本?”   李成梁故意装作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奇书?少首领果然聪慧,这确实是一本奇书,相传为世外高人所作,并无作者姓名,其中记载着自古以来的著名兵书及阵法,是这样么?”   努尔哈赤急忙点头:“是这样……”刚想继续说下去,却被李成梁打断了话头:“不过,它既奇又不奇,因为在我们中原,这本奇书问世之后,已经被广为传抄,至少有成千上万本!”   “广为传抄?成千上万本?”少首领被说得越来越糊涂了。   “对!”李成梁仍是不慌不忙的,说起故事来非常流利:“今天在少首领破我们阵法的时候,我们的士兵不小心把你的一本书打得稀烂。看到少首领当时非常失望,我们也很自责,后来我们查看了被打烂的纸屑,发现封面的残片上似乎是这么几个字,于是就在营中找了几本,给少首领送了过来。这本送你!剩下两本送给代善军师和阿诺托将军!”   努尔哈赤张大了嘴:“这本书在你们中原,竟然如此普及……”   “对啊!”玄武这时走了过来,帮着回答了一句:“我们看这本书就象四书五经这些经典史集一样,经常连几岁的小孩子都会拿着这本书在地上摆阵对玩,看谁把谁破了,谁把谁反制了?”   “几岁的小孩子……”努尔哈赤已经完全崩溃了,变成了努嘴脸赤,大红着脸,好半天嘴都没合上。   阿诺托对兵书并不是很感冒,只可惜这不是宝贝兵器,既然算好书,就先留着吧。   代善则在旁边仔细翻了一下这本书,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确实内容和刚才少首领拿的那本一模一样,但是里面的字体和画法确实不太敢恭维,有的甚至写得还不如自己这个女真人,很象是变通的汉人士兵没事抄写着玩似的。   难道这真是他们从小学习兵法的普及之物,这也太可怕了吧。也就是说自己研习兵法多年,还不如他们的三岁小儿学得高精尖。   他不由得摇了摇头,怎么也不愿意相信。   直到这时翻到了中间的一页,发现他自己摆的“一字长蛇阵”赫然在上面有记载,图示解释和破法标里面都写得清清楚楚,他才不得不信。   原来真是这样,难怪他们攻打此阵打得如此得心应手,原来他们的小孩儿都会破此阵!   妈妈呀!汉人太可怕了!我们当个宝贝,他们却满地乱扔,根本没当回事!   看来以前碰上的明军都因为腐败而不堪一击,真正遇上了李成梁这样的硬手,稍作重视,我们就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不只差点一星半点,简直是遥不可及。   眼见气氛有些尴尬,大首领觉昌安急忙招呼大家继续喝酒,然后瞪了努尔哈赤他们三人一眼:“铁将军把这么好的兵书相赠,你们也不知道说一声谢谢?”   “是!”这三个人这才醒过闷来,急忙拱手向李成梁道谢。   尤其是努尔哈赤,虽然对汉人全民习此兵书深感畏惧,但对自己来说,毕竟失而复得。而且刚才李成梁说了,是因为看到自己的书没了所以送给自己,送给代善和阿诺托的那两本,也都是看上自己面子上才送的。   真是有面子!   他又主动端了酒敬李成梁,为表诚意,自己先一连干了满满三碗。   “少首领好酒量!”李成梁握住他的手,也倒满了连干三碗。   “李叔叔,小侄我今日就算正式拜你为师了!还请铁将军不要嫌弃!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努尔哈赤一下激动起来,“扑通”就跪在了地上,准备给李成梁磕头。   我可不能收你这么个笨家伙,传出去都败坏我的名声!   “万万不可!”李成梁笑着搀扶起了他,“你我虽然年纪有差距,但都是好朋友,是一家人,既然是自己人,就不要客气!以后我有什么麻烦事情就找你,你有什么困难就和我说,这样不比这些什么跪呀拜呀的繁文缛节要好得多!是吧,少首领?哈哈哈……”   “也是哈,李叔叔,不,李朋友……”努尔哈赤咧开了大嘴傻笑,把旁边的人都带动得笑了起来。   现场气氛一片欢腾。   这酒一直喝到月沉西山才散。从此女真士兵和大明士兵不打不相识,完全打成了一片。   两天后,和亲大典正式举行!   ……   觉昌安和王杲,都已经是不惑到知天命之间的人了,还能如此风风光光地当一次新郎,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明。   而阿珠和小倩,这两位闭月羞花的“昭云公主”与“和安公主”,却几乎天天以泪洗面。   虽然离开皇宫前已经被李太后教导了很多,自己也知道这一出皇宫,很有可能就再也回不去了,但心里仍然止不住地想念皇帝,想念那种每天虽然起早贪黑、忙忙碌碌,却很充实、很满足的日子。   现在和以后,入了所谓的豪门,每天肯定都清闲无事、衣食无忧,但怎么都感觉不得劲儿,就象身体里的魂已经被抽去了似的。   这些天,经常在桌前、床边一坐就是半天,常常要等到下人来叫才缓过神来。一抬头,才发现自己竟然满脸都是泪水,而什么时候开始流泪的,居然都不知道。   大明军营的外面就是高山,有时候登上去,能看到前面是一条静静流淌的河流——大清河。河流静静地在这里折向东南,最后注入渤海,再往那边去就是天津,再过去就是北京城。   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遥山皆有情。   几点梅花归笛孔,一湾流水入琴心。   眼看就要正式举行和亲大典了,这一天的到来就象一场噩梦一样缠绕着她们,压迫得她们喘不过气来。   尤其是一想到马上就象被这如狼似虎的野蛮之人扑倒在床上,惨糟他们肆无忌惮的蹂躏,自己的身体就忍不住地颤抖。   那种来自骨髓里的害怕,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就象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一直向前走,一直走,最后掉进了一个黑漆漆的大坑,从此被幽困在里面,生不如死。   和亲前的这天晚上,两人在各自的帐篷里,怎么也睡不着,爬起来又躺下,站起来又坐下,如坐针毡,度日如年。都过了子夜了,还在辗转反侧。   两个相依为命的苦人儿几乎都在同时走出了自己帐外,想去看看姐妹睡着没。一看到对方也站在帐外,不由得都是苦笑,从来没有体会“同病相怜”这个词语的含义这么深刻。   无言相对了很久,二人的苦愁情绪才逐渐平静了一些,一起走进小倩的帐篷,打算好好聊聊天,说说话,排解一下心里的烦闷。   正在这时,突然听外边传来玄武低沉的声音:“两位公主,老家有信到来!”   皇上有密旨来了,二女一听顿时惊得站起身来:“快进来!”   “是!”玄武掀开帘子进到帐篷里面,把皇帝的密旨递给她们,然后退后了几步,束手候在一边。   二女急忙打开来看。   这封密旨是冯保代皇帝拟的,所以没有半点亲密之词,口气还很强硬,让她们一定委身承欢,还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让两位女真首领欲仙欲死,不理军政,彻底扰乱女真首脑的后院。   二女看完,手中的密旨掉在了地上,长叹一口气,忍不住相拥而泣。   皇上这是怎么了,这么快就忘了我们共赴云雨时的柔情蜜意么?密旨的字里行间没有一点情感,完全把我们当成了冷冰冰的工具。   难道,我们这两个出身卑微的弱女子,此生注定了只能成为男人的工具么?   大限已至悲永别,残灯将尽叹命穷。生有涯兮离别多,誓言在耳妾心苦。   命不可恃,兮将奈何!   二女哭了好一会儿,还是不死心,转过身来问了玄武一句:“玄武将军,请问皇上还有什么口谕么?”   玄武摇摇头:“二位公主,皇上的密旨是用八百里加急发出的,并无其他口谕!我倒是听这几日传递消息的兄弟们说,皇上这些天除了担心我们以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东南沿海抗倭和山东德州抗灾这两路大事,都瘦了一圈。我们这些做臣下的,也无法替他分忧……”   “啊……”二女一声哀叹,眼里又一次掉下泪来,想起以前服侍少帝的时候,看他为国事操劳,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一度形同枯槁。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那样不爱惜自己,真是心都碎了。   唉,真希望他能够好好的!想想他也不容易,才十八九岁,就担负起了整个大明的前程,重担在肩,正值内忧外患,国家动荡,他的担子真是太重了。   能为他承担一点儿就承担一点儿吧,如果他在这封密旨里能有一句暖人心的话就好了,哪怕只有一句,为他去死都在所不惜!   可是为什么连一句都没有呢?难道这封密旨不是他所写? 第一百七十四章 今日红妆却为谁   想到这儿,她俩急忙捡起地上的密旨又看,刚才只顾看内容了,忘了看笔迹。只见密旨上的字笔法老到,隐约透着一丝隽秀。   二女不由得乐了,一下子破涕为笑。   皇上的字她们认得,写得不怎么样,虽然一直在抓紧练习,但不可能这么快就能达到这么老到的地步,只见这笔迹中带有清丽之风,应该是大太监冯总管所写的。   哈哈!真的不是皇上亲笔写的。一定是他太忙了,所以让冯保代笔写旨。这就难怪了!冯总管作为她们的总上司,措辞严厉是再自然不过。   如果是皇上亲写,他肯定不会这么写的,一定会有好些暖人心的情话,至少也会有一句希望多保重之类的,就象他在正阳门外送我俩的那样。   玄武还在纳闷这两位“公主”就象疯了似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暗自神伤,一会儿又眉开眼笑,正在猜测她们到底怎么了的时候,就听见二女对他说了一句:“玄武将军,你速速去给皇上回话吧,就说我们两姐妹保证完成任务!”   玄武急忙应允,半跪着行礼完毕,转身准备出门去传信,谁想阿珠却叫住了他:“等等!”   玄武转过身来:“二位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阿珠与小倩对视了一眼,用商量的口气说了一句:“要不?我俩还是分别给皇上写一封密信吧。”   小倩迅速明白了她的意思,急忙点头同意,并机敏地问了玄武一句:“玄武将军,我们两个能给皇上写密信么?会有其他人看到这两封密信么?”   玄武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回二位公主的话!此行之前,皇上御赐了李大将军和我具有密奏折子的权利。我们此行就是为了保护二位的安全,二位贵为皇上妹妹,当然可以给皇上写密信!如若公主不嫌弃,可以用我们密折形式发出。密折帖有封条,所以尽可放心,不会有人看到,只有皇上能亲自拆阅。皇上能让别人代回密折,但是任何人都不能替皇上代拆!”   “好!那就请将军稍候,我们二人这就分别写好,再请将军发出!”   “是!”玄武答应一声,掀开帘子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二女开始研墨,思索一阵,分别写好了给皇上的信,递给玄武。   小倩比较鬼机灵,悄悄背着阿珠在信中放入了一方自己绣的手帕。阿珠也不是傻姑娘,写完了后,趁小倩没有注意,悄悄咬破自己的手指,用鲜血写了一行小字。   ……   和亲大典举行的这天,所有女真人就象过节一样,把整个千山西峰装点得象天国的花园似的。   拜祭天地,供奉神明,行完成亲大礼,和亲现场变成了酒的海洋。   一通傻喝狂饮、欢歌艳舞之后,十多位娇艳的女真女子簇拥着新郎新娘走向各自的洞房。   阿苗搀着小倩走向二首领王杲的洞房,看到这位“和安公主”好象很紧张,走路的时候全身一直在微微发抖,越往前走抖得越厉害。   出于好心的她轻轻扶住公主的胳膊,却感觉到有一滴眼泪掉落在手上,不由得吃了一惊,偷偷从盖头的底下看过去,看到公主竟然是满脸泪水。   阿苗拽紧了公主的胳膊,把她拉得离自己近了一些:“公主莫要害怕,咱们都是女人,能够相互理解。”   小倩好容易听到了一句真心的安慰,眼泪流得更凶了,当下听这人的口音感觉和女真人不一样,于是问了一句:“你,你是汉人!”   阿苗一下笑了起来:“公主好耳力!我是汉人,二首领特意让我服侍您的。公主请放心!二首领提前已经咨询了奴家很多关于汉人的问题,包括要对汉族女子温柔一些。还从来没见见他如此上过心,说明他他一定会对公主好的!”   “哦……原来是这样!你叫什么?”   “我叫阿苗,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让奴家去做就行!”   真不容易,想不到在这遥远的番邦,还能他乡遇知音,也算是老天眷顾我了吧。   小倩宽了一下心,但还是害怕这会是女真人派来刺探自己的坏女子,也不敢多说话,只是在心中不停地默念着:“挺住,一直要挺住!”   阿苗继续搀着公主继续向前走着,手上再也没有感觉到她的眼泪,不由得笑了:“这就对了!照我们汉人的规矩,女子出嫁都会思念娘家,所以会哭。不过哭太多就不好了,把脸都哭花了,就不美了!公主,如果你不反对的话,一会让阿苗带你去屋里补补妆妆吧……”   “好吧!谢谢你!阿苗!”   梳妆台前,小倩在铜镜里看到了刚才哭得梨花带雨的自己,任由阿苗替她扑粉上妆。   伊人对镜梳红妆,只为悦己扮容颜。   而今梳妆为哪般,肯定不是为悦己的皇上,是为了谁?   为了这个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女真首领?肯定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生存?   为了大明?   还是为了那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空头承诺?   二首领王杲喝得满脸通红,摇摇晃晃地来到了自己的洞房,在门口用冷水连洗了三把脸,才让自己平静了些,坐在了桌前。   “开窗秋月光,灭烛解罗裙,含笑帷幌里,举体兰蕙香。”   这个勇武的女真首领,竟然清晰地念出了一首五言诗,还是男女欢爱之词。   也不知道这是谁教给他的,肯定不是龚正陆,不过应该是一个颇懂文采的汉人,几句短诗,念得很有意境。   从此也看出王杲为了讨好新来的公主,是狠下了一番功夫的。   汉人讲礼数,讲文采,讲规矩,这些他都懂。为此他不遗余力,由一个带领铁骑冲杀的猛将变成了满口之乎者也的秀才,身边的人都不太习惯,他却不以为然,自我陶醉,不亦乐乎。   小倩仍是心存害怕,一直忐忑的坐在床边。   虽然心里想的尽是皇帝和冯总管交给她取悦这个首领的吩咐,但她从来都是良家女子,根本没学过那些撩拨男人的技俩。   如何能让这个男人对自己五迷三道,真没想好怎么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王杲见她没有回应,壮了壮胆,悄悄地离她近了些,仍没有反应,等于默许自己可以和她更靠近些,索性放开了,直接坐到了她的身边。   “唔……”小倩警觉了发出了声音,本能地想往旁边躲闪,但一直压在心里的任务告诉她不能,只能继续坐着,身体不住颤栗起来!   王杲觉察出了她的紧张,他最喜欢汉族女子这种娇羞可人、小鸟娉婷的姿态了,不由得拉住她的手,说了一句:“和安公主,你不要害怕,今天既实行了我们女真人的规矩,也举行了你们汉人的仪式,祭拜了天地和神明,还夫妻对拜。没有什么不妥当吧?”   小倩抽回了手,怯怯地回答:“仪式很好!没有什么不妥!”   王杲笑了:“那就好!我还担心公主远道而来不适应!我们这里属于鲁莽之地,没有中原人懂礼数,讲礼貌,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到的地方,还请公主见谅!”   “没有没有!都挺好的!”小倩急忙摆了摆手。   看来刚才那个汉家女子阿苗没有骗我,这个二首领还算懂得一些礼数,至少比原来想像中看见汉家女子就立即扑倒在地的蛮人要强得百倍。   王杲又笑了一下,继续伸手去抓住她的手。这一下,小倩再也没能抽回去。   “既然没有什么礼数不周的地方,那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公主。即便是按照汉人的规矩来说,是不是拜了堂,就证明我们是真正的夫妻了?”   小倩很想摇头,但她真的不能,牙齿拼命咬住下嘴唇,憋了好一会儿,她才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王杲却没看出她的不情愿来,还以为这是中原女子的欲迎还拒,不由得对这位说话声音象夜莺一样好听的公主愈发地喜欢起来。   他放开她的手,轻轻地掀起了她的盖头。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东船西舫悄无言,惟见江心秋月白。   小倩万万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掀起了自己的盖头,不禁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无端天与娉婷,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燕燕轻盈,莺莺娇软,分明又向华胥见。   华胥之梦境,多少次都会梦见这样的女子,不是她又会是谁!   这一怒目微瞪,让王杲瞬间惊呆了,足有好几分钟说不出话来!   我的天啊!大明公主果然不同寻常,这样的绝世美女,比那个掠来的汉族女子阿苗不知道美上多少倍。   我王杲何德何能,竟然能娶到这样如天仙一般的美貌女子,真是太走运了!   他轻轻地朝小倩吻去,小倩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就这样被他吻了一下,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差点儿掉了下来。   王杲越看越爱,这种娇羞可爱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让他完全陶醉着,不禁加大了亲吻的力度。   慢慢地,女真男儿雄壮如狼的血性逐渐展露了出来,他的动作也越来越大,人也变得越来越疯狂。 第一百七十五章 刻意承欢心恨处   “呼哧!呼哧!”他的鼻息越来越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也不顾小倩的感受,一下就把她的衣服撕开了。   “唔……”小倩发出了一声娇喘,她刚才试过拼命推开他,但怎么也推不开,他太强壮有力了,自己在他面前就象是一根稻草那样任意摆弄。   没办法,她现在只能一直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腰带,不让他这么快得逞。   可是,这哪里挡得住一个欲火焚身的女真男人。   “啊!”男人发出了近似狼一样的嚎叫,开始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   绵羊最后面临野狼杀戮的那一刻终于还是到来了!   虽然知道这一时刻迟早会到来,但它真正到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让人无限感伤!   小倩就象死过去了一样,眼睛直直地盯着床顶,任由眼睛流遍全脸。   皇上!你在哪里?在哪里?   她最后在心里问了一次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一狠心,闭上了眼睛。   她之所以紧紧抓住腰带,是因为她的袖子里,一直藏着李太后给她的那一小袋鲜红的鸽子血。   这会儿,王杲已经把他自己和她的衣服撕扯殆尽,不过急躁的他只是把她的外衣打开,两个袖子还在她的手上。   她叹了一口气,右手轻轻地抓住鸽子血袋,趁着他疯狂地亲吻自己的双峰,轻轻转了一下身,把右腿搭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下,让王杲当时就时一愣。他既而笑了,汉家公主的这一声叹气,还有这轻轻地把腿搭上来的动作,说明什么?   肯定是说明她已经被我彻底征服了,已经决定和我共赴鱼水之欢了!   于是,雄狼更疯狂地吻遍她的全身。   就在他完全癫狂的同时,小倩颤抖着将那袋鸽子血从自己的腿下绕过去,放进了自己的身体里面!   刚放进去不到十秒钟,雄狼就开始调整身体,发动了孤注一掷的冲锋!   “啊!”随着他的这一下冲顶,小倩发出了近乎痛楚的叫声!   可是,在王杲这头雄狼听来,这叫声格外的悦耳,就象百灵鸟在用心歌唱一样。   金针刺破桃花蕊,不敢高声暗皱眉。   妾心从此随风去,空留今身付流水。   老当益壮的王杲抱紧了身下的璧人儿,轻轻将她侧过了身,眼见床单上一团夺目的鲜红,不由得笑了,心里更加疼爱这位千金公主了,搂紧她尽情欢爱起来。   大明皇帝,别看你是一国之君,如今你这位玉人儿一样的妹妹却在我的身下迎合承欢。现在我的实力还不够强大,总有一天,我会带着我的女真铁骑打到你的皇宫去,让所有的汉家女人都臣服于我的胯下。   小倩见他已经相信了“处子血”,便放了心,再也没有任何表情,任由他在自己的身上驰骋。   ……   另一间洞房内,阿珠和小倩比起来,运气就要差得很多。   因为这位大首领觉昌安极度自恋,也根本不知道怜香惜玉,一进屋子就开始撕扯她的衣服,也没有任何的前戏,直接就要霸王硬上弓。   “混蛋!”外冷内热的阿珠其实是个火暴脾气,一巴掌就打在他的左脸上!   这一巴掌把觉昌安的酒打醒了不少,他捂着火辣辣的脸,愣愣地看着这位“昭云公主”:“你,你敢打我!”   阿珠的盖头早就被他刚才一把掀掉了,这会儿正仰起了脸看着他:“你也是堂堂女真的大首领,也是一国之君,就这么没有教养么?你就这么统帅你的国家与子民?”   “哈哈哈!”觉昌安一通大笑,“我怎么统帅我的国家与子民,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只要陪好我睡觉,把老子弄爽了就行!”   说完又伸出手去拉阿珠,没想到阿珠又骂了一句:“王八蛋!”反手又是一巴掌狠狠打在了他的右脸上!   嘿!看不出来啊!这位公主和别的汉家女子不一样,竟然如此刚烈!嗯,挺对我的胃口!   原来,觉昌安和王杲在这点上完全相反,王杲喜欢汉家女子的温柔可人,他却不喜欢,他就喜欢女真女子的那股热辣劲儿。   汉家女人太柔弱,和她们弄的时候总怕她们会一下散了架,而且她们总是希望男人对她们温柔一些。   如果男人都象她们想的那么温柔,那还是男人么?反正肯定不是女真男人!   这两巴掌一下把他的情绪调动起来了,他又揉了揉右边的脸,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位大明公主。   长得是真漂亮!双眉之间还有一丝不容侵犯的英武之气!还真是带劲儿!   “你说说看吧!我应该怎么统帅我的国家与子民?”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服了软,问了她一句。   “要想统帅好国家与子民,就得学会尊重女人!你连女人都不尊重,说明你根本治理不好国家与子民!”阿珠毫不客气的指着他的鼻子开骂。   “哦?这倒是挺新鲜啊!原来你们大明这么尊重女人,但我也没看你们的国家治理得有多好啊,不也被我们打得节节败退么?”觉昌安当然不服输,迅速开始了针锋相对。   阿珠的脸红了红,却没有任何惧意,仍然高声骂着这位大首领:“大明的国家没治理好,就是因为对你们这些不懂得尊重女人的白眼狼太过于放纵!早知道你们是这样的畜牲,就应该直接让铁将军把你们统统剿灭!亏得我们皇上认为你们还有人性,可以教育,真是瞎了眼!”   觉昌安被她骂得一愣一愣的:“我们什么时候成了畜牲?你说说,我们怎么就没有人性了?”   “就是没有人性!你们全家都没有人性!”本来端庄的女菩萨一下成了铁面的女金刚,就差手里拿个降魔杵,直接往他脑袋上招呼了。   见她如此不依不饶,甚至完全不讲道理,觉昌安有些不高兴了:“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可以说我不好,但你不可以说我父母不好!父母生我养我,你要是说他们不好,我可跟你没完!”   “呵呵!”阿珠冷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猴子呢!”   “孙猴子?那是你们汉人的神,我们女真人可没有!”觉昌安突然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这个公主的思路,好象被她说得急不得恼不得的,怎么一下又扯到齐天大圣孙悟空头上去了?   这时候,他猛然看见阿珠的脸上露出一种特别奇怪的笑容,非常诡异,好象在嘲笑他似的。他顿时呆住了,脑子里仔细想想她刚才说过的话,这才琢磨过味儿来。   “好啊!你怎么拐着弯儿骂人,你是说我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没爹没娘的是么?”   阿珠的脸上仍然是那种不屑一顾的笑:“你刚听出来啊!我还以为你真的没爹没娘,根本就不在乎别人这么说你呢?”   觉昌安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两个眼睛瞪得老圆,山羊胡子吹得老高:“你这可是真的过分了!我当然在乎!我刚才说了,说我可以,说我的父母绝对不行!我们女真人也是孝敬父母的,绝不比你们汉人差!”   “哟哟哟!”阿珠眼见他已经急了,有意再点一把火,让他气得再厉害一些:“你还知道孝敬父母呢!那我来问你,你是孝敬你父亲多一些,还是孝敬你母亲多一些?”   “我……”觉昌安这时犹豫了一下,缓缓地说道:“我父亲在我十多岁的时候就早亡,是母亲将我带大的,所以孝敬母亲多一些!”   眼见鳖已经快入瓮了,阿珠笑着激了他一句:“你确定?”   “当然确定!”觉昌安端正了神色,“我的母亲喜塔拉氏贤良淑德,对我和兄弟姐妹们言传身教,含辛茹苦。母爱如山,我当然孝敬她!”   “那就好!”阿珠直接用亮出了杀招,“你刚才说什么?女人不需要得到尊重,只要陪好男人睡觉,把男人弄爽了就行!那我问你,你对你的母亲,是不是也这么说?”   “这……”觉昌安顿时语塞,一下就被她噎住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什么?”阿珠的连珠炮放了出来,“说不出来了吧?你这么大岁数了,也有孩子了吧?如果你有一个女儿,你是不是也从小这么教育她,让她什么都不用想,只要长大了陪好男人睡觉,把男人弄爽了就行?”   “这……我……”觉昌安彻底被她说得没了脾气。   “你什么?如果你有一个儿子,你是不是也这么教育他,女人不用尊重,她们只知道陪男人睡觉,你妈妈也是这样?”   “我……我当然不会这么教育我的女儿和儿子!”觉昌安被她给说乐了,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公主说得还挺对,以前还真没这么想过。   “那不就得了!”阿珠的话字字珠玑,“今天我正式成为你的妻子,也就是你孩子今后的母亲。你希望你的孩子不尊重他的母亲么?我相信如果你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肯定会把他吊起来暴打一顿!如果你不这么做,只能证明你说孝敬母亲的全是屁话,你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窗外芭蕉窗里人   “好吧!和安公主!我说错了!我向你道歉!”觉昌安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突然就被这么一个年轻丫头给降住了,“你说得对!男人必须尊重女人!尊重母亲、妻子和女儿!她们都是女人,尊重她们,就是尊重我们自己!”   有意思,难道这个长得很端庄的汉家公主是老天派来降服我的么?   “这还差不多!把地上的外衣给我捡起来!”阿珠见他终于服软,暗地里长舒了一口气,但表面上仍然不敢有任何松懈,狠狠瞪了他一眼,迅速摆出了公主范儿。   觉昌安现在很好奇,突然对这个汉家女子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进而促发了他骨子里那股强烈的征服欲。   他把刚才扯落阿珠的外衣捡起来,伸手递给她。她没多想,伸手去接,可是在接的过程中,却发现他只是做了一个样子,丝毫没有让她拿走的意思。   两个人各拉住了衣服的一端,怎么拽都拽不动。   “你?”阿珠美丽的杏目又瞪圆了,看来这个人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还嫌刚才骂得不够么。   其实她已经够棒的了,能够让女真的大首领向她认错,除了他的母亲喜塔拉氏以外,还从来没有女人让他认过错,从来没有!   认错已属不易,要想完全征服他,现在还不到火候。因为这个人是一个对抗性极强的家伙,你越难对付,他越来劲。   女真人把从小就抬杠,你说东他非往西,你说一他非说二的孩子称为杠娃。这个觉昌安从小脾气就这么拧,是个大杠娃。   要成为一把手,必须得有真本事才行,而且心狠手辣是必不可少的。   因此,能够从最底层的小人物一点点打拼上来,成为强悍女真民族至高无上的大首领,觉昌安确实有着别人不可比拟的过人之处。他坚韧不拔、孔武有力,智谋多端,换句话说,就是个性极端、一身蛮力,而且一肚子坏水儿,彻底坏到了家。   时至今日,他不光是一个秉性难移的老杠娃,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老流氓。   如果说刚才他一进门就撕扯阿珠的衣服只是一种类似本能的下半身反应,那么他现在满脑子就想着如何彻底征服这个性格暴烈的奇女子。   所以他的下半身,现在肿胀得比刚才更厉害了,差点儿把裤子都撑破了。   “我,我是尊重女性的!你刚才已经教育过我了!”他这会儿已经在心里想好了办法,开始了坏笑。   “你既然尊重女性,那你为什么拉着我的衣服不放?”阿珠看到他的坏笑和刚才暴戾时的狂笑不一样,但明显现在更可怕,让人觉得心里没底。   我不光不放你的外衣,我还要你自己乖乖地把所有衣服全脱下来,脱得一丝不挂。如果办不到,我就不姓爱新觉罗。   “你说说,我为什么抓着你的衣服不放?”他坏笑着把头一偏,就这么看着她生气的样子。   “我怎么知道你是为什么?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阿珠紧紧拉住了衣服不敢松手,心里害怕他一会儿突然放开,自己会向前撞到他怀里去。   她把觉昌安想得太简单了,忽略了他的有勇有谋,一肚子坏水。   他把考虑过的杀手锏放了出来:“和安公主!如果我刚才没有听错的话,你让我尊重你,是因为你今天正式成为我的妻子,今后也将成为我们孩子的母亲,这话是你说的吧?”   “没错,这话是我说的!确实是这样!”阿珠还不明就里,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接下来他说的话让她明白自己彻底中了圈套。   “好!公主!今天我们已拜了堂,你正式成为我的妻子。我觉昌安也是一个说话算话、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绝对尊重你!但是在这洞房花烛夜,我们该干些什么?你也应该清楚吧。你这么衣冠楚楚,连我拉开你的外衣都不让,我觉得不是我不尊重你,而是你不尊重我!”   “这……我……”阿珠万万没有想到,刚才打压他的“尊重”,反被他运用,成了对付自己的利器,顿时无言以对。   小丫头,跟我斗,你还嫩了点儿!   眼见她语塞,觉昌安收敛了坏笑,装出一副很诚恳的样子:“公主,我说的没错吧。既然咱们都秉承着相互尊重,那我们就自己脱自己的衣服吧,都不强迫,全凭自愿,你说呢?”   “我……”阿珠欲言又止,很想反驳他,但是又找不出任何理由。   是啊!都拜过天地了,你已经是别人的妻子,而且你来这儿就是与他和亲的。既然与别人进了洞房,就没有理由阻止他求欢的要求,这是他的权利,也是自己的义务。   没想到这样一个蛮人,居然也会运用战略战术,让自己无话可说,还得乖乖地脱下自己衣服。   皇上啊!你看到没有啊。你心爱的阿珠现在正在经受着人生最大的耻辱啊!   眼泪一下夺眶而出,再也没有了刚才那股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的火辣劲儿。   觉昌安当然毫无廉耻之心,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脱了个精光,胯下傲物勃然雄起。   “哎呀!”眼见这个野蛮人一下就脱成了光猪,羞得她急忙转过身去。   他这时倒是很有耐心,也不在后面催促,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等她,心里无限意淫,享受着她自己主动脱衣的过程。   皇上啊!我亲爱的人,阿珠从此不再是忠贞于你的人儿了?   眼泪滴滴落下,打湿了一件件缓缓除下的衣服……   在弯腰除下裤子的时候,她也没忘记把那一小袋鸽子血放入自己的身体里面。   这样一个满是红烛的夜晚,本来应该是两厢情愿、你侬我侬的良辰美景,却注定了只是一人欢乐一人愁的宿命。   窗外芭蕉窗里人,分明叶上心头滴。   “啊……”那一声凄惨如苦泣的尖叫声,身下是一抹血红,分外的刺眼。   血红的花烛,血红的夜……   ……   两天后,辽东的八百里加急到了皇上的上书房。   皇帝打开密折来看,是阿珠和小倩各自写的一封信。   算算日子,她们和亲的时候应该就是昨天,那么这两封信就是她们和亲的前夜写的。   我亲爱的阿珠和小倩,你们现在已经被那两个女真首领欺负了吧!   想到这儿,他就觉得心如刀割一般,胸口一阵阵地疼。   杀千刀的觉昌安和王杲,现在先把你们两个的项上人头寄存着,总有一天老子会用它们来当夜壶。   对了,还有李成梁密折里提到的那个觉昌安的二儿子努尔哈赤,这个牛得无以复加的名字终于浮出了水面。几十年后入关灭明的大清朝“创始人”,虽然这人目前不怎么样,但绝不能手软,一定要把他弄死,免除大明的后患!   把他的脑袋也弄来当夜壶,以后自己有了儿子就对他说,这是你长大后的仇敌,老子已经帮你弄死了,你就放心做你的千秋皇帝吧!   想到这儿,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些,先拆开一封信,是小倩的。信写得情真意切,催人泪下。   “皇上钧鉴!正阳门一别,妾无时无刻都在思念,思君饭否,穿否,乐否,悲否。听闻君最近天天为国事操劳,还请保重身体。妾身不足道,君莫挂念。妾姐妹两人,务必完成君交待之任务。望君如意,与天同明。”   “临行之前,太后赠我两姐妹书两本,《礼记》和《乐府诗集》,近日时常默读,特抄了一首《行行重行行》,表明妾之心意。”   接下来,信里抄着那首长诗。写得很工整,词句间是满满的情意。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朱翊钧看着看着,眼泪流了下来。   多么好的小倩,没想到数日不见,她的文采竟然有了如此进步,更难得的是字里行间的那片深情。想到自己原来还说过一定册她为妃,如今却把她当作了和亲工具,远嫁番邦。   她却至始至终也没有怨自己,一句也没有。   他又从书架上把那本快被翻坏了的《说文解字》找了出来,拿起纸笔,一字一句地把这首《行行重行行》译了出来,每写一个字,都感觉无比沉重,担负着太重的情谊,太重了!   我们总是在不停地向前走,就这样睁睁睁把你我分开。   你与我两人相距千里万里,我在天这头你就在天那头。   路途那样艰险又那样遥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   北马南来仍然依恋著北风,南鸟北飞筑巢还在南枝头。   彼此分离的时间越为长久,衣服越发宽大人越发消瘦。   飘浮的云朵遮住天上太阳,他乡的人儿何时能够回来。   只因为想你让我都变老了,不经意间岁月悄悄在流逝。   还有许多心里话都不说了,一定吃饱穿暖为我多保重。   在译的时候,他握笔的手一直在颤抖,眼泪止不住一直流,把胸前的衣襟都打湿了。写完最后一个字,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任由眼泪扑天盖地而流。 第一百七十七章 明月千里志奋起   看了看信封里还折有一方手帕,凑近闻了闻,是小倩身上那股令人怦然心动的清香。睹物思人,这才更让他难过了,止不住抽泣起来。   仔细看了看,手帕的两面的下角,各绣着一个字,一边是一个“钧”字,这是自己名字朱翊钧的最后一个字,另一边是一个“倩”字,这是她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所有的情深意切尽在这方手帕上,将两人名字同署正反两边,彼此永不分离,哪怕是隔着千山万水,哪怕是来生再见,愿以此为信物,心灵相通,再不分开。   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   香阁掩,眉敛,月将沉。   争忍不相寻?怨孤衾。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也不知流了多少眼泪,他才缓缓把小倩的信和手帕旆,又把阿珠这封信拆开来看。   信写得很简短,只是寥寥数语:“皇上钧鉴!蒙君挂念,妾一切安好!一定完成和亲任务,不知此生还能否与君再见,抄《乐府诗集》一首,以表心意!妾泣血问安。”   下面也抄了一首题为《西北有高楼》的长诗:   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   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   上有弦歌声,音响一何悲!   谁能为此曲,无乃杞梁妻。   清商随风发,中曲正徘徊。   一弹再三叹,慷慨有余哀。   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   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   本来刚才的眼泪有停下的趋势,可这一会儿又流了出来。   老天啊!我何德何能,让小倩与阿珠如此为我,我却什么也没做,只是把她们推向了火坑,还要求她们一定要享受烈火灼烧的快乐。   我也太他妈的不是东西了!做这种事情,以后是不是会折我的寿啊!   心里觉得特别苦,但他还是继续拿起笔把这首长诗也译了出来。   西北有一座高楼矗立眼前,堂皇高耸恰似与浮云齐高。   镂花木条交错成绮文窗格,阁檐高翘有层叠三重阶梯。   楼上飘下了动人弦歌之声,声音极其响亮也极其悲壮。   不知道是谁能弹弹奏此曲,会是那位使杞都倾颓女子?   商声击中人心清切而悲伤,奏到中曲便渐渐回旋飘荡。   每弹奏一次却又叹息三下,慷慨的声息令人哀痛不已。   琴声倾诉声里不值得叹惜,悲痛的是对知音人的呼唤。   愿我们化作一对并肩鸿鹄,从此相依与相伴展翅高飞。   译到诗的最后,他才看清信笺的最后印有一朵血红的梅花。再仔细一看,竟然是阿珠咬破手指点出的血印。   杜鹃泣血,难忘相思。   春夏季节,杜鹃鸟彻夜不停啼鸣,啼声清脆而短促,唤起人们多种情思。如果仔细端详,杜鹃口腔上皮和舌部都为红色,很像是啼得满嘴流血。凑巧杜鹃高歌之时,正是杜鹃花盛开之际,人们见杜鹃花那样鲜红,便把这种颜色说成是杜鹃啼的血。   正像唐代诗人成彦雄写的《杜鹃》里写的一样。   杜鹃花与鸟,怨艳两何赊。   疑是口中血,滴成枝上花。   而且,自古就有“望帝啼鹊”的神话传说。望帝是传说中周朝末年蜀地的君主,名叫“杜宇”。后来禅位退隐,不幸国亡身死,死后魂化为鸟,暮春啼苦,至于口中流血,其声哀怨凄悲,动人肺腑,名为杜鹃。   我最最心爱的阿珠啊,你是要把自己比作悲苦的杜鹃么?   天天夜夜,你用你啼出的鲜血告诉我,我是多么的无能,竟然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让她们背井离乡,还得强颜欢笑,刻意承欢。   阿珠,你放心吧,你的心意我已经知道了。   我朱翊钧今天在这里对着你的血书郑重地起誓,这些年如果不搞定辽东这帮女真蛮子,我就不姓苏!   不姓苏!那我姓什么?姓朱么?甭管姓什么了!反正我一定搞定这帮趁火打劫的家伙,坚决不能让你的血白流!   坚决不能让你做那只啼血到天明的杜鹃,要做还是让我来做吧!   民间都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如今我可是皇帝,舍得皇帝这一身剐,还拉不下你们这几匹女真野马?   想到这儿,他突然坚定了决心,不用等几年后了,现在就开始剿灭他们。   刚刚举行完和亲大典,女真上下肯定都是得意洋洋,如果现在让李成梁他们回到大营后组织队伍突击,很有可能打女真人一个措手不及,直接把他们这些重要人物来个一锅端。   他正准备亲自执笔写密旨回复,又想这样可能还是很冒险,一旦突击不成,很有可能把李成梁和玄武他们和整个龙骧军全都折在里面,到时候辽东可就危险了。   撕破了脸皮,又没有剿灭彻底,这些女真铁骑就会长驱直入,直扑京城。那阿珠和小倩就白去和亲了,搞不好还会被这个野蛮人当作奸细,斩首祭旗!   不行!还是不能这么干!得想一个万全之策才行。   或者可以先让李成梁他们先回到辽东仍在我方控制最近的城池,然后大搞两军联欢,等女真人完全放松警惕的时候,请觉昌安和王杲还有努尔哈赤这几个王八羔子来赴宴,给他们摆一个“鸿门宴”,不过是必须成功的“鸿门宴”。   在“鸿门宴”上把这几个头脑一解决,再大举挥师进攻他们的腹地,就能够一举收回他们强占我们的城池了!   他迅速拿过了一张地图,看了看辽东的局势,现在离他们和亲地点最近的就是“宁远”城。嗯!就选这个“宁远”!   心里虽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为求稳妥,还是应该把张居正、谭纶和冯保他们三人叫来商量一下。既能统一思想,又方便贯彻执行。   他向外叫了一声:“来人!”   门外值守的太监推门进来:“皇上!”   “快去,把张居正、谭纶和冯保三人请来,就要朕有要事相商!”   “是!”太监应命而去。   朱翊钧把桌上的信收好,伸了一个懒腰,来到了上书房外的院子里。   西天一片月亮,弯弯长长,如钩。很亮,旁边连一丝云都没有。   你们两个,此刻在千里之外,是不是也在看着这弯明月,真是苦了你们了。   夜色茫茫罩四周,天边新月如钩。   回忆往事恍如梦,重寻梦境何处求。   人隔千里路悠悠,未曾遥问心已愁。   请明月代问候。思念的人儿泪常流……   不一会儿,张居正等三人匆匆到来,远远看见皇上好象饶有兴趣地在院子里赏月,这才放慢了脚步。可是走到近前,却发现皇帝的眼睛红红的,而且面露凶光,不由得吓了一跳。   这小祖宗是怎么了?又有谁招他生气了,还是做噩梦了?   皇帝却没时间和他们废话,直接招手让他们进屋。   眼见皇上阴沉着脸,他们也没敢多问,在书房里坐下。皇帝把前几天辽东的密奏折子全部找出来,递给他们看。当然阿珠和小倩的密信里全是儿女私情,不能拿给他们看。   “说说吧,辽东的事情,我们原来的布置计划已经基本都完成了。到了研究下一步动作的时候了!”   张居正等三人这才明白皇上急召他们来是说辽东的下一步策略,可是为什么这么急呢?难道有什么隐情么?   不过少帝行事一向不拘常理,既然他让发表意见,那就赶快说吧,看他刚才面露凶光,一定是已经对辽东那两个正在娶亲的女真首领动了杀心了。   “皇上!”兵部尚书谭纶一拱手,最先发表意见:“依臣之见,此事还应该从长计议!这一路实际上是三患齐发中处理得最好的,李成梁和玄武二人功不可没!既然女真上下都已经全面认可和亲,而且也被我们的精锐龙骧军在对抗赛中充分震慑,那就应该借此机会好好调养生息,让李成梁好好带兵,把这一千龙骧军变成一万人,十万人,我们就可以开始反击了!”   朱翊钧冷笑了一下,显示出不置可否的神情来。   本来他和这几个人在之前的决策讨论中建立了非常好的模式,比如“头脑风暴法”和“廷辩”等等。   但是那些都是在他没有拿定主意,真正需要大臣们群策群力替他想办法的时候。今天不一样,他已经想好了办法,只是希望得到大臣们的认可和执行而已。   他要的是什么?   他要的不再是以和为贵,求得辽东暂时太平,象谭纶说的那样,先保安定,再图发展军力,那样至少需要十年、二十年,他等不起!   换句话说,他受不了女真蛮子这种日日夜夜,年复一年对阿珠和小倩的折磨,简直是天天在自己胸口处捅刀子!   他要的是速战速决,短期内彻底解决辽东,还迎阿珠和小倩回朝,救她们脱离苦海。   被迫和亲实属无奈,再让她们日夜哀鸣受苦,那就不是个男人,还做这鸟皇帝做甚!   所以,作为最终的决策者,他必须在讨论过程中作出引导判断,让大家的讨论回到他预先设定的轨道上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计定宁远图破虏   这就是所谓民主决策与集体决策的根本技巧!也就是说,没有真正的民主,只有真正的实力对比,永远是最掌控权力核心的那个利益集团或者人掌控最多的资源和民主话语权。   眼见谭纶的说法完全偏离了自己的想法,又是第一个提出来,很容易导致大家顺着他的话头说下去,因此必须在此刻打断这种顺起性。   他指了指李成梁他们最近发来的折子,也就是详细叙述对抗赛过程的那期,说了一句:“兵贵在精而不在多,这次对抗赛虽然结果是平局,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应该是三比零,这就是我们当时从十五万士兵中层层挑选出三千精兵的好处。如果把这一千龙骧军变成一万人,十万人,不光时间耗不起,而且真正到了那时,数量一多,反而显不出精兵的优势了!”   谭纶听出了皇帝的意思,急忙双手一拱:“皇上说的在理,臣的意思……”   可是,皇帝却没让他的插话继续下去,而是继续说着自己的看法:“正如兵贵在精而不在多,用兵也贵在出其不意,而不在稳扎稳打!就象我这场对抗赛一样,我们的士兵精干,这只是取胜的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我们攻了女真人一个出其不意!他们正在攻城拔寨、士气高昂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我们会主动提出对抗!”   “嗯!”皇帝的这两句长发言说得非常在理,一下就把用兵的两个关键因素点得清清楚楚。更重要的是,经过他这么一诱导,大家都认为用兵还得出奇兵,不能总是循规蹈矩。   如果只知道一味的稳扎稳打,最终也能取得平定辽东的战果,但这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多过一天,辽东百姓就会多受女真铁骑的烧杀抢掠一天,这同样是一种犯罪。   接下来的方向,就能够顺着皇帝的意思继续向前发展了。   当然,这时候最关键的,还需要站出一个人来,通过他的口把皇帝的意思表达出来。这个人,皇帝已经选好了。在说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冯保。   大伴儿果然是皇帝的肚里蛔虫,只这一眼,就迅速让他心领神会。   他一拱手,说出了观点:“皇上说的极是!臣以为谭大人说的是一个根本,我们确实应该加强准备!但是,我们又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等待,辽东的百姓现在日日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们等不起也耗不起,只能天天厉兵秣马,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争取出奇制胜!”   张居正何等聪慧之人,他也看出了皇帝的意图,这时候他必须站对队伍,如果这时候站错了,那就等于和皇帝唱反调。   通过前几次的决策讨论,他越来越感觉皇帝在决策方面天赋过人,也意识到如果总和皇帝对着干,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为相者,皇帝的第一参谋助手,有的时候需要出主意,更多的时候需要的是执行和落实,而不是天天和皇帝唱反调。   这一点根本的职能定位,必须搞清楚了。如果认不清这点,试图越俎代庖,替皇帝作主张,那就成了谋逆,就离赐死或者放逐不远了。   高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典型的反面教材!   所以,“千古一相”张居正适时抱住了冯保的大腿,站在了皇帝这一队里,“冯总管说得极是!用兵贵在出奇,如今我方士气高涨,而敌人仍沉浸在和亲得逞的洋洋自得中,非常麻痹大意。此消彼长,正是我方正奇制胜的好时候!”   “哦!”皇帝眼见大家都已经纷纷转到了自己这一边,点了点头,迅速给这次的决策方向定了调,“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看来这确实是一个好时机!那就请大家都说说吧,如何利用这个时机?咱们都别说那些虚的,说些实招儿,想些具体的办法出来!”   “这……”一听说要说具体的办法,那可就是硬碰硬的操作举措,来不得半天含糊,三人一下又沉默了。   呵呵,你们这几位绝对军政核心,都是战略有余,战术不足。这要是在军事学院的指挥考核课堂上,如果我是给你们打分的教授,顶多给个60分就不错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把自己想法和盘托出的时候,还得让他们说说,至少说出个一二三来,自己再加以引导到已经想好的办法上去!   所以,他悠哉地端起了桌上的茶,一口一口地泯着,静静地等着他们开口。   冯保这时看了一眼皇上,还是决定站出来先说:“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笑了:“没有什么不当讲的,这都是各抒己见,取其精华,大伴儿尽管说,我们静听高论!”   冯保也笑了:“高论不敢当,我就抛块砖头出来引大家的玉吧。目前李成梁和玄武的龙骧军还驻扎在女真人的老巢千山西峰附近,能不能给他们去密旨询问一下,看看如果女真人防守松懈的话,直接让他们率领这一千龙骧军骤起发难,实施斩首行动,杀掉两个女真首领!”   “不可不可!”冯保的话音刚落,一旁的谭纶迅速提出了反对意见,“千山西峰是女真文明的发祥地,他们在此经营多年,一定伏有重兵!即便思想再松懈,他们也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周边百姓也多是女真族人,都会给他们通风报信。所以在此发难,胜算不大。如若成功还好,若不成功,就会陷入我们派遣两位‘公主’去和亲前的困境!女真铁骑直接南下,京城将危在旦夕!”   “确实是!”老谋深算的张居正这时站出来说话了,在这个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还是要坚持自己的看法的。   “臣赞同谭大人的看法!这个问题含糊不得!其实臣刚才也考虑过冯总管的提议,正是象谭大人担心的这样,此举风险太大,过于冒险。如果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倒没什么,就怕偷袭不成反被袭,好容易通过和亲稳定住了局势,再偷袭不成,身后门户大开,就危在旦夕了!”   “嗯!”皇帝这时站起身来,“这个办法确实冒险,风险过大,不适于采用。但冯保提出来也是一件好事,毕竟给我们开启了一条思路。你们几位再说说,还有什么办法?”   “是……”三个人又陷入了沉思。   足足过了一柱香的功夫,三人还是没有想出办法来。   张居正抬头看了看皇帝,只见他背着手站着,一直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三个。   “皇上!臣等愚钝!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好的办法来!皇上对此有何高见?臣等洗耳恭听!”   “对对对!”另外两个人立刻随声附和,“皇上您是不是已经想出好办法了!我们洗耳恭听!”   皇帝笑了,看来指着他们三个人主动说出好办法来太难了,这个包袱看来还得我亲自来抖。   “呵呵,你们三个怎么一下子如此异口同声?既然如此,那朕就说说?”   三人急忙站起身来鞠躬,齐声说道:“皇上请讲!”   朱翊钧笑着向前走了两步:“那好!那朕就说说!你们刚才说得很对,千山西峰是女真老巢,一定伏有重兵、防卫森严,如果让李成梁他们在这里突袭,搞好了是斩首行动,搞不好就是以卵击石,而且后一种可能性大!既然这样,那么我们何不换一个思路,在我们的地盘上,把他们请来,来个鸿门设宴、请君入瓮?”   三人顿时茅塞顿开:“皇上!此计大妙!确实大妙!您的意思是请他们到我们最近的城池中来?”   “对!”朱翊钧微笑着指了指桌上的地图,“你们看看,咱们哪个城池离他们现在的地方最近,而且退一万步说,即便斩首不成,撕破脸皮,但只要扼守此城,仍然能够阻敌南下!”   三人这才理解皇上摆在桌上地图的意思,三人在图中一找,迅速找到了,皇帝已经用笔将它圈了出来。   正是“宁远城”!   宁远,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古来素有“南北宁远”一说。   南宁远,是指湖南宁远县,中华民族始祖“三皇五帝”之一的舜帝南巡至此,开启教化,并葬于县境南部九疑山,使这里成为中华文明重要发源地之一,素有“中华第一古陵”之称。   北宁远,也称兴城。从辽圣宗统和八年(公元九百九十年)开始设置兴城县,这是兴城这一名称的最早由来。设立之后,它与许多同命运的小城一样默默无闻,直到了凤阳出来朱重八作了皇帝以后,开始著名的“汉墓唐塔朱打圈”,大修各地城池堡台以做防御。   明宣德三年,总兵巫凯、都御史包怀德提议割锦州、瑞州之地,于曹庄、汤地之北设宁远卫所修筑宁远卫城。直至明宣德五年(公元一千四百三十年),建成了内外兼有的宁远城。   外城位于各内城门外一里,当合内城周长五里外城周长九里之说,外城门四座:东为安远,南为永清,西为迎恩,北为大定。   内城门四座:东曰春和,南曰延珲,西曰永宁,北曰威远。 第一百七十九章 未雨绸缪展韬略   但是,就在万历的老爸隆庆二年,内外城均毁于大地震。现在的内外城都是后修的,很多地方还不完善。   谭纶迅速指出了这一点:“皇上,四年前,宁远的内外城毁于地震,现在内外城均在重修中,并不牢固,甚至多处空缺。如果在此动手,可能不会有十足的把握。”   张居正和冯保也连连点头。   这一点朱翊钧并不知道,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情况,看来全面掌握情况很重要,今天多了个心眼,让他们三人一齐过来还是有用处的。   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陷入了沉思。旁边三个人也不敢打扰他,就这么陪着他静静地思考。   谭纶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冯保耳语了几句,冯保点头,出门叫了一个太监过来,让他速去请兵部侍郎王崇古前来,而且叮嘱了一句,让他务必把辽东各城的详细城防图统统带来。   太监应命而去。   谭纶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刚才来得匆忙,并不知道皇帝忽然召见是要商讨平定辽东的战事,所以随身并没有带着辽东的攻防地图,真是疏忽了。   而且,重要的是,他作为兵部主官,只了解边境各处的大致情况,如果皇帝要问他“宁远城”具体哪个城门尚未修复,能够抵御女真铁骑进攻多久,他还真答不上来,只能含糊其辞。   而一含糊其辞,就等于承认自己失职,皇上必然动怒,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所以,他现在心里只能企盼主管的侍郎王崇古早些带着详图到来!作为主管领导,他比自己更了解详细情况,但战略安排上就不如自己,这也是正常的官僚设置现象。   过了好一会儿,皇上才抬起头来,看着他们。   “皇上!”这一次谭纶先开口,“如果宁远的城防不够防备,那么我们是不是考虑换一个城池?在南面找一个城墙完备的城池布置展开防御,同时作好‘鸿门宴’的安排准备!”   皇帝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而是直接把手非常专业地指向了地图:“你的意思是在‘宁远’的南下城池设防?”   “是!皇上!其实从地理位置上看,宁远确实是最佳的防御位置,只要守住宁远就象锁住女真南下进攻的咽喉一样,只是宁远的城防……”   皇帝伸出手制止了他继续往下说,现在需要的是不再是形势分析,而是完完全全可以操作的方案。   “你的意思是绥中,或者锦西?”皇上的手沿着宁远一路下指,在移到绥中和锦西的时候,还非常专业的用拇指和中指打开,丈量了一下图上距离。   “是!皇上!从地理位置上看,也只有这两个位置可以选择了!”谭纶三人都在心里“咯噔”了一下。   少帝真是不敢小看,这图上丈量的动作比起带兵打仗的将领来一点都不差,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皇帝首先把手指放在了“锦西城”位置上,敲了几下:“这个锦西可以排除了,根本不可取。你们看,如果在这儿设防,它的下方是什么?”   大家顺着他手指的位置看过去,地图上赫然写着三个字:山海关。   冯保立刻领会了皇帝的意图,发出了惊呼:“皇上此言极是!在此设防,离山海关太近,一旦失守,敌军距我京城只有不到六百里,大半天时间就能兵临城下了。”   张居正在旁边也不住地点头:“皇上一语中的!在锦西设防,确实不可取!”   就连谭纶自己,也觉得如此,点了点头。   皇帝又把手指挪向“绥中”,敲了几下,然后张开手掌向地图的东北方向握了一下拳:“如果在绥中设防,也非常困难!你们看,现在绥中的位置看似居中,是因为我们还把宁远算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但是如果放弃宁远设防绥中,它就会遭受来自各个方向的巨大压力。你们看这里,从宁远来的西北路压力,还有这里,从建昌来的东北路压力,全部集中于此!”   “嗯……”三人在旁边不住的点头,都对皇上丝丝入扣的分析判断表示认同。   “所以!”皇帝又拿起笔在地图上的“宁远城”上画了一个圈,然后把脸转向谭纶,“尚书大人,你是我们大明的兵马大元帅!但如果朕是你,还会考虑把设防地点设在宁远!”   “这……”谭纶陷入了沉思,经过皇帝这么一分析,看来也只能如此了,不过城防不完备,始终是个大问题。   眼见三人又沉默了,皇帝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背着手缓步在屋里踱起步来。   另外三人见他站了起来,也是如坐针毡,屁股坐在椅子上乱动,脑子里更想不出好办法了。   “谭纶!”皇帝突然转过身来问了他一句:“朕来问你!宁远城的内外城墙,到底情况如何,外城的四个门,内城的四个门,都哪几个还没有修完?”   皇上终于还是问到了这儿!还好刚才作了应急准备,要不然现在铁定抓瞎!   也不知道王崇古到了没有?现在只能向皇上坦承,遮遮掩掩肯定是不行的。   “皇上!”谭纶直接从椅子上跪下地去,“微臣来得匆忙,没有带着辽东防卫详图,臣已经斗胆让冯总管派人帮我去请侍郎王崇古去了,他会把详图全部带来,而且他对辽东防卫的具体情况把握,也比臣更为细致。”   皇帝一见他如此坦承,并且有所准备,不由得笑了:“你还挺敢于承认!不过这不赖你,朕刚才确实叫得急了些,也没想到宁远竟然前段时间遭了地震导致城防不完备。你作为军事主官,是抓大方向的,具体的事情让副职去了解,这也对!抓大放小,和朕上次要求刘一鸣他们是一致的。”   眼见皇帝没有生气,谭纶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伴君如伴虎,还真是这样!还好少帝比较英明,要是换成另外一个人,早就大发雷霆,直接推出午门斩首了。   皇帝看出了他的放松,笑着点了他一句:“不过,兵者,大小需要兼顾,既是国之大事,又是术之细节。每一处小疏忽都可能导致整个战役失败,甚至全军覆灭,亡城灭国。所以,既然朕都能想到这些小细节,你是兵马元帅,更应该想到才是!”   “是!”谭纶跪倒,拼命磕头:“皇上大才!臣不及万分之一!但皇上所言,臣牢记于心!一定按照皇上教诲研究好战略与各个细节,打好辽东此仗!”   “呵呵!”皇帝笑了摆了摆手,“朕也就是提醒你一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平身吧!”   “谢皇上!我主圣明!”谭纶叩首谢恩,刚想站起身来,就听见外面有太监轻声报告:“皇上!冯总管!兵部侍郎王崇古到了!”   “哦?说曹操曹操到,来得还真快!”皇帝看了一眼谭纶,主动伸手把他搀了起来,然后对屋外说了一句:“快快请吧!”   王崇古推门进来,行君臣之礼完毕,直接把辽东战事的各个城防详图拿出来放到了桌上。   皇帝却没细翻,有意考考他的业务熟知能力:“王侍郎,朕来问你!”   王崇古也是一个比较实在的人,和谭纶是从西域前线升上来的一样,他也是长期在东南沿海前线为将,平时养成了实干风格,所以深得谭纶的赏识,什么事情都放手交给他放手去做。   “皇上请问!”因为最近战事频繁,皇帝的上书房他也来过好几次了,所以看见皇帝不象第一次那么紧张怯场了,脸上是一副很坦然的神情。   “宁远城在四年前的地震后,城防不完备,现在内外共八门,修复情况如何?”皇帝的发问直截了当。   “回皇上的话!内城四门尚缺西门,离竣工还差四分之一。外城四门还差东门和北门,离竣工均还差二分之一。”王崇古果然了解详情,可谓对答如流。   “哦!看来你说的情况比谭大人说的要好了,是最近特意加强了修缮进度么?”皇上点点头,继续发问。   王崇古双手一拱:“回皇上的话!确实是这样,自从您制定了应对三患齐发的策略后,尤其是应对辽东女真和东南倭寇,谭大人都带领我们加强了重点防御。特别是辽东!近在咫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所以谭大人特意安排我前几日去了一趟辽东,督促宁远加快修缮进度!我是昨天刚刚赶回来的,这些是最新情况,还没来得及形成书面报告递交给您!”   他说完以后,抬眼看了一眼谭纶。   谭纶有些奇怪,前几天王崇古说他准备出趟门,因为对他很放心,有什么事情可以完全交给他,就没多问。却没想到他主动去了宁远,竟然和皇帝想到了一起,还真是有眼光!   好兄弟,你可真是给老兄我脸上争光了。   不过!谭纶挺地道的,该他的功劳他不推,不该他的功劳也绝不抢。   等王崇古一说完,他就解释性地说了一句:“皇上!这些都是崇古主动提出来的想法!平心而论,臣作为主官,还没有他考虑得超前!臣提请圣上表彰崇古,给臣处分!” 第一百八十章 逆向思谋剑锋指   “哈哈哈!”眼见两位军事主副官有了功劳相互推让,皇帝哈哈大笑,这种真正的和睦是他愿意看到的。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将相和,平天下。   战国时候,赵国舍人蔺相如奉命出使秦国,不辱使命,完璧归赵,被册封为上大夫。又陪同赵王赴秦王设下的渑池会,使赵王免受割地侮辱。赵王为表彰蔺相如的功劳,封蔺相如为上卿,拜为相国。   而老将廉颇认为自己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蔺相如只不过是一介文弱书生,只有口舌之功,官却比他大,对此心中不服,屡次对人说:“以后让我见了他,一定要好好羞辱他一番。”   蔺相如知道此事后,以国家大事为重,请病假不上朝,尽量不与他相见,凡事退让三分。这之后,廉颇得知蔺相如此举完全是以国事为重,当下决定痛改前非,向蔺相如负荆请罪。   从此,两人合好,开始尽心尽力的辅佐赵王治理国家。赵国大治,一举成为举足轻重的强国。   如今的谭纶很象蔺相如,王崇古很象廉颇。二人不贪功,相互推让,还坦诚相待,相互补台。   “如果朕的文武百官都能象你们两位这样,何愁天下不平!也正是因为有了你们两位,朕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帮女真蛮子很快就会被我们拿下!不光他们,就连东南抗倭,还有山东剿匪,都会很快搞定的!”皇帝猛地转过身,一下子把门推开了。   外面的晚风吹了进来,微凉,吹得人神清气爽。   这几位大臣们还都是头一回听皇帝这么夸奖人,都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尤其是张居正和冯保,都对谭纶和王崇古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谭纶和王崇古都不好意思地笑了,相互拱了拱手,意思是你做得更多,咱们还得继续团结作战,不要辜负皇恩才好。   朱翊钧这时转过身来,平静了一下刚才的振奋状态。制定决定命运的决策过程,还是需要冷静才行。   他问了王崇古一句:“王大人,表扬归表扬!朕来问你两个问题!第一个,内城只差西门,外城还差东门和北门,估计何时能完工?第二个,你说的这些情况,女真蛮子知道不知道,他们是普遍认为宁远城防还差得很远,还是已经掌握了这些最新情况。”   谭纶刚才在皇上转身的时候,已经把今天议论的事项简略告诉了王崇古。   王崇古点了点头:“回皇上的话!第一,如果继续按照现在的进度,估计内城西门的四分之一只要数日内就可以完工。外城的困难较大,估计至少还得一个半月左右。第二,臣刚从最前线回来,女真探子还没有这么快了解修缮进度。但如果皇上想在宁远设伏的话,他们的探子应该很快会了解最新情况。不过,臣回来的时候倒是安排了后手,专门对付这些探子……”   “哦?”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这个王崇古看来确实是个将才,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光督促了加快修葺进度,还安排了应付敌人探子的后手。   这就叫会干活儿,真正帮领导分忧,替领导想在了前面,任何一个领导都会喜欢这样的下属。   皇帝果然乐得咧开了嘴:“说说看!说说看!你安排了什么样的后手?”   “是!皇上!”王崇古看上去很淡定,一点居功自傲的样子都没有,“臣赶到宁远督促他们加紧修缮的同时,让他们把连接各城门的主路刨开了……”   “刨开主路?那以后如何运送军用物质……”冯保忍不住问了一句。   皇帝伸出手制止了他:“先别打岔,让他继续说下去!”   “是!皇上!”王崇古继续说了起来:“臣让他们刨开主路是障眼法,借口道路年久失修,土质松软,需要全部刨开。其实臣让他们借机把石块、沙子等修葺城墙所需的材料都堆在了路边,源源不断地运向各个城门,所以他们的修葺速度才能如此之快!敌人的探子如果不是本城人,肯定难以发觉!”   “好!太好了!”皇帝竟然破天荒地为他鼓了一下掌。   这可真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其他三人也纷纷为他叫起好来。   “不过!”皇上突然象老鹰一样盯紧了他的眼睛,“王崇古,朕现在让你再去一趟宁远!你敢不敢去?”   王崇古愣了一下,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但是这句话他是听得清清楚楚,急忙跪倒:“但凡皇上有所差使,臣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好!”皇帝淡淡一笑,“那你马上动身,再去一趟宁远!不过,朕叫你去不是让你去下油锅,跳火盆的。”   王崇古陪了一下笑:“臣明白!皇上是让臣去继续督促他们快点完工!”   皇帝却没点头,也没摇头,自己一个人“哈哈哈”笑了起来,甚至笑得前仰后合。   这一笑也笑得太长了,把所有人都弄了个云里雾里,特别是王崇古,更是满脸惊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皇上,您这是……”   皇帝好容易止住了笑,指了他的鼻子说了一句:“王崇古,朕说的与你说的恰恰相反!不是让你去督促他们修葺城墙,而是让你叫他们彻底停下来,把那些刨开的主路修好!”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好半天都缓不过劲儿来。   尤其是王崇古,嘴巴张得老大,久久都没闭上,好半天才问了一句:“皇上!请恕微臣愚钝!臣确实想不明白此举是为何原因?”   皇帝这时看了看旁边另外三人,发现他们也是满脸疑惑,不由得又笑了笑:“王崇古,朕来问你!你刨开主路掩人耳目,实际上是修葺城门,用的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对吧?”   王崇古仍是一脸愕然:“正是!”   “好!朕再问你!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如果你把你自己当作女真首领,你认为你是会选择一个完整城防的地方去赴宴呢,还是会选择一个不完整城防的地方?”   王崇古似乎有些明白了:“回皇上的话!臣会选择一个不完整城防的地方,便于后备军力随时开展营救!”   皇帝又是“哈哈”一笑:“这不就得了!既然连你都会这么选,那他们肯定会这么选。剩下这几处地方故意不修好,会比修好了让他们来更有说服力!”   王崇古突然一下恍然大悟:“皇上!臣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说,故意把这内城西门的四分之一,外城东门和北门的二分之一空下,让他们真正相信城防不完整,而彻底地放松警惕!”   皇上这时走过来,把他搀扶起来:“对喽!你想想,你刚才说如果探子不是本城人,肯定察觉不出来你在修葺城门。但是,真正到了‘鸿门宴’快要开始的时候,他们的探子又不傻,肯定会扮作老百姓入城前来查看,而此时……”   皇帝故意停住了不说,卖了个关子。   王崇古会意,接住他的话头继续向下说:“而此时,扮成本城老百姓的女真探子会发现城内的的确确是在修缮各条道路,不可能大量运送军用物资,而他们也会看到内外城门确实还有空缺,然后如实报告他们的主子!”   皇帝伸出右手掌与他击了一下掌:“全中!这就叫逆向思维!敌人实而我虚,敌人虚而我实。等他们的主子大摇大摆的走到城下,你已经借口迎接他们,把主路全部修好,等他们一进城,就……”   这时候,皇帝伸出手掌在脖子上作了一个格杀勿论的动作。   “你和李成梁他们迅速将这些首脑斩首,敌人必定大乱,你们乘胜追击,一定打得他们落荒而逃。即便他们醒过神来,组织反攻,你们也可以利用这个空隙把内城那仅差四分之一的西门先行修好。然后只要利用内城抵抗住两天,朕广发诏告,让各地支援你们。一听说女真首领被杀,各地被压迫怕了的军民肯定大肆反击,与你们里应外合,彻底歼灭女真铁骑!”   “好!此计大妙!”在场所有人都由衷地发出了赞叹!   王崇古叫的声音最大:“太好了!皇上!我主圣明!此举深得《孙子兵法》的精髓。兵者,诡道也!虚而实之,实而虚之。我主让我们这些天天研读兵法的人都觉得汗颜!这一招逆向思维,彻底盘活了整盘棋!我王崇古彻底服了!”   说完,就地跪下,一磕到底。   另外三人也急忙跪倒磕头:“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微微笑了笑,把他们四个全搀了起来:“平身吧!你们都是朕的肱股之臣。既然辽东女真这一路形势最好,咱们就先从这一路下手,先集中精力把这一患彻底铲除。就能够腾出手来,挨个解决那两个难题!”   三臣应声:“是!臣等定当戮力同心,跟随圣上,彻底铲除此患!”   皇帝从他们的眼里看出了渴望胜利的光芒,痛快地大笑起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委以重任定良将   “谭纶、王崇古,刚才你们两人的坦诚相对让人感动。朕也和你们交个实底儿,在把你们几位找来之前,朕的想法也很简单,就想在宁远摆下‘鸿门宴’,并没有考虑这么多!看来大家的力量是无穷的,众人拾柴火焰高,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何况我们这么多诸葛亮呢!在此朕向大家道个歉,也致个谢,谢谢大家帮朕把这个计划做得更完善!”   眼见皇帝都这么坦诚,大家更是同心同德,又一次山呼万岁。   更让这些大臣们觉得惊异的是,皇上竟然已经事先想好了在“宁远城”这个咽喉处设伏,还通过大家的口说出来,不光棋高一招,而且老谋深算,根本不象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   面对大臣们的赞美,皇帝并不买帐,只是轻轻挥了挥手:“好了!都是自己人,就不要说这些溢美之词了,你们也知道我不爱听这个。要说真正需要感谢的,还需要感谢四年前的那场地震,要不是它把城墙全部震坏了,也不会有我们今天的种种设计!”   “皇上洪福齐天!吉人自有天相!”大臣们齐声道。   皇帝又一挥手,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招呼大家坐下来:“大伙儿再说说吧,现在这个计划还有什么漏洞没有?有什么需要再补充的?”   张居正现在很佩服皇帝的这份少年老成,已经非常完善了,还要精益求精,而且得势不张扬,达成目的后还知道回归冷静,不意气用事,这是一般人很难修炼出来的。   眼见大家都陷入思考,他也仔细把整个过程捋了一遍。别说,他还真发现一个不易察觉的细节问题。   他适时拱起了手:“皇上,臣有一言!”   皇帝急忙示意:“先生请说!”   张居正娓娓道来:“皇上!臣觉得此计划完全可行,要说唯一有可能出现问题,就是在最后一步。也就是一旦宁远斩首成功,女真铁骑围困内城的话,您刚才说广发诏告,让各地与王崇古和李成梁他们里应外合,这个没有错!但关键是如果只发诏告,却没有一员富有号召力的大将前去组织,未必能凝聚各城力量,存在陷宁远于孤城的风险!”   首辅就是首辅,这个问题提得很尖锐,但也很现实。   让各城响应是一种理想状态,如果没有一个有号召力的人去组织落实,那么势必达不到预期效果,反而使李成梁他们陷入孤军奋战的地步,极有可能前功尽弃、功亏一篑。   “先生说得太好了!”皇帝对此表示了极大的赞赏,然后又追问了一句:“不知先生心中可否已经合适人选!”   张居正这时笑了笑,眨了几下眼睛:“臣心中倒有一个人选,却不知道皇上舍不舍得?”   “哦?”皇帝也笑了,“先生倒是说说看,其实朕心中也有一个人选,不知道是不是和先生说的人相同?”   张居正摆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那好吧!我们一起数一二三,然后指指看,我们心里想着的这个人是不是一样?”   “好!就依先生!”   “一、二、三!”数到第三个数,二人同时把手指向了旁边的一个人。   竟然是谭纶!   谭纶也根本没想到二人会选中自己,听他们刚才说指向一个人就觉得很奇怪,难道他们选的这个人居然就在上书房里。   会是谁?正在想的时候,就见他俩一起指中了自己,惊讶得他张开了嘴巴,半天也没合上。   “哈哈哈哈!”皇帝和首辅同时大笑起来,把几个人都给带乐了,除了谭纶以外。   “皇上您看!”一贯沉着稳重的张居正这会儿也笑得神采飞扬的,“谭大人直到现在也根本没想到我们会选他!他的嘴一直就没合上!哈哈哈!”   “还真是!”皇帝看着谭纶,也学着他的惊异样子,把嘴张得老大,神态呆滞,定格了好一会儿,这一下把大家逗笑得更厉害了。   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才止住了笑,看着谭纶说了一句:“谭大人,请你先把你那张开的大嘴闭上好么?”   听到皇帝向自己发话,谭纶这才从诧异中惊醒过来,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皇上!为什么选我?”   说完最后一个字,这才意识的“我”的发音仍然是张大了嘴,他赶紧把嘴闭严实了,眼睛里仍满是疑惑地看着皇帝。   皇帝仍在笑,而且好象有意想逗逗他:“怎么?你不愿意去?”   谭纶急忙摆手:“不不不!皇上!只要是您的差遣,纵然是千难万险,臣也绝无二话!只是臣确实不明白,为何您和首辅大人都觉得臣最为合适?”   皇帝轻轻咬了一片茶叶在嘴里,就象是一片美味人参那样嚼了起来:“让你推荐人选,你又推荐不出来。这又是你们兵部主责的事情,那就只有你去了!”   谭纶当下就是一惊,原来皇上主要还是想问责,这是很严厉的措施。   皇帝却只是和他开玩笑而已,眼见他越来越严肃,故意沉默了一会儿,将嘴里已经嚼碎的茶叶咽了下去,才哈哈笑了起来:“好了!谭大人,不逗你了!刚才先生说了,需要一个德高望重、富有号召力之人前去组织,虽然只是振臂一呼,但这是最重要的环节,一旦无人响应或是响应程度不够,我们就会前功尽弃,是这样吧?”   “回皇上的话!是这样!但臣怕能力不够,难以担此大任!”谭纶明显也没有太多的心理准备,有些不敢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皇帝盯住他的眼睛:“谭纶,你是兵部尚书,朕虽然没有册封兵马大元帅,但你实际上就是!而且你原来也是从西域带兵上来的,有一线作战经验。虽然说这几年久居京城为官,通过纸笔代替马鞭指挥,没有了那股金戈铁马的勇猛劲儿。但此一行,事关重大,非你不可!”   “臣……”谭纶还想再作解释。   可是,皇帝却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打断了他:“谭纶!这样吧,今天各位都在,我们就再来一次‘头脑风暴法’,先不说你这事,咱们先说说历史!朕来问你!汉文帝、景帝时期,立下赫赫战功却不得善终的将领是谁?”   谭纶沉思了一下后回答:“皇上,您说的莫不是绛侯周亚夫?他是臣的楷模!”   皇帝笑了:“就是他!原来他还是你的楷模!”   谭纶正色拱手:“确实是!周亚夫是名将周勃之后,靠世袭得到绛侯爵位,但他文武兼备,细柳阅兵、平叛七国更是天下扬名!”   皇帝点了点头,这两件事情真要书写起来,在历史上是可以重重写下两笔的。   ……   “细柳阅兵”,指的是文帝时候,匈奴进犯,文帝派三路军队拱卫京师。刘礼驻守灞上,徐厉驻守棘门,周亚夫驻守细柳。   文帝为鼓舞士气,亲自到三军慰问。他先到灞上,再到棘门,这两处都不用通报,见到皇帝车马来了,军营主动放行,而且主将都是文帝到了才知道消息,迎接时慌慌张张,送行时也是亲率全军送到营寨门口。   可到了周亚夫的细柳营寨,却截然不同。前边开道的车马被拦在营寨之外,在告知天子要来慰问后,军门的守卫却说:“将军有令,军中只听将军命令,不听天子诏令。”   等文帝到了,派使者拿自己的符节进去通报,周亚夫才命令打开寨门迎接。守营士兵还严肃地告诉文帝的随从:“将军有令:军营之中不许车马急驰。”车夫只好控制着缰绳,不让马走得太快。   到了军中大帐前,周亚夫一身戎装,出来迎接,手持兵器向文帝行拱手礼:“介胄之士不拜,请陛下允许臣下以军中之礼拜见。”文帝听了,非常感动,欠身扶着车前的横木向将士们行军礼。   劳军完毕,出了营门,文帝感慨地对群臣说:“这才是真将军!霸上和棘门的军队,简直是儿戏一般。如果敌人来偷袭,恐怕他们的将军很快就被俘虏!可周亚夫怎么可能有机会被敌人偷袭呢?”于是升周亚夫为中尉,掌管京城兵权,负责全面警卫。   一个月后,匈奴兵惧怕周亚夫的严阵以待,退散而去。从此周亚夫以治军严明名动天下。   文帝病重弥留之际,嘱咐太子也就是后来的景帝说:“关键时刻可以重用周亚夫,他是绝对可以依赖的将军!”   ……   “平叛七国”,则指的是汉景帝时期,吴王刘濞打出“诛晁错、清君侧”的旗号,联合楚王刘戊、胶西王刘卬等七国发动叛乱。景帝升周亚夫为太尉,领兵平叛。   叛乱军猛攻梁国,梁王是景帝的同母弟弟,深得宠爱,但周亚夫并不想直接救援,他向景帝提出了自己的战略计划:“叛军势大,如果正面决战,难以取胜。不如请梁国据守,我从背后断其粮道。时间一长,叛军无粮,必须退去。”   景帝当即同意了周亚夫的计划。 第一百八十二章 屁股脑袋孰为重   此时的梁国被叛军轮番急攻,梁王向周亚夫求援。周亚夫坚守不出。梁王再次派人求援,周亚夫还是不发救兵。最后梁王写信给景帝,景帝又下诏要周亚夫进兵增援,周亚夫还是“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由,不为所动。   但他却暗中派军截断了叛军的粮道,叛军无粮,只好先来攻打周亚夫,但几次挑战,周亚夫都不出战。   叛军因为缺粮,最后只好退却,周亚夫趁机派精兵追击,取得胜利。叛军头领刘濞的人头也被下属割下送来。这次叛乱只用了三个月就很快平定了,战争结束后,大家这才纷纷称赞周亚夫的用兵之道。   七王之乱的平定,西汉王朝的中央集权全面加强,周亚夫也成为众望所归的“军神”。   皇帝听到谭纶如数家珍似的说到这儿,重重点了点头:“国有良将,四方朝拜!朕还真希望你们都成为朕的周亚夫!不过,朕也不希望你们成为他!谭纶,你再把你偶像后来的事情说说?”   “是!皇上!”谭纶继续说史,说到最后的时候,竟然是眼中带泪,唏嘘不已。   平定七国后,任临时太尉的周亚夫被任命为正式太尉,掌管天下兵权。久而久之,因为他功高震主,又牢牢掌握兵权,有不少大臣开始献谄,景帝也觉得他手握兵权过于危险,正好丞相陶青有病退职,景帝就免去周亚夫的兵权,任命他为丞相。   开始景帝对他非常器重,但周亚夫过于耿直,不讲政治策略,逐渐被景帝疏远,最后落了个悲剧的结局。   有一次,汉景帝要废掉太子刘荣,但周亚夫却坚决反对,认为不应该轻言废立,结果导致景帝对他开始疏远。还有因为上次平叛七国与他结仇的梁王,每次到京城来,都在太后面前说周亚夫的坏话,对他也很不利。   后来,有两件事导致了周亚夫的悲剧。   一件是皇后的兄长封侯。窦太后想让景帝封皇后的哥哥王信为侯。景帝和周亚夫商量,周亚夫说高祖刘邦说过,不姓刘的不能封王,没有功劳的不能封侯,如果封王信为侯,就是违背了先祖誓约。景帝听了无话可说,就说丞相不同意封王,把责任推给周亚夫,这一来把太后一族彻底得罪了。   另一件是匈奴将军封侯。匈奴将军唯许卢等五人归顺汉朝,景帝非常高兴,想封他们为侯,以鼓励其他人也归顺汉朝,但周亚夫却反对说:“如果把这些背叛国家的人封侯,那以后我们如何处罚那些不守节的大臣呢?”景帝听了很不高兴:“丞相的话迂腐不可用!”   这五人后来都封了侯。周亚夫非常失落,托病辞职,没想到景帝竟然批准了他的要求。   这之后的一天,景帝把周亚夫召进宫中设宴招待,想试探他脾气是不是改了,在他的面前摆满了大鱼大肉,但是不给放筷子。   周亚夫以为是管事的没做好准备,有些不高兴,黑着脸向管事的要筷子。景帝却笑着对他说:“莫非这还不能让你满意吗?”周亚夫这才明白这是皇帝的意思,顿时羞愤不已,不情愿地向景帝跪下谢罪。   景帝刚说了个“起”,他就马上站了起来,不等景帝再说话,就自己走了。   景帝在他的身后发出了长长的叹息:“这种人怎么能辅佐少主呢?”   这事刚过去,周亚夫又因事惹祸。他的儿子见他年老了,就偷偷买了五百甲盾,准备在他去世时发丧时用。   甲盾是国家禁止个人买卖的。周亚夫的儿子给佣工的期限短,还不想早点给钱。结果,心有怨气的佣工就告发周亚夫私自购买国家禁止的用品,要谋反。景帝派人追查此事。   负责调查的人向周亚夫询问原因,周亚夫不知道儿子做了什么,不知如何回答,导致负责的人以为他在赌气,便向景帝报告。景帝很生气,把他交给最高司法官廷尉审理。   廷尉问周亚夫:“君侯为什么要谋反啊?”   周亚夫答道:“儿子买的都是丧葬品,怎么说是谋反呢?”   廷尉讽刺道:“你就是不在地上谋反,恐怕也要到地下谋反吧!”   周亚夫受此屈辱,无法忍受,于是绝食抗议,五天后,吐血身亡。   这一幕,正应了二十年前,有一位叫许负的老太太给他看相时说出的话。   周亚夫那会儿还在做河内郡守,限于自己的条件,他还没有做王侯、当丞相的野心。但是相面的对他说:“您的命相比较尊贵,三年之后可以封侯,再过八年,就可以做丞相了。但再过九年,就会因饥饿而死的。”   周亚夫听了根本不信:“我绝对不可能被封侯的,因为我的哥哥已经继承了父亲的侯爵,即使他死了也会让侄子继承,轮不到我。说我饿死也不可能,因为既然我尊贵了,又怎么会饿死呢?”   许负说她只是根据面相得出的结论,还指着周他的嘴角说:“您的嘴边缘有条竖直的纹到了嘴角,这是种饿死的面相。”周亚夫听了,惊讶不已。   但事情就有这么巧的时候,过了三年,周亚夫的哥哥周胜之因杀人罪被剥夺了侯爵之位。文帝念周勃对汉朝建国立下战功,于是下令推选周勃儿子中最好的来继承爵位。大家一致推举了周亚夫,所以周亚夫就继承了父亲的侯爵之位。   后来他又真的做了丞相,然后绝食而死,也真是饿死的。   ……   看到谭纶眼里的点点泪花,现场的大臣们也都很触动。   估计每个成功之人,年少的时候都有一个周亚夫梦,年长了又为他的身后感叹不已。   朱翊钧听得出神,这段历史他也非常熟知,倒背如流,其实穿越之前,他也是把周亚夫当作“战神”来崇拜的。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屁股决定脑袋,既然现在坐在了皇帝这张龙椅上,而不是坐在军事学院课堂的长条椅上,就得考虑皇帝应该考虑的事情。   他已经听出来了谭纶的叙述有明显的倾向性,于是客气地问道:“谭纶,你认为周亚夫后来的悲剧,是归咎于汉景帝还是他自己?”   谭纶顿时愣住了,这个选择题看着简单,其实极其难选,如果选择汉景帝,就是对皇上不敬,如果选他自己,就说明自己崇拜偶像崇拜错了!   过年了,家里什么年货也没买,就剩下一头猪和一头驴,你说我是先杀猪呢,还是先杀驴呢?   驴肉好吃!先杀驴!   恭喜你答对啦,猪也是这么想的!   唉呀!先杀猪好了!   那也要恭喜你,驴也是这么想的!   既不能选猪,也不能选驴,先哪个好呢?谭纶的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皇帝看出了他的心思,但仍想把他架上火上烤一烤,也不着急替他解围,就这么看着他。   已经沉默了好一会儿了,必须作答了!谭纶哆嗦了半天,说出了一句:“臣以为,周亚夫自身……”   “行了!”皇帝挥手打断了他的自欺欺人:“你刚才说的各个结语已经代表了你的判断!为周亚夫鸣不平之声,昭然若揭。所以,接下来的还是朕替你说吧!周亚夫后来的悲惨命运,有一大半是汉景帝的错!”   “哦!”现场所有人,特别是谭纶,惊讶得张大了嘴,瞪圆了眼睛!   “对于这样一位忠心耿耿的国之良将,不能因为他天性峭直就妄加指责、肆意羞辱。为君者,必须要有为君者的胸怀。容人犯错,因势利导,而不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最后让所有忠心耿耿之人为之心寒!那样的事情干多了,就离君臣反目、亡国灭种不远了!”   皇帝的这一番话句句说在这些大臣们的心坎上,每个人都动容得快哭了!   “我主圣明!有主如此,我等定当尽心竭力、万死不辞!”   “但是!”皇帝在这里话锋一转,“周亚夫自身也是有问题的,立了大功劳没有错,但以此作为骄傲的资本就是大错特错了!为臣者,不可盛气凌人,始终要有一颗谦卑之心,尤其是你面对的是君王。景帝为什么要故意摆这么一桌宴,纵然不对,也是希望他能收敛傲骨,臣服于君,可是他站起身来就走,其实在他走开的那一刹那,就已注定他万劫不复了!”   “皇上分析得极是!中肯之至,不偏不倚!”众人这时纷纷跪倒,称讼皇帝。   皇帝这时开始了结论性的话语:“所以,说白了很简单,屁股决定脑袋!朕坐在君王这个位子上,就得象个君王!朕在这里向你们保证,朕绝对不当犯此错误的汉景帝,不推卸责任,也给予你们犯错误的空间!比如说高拱,实在是他太自负,欺负朕年岁小,甚至想取而代之。朕才罢了他的官,即便如此,朕也没有杀他,也没让他绝食,而是让他告老还乡而已!”   “我主仁慈,臣等感恩戴德!”众臣急忙说道。 第一百八十三章 温暖人心凝士气   “而你们!”皇帝顿了一顿,“既然你们坐在臣子的椅子上,就得象个臣子!得象王崇古这样,处处为朕着想,替朕分忧。最重要的是怀有谦卑之心!所以朕不希望你们学周亚夫!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你走出来的路如果离大家都很远,那就不叫路,只能叫死路!朕希望你们学谁呢?学卫青!”   听到皇上听到卫青,众人急忙点头,包括谭纶,也对此人表示了赞许的目光。   皇帝这时站起身来:“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就在周亚夫饿死之后十年,卫青横空出世,他出身卑微,只是一个喂马的奴隶,但他的功劳比周亚夫小么?一点也不!他开创汉武帝时期新骑兵作战的先河,打破匈奴不败的神话,七战七捷,无一败绩,最后官拜大司马,位极人臣。可是到了这时又怎么样呢?他却丝毫没有周亚夫的傲骨,虽然权倾朝野,却从不结党谋私,与将士同甘共苦,最后得以善终。汉武帝为纪念他的彪炳战功,嘉奖其陪葬茂陵东北,谥号为‘烈’,这是最高的荣誉!”   皇帝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非常明显了。众人都感觉内心深处受到了非常令人震撼的洗礼。   特别是谭纶,迅速磕头领旨,高呼万岁:“臣叩谢皇上的谆谆教诲!微臣愚钝,让皇上为臣操心了!臣坚决摆正位置,把屁股下面这张椅子坐好,时刻让自己的脑袋保持清醒!臣即刻动身,与王崇古一起前往辽东!”   朱翊钧今天晚上可谓是收藏颇丰,既使整个辽东的抗金计划得以全面完善,还树立起了两位军事主官此次行动的信心。有了这两点,击破女真铁骑就肯定能够实现。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好的方案,是项目成功的一半。   接下来,就看他们按照计划逐步实施的行动能力和现场的应变能力了。   当然,今天最最成功的是,收获了几位重臣的人心,让他们感觉主暖暖地,死心塌地跟着自己,还让他们懂得了将相和的道理,明白了君臣的角色地位,这是给多少两黄金都不换的。   自古以来的“三纲五常”,也不完全都是封建残余,有些还是很有道理的。   君为臣纲,君不正,臣投他国;国为民本,国不正,民起攻之。   父为子纲,父不慈,子奔他乡;子为父望,子不正,大义灭亲。   夫为妻纲,夫不正,妻可改嫁;妻为夫助,妻不贤,夫则休之。   第一纲就是君为臣纲,用通俗一点的话说,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今夜,他让这第一纲全面升华,变成了臣主动为君,全心为君,谦卑为君。虽然只是换了一个角度,但臣不得不死是被动的,如今可是主动的。   这一字之差,效果就完全不一样。   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你要他死,他表面上不得不死,但是本身的求生热望会让他舍不得死。真把他逼急了他就不死了,反过来变成了臣要君死,或者是既然活不了,索性拼个你死我活,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   估计这就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本义由来,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手里掌握众多国家资源和利益链条的朝廷重臣。   历史上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最出名的就是“庆父不死,鲁难不已”典故的主人公庆父。三任国君都想弄死他,结果他没事,反而把三任国君全弄死了。   战国时候,庆父是个贪婪残暴、品行极坏的人,与其嫂、鲁庄公夫人哀姜私通。本来鲁庄公想杀他,却因一时手软,被他活活给气死了。   庄公死去后,庆父与哀姜密谋,因为哀姜没有子嗣,他想立她妹妹叔姜之子子开为鲁君。于是又杀死刚刚即位的法定继承人公子般,奉子开为国君,是为鲁闵公。   由于他制造内乱,激起了鲁国百姓极大的愤慨。但他依然我行我素,企图混水摸鱼。鲁闵公虽然为他所立,但为了国家利益和民众呼声,也想杀他以平民愤,却数次被他逃脱。   一年后,闵公反而被他杀了,还试图自立,使鲁国的局势陷入了严重的混乱之中。这时候百姓对他已经恨之入骨,四处发生民变。他在鲁国实在无法再呆下去了,便逃往莒国。   鲁僖公继位后,知道庆父这个人继续存在,对鲁国是个严重的威胁,便请求莒国把庆父送回鲁国。庆父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回到鲁国没有好下场,在途中自杀了。   朱翊钧可不敢保证,这么多文武百官中,会不会有一个人会成为庆父。   即便现在没有这个实力,但操着卖白粉的心的人总是有的,虽然现在只是老老实实赚着卖白菜的钱,但真的有机会到来了,真卖起了白粉,自己的皇位就不保了。   而且这个世界上,虽然是吃白菜的命,却操着九王夺嫡的心之人大有人在、层出不穷。   所以,还是变被动为主动,让他们主动为君更好些,不敢说一劳永逸,至少可以确保无虞。   后来的种种事件证明,他今夜的这场君臣关系对换发生了相当深远的影响,是完完全全的一次思想创新。   当然这是后话!   ……   谭纶确认前往辽东后,任务已经完成明确,大臣们也都跪安散去,书房里只剩下了皇帝和冯保。   他看了一眼冯保,知道他是担心自己还要不要吃夜宵什么的,笑着对他挥了挥手:“大伴儿,你也休息去吧!朕今夜不觉得饿,不需要用夜宵了。朕自己再看会儿书就回去了!”   “是!”冯保答应一声,走到了门边,却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说了一句:“皇上……”   “哦?”皇帝皱起了眉:“大伴儿一定有事吧!有事就说吧!”   “是!皇上,明天应该是晴天姑娘进宫拜见太后的日子……”   “唉呀呀!瞧朕这记性,差点儿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皇帝一拍脑袋,看着冯保正看着他笑,不由得也笑了,“呵呵!大伴儿,朕可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瞒过你,包括这一件,你一定要替朕保守秘密才好!”   冯保急忙拱手表忠心:“皇上放心!此事太后有过交待,只有太后知,皇上知,老臣知,绝不敢泄出半点秘密!”   皇帝笑着招呼他过来:“朕绝对放心!来来来!大伴儿,咱俩商量商量吧。明天晴天来了,咱们是不是需要给她准备一份礼物啊。你说说,咱们准备什么礼物好?”   这个问题一下就把冯保给问住了:“皇上,这女孩儿的心思,老臣可把握不好,还真不知道送什么东西最好!”   你会不知道这个?我记得已经把那个和你激情肉搏的性感美女丽青赏赐给你对食了,你们平时也需要整点儿小浪漫的吧,不能天天肉搏吧。   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说说,要真说出来,这位大内总管的面子肯定就挂不住了。   朱翊钧自己想了想,突然有了主意:“对了,大伴儿,东郊应该风大,可以象在御花园里一样很痛快地放风筝吧。”   冯保迅速明白了他的心意:“皇上,您的意思是送她一个精致的风筝?”   “对!”皇上的脸上立刻浮起了无限遐想的陶醉表情:“朕记得我和晴天第一次见面时就是朕当时在御花园放飞了一个大风筝,她正和朕那两个臭弟弟在捉蝴蝶,撞上了朕,把朕的风筝给放跑了。所以,如果说结缘的话,不光蝴蝶算是见证物,这风筝应该也算吧。”   “算算算!当然算!皇上为了晴天如此动心思,女孩儿知道一定会感动的,一定能体会您的浪漫情怀!”冯保顿时觉得这个办法好,强烈表示赞同。   这个花花老太监,刚才还说不知道,这会儿又说觉得我这个办法好了,看来还是很懂行的,只是故意装傻而已。   他不由得一笑:“那好吧!那就送这个!辛苦大伴儿你去帮我准备吧!”   “是!”冯保痛快应允:“臣这去找制作风筝的工匠,让他们连夜赶工,一定赶制一个最精美的风筝出来!对了,皇上,风筝要做成什么样式呢?”   皇帝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下意识地去看远处窗台上那只装着漂亮蝴蝶的玻璃瓶子。   这个瓶子是晴天送给他的,原来的那只蝴蝶死了,这是后来和冯保他们第二天赶到御花园另捉的一只。   本想着用它能够再见到晴天,却没想到晴天当天就被太后安排出宫了,成为老臣张德闲的“女儿”,只能一个月进宫一次。碰巧上月张德闲病了,所以直到明天才能相见。   算上借着送戚继光和胡宗宪至东郊大营与她悄悄相会那次,也一隔就是两月了。   这两个月来,因为自己常在上书房呆着,这个蝴蝶瓶子就一直放在了书房的窗台上。每天都会有专人用一个大而密的网子把它放出来,让它放放风,品尝新鲜花朵,再把它放回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 阅后即焚锦书传   转眼已是秋天,过了秋天蝴蝶就该下籽产卵,然后悄然死去了。一想到这儿他就有些悲凉,总想着等她来的时候,和她一起分享这美丽蝴蝶的最后时光。   如果把风筝做成蝴蝶的样子,那就不会死去了,能够存在一辈子!   对,就做成蝴蝶的样式!   想到这儿,他对冯保一笑,用手指了指蝴蝶瓶子!   冯保顿时明白了:“皇上!这个好!既有意义,还更方便保存!臣这就去安排工匠,连夜把蝴蝶风筝做出来!”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皇帝却在后面叫住了他:“等等!”   冯保急忙转过身来,惊讶地看着皇帝:“皇上!你还有何吩咐?”   皇帝把窗台上的瓶子递给他:“把这个拿走,照着它的样子做!这只虽然是后面我们补抓的,但是长得和她最早送朕那只几乎一模一样!”   “是!皇上您就放心吧!老臣亲自监工,一定把这件事情办好!也确保这只蝴蝶完好无损!”冯保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了瓶子,然后准备往外走。   “站住!朕还有话说!”皇帝招手让他回来。   “皇上请讲!”冯保停住了脚步,看来皇上对晴天回来还真是上心,布置得非常仔细,考虑得比自己还缜密。   皇帝看了看窗外西沉的月亮:“天色已经晚了,你就不要再去麻烦那么多工匠连夜赶工了,重做一个新的,还得钉龙骨、糊纸面,费时费力,回头这些工匠们肯定得背地里骂朕……”   “他们敢?”冯保叫嚷起来:“借他们十个胆子……”   皇帝笑了笑:“你还是听朕的吧。现在还属于节约令有效期间呢吧?”   “是!现在还属于!”冯保点头称是,还是皇帝考虑问题周到,滴水不漏。   “那就不要劳民伤财了!好容易从朕做起,由上至下建立起来的节约氛围,不要一下子全毁了!”   “是!皇上!”   皇帝这时给了支了一个务实的招儿:“你这样,你让工匠在已经做好的风筝中,找一个小个一些的类似蝴蝶的龙骨就好,然后把这个纸面画得逼真一些就行!一糊上,就可以用了!”   “是!皇上!”冯保听完连连点头,“这个办法好,既省时省力,而且能够确保脱水粘贴的时间足够长,避免粘不牢的现象!”   “是这个意思,就辛苦一两位画纸面的工匠师傅就行,不要兴师动众的,你快去吧!”   “是!皇上!微臣先行告退!明天一早我来叫您!”冯保施了一礼,快速走了。   冯保一走,朱翊钧才把阿珠和小倩写的密信又拿了出来,细细读了一遍,不由得笑了,今天晚上的动静可不小!可是谁又知道,把辽东女真这一大患如此迅速铲除的真正原因,是为了这两个美眉呢。   其实也是,说太多的大道理都没有用,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那还是男人么?自己的女人正在外面受人欺负,作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必须有所动作!   而且这些女真蛮子也太猖狂了,不把他们灭了,他们总想骑在大明头上拉屎,始终是心腹大患。   即便不是为了阿珠和小倩,女真铁骑踏过的地方,多少大明百姓的妻儿也惨遭他们蹂躏,就算为了这个,也得把他们彻底铲除!   只不过,他现在心里隐隐有一些担心,就是如果真正铲灭了女真铁骑,有机会救出阿珠和小倩,她们能够安全回来的话,自己还会接受她们么?   这个问题他自己也不敢多想,把握不好。   封建礼教提倡的“女子不失身、不改嫁”的“贞操”观念,其严重程度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想。贞节牌坊、贞女、贞妇……种种带有强烈男权色彩的礼教规范,影响了几千年来的中国人的生活、命运。   太后给她俩的鸽子血袋就是最好的证明。   其实也就是汉人这样,蒙古族人和其他的少数民族并不是很在乎这个。   一代天娇成吉思汗的媳妇儿孛儿帖,刚与成吉思汗结婚没几天,就被蔑儿乞人掳走,惨遭侮辱。   成吉思汗当时羽翼未丰,请求克烈与札达兰两部落的援军进攻敌人,最后终于救回了孛儿帖。救回她时已有身孕,于是传说这时生下的大儿子术赤可能是蔑儿乞人的孩子,“术赤”二字是“客人”的意思。   但也有人说孛儿帖被篾儿乞人掳走的时间不超过九个月,术赤仍是成吉思汗的儿子。   不管怎么说,孛儿帖为人正直贤淑,深得成吉思汗的敬重。成吉思汗也始终没把此事当回事儿!   成吉思汗有数十位妻妾,分居在四个斡儿朵,其中每个斡儿朵又有数个皇后与妃子。孛儿帖居于第一斡儿朵,并且排行第一,地位最高。成吉思汗这一生,始终把孛儿帖尊为正妻(正室)。   “孛儿帖”的蒙古语意是“苍白色”,她也确实作出很多努力,帮助他与札木合分离,杀蒙力克的儿子阔阔出,为成吉思汗雄霸草原立下了汗马功劳。   而且,孛儿帖一共为成吉思汗生了四个儿子、五个女儿。四个儿子分别是术赤、察合台、窝阔台、拖雷,个个骁勇善战、英明神武,其中窝阔台后来登基,是元朝的太宗皇帝,另外三人被追尊为皇帝,拖雷是睿宗皇帝,术赤是穆宗皇帝,察合台是圣宗皇帝。   拖雷的第四子忽必烈后来统一中国,也就是元世祖。   这些儿孙的教导,都离不开孛儿帖的功绩,一直到成吉思汗死后,她依然用自己的言传身教影响着儿孙们,成为人人敬仰的“国母”。   不过,就算自己象成吉思汗一样毫不计较,把阿珠和小倩当作孛儿帖,那么身边的大臣和皇宫里的人呢,他们肯定还是不能接受阿珠和小倩!   特别是太后,她肯定不会同意迎接她们回来后,自己册她们为妃的。   几千年的封建礼教真是深入人心,如同不死的猛虎一般,吃人无数,血迹斑斑。纵然自己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也不能挑战它的权威,它才是真正的皇权根本。   “唉!”朱翊钧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先把她们救回来再说吧。   时间是不能倒流的,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他一定早早做好辽东的防御,把阿珠和小倩留在自己身边。   但是又有谁能回到过去呢。自己已经属于穿越历史了,即便这样,仍然很难改变很多事件的进程。   没办法,只能顺其自然吧。   只要把她们救回来就好办!即使她们为世俗也不容,自己也会去太后面前力陈,把她们嫁出宫去,去一些王公贵族或者大户人家,一定要让她们有个好的归宿!只要不把她们留在宫内,相信母后还是会同意的。   而且,她们也是对大明也是有功之人!这紧接下来的必杀一战,就需要她们发挥重要作用!   想到这儿,他提笔给她们分别写了一封回信:“来信收讫,情真意切,朕深感之。将来信所抄《乐府》之诗译成白话文,与卿共享。另,近日务必促成这二位贼首前往宁远,不悉一切代价,切记切记!此件绝密,阅后即焚!”   写完这段话后,他把那两首译好的白话文分别装入了两个信封,仍然觉得意犹未尽,又从书架上找了一本《唐诗辑录》来,选了两首诗,抄好了放了进去。   给小倩的这首是李白的《关山月》: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给阿珠的这首是张九龄的《望月怀远》: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两首诗都和明月有关,这也印证了她们在和亲前夜对自己的思念。   此心可鉴,明月为证。   明月千里寄相思,最是离人记今时。   人生何苦叹分别,唯盼诚心成相知。   抄完以后,他抬头看了看窗外,那弯明月已经更远了些。夜已经深了,不知道那两位苦命的美人儿,此刻是不是也在千里的月下泪流满面。   对啊!她俩写这封来信的时候,还在李成梁他们的大明军帐内,而这一会儿,她们已经在女真首领的魔窟里了。   想到这儿,他突然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这两封回信即使是以密旨的形式发出,也最多只能到达李成梁的军营,但现在二女已经在女真首领的帐内,如何送给她们还真是个问题。   怎么办?看来需要给李成梁和玄武他们单独写一道密旨才行!   他这时回顾一下四周,大臣们早走没影了,看来这道密旨只能自己亲自捉刀写了。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提起笔刚写了几个字,却听见门外有太监低声报告:“皇上,首辅大人求见!”   张居正?刚才不是都已经让他们回去了么?这么晚了,他怎么又折回来了。   “快传!”朱翊钧一边对外说了一句,一边把桌上的信件又都收在抽屉里。   “是!”   不一会儿,张居正迈着稳健的步伐迈进上书房。   “皇上!这么晚了,您还没有休息!真是忧国忧民!可为臣等勤政之楷模!”他一边说一边准备下跪,行君臣之礼。   皇帝笑着站起身来,扶住了他:“先生免礼!朕不是已经叫你们回去了么?不知先生折返回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情?来来来!先生请坐!咱们师徒都坐着说话!”   张居正笑着坐下,从怀里掏出了几页纸放在了桌上:“皇上!刚才臣与谭纶、王崇古离开上书房后,臣等三人商量,觉得除了他俩二位明日即刻离京前往辽东之外,还应给李成梁他们写一道急件,让他们事先知晓,这几天加强准备,不要露出什么破绽才好……”   “哈哈哈哈!”张居正还没有说完,皇帝就大笑起来。   “皇上!”张居正露出了惊愕的表情,“老臣说得不对么?”   皇帝笑得直摆手:“不是不是!朕只是觉得有意思!”说完把抽屉里那份只写了几个字的密旨拿了出来,递到他的手上:“先生请看!”   张居正接过来看,只见上面写着:“成梁爱卿,近日务必退据宁远……”后面却没写完,不由得笑了:“原来皇上和老臣想到一块儿去了!真是太巧了!老臣和他们一商量,就代皇上拟了一道密旨,想着还是尽快发出,就回来看来皇上是不是还在,结果皇上也想到……”   这句话没说完,二人当即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大笑起来。   皇帝拿起他代拟的密旨就看。   写得很详实,用语也很到位,让李成梁他们最近不要露出破绽,从现在扎营的千山西峰全身而退,回到宁远备战,临退前要搞好与女真的关系,发出过几日在宁远以汉礼宴请他们的要约,然后到了宁远再正式发出邀请函,请君入瓮,瓮中捉鳖。   密旨的最后,还写明了兵部尚书谭纶、侍郎王崇古即日启程前往宁远、绥中等地,统筹安排此仗,“鸿门设宴”,“斩首行动”、“固守待援”,务求彻底解决辽东之患!   皇帝点了点头,密旨写得很到位,把自己想说的意思全都写出来了。   “没问题!写得很好!先生还真是急朕之所急,想朕之所想啊!如果天下百官都能象先生这样就好了!”他对张居正大加赞赏了一句,算是对刚才决策时始终没提到他的补充表扬。   张居正谦虚地摆了摆手:“皇上今天的教诲让臣等铭记于心,臣等绝不敢怠慢!”   皇帝笑了笑,提出了刚才自己担心的问题,“不过!现在他们仍在千山西峰,此件送达还必须机密才是!”   张居正听了连连点头:“还是皇上考虑得细致!老臣自愧不如!”   皇帝提起笔来在最后加了一句:“此等消息务必保密!保密做得好,此仗才能全胜!阅后即焚!”   写完后递给张居正看,张居正点头,“这句好!简明扼要!切中要害!”   皇帝点点头,“行!那就这样!先生,辛苦您去把外面的值守太监叫进来,一会儿就把这封急件交到密折处去哈!事不宜迟,马上发出!”   “是!”张居正起身,走到门外去叫太监。   趁着这一会儿的功夫,朱翊钧迅速又用了另一张纸在上面单独写了几个字:务必把此两封密信交给二位公主!   然后,他把两封信分装,封好,再统一和密旨装到一个外面的大信封里,盖上玉玺。   滴水不漏!   外面的值守太监这时正好和张居正同时进来,见皇帝正在密封,急忙过来帮忙,在外面贴好封条,然后小心揣进怀里,转身就要出门。   张居正这时在身后拉住了他:“等一等!”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天下大事作于细   值守太监迅速停下了,回过头来看着他和皇帝。   张居正对皇帝说了一句:“皇上!此急件事关重大,是不是安排一员得力将领去送?”   这一下,这个值守太监顿显尴尬,顿时呆在了原地。   朱翊钧现在已经很熟悉这个密折的流程了,微笑着向他解释了一下:“没事,你先去吧!做出立刻送发的准备!先生说的这个得力将领,不是指你不得力!你先去,安排好沿途事情,一会儿让先生和冯保确认人选以后,和你们的快马一同护送此件!”   “是!”值守太监得到了皇帝的理解,顿时多云转晴,乐呵呵地走了。   他一走,皇帝迅速和张居正开始了商议:“先生,您是担心此次加急密件,难以保证安全是么?”   张居正点了点头:“是这个意思!臣听说这几次李成梁和玄武送密折来都是煞费苦心,每回都是玄武亲自押送,将密件送到最近的宁远城后,再交由八百里加急快马送来。而此次机密程度,非比寻常,估计安全送达宁远没问题,但是由宁远到千山西峰……”   皇帝也点了点头:“朕明白!这个环节看似简单,但却是整盘计划中最重要的一个细节,一旦出现疏忽,就会把我们整个计划暴露给敌人,那就白费这么多功夫了,还会使李成梁和玄武他们完全陷入被动,搞不好就会全军覆没、血本无归!”   张居正又习惯性地捻起了下巴上的胡子:“确实如此!臣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老子有云:‘天下大事,必作于细’!咱们现在到了最要命的时候,可是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   “嗯!”皇帝也彻底认真起来,“先生说得对!细节决定成败!您看这样行不行?据朕所知,现在宫里四大绝顶高手,青龙去了东南沿海,白虎去了山东德州,玄武现在就在辽东,唯一能够调动的只有上次在正阳门外一展身手的朱雀了!要不然,这次派朱雀去?朕的身边倒是没关系,有冯保在就行了!”   张居正略一沉思,“老臣主要还是担心皇上的安全,原来这四人是和冯总管一起护卫的,现在这一全走……”   “哈哈哈!”皇帝大笑起来,“朕的安全没有问题。而且实不相瞒,朕原来私底下问过他们,他们几个加起来都赶不上冯保……”   张居正有些惊讶地点了点头:“早就听说冯总管武功天下第一,原来果真如此!”   皇帝也顺着了他的话往下说:“对啊!这几次决策过程中,朕发现他不只会武功,文治方面也大有进展,而且朕无意中发现他喜欢书法,酷爱收藏,看来人的潜力确实是无穷的!”   张居正的脸上有了一丝尴尬的神色:“对啊!看来正如皇上所说,老臣需要象冯总管多多学习,正所谓文武兼备,确实很有必要啊!”   皇帝笑着暗捧了他一下:“先生,您就不要谦虚了啊!母后早就教导过朕,文学先生武学冯保,现在看来,朕是文武都需要向您二位学啊。朕有一次无意中听见宫中的卫士聊天才知道,你上次与高拱拼酒之前在他府前打的那套‘五禽戏’,可是有模有样,专业水准!”   张居正急忙摆了摆手:“臣可不敢当,皇上您还真是厉害,连这都被您知道了!看来以后臣可再也不敢随处放肆了,真是班门弄斧啦!”   皇帝这回已是开怀大笑:“哈哈哈!先生,你就不再谦虚了哈。我大明是中华正统,学文习武、文武双全是根本之道,这没有什么丢人的。你们两位是朕的左右手,一内一外,如果都是文武兼备,也给文武百官和所有大臣树立了榜样,朕也需要向你们学习才是!”   张居正还想谦让,皇帝一挥手作了定论:“好了!先生,事关紧急,就这么定了吧!朕的安全不用担心!您速去找冯保,说已经和朕商量过,请朱雀跑一趟辽东!要知道八百里急件到了驿站后,人马都换,急件却是不停的。朱雀的马可以换,但她的人不能换,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你们和她商量一下吧,要不就稍微放慢些速度,确保此件送到是第一位的!”   “是!如此甚好!老臣这就找冯总管商量!皇上你早些休息,老臣告退!”张居正拜别皇上,推门走了。   皇帝站起身来目送他出去,伸了一个懒腰,缓步走到院外,发现月亮已完全西沉,已经是快三更天了。   又忙碌了一个晚上,想到明天起来就会见到晴天,不由得满心欢喜地笑了,嘴里哼起了小调,开心地走回了寝宫。   ……   匠人坊外,张居正找到了冯保,知道冯保在这儿,他感觉有些意外,但他也没有多问,迅速和他商量了一下,表达了皇帝的意思。   冯保急忙点头,让小太监施放袖箭,发信号催朱雀速速到来。   今晚朱雀碰巧在皇宫值守,见到袖箭信号发出,知道有要紧事情,急忙快速向信号发出的地方赶来,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匠人坊。   看见督主和首辅在一起,她知道肯定有紧要任务,急忙上前半跪行礼:“督主!首辅!”   “嗯!”冯保没有多的话向她交待,简要把情况一交待后,让她速去准备,并指出这是圣上的意思,此次任务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朱雀点头应命,本来还担心皇上的安全,但听到这是皇上所派的任务,心里顿时燃起了不一样的火光。   上次在明清、明澈两姐妹的宅院,不幸中了毒镖,皇上为救自己差点以身试险,误中剧毒。这份恩,是该报的时候了!   “督主!首辅!那属下去了!督主,现在我们四人都去了各地,皇上的安危都在您一人身上,这份担子太重了,您一定多多保重!”   冯保淡定的笑了笑:“好!知道了!你这一路也辛苦,从这到辽东,八百里加急都需要一天半的时间,驿站的人马能歇,你不能歇,到了宁远还得想法设法将此信送达千山西峰的我军大营,难度很大,一定要相机行事!记住,你们在外面仗打得越好,皇上越安全!”   “是!督主和首辅请放心!属下去了!”朱雀转身离去,在走出匠人坊后,向着皇帝寝宫的地方望了一眼,默念了一句:“皇上保重!”,然后消失在黑夜里。   ……   第二天一早,朱翊钧就被门外的冯保叫醒了:“皇上!晴天姑娘已经进宫啦!”   皇帝这一夜无梦,睡得很死,听到两个字“晴天”,这才猛然惊醒过来,一看天已经大亮,暗叫一声:“不好!居然睡过头了!”,急忙从床上坐起来,对外答应了一声:“是大伴儿吧,快进来!”   冯保和那两个新来的宫女小敏与小莲推门进来,帮着皇帝穿衣洗漱。   皇帝一边站起身一边埋怨冯保:“大伴儿,都几点了,怎么不早点儿叫醒朕?”   冯保笑着把毛巾递到他的手里:“皇上!您昨天操劳国事,睡得太晚啦!加上最近事务繁多,身体有些透支,其实臣已经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了,实在不忍心叫您,又怕误了事,这才出声相唤。现在已经过了巳时了。”   皇帝知道晴天到太后那儿的探视时间是有限制的,自己这晚一分钟过去就相当于与晴天少见一分钟,急得直跺脚:“糟糕!睡得太死了!下次别不好意思,直接砸门!”   冯保笑着答应了一声:“是!”心里却说,肯定没有下次,借我八个胆子我都不敢,谁敢砸皇帝寝宫的门,要不要脑袋了!   皇帝越是着急,两个新来的宫女越是手忙脚乱,还差点儿把洗脸盆打翻了,很少发火的皇帝这会儿忍不住骂了一句:“瞧你们两个,笨手笨脚的,比阿珠和小倩差远了!”   二女吓坏了,急忙把手里的东西全放下,跪倒拼命磕头:“小人该死,还请皇上恕罪!”   还是冯保见过大风浪,很从容地继续帮皇帝整理衣服:“皇上,您别生气,她们两个刚来,有些规矩还不太懂,您别和她们一般见识!”   眼见两个宫女的眼里涌出了泪花,皇帝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着急,言辞有些过重了,抬手让她们起来:“噢,没事,刚才朕有些着急,不是针对你们两个,都起来吧!”   二女仍然跪着不敢起来。   冯保在旁边笑着说了一句:“还不快谢谢皇上!赶紧起来吧,别跪着了,赶紧帮皇上洗漱啊!”   “是!”二女这才诚惶诚恐地起来,继续帮皇帝洗漱。   冯保眼见差不多了,提醒了皇帝一句:“皇上,该到用早膳的时候了,咱们一会儿先去偏殿用早膳吧。”   “还吃早饭呢?都这会儿了,不用吃了吧?”皇帝皱着眉头看着他。   你这还真是皇帝急太监不急啊,典型的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皇上!您是一国之君,这会儿虽然说见晴天姑娘很重要,但一定要耐得住性子!要不然会把姑娘吓跑的!”冯保轻轻一笑,说出了让他去用早膳的本意。 第一百八十六章 会向瑶台花下逢   “哦,是这样……”皇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   又不是你见心爱的人,你当然不着急。如果让你那个对食丽青有个一年半载的才见你,你肯定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样吧!早膳要用,但也不要去偏殿了,太折腾,就把早膳赶快放到这儿来吃吧!”皇帝作出了妥协,但还是觉得需要抓紧时间。   “这样也好!你们两个,快去帮皇上把早膳端来!”冯保吩咐那两个宫女!   ……   用了早膳,已经快到午时了,朱翊钧急得猫爪挠心一般,心思早就飞到了母后的慈宁宫。   冯保看出了他的心思,吩咐外面备轿,摆驾慈宁宫。   皇帝却伸手制止了他,急急说了一句:“不用备轿了!太麻烦!这也不远!咱们直接从御花园穿过去吧!”说完站起身来就走。   冯保笑着摇了摇头,只能带着宫女、太监和卫士们在后面跟着。   来到御花园,就在穿过那片放风筝地方的时候,皇帝突然听到了银铃般的笑声。   再一看,不远处一个白衣少女正和两个不大不小的孩子正在放风筝。   欢笑着奔跑,象森林间的小鹿,象天堂里的天使,如此迷人,如此轻舞飞扬。   时间都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这不是晴天又会是谁?   真是晴天,我天天思念的晴天!   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   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看着晴天带着自己两个弟弟在草丛间奔跑,手里的风筝越飞越高。就象欣赏一幅唯美绝伦的画卷一样,他停下了脚步。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的每一次向前轻跑,每一声欢声笑语,都象滋润的微雨一样,敲打着自己的心扉。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我终于又见到令我朝思暮想的晴天了。   穿越以来,经历多少狂风恶浪的朱翊钧很少会象这样的不能自已,全身在微微地颤栗,就像电流袭遍了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让它们都变得如此敏感。   而最敏感的,还是那颗怦然而动的心。   这已经是第三次见晴天了,每一次都象第一次见她一样,心动不已。   平时的心跳如果每分钟是八十下,现在至少是一百八十下,超出一倍还多。   晴天好象还没有发现自己,正带着两个傻小子向相反的方向跑去。正想伸手叫她回来,却发现自己身后还跟着一帮人,急忙停下了手,要不然就出丑出大发了。   他挥了挥手把冯保叫到面前来,让他把这些卫士、太监和宫女统统支得远远的,好给自己和晴天相见留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   冯保笑了,挥了挥手:“都散开吧,让皇上在这儿小憩一会儿!”   大家散开去,这一下动静比较大。远处奔跑的晴天正好回过头来,发现了他们。   ……   少女的心思是敏锐的,今天的入宫她也准备了很长时间,女为悦已者容,刻意修饰了自己一番,穿了一件低领的裙衫,脖上戴了点缀的玉坠,鬓角还系上了一个特别精致的蝴蝶发卡。   可是在慈宁宫向太后请安以后,左等皇上不来,右等皇上也不来。   难道自己进宫他不知道么?还是他已经迷恋上了别的女人,把自己忘到了九霄云外?   眼见她心神不宁的,虽然和自己嘘寒问暖,但眼睛一直斜瞟着大门口。李太后笑了,轻轻骂了一句:“傻丫头,看什么呢?”   “哦?”晴天从愣神中惊醒过来,怯怯地笑了笑:“太后,没看什么?我只是两月没来这宫里啦,感觉除了您没怎么变,这宫里怎么好象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呢?”   太后笑着用手轻打了一下她的头,又骂了一句:“你这个鬼丫头,就这么点小心思,还以为哀家看不出来啊。这里什么都没变,倒是你这一大早就在这儿东张西望,是在找人还是在等人啊?”   被太后一下戳穿了心事,晴天的脸红了,但少女的嘴上还是不依不饶地:“太后!您瞧您!晴天这两月了才能进宫看您一趟,和您说话都没说够呢!要说找人也是找您,等人就是等着每月进宫拜见您的这一天,哪还有别的啊!”   太后这回笑得更厉害了:“死丫头,鸭子煮熟了嘴还硬着,你就哄我这老太婆吧。年纪轻轻就这么鬼精鬼精的,看以后谁敢娶你?”   晴天听到这一句,感觉有些伤感,挽紧了她的胳膊,眼里竟然冒出了泪花:“晴天才不要嫁人呢,晴天就守着太后,陪您一辈子!”   太后这才意识到最后这句话说得有些重,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好啦!哀家刚才这句话说得不对。我们的晴天姑娘长大啦,长大了就要嫁人,到时候肯定是天下为尊哈!丫头,哀家刚才是逗你玩的,你可别往心里去,别掉金豆啦!”   晴天用手抹了一下眼脸,破涕为笑:“我才不掉金豆呢。我就想着陪您多待会儿,能和您在一块,天天侍奉您,晴天就心满意足啦!”   太后点点头,替她抹去最后一滴泪水:“好啦!你的这份心思哀家最清楚,哀家也想和你天天在一起,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个钧儿怎么回事?这会儿按说也该来了,不会又被什么大事绊住了身子吧。”   晴天伏在太后的怀里,仰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睛:“太后!他会来么?他不会把我忘了吧?”   太后端正了神色:“不会不会!昨天老身还和冯总管提起你进宫的事情呢。他肯定知道!你就放心吧?”   “可是,都已经这会儿了,他还没来!”晴天叹了一口气,把头低了下去。   太后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发:“你别着急,丫头!你也知道他国事繁忙,可能你也听说了,他登基后一直就不太平,三患齐发,哪一路都是难题,哪一路都让人动弹不得。钧儿这孩子还挺争气,只有十八岁,但已经象个成熟大人了,处理起来不慌不乱的。你还要多体谅他!”   “噢!”晴天点了点头,“晴天也知道他辛苦操劳,也不知道他最近瘦了没有?”   太后也叹了一口气:“最近还好一些,前段时间三处都传来不好消息的时候瘦得厉害,看得我这当妈的心都碎了。想帮他分担一些也很难。他还这么小,就背上了这么沉重的担子。我们都是做女人的,要帮男人守好这后方的阵地啊!”   晴天懂事地眨了眨眼睛:“太后,您放心。我要是见了他一定让他开心一些,累一些没关系,只要心情开朗就好,如果心情不好,那就事情越干越糟了!”   “嗯!”太后拍了拍她的脸蛋,“好孩子!还是你懂事!是要劝劝他,要开朗一些,也多注意休息!事情忙不完的,出错还可以挽回,但是身体和心理熬坏了,就再也没有办法挽回了!”   “好!太后您就放心吧!他应该会听我的!”少女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神采。   太后爱怜地点了点她的额头:“还是我的晴天丫头好!看你表现这么棒,老身向你透露一个秘密吧!”   “哦?”晴天一下把身子直立起来,晃着她的胳膊,“太后,什么秘密啊!您快说!快说!”   “哈哈哈!瞧你这急性子!好好好,我说!我说!”太后笑着让她把耳朵贴过来,“丫头,我告诉你啊!钧儿不光记得你今天要进宫,昨天大夜里还让冯保上匠人坊帮你准备礼物去了,想要给你一个惊喜!”   “真的!”晴天惊讶得两眼直放光,“他真的这么想着我,还想着给我准备礼物?”   “当然是真的!老身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就耐心等着吧,一会儿见着他了,你就会知道了!”太后也一下起了童心,神秘地朝她眨了眨眼睛。   “太后,那您知道是什么礼物么?您要是知道,现在就告诉我吧,省得我瞎猜啦!”鬼精灵又晃起了太后的胳膊。   “哈哈哈!你这个鬼精灵,老身可真不知道!刚才告诉你有礼物已经属于泄漏机密啦,钧儿知道会埋怨我的!要是你都知道了,那就不叫惊喜了!你还是等着吧!他一会儿就来了!”太后继续眨了眨眼睛,把急需了解谜底的晴天说得更加猫爪挠心。   可是,又等了一会儿,皇帝还不来。   这一下太后也有些急了,看着晴天的小嘴已经撅了起来,眼睛一直盯着大门口看,笑着说了一句:“丫头,你就别在我这儿耗着啦!但是你去乾清宫也不合适!这样吧,你带存孝和翊镠去御花园玩会儿吧,这两个臭小子也天天缠着老身说要见你呢。一会儿钧儿来了,我让他去御花园找你们!”   “好!”晴天笑着站起身来,“这两个小家伙,是不是这两个月又长高了不少了!”   ……   眼见前面一堆人聚拢了又散开去,最中间那个人站在那儿一直向自己这边看,不是当今圣上又会是谁? 第一百八十七章 蝴蝶之吻解心意   晴天的心一下子亮了起来,虽然和两个孩子一直在这儿玩,但她仍是心神不宁地四处张望。   有的时候,等待是一种关怀,可是等待久了,就会从关怀慢慢变成伤害。   就在几乎变成伤害的时候,他终于出现了!于是所有的关怀奔流而至,瞬间把少女的心充得满满的。   对于世界而言,你是一个人。但是对于爱你的人而言,你就是他的全部,整个世界。   她兴奋地尖叫了一声,带着两个小屁孩儿折返回来,向着皇帝一步步跑来。   皇帝也高兴地迎上前去,只不过碍于九五之尊的威严,仍然要装作稳步前行的样子。其实他的心里,已经恨不得能够插上翅膀飞起来,迅速与她相拥在一起。   近了,近了,终于越来越近了。   已经到了面前,两人就这么看着。   眼波流转之间,尽是情意。眉目微动之时,全是话语。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来了?   来了!   怎么才来?   起晚了啊!   起晚了?你是要死么?看我一会儿不用这风筝绳儿勒死你!   当然这只是无声对白,几个人站在这儿,行君臣之礼还是第一位的。   ……   晴天拉着两个跑得气喘吁吁的小屁孩儿给皇帝跪下了:“晴天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弟弟给皇兄请安!”   “平身!”   “谢万岁!”   冯保何其机警之人,一把就将朱翊镠和朱存孝拉了过来:“两位皇子!你们两个经过晴天姐姐教的要领之后,谁的本事更厉害一些啊,放一个风筝给老臣看看吧!”   朱存孝岁数虽小,却很好强:“好!放就放!当然是我,我比哥哥强!”   朱翊镠毫不示弱:“才不是呢!我比你强,不信就比比!”   “比比就比比!”二人迅速拿起风筝跟着冯保跑远了。   两只在耳边嗡嗡叫的苍蝇终于飞走了,只有朱翊钧和晴天在此靠得如此之近。   他从身后一个太监手里接过了蝴蝶瓶子和那个新做好的蝴蝶风筝,对他说了一句:“你们都散开去吧,看着点儿朕那两个弟弟,别让他们摔着了,朕和晴天姑娘在这儿说会儿话!”   “是!”太监走远了,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他轻轻地在蝴蝶瓶子和蝴蝶风筝上轻轻一吻,然后把它们都递给了她。   她的脸顿时一红,身子一颤,这隔物一吻好象直接吻在了她俊俏的脸上,让她激动不已。   她接了过来,仔细地打量着,也缓缓低下头去,在它们上面轻轻一吻。   眼见少女的樱唇吻在蝴蝶之上,如同吻在自己的心上,这隔物相吻,就算是一吻定情了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真正得到她的香吻。   “小妞,给大爷笑一个?”   这一句一出口,二人都是一愣,尤其是晴天,瞪大了眼神,差点儿没把手里的蝴蝶瓶子和风筝统统还给他。   不过要还可就不是这么客客气气地还了,那就可是直接往脸上砸了!   晴天还是犹豫了一下,只把手里的东西扬起了一半,刚准备砸,就听见他又说了一句:“不笑?那大爷给你笑一个!”   他说完哈哈乐了,把晴天也逗得“扑哧”一乐,差点儿把东西全摔在了地上。   为了今日的相见,设计了无数的开头,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   朱翊钧也根本没想到,这一句不知道怎么就从嘴里蹦出来了。不过看见晴天乐了,他也开心地笑了。   既然已是两情相悦,又何必在乎以什么样的方式开头呢?   接下来,他仍然没直接向她问好,比如:“好久不见,你好么?”或者是什么:“你还是那么美!”之类的。   他轻轻念出了一首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这是晴天第一次写给他的信里的第一首诗,是《诗经》里的。这也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时,她已经出了宫,到了老臣张德闲的府上作为义女。自己是借着送戚、胡二人出征,还扮作冯保的士兵去看她。   却没想到即便这样,也被她认了出来,所以她信里的最后一段是一句白话文:“你就是那个身后的士兵,是么?”   听到这首自己抄给他的诗,晴天的身子当时就是一颤,中午的阳光直照在她的脸上,让她显得格外的白皙。她轻轻抬了抬手遮挡了一下阳光,眼睛弯成了一条细缝,笑得特别甜美:“你,你居然还记得这首诗?”   他笑了:“当然记得!我的古文不好!当时还找了本《说文解字》译了一下!”   她把手里的蝴蝶瓶子和风筝放开,从怀里掏出了一纸信笺,轻轻念了起来:   青青的是你的衣领,悠悠的是我的心境。   纵然我没有去找你,难道你就此无音信?   青青的是你的佩带,悠悠的是我的思念。   纵然我没有去找你,难道你不能主动来?   来来往往张眼望啊,在这高高的城楼上。   一天见不到你的面,就像三个月那么长!   他这才想起来,后来让冯保把这首自己译出的白话文装在一个信封里,悄悄递去了东郊她的住处,也算是对她写信的一个回复,却没想到她竟然随身带在身边。   “你,竟然天天把它带在身上?”他激动地指着她手里的信笺。   “才没有呢!我就是想不通,这么好的一首诗,为什么被你译成了这样?正好今天可能会碰上你,我就想着把它带出来,好好地问问你!”少女即便心里有无限想念,嘴上也不愿意承认。   “哦?”皇帝借机走到她的身边,和她一起扶住信笺,“你说说看,这里面哪一句译得不好!”   “这句!”晴天指着最后那句:“一天见不到你的面,就像三个月那么长!”,又指着第一句:“青青的是你的衣领,悠悠的是我的心境。”   “这些都译得不好!还有这句,这句!”   眼看着她几乎把每一句都指了个遍,他不由得苦笑起来:“照你的意思,我就没有一句译得好的啊!”   晴天抬起了眼睛看着他:“本来就是!古诗讲究的是用字的意韵,接转的留情,怎么能用白话文译出来呢?”   他笑了:“好吧!晴天老师!以后你不光教朕两个弟弟放风筝,还负责教朕古文,好吧!”   “你这么笨,我才不教你呢!教不好,辱没了我的名声!”少女狡黠地一笑,把信笺又揣进了怀里,然后蹲下身把那个装有蝴蝶的瓶子拿了起来,“你还留着它呢。还以为它肯定活不到现在了!”   他很想告诉她这是特意为了你后来去补捉的,但是怕影响了她的心情,于是点了点头,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你再不来,可能就再也看不到翩翩飞舞的它了!现在已经入秋,过不了几天,它就要产籽,然后全身僵硬而去了!”   这一下明显击中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是啊!蝴蝶是最美丽的,可是从它破蛹而出,也只有半年左右的时间美丽!秋天以后,它的美丽就会和它的身体随风而去了!”只见她的身体轻轻颤动了一下,靠他更近了一些,能够感觉到她身上那种淡淡的气息,清扬的,和御花园里的花香交织在一起,非常醉人。   她突然扬起头来看着他,问了他一句:“咱们也保留它这么久了,不如咱们把它放了吧,好么?让它重新回到花草树丛间去,自然产籽,自然随风而去。明天春夏之交的时候,咱们又会看到更多它的美丽后代们翩翩起舞,好么?”   他微笑着看她的眼睛,那是涌动着让人难以抗拒的两汪清泉:“好吧!听你的!不过,上次你费心费力做好的这个蝴蝶瓶子,上面还有两个气眼儿呢,可就一下空了!”   她也迎着他的眼神微笑着:“空了就空了吧!咱们明年还会有捉到更多的蝴蝶呢?或者就一直让它空着也挺好的!咱们捧着它一起到花园来,看这些蝴蝶自由自在地在花间起舞,再也不用在瓶子里左冲右突,多好!”   “嗯!朕听你的!”他点了点头,适时和她开起了玩笑:“看来这两个月没见,你变化不少啊!由捉到放,这里是不是暗含着很多佛理呢?你是不是已经看破……”   “呸呸呸!”晴天一下子激动起来:“我才不要学习佛理呢!你可以去学梁武帝萧衍,没事就研究佛法,然后脱下龙袍,穿上僧服,舍身佛寺,远离女色。或者也象他一样,让大臣们用钱把你从寺庙里赎出来,然后大开佛法讲堂。我就当一个正常人,才不和你一样呢!”   “瞧你!”他伸手去刮她的鼻子,“朕就跟你开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一下说这么多。朕才舍不得让你去学佛理当尼姑呢。要是你去了,旁边的人还不都打破了头,纷纷要求去尼姑庵里剃发当和尚去,那还不乱套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天若有晴天亦老   “扑哧!”晴天听到后来才听出他是在夸自己美貌,轻轻躲开了去,没让他的手指碰着自己:“你就会说好听的!到底是放还不放啊?”   “放放放!既然你都开口了,朕绝对听你的,就算以后真当和尚,朕也认了!咱们一起放吧!”说完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左手和她的左手一起握住了瓶身,右手和她的右手一起放在了瓶盖上。   她这回没再躲,只是有些娇羞地抽了一下手,却没抽动,也就默认了。   双手在握,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如同电流闪过,如此让人怦然心动。   茫茫人海觅佳偶,   随此一生盼牵手。   蓦然回望君影在,   愿结连理共白首。   牵着你的手,放在我心里。真心愿此景长存,永不敢忘,愿从此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此刻双臂环绕,已经相当于将她拥入怀,感觉着她的吹气如兰,他轻轻地把瓶盖拧开了。   刚才在阳光照耀下不停振翅欲飞的蝴蝶,显然也没有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仍然扑打着翅膀在瓶里转动着身子。   他和她对视一笑,两人轻轻用拿着瓶盖的右手弹了一下瓶身,发出清脆的“当当”声。   “快飞吧,不要再想念我们啦。你要飞回你的树丛里产籽啦,好好享受你的自由时光吧。我们会想念你的!”少女轻轻说出了感人的心声。   蝴蝶受到手指轻弹瓶子的振动,加上外面清新空气涌入瓶中,让它感受到了外面世界的精彩,本以为又是每天的放风时间,所以振翅飞起,在瓶口停顿了一下,象是和他俩轻轻说着话。等到继续盘旋而起,到了后来竟然发现并没有网罩着,一下子欣喜起来,越飞越高。   “你看它多开心!”晴天用手指着它翩翩起舞却越来越远的身影。   “是啊!可惜它只是一只,而不是一对!”朱翊钧仍然捉住她的手,把它握在手里。   晴天回过头来看着他的眼睛:“对啊!不过我们这次把它放了,它就可以去找它的那一半儿了,从此缠缠绵绵,翩翩纷飞,多好!”   他点点头:“看来朕还是不太聪明,其实你有这个想法很久了吧。你上次给我的信里,最后画的那两只蝴蝶,虽然只是黑色墨笔,却画得极其逼真,就象会从纸上飞出来一样。你那时候是不是就希望朕把这瓶里的蝴蝶放了,让它远离束缚,找到它的另一半,去到森林草地里,无忧无虑,双宿双飞!”   “看来你也不傻么?这就叫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她伸出手指在他的鼻尖上迅速点了一下,然后迅速脱开了他的怀抱,张开了双臂拥抱着晴朗的空气,在草地上奔跑起来,“从此自由自在,太好啦!”   朱翊钧刚想追上前去,却发现她又绕了回来,正在纳闷的时候,只见她一下拿起了地上的蝴蝶风筝,问了他一句:“这个是你特意为我做的?”   他点了点头:“对啊!是特意为你做的!喜欢么?”   晴天却偏着头看着他,好象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却发现他没再说什么。等到后来终于忍不住了,又问了他一句:“还有呢?”   他笑着和她一起抓住这只蝴蝶风筝,仔细端详起来。   匠人很用心,这个风筝并不是很大,纸面画得很逼真,和刚才放飞的那只蝴蝶几乎一模一样,尤其是展翅的样子,非常神似。而且纸面和后面的龙骨契合得也相当紧密,一看非常结实和精致,很花了一番心思。   “还有什么?”他用手轻轻捊着“蝴蝶”的两个触角,那是用很细的木条做的,非常别致。   “你也不告诉我一下,为什么要送我这个么?”少女的眼睛里好象藏着很多的心思,让人根本猜不透。   “哦!对了!”原来她是想听听这只蝴蝶风筝背后的故事,他这才恍然大悟地说道:“想送你这个风筝,是因为朕和你一样,怕这个蝴蝶一下子僵硬而去,再有没有了纪念我们相见的信物,就想着照它的样子做一个一模一样的,而且能够久久保存。”   原来女孩的心思,不光是希望你为她做了什么,更希望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看来现代的《恋爱宝典》上说的是对的,从古至今,男女都是一样,女孩永远希望男孩像向日葵围着太阳转一样,绕着自己转,希望男孩把目光与怜爱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甚至不放过每一个爱自己的细节。   难怪自己在军事学院里虽然是万女崇拜,但总是收获不了超过一个月的爱情,原来女孩的心思,都在这里。   今天的这一课,上得太值了!   眼见她的脸上已经泛起了一道红霞,显然是被自己刚才说的风筝背后的故事深深地打动了。   他悄悄走得离她更近了一些,抓住了她的右手,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这一回她竟然没有把手躲开,任由他捉住了手,轻轻仰起脸来看着他的笑眼:“是什么啊?”   他却坏坏地仰起了半边脸,示意她先奖赏似的给一个亲吻,然后才能告诉她。   “哎呀!你坏死了!”她扬起手轻打了他脸一下,然后故意板起了脸:“你再不说,我就走啦!”   “好好好!说说说!”他完全被她弄得没了脾气,抱怨了一句:“你这一点奖励都没有,还想让别人把所有的都说了,这也太不符合赏罚分明的原则了。不过咱们可是先说好了,如果朕说得不好,你可不能笑朕!”   “快说吧!”少女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绝对不笑你!”   “那好!那朕就说了!”他又把她的手捉在了怀里,轻轻地拥住她:“其实呢,朕也没有多想,你把蝴蝶关在了瓶子里送给朕,其目的呢,是想让朕不要忘记你,让朕只要看见这只瓶里的蝴蝶,就能够想起你。而实际上呢,你关住的不是蝴蝶,而是朕的心。”   少女的脸瞬间变得通红,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在这么近的距离说着热忱的情话。   有些话通过写信的方式其实好说,尽在字里行间,全在不言之中,而真正通过爱人的口把它说出来,无论说的人和听的人,都会脸红耳热,让人心跳不已。   “还有么?”少女连说话都变成急促起来。   他笑了笑:“当然还有!你和朕的初遇,就是你在捉蝴蝶时把朕的风筝给撞跑了。你为了补偿朕的风筝,把蝴蝶装在瓶子里送给了朕,却锁住了朕的心。朕也把这画着栩栩如生蝴蝶的风筝送给你!以后无论你是放是收,都会想起朕。实际上,朕也象放风筝需要拽着绳一样,用这根绳,牵住你的心。”   少女一下子呆住了,皇帝说出的这番话,句句说在了她的心坎上。   “啊……”她发出了轻声的惊呼,内心却差点儿沉醉过去。   少女总是怀疑心最强的动物,不论男孩说什么,做什么,女孩总是不信,她一直都害怕孤独与伤害,她总在怀疑,怀疑男孩眼中的真挚,怀疑世上没有永远的爱情。   但是,当男孩真正用真情打动她的那一刹那,哪怕只是一句话,哪怕只是轻轻帮她擦眼泪这样一个小小的细节,就足以让她感动一生。   正是他两次说的最后一句话彻底打动了她,“其实你关住的不是蝴蝶,而是朕的心。”   “朕不光要让你想起朕,还想象放风筝那样,用这根绳牵住你的心。”   所以,女孩的心思变化也不是没有规律可寻的。万物都有根源!绝大部分女孩都是幻想型、浪漫型动物,无论外表再怎么冷漠、再怎么不动声色,她都会时常幻想着浪漫的情景,甚至是极度期望。   对于你所做浪漫的事,她可能会说“无聊!”、“好俗!”,可是,她的内心是高兴的,即便一两件事情可能还不能够完全打动她,但只要你坚持,一点一滴积累,总会打动她的。   皇帝眼见着她微微红着脸,轻轻闭上了眼睛。就象夜晚那一弯微闭缓行的月亮,象白天那一朵羞涩待放的花儿。   原来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闭月羞花这样的真实比喻的。   好象在哪个剧情中看到过,只要女孩轻轻在你的面前闭上了眼睛,就说明你现在可以吻她了。   刚才提出让她亲吻自己一下,她怎么都不肯,还用手轻打了自己的脸一下。现在她却主动闭上眼睛,发出了“要约”,这说明了什么?   是说明刚才积累得还不够,而现在已经积累得满满了么?   也不知道这个剧情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假的,那可就丢脸丢大了!   怎么办?不管它,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先亲了再说!最多被她当作流氓打了巴掌,大骂一声:“禽兽!”而已。   那也比禽兽不如的强!   他把脸试探性地离她更近了一些,见她仍然闭着眼睛,而且好象感觉到了他的靠近,她的眼睛闭得更紧了一些,身体也更为紧张的微微颤抖起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双唇微启凝眸间   有戏!看来剧情都是来自于真实的生活,诚不欺我也!   眼见着少女的娇粉面庞越来越近,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在嘴唇接触到她面庞的一霎那,他也闭上了眼睛。   “啊!”少女的心里如同夏花在温柔地绽放,如同蜜蜂一下掉进了最滋润的花蜜里,欢快中带着一丝颤栗,心动中带着一丝神秘,让人终生难忘。   接吻是红蔷薇在抖动,花瓣溶化在嘴唇边。   为了一次快乐的接吻,不惜跌的粉身碎骨。   亲吻是老天看我们孤单,给我们安排的一种拼接方式。亲吻是男人给予以女人内心充实的喜悦,是女人给予男人热情洋溢的回应。亲吻是一种蜜语甜言,更是一种心灵深处与对方相知相识的交流。   这一吻好象过去了很久,晴天一直也没睁开眼睛。   皇帝途中睁开了一次,见她没有发怒地把手掌挥过来,完全沉浸在了这定情一吻中,是如此的陶醉,也就更大胆了一些,直接把嘴唇由她的脸上移到了她的嘴唇上。   “唔……”少女发出了一声轻呼,悄悄睁开了眼睛,吓得他赶紧把眼睛闭上了。少女一见他的窘样,不由得轻轻笑了,也再次闭上了眼睛,任由他火热的双唇吻住自己的嘴。   双唇微启凝眸间,   鼻息轻软若幽兰。   唇齿相依疑似梦,   直待月落晓星寒。   刚才第一次亲吻现在变成了越来越浓烈的热吻,刚才在内心里只是一阵窃喜,现在变成了满腔的温柔与甜蜜,完全在心头象鲜花怒放一样泛开。   终于能够一亲芳泽,真希望时间就此停滞,永远都是这样该有多好!当然,如果能够更进一步就更好了!   已经尝过不少风月滋味的他,刚开始还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害怕把面前这位玉洁冰清的璧人儿吓跑了,这会儿见她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的热吻,他也就更大胆了些,用舌尖轻轻挑她的唇,把舌头向更深处伸去。   “哎呀!”没经过男女之事的少女明显受到了惊吓,猛然一下睁开了眼睛,愣愣地看着他。见他的脸上尽是坏笑,不由得粉拳在他胸口捶了几下:“你呀!你真坏!”   他没有说话,刚想把她再搂紧一些,她却象一只泥鳅一样滑出了自己的怀抱,轻笑着向前跑去,一边跑一边在嘴里叫着:“你这个大坏蛋,大坏蛋……”   “哎呀!”却没跑多远,她就一下跌倒在了地上。   “怎么了?怎么了?”他急忙跑过去,搂住了她。   原来草地上有一块石头,刚才绊了她一下,她一下被注意,用手撑了一下地,把手指头划破了。   “伤着什么地方没有?”他紧张地蹲下身来,捏住她的脚踝,问她是不是崴了脚。   “没有,就是这个!”她把食指递到了他的面前。   食指被石头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涌了出来。   “哎呀!你……”少女一声轻呼,只见他直接把她的食指含在了嘴里。   “你这是……”她刚想提醒他,手指还有泥土,却见他温柔的脸上满是关切,不由叹了一口气,任由他吮吸着自己受伤的手指。   过了一会儿,他才把她的手指吐了出来,再一看手指仍在向外渗着血,他又把她的手指含进了口中。   “你,你赶快把嘴里的淤血吐了吧。”她适时提醒着他。   他却摇头,一直含着,一会儿吐出来,看见血仍往外渗,就又含进嘴里,直到五、六分钟过去,鲜血悄悄在伤口中凝结成了一个弯弯如月牙的血记,他才低头把口里的淤血吐了,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她:“还疼么?”   “不疼!一点都不疼!”她看着他的眼睛,好象那里面有止疼的良药一样。   “朕把他们去把太医叫过来给你包扎一下吧。”他见伤口划得挺深,还是比较担心。   “不,不用!你就这样和我静静待会儿吧。”她身子向后靠了靠,偎在了他的怀里。   “哦……”一下子美人在怀,他有些受宠若惊,试探式地揽住了她的肩,让她离自己更近一些,她却没有拒绝,顺势靠在了自己的胸前,沉静的,就象在欣赏一幅美景一样。   她真美。   他好象再亲她一下,再次继续刚才那种如电流闪过一般的美妙感觉,却发现她的眼睛并没有闭上,而是静静地看着前方。   他不敢再动了,这个动作《恋爱宝典》和电视剧里都没有提过啊,是亲还是不亲呢。   正想着,她突然静静地回过头来冲着自己一笑:“你在想什么呢?”   “朕……朕也不知道想什么,其实看你在发愣,朕也想问问你在想什么?”他握住她的手,又把她的手指抬起来看了看。   已经不往外流血了,看来很快就要结疤了,这才放心,把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我在想韶华易逝,良辰苦短。等了很久才等到了今天与你再见,但是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又快回去了。再见你,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她一边说,一边流露着种种哀怨的情绪,听着都让人心疼。   他把嘴贴近了她的耳垂,用着极其温柔的声音安慰着她:“今天怨我!昨天处理辽东的事情已经到了三更,又安排匠人坊去给你做风筝去了。本想今天一大早起来的,却没想到一下就睡到了巳时,让你一等就这么久。”   听到他说三更才睡,她忍不住把脸转过来,爱怜地看着他,看到他的眼里还有血丝,不由得用手轻抚了他的脸一下:“你怎么睡这么晚?太辛苦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晚一些倒没关系,也习惯了。只是这些女真蛮子实在可恶,占我大明疆土、掠我大明的人口不算,还逼着我们与他们和亲,如果我们不答应,他们就派他们最厉害的女真铁骑一路奔袭、踏平京城!”   少女的脸上浮起了惊恐之色:“那怎么办?”   他笑着抚了抚她的长发:“没办法!只能先答应他们,把他们稳住!不过你放心,朕昨天已经布置了几个绝杀的计划,估计在下个月,就能彻底解决这些可恨至极的女真蛮子!”   “真的,从此就能够保证辽东安全无虞了?”少女的心里涌起了一丝崇拜的感觉。   “应该是!”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希望如此吧!目前的形势还比较好,但是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一天没有解决他们那两个首领,一天也不能说辽东能够真正平定,我们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你真棒!虽然你比我大不了多少,但你已经在独自承担着大明的整个重担了!而我,却一点也帮不上你的忙。”少女把身子完全靠在了他怀里,头躺在他的臂弯里,张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他。   “呵呵!”他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她的鼻尖,“你们女人本来就是让男人在家里用来疼、用来爱的,这些行军打仗、刀光剑影的事情,如果还让你们女人去操心,那就是我们男人太没用了!”   少女眼中的崇敬神色又多了一些,点了点头,可是后来又摇了摇头:“你这句话说得真好!让我们这些弱女子听着很暖心!不过天下大事,人人有责,古时还有花木兰替父从军呢,我们女人的作用,你也不能忽视啊!”   他哈哈笑了:“朕当然不敢忽视啊!没有你们女人,我们男人干什么都失去了意义!而且不瞒你说,这次平定辽东的核心所在,就是我们派出的两位‘公主’!这两个人选还是太后亲自定的,是此次能否最终顺利平定辽东的胜负手,关键至极!”   “哦……”她似乎听懂了其中的内涵,发了一会儿愣,才叹息着说了一句:“看来这两位‘公主’也是苦命的人儿!肩负了太多的重任!”   他本来想把母后也曾把她当作和亲人选,只是因为要选她为皇后才放弃了这一念头的事情告诉她,又觉得不妥,于是跟着她一起叹了一口气:“是啊!她俩确实不容易!不过,不管是谁,都不能打你的主意!想都不能想!只要有人敢这么干,朕一定让他血溅七步!”   “呵呵,”少女笑出了声,感激地看着他:“其实我也就是很平凡的一个女子,真有需要我去做什么的时候,我也不会推辞的……”   她还没有说完,他就捂住了她的嘴:“你可别这么说!你就好好地等着朕就行!你不是还说要当朕的古文老师么?哈哈哈!”   “哎呀!”她一把将他的手拉开,坐起身子来看着他:“我可没有答应你啊!你这么笨,我可教不好!回头还把我的水平都给带差了!”   “你呀!你就嫌弃朕吧,朕很笨么?也不是很笨吧。从目前辽东即将平定这件事好象看不出来朕笨吧。而且你知道么?还有另外两路现在也交织着呢,路路都是要命的事情,一路是山东德州抗洪,蝗灾、瘟疫和匪患齐发,还有一路是东南沿海抗倭,哪路都不简单啊!” 第一百九十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好啦!我知道你能干,这么年轻就开始应对大明几百年来最困难的局面!但这并不代表你什么方面都聪明啊,有些方面你就很笨!”少女先是承认了他,后来还是不依不饶地将他的军。   “哈哈哈!那你说说吧!朕哪些方面很笨?”他拿她没折儿,只能任由她不停地晃着脑袋。   “你就是个木头疙瘩!还说自己不笨!”她娇嗔着骂了一句,脸却一下羞红了。   哦?眼前这个场景,是说自己木讷么?那是不是说明自己应该更大胆一些,直接在这儿把她给办了得了。   想到这儿,他壮了壮胆,直接吻向了她,而且手也不老实地袭向了她的胸前!   “唔……”她压根也没有想到他会搞突然袭击,被吻了也就算了,这个可以默许,她也适时闭上了眼睛。   可是他的手竟然一下抓住了自己的小白兔,吓得她当时就时一哆嗦,急忙睁开眼睛,从他的魔爪里挣脱出来,狠狠地在他的手上打了一下,发出了“啪”的脆响。   “你……”她的胸口一起一伏的,看来气得不轻,再一看他就象一个傻瓜似的张开大嘴,静止在了原地,不由得笑了。   “你这个坏家伙,我说你笨!你就欺负我!”她一顿粉拳擂向他的胸前。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看来是刚才袭胸的动作有些激进,原来亲吻是可以的,早说啊!   他坏笑着捉住她的手,径自向她的唇吻去。   她一开始还试图用手挡着抗拒一下,可是被他的手牢牢抓住了,也就任由他吻去。   金风玉露一相逢,   便胜却,   人间无数。   一千年,   一万年,   也难以诉说尽,   这瞬间的永恒,   你吻了我,   我吻了你。   就在这秋日的午后,   在这美丽的花园。   公园在皇宫,   皇宫是地上一座城。   地球是天上一颗星。   这一缠绵温存的吻,足足吻了有一刻钟,太阳都羞得一下钻进了云朵里,过了一会儿又钻了出来看,却见两人仍然在热吻,于是又羞得钻了进去。   两人过了很久才分开,她就象一朵美艳的桃花一样,羞赧地把脸埋进他的怀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脸看着他,说了一句:“时间不早了,我可能得走了!”   “朕不让你走!”他不讲道理地拥紧了她。   “好啊!别小孩子气啦!我下个月再来看你吧!”她拍拍他的肩膀,见他那副不舍的样子也很感动,轻轻地在他额上留下一吻。   他这才笑了:“要不然在宫里用了午膳再走吧,朕还没有和你一想吃过饭呢?”   她一下愣住了,稍一沉思后摇了摇头:“你这个木头,这可不行!这不合祖制,我只是借着拜望太后和朱存孝每月才能进宫一次,能见你这么长的时间已是太后开恩。别的可不敢再指望!再说了,你这儿可是地地道道的是非之地,虽然你是皇上,也要遵守祖制,要是被言官抓住把柄,在朝廷上弹劾你就不好了!”   “嗯!”他点点头,“也是!朕也越来越发现,其实朕也有很多事情左右不了,也就是戴着镣铐跳舞而已。比如原来说等山东抗洪结束了就举行海选皇后,这被三患齐发一拖,就已经是两月多了。国家尚不安宁,怎能选后,只能老让你空等着,苦了你了!”   “哈哈!”少女轻笑了起来,又抱紧了他,“我不觉得苦!你和别人不一样,必须以国事为重,我等得了!你放心操劳你的大事吧。有什么古文的问题可以写信请教我啊?哈哈,你看你也不笨嘛,刚才那句戴着镣铐跳舞说得不错啊!哈哈哈!”   朱翊钧这才意识到刚才说了一句现代的名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一句很不错么?朕也是一时兴起,说了这么一句,不过仍然不是古文啊,还是白话文。”   晴天笑了,一如又从云朵里钻出来的太阳般灿烂:“你的古文竟然不好?真是奇怪!照理说你从小的老师可是太傅张居正,现在的首辅大人,那可是我朝第一才子,你小的时候他没有教你学好基本的古文词句么?”   他尴尬地笑了笑,只能用继续挠头掩饰着穿越前的苍白:“先生是第一才子不假,但是朕小的时候,呵呵,不瞒你说,不是赶鸟就是撵狗,属于那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两天不骂提拎甩褂,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狗都嫌的主儿。这长大了刚学点儿好,却再也不敢去问先生了,你就教教我呗!”   “呵呵!”少女发出了欢乐的笑声,“想也能想到,你原来是个什么样?到现在也还是死性不改,纯粹的坏蛋一个!”   他只能无奈地笑,说了一句:“你这张厉害的嘴!真是说你不过!你见过有哪个坏蛋这么诚恳地求你当老师的么?除非你也是个坏人?”   她这才止住了笑:“你还挺会将军!好吧,那我就收下你这个木头疙瘩吧!不过,我已经抱定教不好你的信心了,以后你出去丢人,可不能把我给卖了!”   “好好好!朕不卖你!就你想得多!”他伸手摸了摸她俏丽的脸庞:“以后如果丢人的话,丢的是先生张居正的人。哈哈哈!你毫无压力,就放心吧!”   “那好吧!你想学什么啊?还得看我会不会?”鬼精灵一样的少女终于答应了。   他点头考虑了一会儿:“咱们见面的时间短,也不可能逐字逐句去研究……”   “对啊!”少女迅速接过了话头,“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你说你说!朕都听你的!”   少女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轻盈的光芒:“你看是不是象上次悄悄派人去我住的东郊送信那样,我们两个可以用通信的方式交流看法。约一个商量好的时间,再把送信周期固定下来,比如说一周,一取一送,我们就可以畅所欲言了。”   “嗯!这个办法好!”他在心里感叹还是这个鬼精灵聪明,一边听一边点头:“这样一来,就不光能够交流古文上不懂的地方,我们两个也可以多谈谈其他方面的想法,比如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啊什么的!”   “呸呸呸!谁要和你说别的啊!说古文都不一定能说清,我还怕你太笨,说了你不明白呢?”少女被说中了心事,脸上又泛起了好看的红霞。   女孩都是口是心非的,明明想,却说不想。想要,却总是摆出一副不要的样子。其实有时候男孩也这样,只不过程度不同而已。   他笑了笑,也不再继续揭穿她的小心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的面似红霞。   “其实……”少女可能意识就自己需要马上走了,时间已经不多:“学习古文并没有什么难的,字面的意思好理解,但是对于词句间代表的意义,是最难的。”   “对!”他点了点头,“朕也越来越发现,其实一篇好的文章,特别是诗,往往暗含有很好的东西,特别是有很多是历史的沉淀,所以朕最近经常恶补很多史书,感觉比原来好多了!”   “哦?”她的眼里放出了赞赏的光芒,“你已经领悟到了这个?那看来你快接近古文的真谛了!”   “是么?”他笑了,“拜师第一天,就得到老师的夸奖,还真是难得!其实,朕也只是在每次与先生、谭纶还有冯保他们商定决策时,听他们陈述历史,以古论今,逐渐意识到这一点的。特别是在廷辩的时候,大家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只要举一两个有说服力的史实,就能够影响所有人的看法!”   她这回丝毫没有吝惜自己的赞美之词:“嗯!确实是这样!看来你真不笨,居然能够从别的地方领悟到这一点,我也是最近才有体会。其实学习古文很重要的就是用典!”   “用典?”他弱弱地接过话头,“你说的就是诗句中的典故吧。”   “对!”她微笑着点头:“其实诗经中的开篇第一首第一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就是典故。”   “哦?”他惊讶得睁大了眼睛,“朕老听人念这一句,还真不知道这里面就有典故,你说给朕听听?”   她莞尔而笑:“其实典故并不一定是说一定要有多少故事,而是指这里面有特殊的含义,你知道关关是什么?”   他摇摇头。   她笑了:“关关是雎鸠的叫声,那你总知道雎鸠是什么吧?”   他仍然摇头。   她拿他没办法:“雎鸠又称贞鸟,雌雄有固定的配偶,情意专一,古人认为它们的感情尤笃于伉俪之情,这就是典故!作《诗经》时的人都很纯朴,他们就用最简单的寓意来验证最真挚的爱情,却往往最能打动人心!”   说到这儿,他突然想起了不久以前那个奇怪的梦,梦里所有和他欢好的女子都赤裸裸地出现,包括晴天。   在梦里,她与自己疯狂地欢爱,可最后却变了神色:大声地斥责自己:“你给我译的诗里可没说你爱上了这么多女人!你这不叫爱,是赤裸裸的霸占与贪心!我宁可你不是皇帝!我只希望和我爱的人两厢厮守,忠贞不渝。你问问你自己的良心,你做得到么?” 第一百九十一章 关关雎鸠何为贞   尽管他努力辩白,说对她和别人不一样,心里大部分装的都是她。可她还是不满意,她要的不是大部分,而是全心全意,从一而终!   最后,她甚至不顾自己的苦苦哀求,说了一句“等你能做到了,再来找我吧!”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无论自己怎么呼喊,甚至像一只狗一样在地上爬着哀求,她都没有再回来。   难道那个梦是真的?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告诉朕这里面的典故,是暗示朕男女必须忠贞不渝、始终如一么?”   她笑着点点头,反过来问了他一句:“这本来就是最根本的吧。难道不是么?”   他这回彻底愣住了,原来她真的如梦里的一样,只认定了雎鸠之贞,却完全否认男人就象猴王一样,地位越高拥有母猴子越多。   怎么办?如果她就象梦里一样,把男女都坚贞认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就麻烦了。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以后只要册她为后,那就再也不能纳妃了?   历史上好象也有过这么几位皇帝,但是非常少。那个一心只迷恋杨贵妃的李隆基,就是其中最出名的一位。   原来他是想让我做李隆基!   他的内心深处此刻发生了非常剧烈的斗争,是象李隆基一样,一心一意对她,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还是其他的皇帝那样,弱水三千全要,水瓢也不撒手?   他试着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只爱晴天一人行么,能做到么?   答案很可能是否定的!阿珠,小倩,即使她们回来后要嫁到宫外去,那也还有明清、明澈,还有朱雀。   难道从现在开始就和这些绝世美眉全断了关系?我肯定做不到!   怎么办?是现在向她挑明?还是以后再说?   聪明的少女很快从他犹豫的眼神里读出了他的心思,“钧郎,你是怕你做不到全心全意、从一而终是么?”   她叫我什么?她居然叫我钧郎?这是不是说明她不光是芳心暗许,已经是完完全全同意以身相许了。   这是因为什么?是因为刚才的拥抱和亲吻么?   早知道是这样!刚才就胆子再大一点儿,直接把她扑倒在草地上办了得了。   当然这只是幻想,这光天化日之下的,卫士和太监们还站在不远的地方,肯定不行。而且刚才袭胸都不行呢。   看来她刚才推拒也只是欲迎还拒,还是需要更大胆一些才行。   他壮了壮胆子,伸出双手想一下抱住她,可少女见他迟迟没有回答,叹了一口气,缓缓地站起身来,准备向外走。   “你别走!”想见大胆反而换来了更可怕的结果,他就象在梦里的那样,一下象一只狗一样伏在了地上。   “扑哧!”眼见着他的狼狈相儿,她笑了一声,回来扶起了他:“你又不回答我的问题,那我还不走啊?”   他急了,一下子牢牢抓住她的手:“朕和母后想的一样,母后也答应朕了,到时候一定选你为后!但是……但是朕现在也不能向你保证,以后会不会册别人为妃。朕也想学李隆基,但朕真的不能保证……”   少女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明白,这个世界不公平!为什么你们男人,都可以三妻四妾,左右逢源;我们女人却只能一心一意,至死不渝。难道男女一样不好么?两个相爱的人长厢厮守,就象两只蝴蝶一样,不好么?而且,你还是九五至尊的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你的爱会被更多的人分享,到时候属于我的,就只能是少之又少了!”   “朕会把你捧在手心的,一直会!”他说完这一句,自己都觉得很苍白。   她有些无奈地笑了:“希望吧!就怕到时事情不由得你想,就象你说的戴着镣铐跳舞一样,回头也有人让你戴着镣铐把我搁置在一边,你也是身不由己!”   “不会不会!”他向天举起了手,“这朕可以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就象朕绝不允许任何染指你一样,让你受一点委屈都不行,绝对不行!”   这一句话最终打动了她,她轻轻抱住他:“我信你!我信你!但是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么?”   “你说!只要你说,朕无所不应!”他又把手举了起来。   “你要纳妃,我也不拦你……”少女轻吐樱唇,软软地说出了一句。   “真的?”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差点了跳了起来!   “你真的不要求咱俩完全相互忠贞,允许朕纳妃?”他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她点点头,幽幽地回答:“我也不是一个不通人事的天外来客。你可以纳妃,如果你真的选我为后的话……”   “一定选你为后!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用再说第二遍!”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如果你要纳妃,肯定是在选我为皇后以后才进行吧。”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对!这也是肯定的事情!”他依然用着毋庸置疑的语气:“就象一般老百姓家里一样,正室都没立,怎么可能先立侧室?”   “那好!那就请你答应我一个要求!你要纳妃,得经过我和太后的同意,就象普通老百姓家里那样,娶小老婆得经过大夫人的首肯才行!”   他愣愣地看着她,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这是怕自己乱娶一气,需要严格把关一下?   “这个要求也不过分啊!朕答应你了!国家国家,国由家构成,朕虽然治理整个大明帝国,但没有这千家万户,就没有大明帝国。所以,就照老百姓家的规矩来!既然你是皇后,那纳妃的事情就你由你和太后商量着办,行么?”   “你真的能答应?”少女的眼中又一次放出了光芒。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而且这还是在宫中,君无戏言!”皇帝又一次向天举起了手。   “好啦好啦!你答应就好!我相信你!”她抱住他的胳膊,把他的手拉了下来,放在自己的脸上,“只要你对我真心实意,我就知足了!”   他轻轻吻了她一下,却发现吻的全是她的泪水。   原来她竟然感动得哭了!   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女子,也不枉老子穿越这一场。   这还是头一次见她掉眼泪,他内心深处也受到了不小的震动,眼眶也湿润了。   她见他也动了真情,一下“扑哧”笑了,伸手替他抹去眼角流出的一滴眼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可不能哭!而且你还是皇上,如果让别人看见了,那丢的可就是整个大明的脸了!”   他也笑了,也用手替她抹去眼泪,爱怜地看着她说:“好!朕不哭!你也不要哭!你看看你,刚才还说得好好的,用典故用典故,这么一会儿,就变成用泪珠了!”   少女这下彻底地破涕为笑:“哈哈哈!还真是!不过,我刚才说的这个关关雎鸠用典,其实还有更深的含义!”   “是么?还有什么含义,你就不要卖关子了!”他和她靠得更近了一些,把脸紧紧地和她偎在一起。   少女的眼睛里好象藏着很多寓意,一下子说不完:“它用了贞鸟的典故,让人印象深刻。后来用的人多了,它本身又成了典故,后世的人只要一提到关雎,或者雎鸠,都会想到它出自于《诗经》的第一篇,代表着男女相知相爱,情深意长。”   “嗯!”他这才恍然大悟:“这就叫典上加典,寓意深长!比如说有人悄悄在路的旁边走了几步,别人都没注意,只有他自己把它当成了路。后来走的人多了,这就成了真正的路,人越走越多,路越来越宽。最早走的那个人和这条路,就都成了经典的传说、不朽的典故。”   “对!是这个意思!”少女频频点头,发出了赞叹的声音:“你还别说,你这个路的比喻,还挺通俗易懂的,看来我的钧郎还真是不笨啊,可以成为一世明君!”   他自嘲地谦虚了一下:“哪里,只要不让你丢脸就行!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世上本没有典,用的人多了,也就成了典故。所以看来朕要想学好典故,得先从那些大家用得最多的下手才行!”   晴天高兴得抓住他的手:“嗯!这个思路对,这个比喻也好!往往最平常的用典,都在人们的生活中。就象《诗经》一样,其实并没有什么高深的用语,它就是平时老百姓生活的所歌所唱,但是谁又能说《诗经》不是浩瀚经典中最靓丽的瑰宝呢。”   他这下听明白了,也握紧她的手:“这就叫返朴归真是吧。那朕就把这些生活中的典故学好,也就能够体会古文中最基本却最打动人心的寓义了。”   “全中!”她竟然主动吻了他一下,弄得他受宠若惊。   少女的脸迅速红了,歪了脸问他:“那你知道生活中最能够学习典故的在哪里么?”   “在哪儿?”他的眼里放出了猎手发现猎物般的光,“朕也为这个发愁呢。你快告诉朕!” 第一百九十二章 磨杵成针话调情   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又来这个!真不赖啊!现在已经是主动索吻了!   他也闭上眼睛,在她的脸上重重一吻。   沉醉了好一会儿,她才睁开眼睛,温柔地对他说了一句:“其实很简单!就是成语!”   “成语?”他睁大了眼睛,“就是我们平时说的‘四字箴言’!”   “对!”她重重地点了点头,“你知道么?我们日常会使用很多的成语,而几乎每一个成语之所以成为成语,是因为它的背后都有一个典故。或者是一段历史,或者是一个发人深省的故事。这就是祖先留给我们最好的财富,也是典故最贴近百姓生活的直接体现。”   “嗯!成语……最直观的典故……”他有些似懂非懂,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一下又找不到很好的例子来证明它。   见他傻傻地发愣,她笑出了声,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回过头来看着他,问了一句:“你听说过磨杵成针么?”   他当时就是一愣,有些不太确定地问她:“你说的是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   她点了点头:“你知道这后面的典故么?”   “你真的不要求咱俩完全相互忠贞,允许朕纳妃?”他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她点点头,幽幽地回答:“我也不是一个不通人事的天外来客。你可以纳妃,如果你真的选我为后的话……”   “一定选你为后!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用再说第二遍!”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如果你要纳妃,肯定是在选我为皇后以后才进行吧。”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对!这也是肯定的事情!”他依然用着毋庸置疑的语气:“就象一般老百姓家里一样,正室都没立,怎么可能先立侧室?”   “那好!那就请你答应我一个要求!你要纳妃,得经过我和太后的同意,就象普通老百姓家里那样,娶小老婆得经过大夫人的首肯才行!”   他愣愣地看着她,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这是怕自己乱娶一气,需要严格把关一下?   “这个要求也不过分啊!朕答应你了!国家国家,国由家构成,朕虽然治理整个大明帝国,但没有这千家万户,就没有大明帝国。所以,就照老百姓家的规矩来!既然你是皇后,那纳妃的事情就你由你和太后商量着办,行么?”   “你真的能答应?”少女的眼中又一次放出了光芒。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而且这还是在宫中,君无戏言!”皇帝又一次向天举起了手。   “好啦好啦!你答应就好!我相信你!”她抱住他的胳膊,把他的手拉了下来,放在自己的脸上,“只要你对我真心实意,我就知足了!”   他轻轻吻了她一下,却发现吻的全是她的泪水。   原来她竟然感动得哭了!   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女子,也不枉老子穿越这一场。   这还是头一次见她掉眼泪,他内心深处也受到了不小的震动,眼眶也湿润了。   她见他也动了真情,一下“扑哧”笑了,伸手替他抹去眼角流出的一滴眼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可不能哭!而且你还是皇上,如果让别人看见了,那丢的可就是整个大明的脸了!”   他也笑了,也用手替她抹去眼泪,爱怜地看着她说:“好!朕不哭!你也不要哭!你看看你,刚才还说得好好的,用典故用典故,这么一会儿,就变成用泪珠了!”   少女这下彻底地破涕为笑:“哈哈哈!还真是!不过,我刚才说的这个关关雎鸠用典,其实还有更深的含义!”   “是么?还有什么含义,你就不要卖关子了!”他和她靠得更近了一些,把脸紧紧地和她偎在一起。   少女的眼睛里好象藏着很多寓意,一下子说不完:“它用了贞鸟的典故,让人印象深刻。后来用的人多了,它本身又成了典故,后世的人只要一提到关雎,或者雎鸠,都会想到它出自于《诗经》的第一篇,代表着男女相知相爱,情深意长。”   “嗯!”他这才恍然大悟:“这就叫典上加典,寓意深长!比如说有人悄悄在路的旁边走了几步,别人都没注意,只有他自己把它当成了路。后来走的人多了,这就成了真正的路,人越走越多,路越来越宽。最早走的那个人和这条路,就都成了经典的传说、不朽的典故。”   “对!是这个意思!”少女频频点头,发出了赞叹的声音:“你还别说,你这个路的比喻,还挺通俗易懂的,看来我的钧郎还真是不笨啊,可以成为一世明君!”   他自嘲地谦虚了一下:“哪里,只要不让你丢脸就行!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世上本没有典,用的人多了,也就成了典故。所以看来朕要想学好典故,得先从那些大家用得最多的下手才行!”   晴天高兴得抓住他的手:“嗯!这个思路对,这个比喻也好!往往最平常的用典,都在人们的生活中。就象《诗经》一样,其实并没有什么高深的用语,它就是平时老百姓生活的所歌所唱,但是谁又能说《诗经》不是浩瀚经典中最靓丽的瑰宝呢。”   他这下听明白了,也握紧她的手:“这就叫返朴归真是吧。那朕就把这些生活中的典故学好,也就能够体会古文中最基本却最打动人心的寓义了。”   “全中!”她竟然主动吻了他一下,弄得他受宠若惊。   少女的脸迅速红了,歪了脸问他:“那你知道生活中最能够学习典故的在哪里么?”   “在哪儿?”他的眼里放出了猎手发现猎物般的光,“朕也为这个发愁呢。你快告诉朕!”   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又来这个!真不赖啊!现在已经是主动索吻了!   他也闭上眼睛,在她的脸上重重一吻。   沉醉了好一会儿,她才睁开眼睛,温柔地对他说了一句:“其实很简单!就是成语!”   “成语?”他睁大了眼睛,“就是我们平时说的‘四字箴言’!”   “对!”她重重地点了点头,“你知道么?我们日常会使用很多的成语,而几乎每一个成语之所以成为成语,是因为它的背后都有一个典故。或者是一段历史,或者是一个发人深省的故事。这就是祖先留给我们最好的财富,也是典故最贴近百姓生活的直接体现。”   “嗯!成语……最直观的典故……”他有些似懂非懂,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一下又找不到很好的例子来证明它。   见他傻傻地发愣,她笑出了声,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回过头来看着他,问了一句:“你听说过磨杵成针么?”   他当时就是一愣,有些不太确定地问她:“你说的是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   她点了点头:“你知道这后面的典故么?”   铁棒磨成针!泥马,这不就是说让男人不要纵欲过度么?如果纵情声色,那玩意儿哪怕是坚硬的铁棒,也会被要了还想再要的女人磨成针!   她要的典故,不会是这个吧?这口味也太重了!   少女又问了一句:“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可不要不懂装懂啊!”   他没办法,弱弱地说了一句:“这个典故,和男女有关?”   “男女有关?”她先是一愣,想了一想,继而笑着回答:“典故里还确实有一男一女!算你说得不错!还有么?”   “真有男女?”他万万没想到这也行,难道她在情定终身后就完全放开了么?这算什么?讲个黄段子调调情?也太给力了吧。   她点了点头,眼睛里闪烁着光:“真有男女!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智者见智,淫者见淫。   总有些淫贱想法的他,竟然把她眼里的这种光当作了一种挑逗,壮了壮胆色:“那朕可真说了,你可别脸红!”   她大方地笑了:“这有什么脸红的,你快说吧!知道什么都说出来!”   还有什么脸红的?我的天!看来女人只要跟定了你,就是大尺度啊!刚才袭胸都不让,现在就已经可以正大光明地讨论男人的傲物了,还真是刺激!   他坏坏地抓起她的手:“磨杵成针嘛,就是说男人必须要节欲,不能放任自己,要不然……”他应景地拿起她的手指了指自己的下身,“要不然,既便男人再雄壮,这玩意儿象铁棒一样,最后也会被女人磨成细细的铁针!”   她“哇呀”一声暴叫,象触电似地挣脱了他的手,把他吓了一跳。   再看她的脸,红得象一团火似的,杏目圆瞪,大声叫着:“你呀你!你真是坏到骨子里了,这么好的一个成语竟然被你说成了如此淫秽不堪的词语。难怪连太傅都教不好你,你还真是无药可救了!”   她刚说完,就准备扬起手去打他的嘴,却没想到刚才被他拉着,手放在了下部,这一扬起来,正好打中了他的傲物,疼得他直哆嗦:“哎哟!”   他急忙弯下了腰,用双手捂住下身,疼得一个劲儿直咧嘴。 第一百九十三章 花样年华别样红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她也没想到会突然碰到他那儿,这会儿脸更红了,和一个熟透了的柿子没什么两样,急忙双手扶住了他的手,俯下身子问着他。   他仍然叫疼:“哎哟哟!就算朕说得不对,你也不用惩罚得这么重吧。看来铁棒不用磨也能变成细针,只用打就行!”   她又好气又好笑,没想到他疼成这样还敢开这样的玩笑,正想一巴掌再打过去,又不忍心,气得她笑着骂了一句:“我就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无赖!还有拿成语开玩笑的!”   他的双手捂得更紧了些:“好吧!朕是无赖,那你准备嫁给无赖,说明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你还对自己的丈夫下这样的狠手,你想没想过,你这样耽误的可是你自己的幸福啊!所以你还不如无赖,无赖还知道享福呢!”   “你……”少女彻底无语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原谅他。唉,拿他没办法,谁让他是个无赖呢;更要命的是,谁让自己爱上了这个无赖呢。   “你没事吧?要不要去看太医,咱们先坐下来吧……”她关心地看着他,却因为刚才打的那个地方实在是禁忌,也不敢多看。只好看了看他的眼睛,却发现了他的坏笑。   “好啊!你这个坏人!一直在装!你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她一顿粉拳如雨点般在他的身上落下。   “哎哟!哎哟!”他坏笑着求饶,少女的粉拳虽然密集,却并不疼,所以他还在使着坏:“你这回可要看清楚了再打,要不然真打坏了,可就是谋杀亲夫了,那就连细针都剩不下,只剩下肉饼了……”   “你坏!你坏!你坏!”少女被他气得更厉害了。   可他却一下停止了躲避,紧紧地把她搂在了怀里,紧紧地。   在这花样的年华,花样的季节与花样的阳光里,没有什么比相依相偎更让人心动不已了。   那种幸福是从内心深入缓缓泛上来的,就象云雾氤氲,一旦洋溢到了心肺,就迅速满布四处,通体舒适,暖遍全身。   “你这么坏,还没有什么真才实学!这可不好!”少女的声音越来越轻柔,却还是略带担心地看着他。   他刚想回应,就听见少女又说:“所谓大奸大恶之徒,也必须是要有真才实学的,比如曹操。你现在不学真本事,就知道这么学坏,最后肯定也成不了枭雄,充其量只能是个小流氓!”   “好吧!你说得对!”他贴紧了她的脸,“你把朕当小流氓没关系,朕不生气!不过你也放心,朕只是对你一个人坏,对别人好着呢。朕在这儿也赌个咒,一定把古文和典故学好!你看好不?”   “嗯!”少女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这才是我的钧郎!”   他又开始了坏笑:“磨杵成针……嘿嘿……”   “你这个大坏蛋!你要是再这样,我真不教你了!”她这回又扬起了手要打。   他这下老实了,“好好好!朕不捣乱了!老师请讲!学生侧耳聆听!”   “这还差不多!”她把手放下了,笑着说了一句:“被你刚才一捣乱,我都气糊涂了,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了。”   他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这才端正了神色,真的摆出了一副私塾先生的姿态:“其实和你说的这个典故,是真的有意义的。”   “大诗人李白,从小不爱学习,很贪玩。一天,他逃学到小溪边玩,看见一位老婆婆手里拿着根铁杵,在一块大石头上打磨。”   噢,他这才明白,原来这里面还真有男女,只不过不是他想的那样,而是李白和一个老太婆。   她没有觉察到他内心的想法,见他听课还算专心,继续用着授课的声音缓缓说道:“李白这时问她:‘你磨铁杵做什么?’老婆婆回答:‘我给女儿磨一根绣花针。’李白大笑起来:‘这么粗的铁杵,什么时候才能磨成绣花针呢?’”   他这时刚听出点滋味来,原来这个典故还真不是个黄段子,听上去象是一个励志故事。   果然,她说出了这个典故的文眼:“老婆婆说:‘只要功夫深,铁杆磨成针。’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一句。”   “嗯!”他点了点头,问道:“后来呢?”   她轻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李白听后很有感触,回到家中刻苦用功,终于成为一代诗仙!”   还真是一个纯励志的故事!   她是想用这个典故激励我,让我发奋图强,先把古文学好,再把国家治理好!意味深长!这才是真正的皇后胚子啊。   他毅然着神色看着她:“朕明白了,有句俗语怎么说的来着。响鼓需用重锤,今天你这把重锤子算是彻底把朕敲醒了!放心吧!朕一定不辜负你的希望!”   她激动得搂住了他的脖子:“太好了!我就知道我的钧郎肯定不只是个小流氓!”   “对!”他笑着搂住她的腰,站起身来:“坚决不能只当小流氓,要当也一定要当个大流氓,至少也得是曹操那样的枭雄!”   这时候,冯保已经带着两位小调皮远远地朝这儿走了过来。   他们知道,不到最后时刻,冯保是不会朝这儿来的,肯定是时间已经到了。再一看太阳,可不是,早已偏离了正中,肯定已经接近未时了。   少女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来,脱离开了他的怀抱:“我真的得走啦!”   他点点头,笑着抚了抚她的长发:“饭也没吃就走,你饿了吧。从这儿到去东郊,至少还得两个时辰!你肯定也是一大早就出来了,这么大半天肚子里没吃东西,一定饿坏了。朕让冯保给你准备一些点心,在路上吃吧。”   她本来想客气地推辞一下,见他完全是真挚的关心,也就坦然接受了。   两人又说了一下告别的话。不一会儿,冯保已经带着二人来到了面前。刚才被支远去的太监和卫士们,也慢慢靠拢了过来。   两个调皮鬼一定是刚才跑累了,一见晴天和皇帝哥哥就长出一口气,坐在了草地上。   她主动迎上前去,先抱住朱存孝的头,眼睛却望向了朱翊镠:“你们两兄弟,刚才和冯总管一起去放风筝,谁放得更好一些啊!说来让姐姐听听!”   两个小调皮都争着说自己放得好,僵持不下。   她却象一个高明的艺术家一样,悄悄对朱翊镠眨了眨眼睛,那意思是你是当哥哥的,应该知道让着点儿弟弟。   朱翊镠显然读懂了晴天姐姐眼睛里的意思,本来正在和朱存孝嚷嚷的他忽然安静了下来,撅了撅嘴,不太情愿地说了一句:“弟弟的风筝,线拉得很直,说明他的手比我稳!”   “嗯!看来当哥哥的就是有风度,知道看相互的优点了,这就是进步!那么,你呢?朱存孝?”   她把朱存孝刚才跑歪的帽子整了整,爱怜地把手放在了他的肩头。   只有皇帝和冯保知道,她其实是朱存孝亲亲的小姨,现在却要违心地叫他弟弟,还不能作为亲外甥相认,应该挺痛苦的。   朱存孝好象和她有一种天然的感应,随着她的手轻轻一抚,刚才与哥哥那种不相上下的比拼劲儿也顿时没了,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姐姐,哥哥的手比我有劲儿,所以他放的风筝比我的高!”   皇帝和冯保都笑了,对这位年纪不大的“大姐姐”心生敬佩,三岁看老,以小见大,这个晴天还真是不能小看,就这么一会儿,就把这两个连太后都头疼的小祖宗教训得服服帖帖。   “对喽!你们两个,是亲兄弟!要相互忍让,互谦互爱,哥哥应该让着弟弟,弟弟应该尊敬哥哥。只有这样,都看到对方的长处,才能更好的认清自己。是不是啊?”少女有着一副超出自己年龄的沉稳劲儿。   冯保这时抬眼看了皇帝一眼,悄悄伸出了大拇指。皇帝会意,悄悄靠近了他一些。   冯保过来耳语:“皇上,要说您和太后就是有眼光,老臣这也属于宫里的老人了,一待就是好几十年,还是头一回见这么不卑不亢、处事得当的女子!让她来皇后,还真是恰如其分!一定能够替您管好的后宫!”   皇帝笑了,悄悄说了一句:“她刚刚已经向朕要了纳妃的准许权了!以后朕想纳妃,必须经过她和母后同意!朕刚才已经答应她了!”   冯保张大了嘴,表示不能相信:“皇上!这还真是闻所未闻!您真的如此放心啊!”   皇上苦笑着,数落了他一句:“你刚才还说让朕完全放心,这一会儿又让朕不要如此放心,到底啥意思啊!再说了,你觉得朕如果不答应管用么?既然疑人不用,那就用人不疑吧。平常老百姓家,不也是大老婆说了算么?小老婆都得听大老婆的!”   冯保急忙陪着笑:“确实是这样!皇上!不过也有例外的,刚才密折处来报,说东南沿海又来了密奏折子,肯定是戚、胡、二位将军奏报闵维义和钟钦良这二位巡抚的!这两个封疆大吏的家里,现在就是大老婆说了不算,而是小老婆说了算!” 第一百九十四章 治国齐家平天下   “哈哈哈!”皇帝与他对视一眼,会心地笑了起来,看到晴天也不是很在意他们说什么,仍然默默地把朱存孝搂在怀里,轻声和他说些什么,这才又继续着刚刚的悄悄话。   “密折子先送到上书房吧!朕一会儿回去就看!”想到一会儿又有好戏看,他的内心抑制不住一阵激动。   “是!皇上!”冯保拱手应允。   皇帝宛然严肃了神情:“不过,晴天和朕,可与那两个狗屁巡抚和窑姐儿完全不一样!朕既然选她为后,而且答应她拥有朕纳妃的准许权,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来不得装点虚假,这可不是朝三暮四的事情,是吧?”   “是!这是自然!您确定的事情,一定要不折不扣地执行!”冯保心里觉得不妥,但表面上还是完全应命。纳妃不是小事,哪个皇帝不都是嫔妃密布,当然最后宠爱的只有那么寥寥可数的几个人,这些都是后话,还是到时再说吧。   皇帝见他答应,明显对自己这一决策表示满意,自己也赞赏似的笑了一声,又多问了一句:“这个‘朝三暮四’的成语,后面有一个典故吧?”   “是!”冯保愣了一下,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这个典故的意思是……”   “好了!”皇帝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一会儿你回上书房再和朕细说吧。时间不早了,按照祖制,晴天姑娘也不能在这儿用午膳。她一大早就从东郊出来了,这会儿已经饿了大半天了,一会儿还要赶回去……”   冯保急忙接过话头:“臣明白!臣这就让御膳房准备一些方便携带的点心,让晴天姑娘带着路上吃!”   皇帝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晴天这里也依依不舍地与朱存孝说完了话,正好听到了他与冯保最后说的这几句,感激地看了皇帝一眼,然后道了个万福:“谢谢皇上赐予美食!妾身感激不尽!时候不早,妾身暂行告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晴天姐姐,你这就要走么?我们都没怎么和你一块儿玩呢。”   “对啊!姐姐,我们还没吃午饭呢,吃了饭再走吧。”   朱翊镠和朱存孝一听说她要走,急忙站起身来拉住她的手,极力挽留她。   “呵呵!姐姐真的要走啦,你们两个要听哥哥和母后的话!姐姐下个月再来看你们,看看你们的放风筝技术是不是又提高了?”晴天一边说一边觉得有些伤感,说到最后竟然有一些哽咽。   她抹了抹眼角涌出的泪滴,侧过身来深情地看了皇帝一眼,似乎还有说不完的话没说,几乎是一步一回头,转身走了。   十六七岁,花一样的年纪,就承担了这么多相思、相守,还有孤独、寂寞,独自承受,真是不容易。   不知道这一次的转身,何时能够再见。   秋风轻拂,一滴泪凉凉地随风吹到了皇帝的脸上。   他很想伸出手去抓住她,但他不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瘦削的身影,渐行渐远……   两个小调皮也舍不得晴天走,一直到看不见了她的背影,两人才一左一右拉住了皇帝的袖子:“皇帝哥哥,咱们上你那儿吃好吃的去吧!”   皇帝笑了:“哈哈哈!你们两个跑了这么半天,早饿了吧。大伴儿,你去请示一下母后,看她吃了没?如果没吃,就请她过来一起用午膳吧,就说朕想她了,把这两个小捣蛋也一起算上!”   “是!”冯保应命。迅速安排人先去通知御膳房,赶紧作好准备,然后快速离开了,他亲自去请太后。   ……   偏殿内,今天的午膳相当于家宴,吃得其乐融融。   李太后这些日子一直担心皇帝的身体,怕他因为操劳国事而吃不下东西。今天见他的胃口大好,一连吃了不少好东西,心情也好,一边吃一边和两个弟弟开玩笑,还半考半聊地和他们谈起了“磨杵成针”的典故,激励他们要多读书,发奋努力,不由得点了点头。   两个小家伙今天也表现得很懂事,也不知道刚才那一会儿晴天和他们说了什么,每天都是从早打到晚的两个人今天竟然不打了,吃菜都知道相互推让了。   看来这晴天姑娘的作用就是大,简直就是一味济世的良方,一缕和煦的春风。如果能够早一点把她选为皇后就好了,至少能够帮助自己看好这个庞大的后宫。   “钧儿,你今天的心情不错啊!”太后笑吟吟地看着这个大儿子。   皇帝心照不宣地笑了:“母后,这都是仗您成全!孩子近来事务繁忙,有几天没去看您了,您最近身体可好!”   太后点了点头:“哀家这身子骨儿还行!每天念念佛经,再看看这两个小家伙打打闹闹,就过去了!虽然过得快,但也是一件乐事!”   皇帝笑着在朱翊镠头上摸了一下,也学着晴天那样看了朱存孝一眼:“这两个小弟弟,已经长成大人啦!是不是啊?”   朱存孝没说话,他最早见皇帝是在冷宫,那时他和他母亲张贵妃已是奄奄一息,虽然第一次见太后也是在那儿,但这么长时间他已经和太后很熟稔了,可对这位不太爱笑的皇帝哥哥,他的心里始终有一些害怕。   朱翊镠倒是没什么顾忌,作为当今皇上的同胞弟弟,他在皇帝面前一点拘束都没有,一边嚼一边说:“对啊!我们都是大人啦!晴天姐姐刚才说了,让我们两兄弟互相照顾,互相欣赏,对不对啊朱存孝?”   “对!”听到朱翊镠先开口说话,朱存孝的胆子才大了起来:“晴天姐姐还说,我们两个放风筝各有所长,需要相互帮助,相互借鉴才是!”   皇帝笑了,好一个晴天姐姐,比我这个大明皇帝厉害多了,我对他们说过的话,他们可从来没有这么上心过!   想到这儿,他突然想起了一个好办法,笑着接了一句:“你们两个真棒!不过,哥哥还有一件事情告诉你们。这个‘磨杵成针’的典故,也是你们晴天姐姐让朕告诉你们的,所以你们一定要记住!”   “是晴天姐姐说的?”朱存孝发出了疑问:“那她怎么没有自己和我们说?”   旁边的朱翊镠这时站了出来:“我皇帝哥哥说是晴天姐姐说的,那就是晴天姐姐说的!你看这个故事也是说李白小时候逃学的,咱们两个有时候不想让先生教就故意逃跑。晴天姐姐肯定是知道了,拿这个事情来教育我们不要逃学,要用功读书!”   “嗯!”朱存孝点了点头,“也是!晴天姐姐平时就爱给我们讲故事,她说过讲故事不光是为了好听、好玩,还要懂得里面的道理!那我们以后就不要逃学了吧,我们也来个‘磨杵成针’!”   “扑哧!”皇帝笑得差点儿喷饭。   你们两个小家伙,也敢说“磨杵成针”?小鸟的毛都还没长全呢,那玩意儿还只是根细针,现在就磨,还不给磨没了,等你们长成我这样的铁杵再说吧。   两个弟弟惊讶地抬头看着他:“皇帝哥哥!我们说得不对么?”   皇帝急忙喝了几口汤,掩饰了一下刚才的失态:“说得对!咱们一块儿来‘磨杵成针’吧!过几天朕再给你们讲几个典故,你们也可以回去多看看书,然后也给朕讲。咱们一起比一比,看谁知道的典故多,谁讲得更好!好不好?”   “好……”两个小捣蛋高兴得鼓起掌来。   太后看着这三个孩子,内心别提有多欢喜了。尤其是看着大儿子,越看越喜欢!   这孩子,还真是越来越有帝王之气了,知道忍辱负重,知道发奋图强,还知道相亲相爱。短短几个月,他还真是一天一个样,太出人意料了。   “钧儿,母后想和你商量一个事情!”她怜爱地对皇帝说了一句。   “哦?”皇帝急忙停下了和两个小家伙逗笑,抬着头来看着她:“母后请说!孩儿洗耳恭听!”   太后笑着一捅朱存孝的屁股:“小捣蛋!快!拉着你翊镠哥哥去外面玩会儿去!”   “好咧!出去玩去喽!”朱存孝站起身来,拉着朱翊镠就往外跑。   “慢点儿,别摔着了……”太后在后面不放心地补了一句。   冯保这时对旁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会意,急忙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追了出去。   “钧儿!”太后看着儿子的眼睛,“妈想问你的,还是这个海选皇后的事情。你刚才也看到了,晴天这姑娘,还真是识大体、懂分寸!不瞒你说,不光这两个小家伙,连为娘我都是越来越喜欢她了,相信你也是一样吧?”   皇帝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但是既然已经和母后坦白过了,也就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了,于是笑着回应:“确实是!母后!孩儿也是一样的感受!其实孩儿比您还着急选她为后,只是现在……不是孩儿不愿意,您是不是也觉得这个时候海选皇后特别不合适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心用典修文武   太后点了点头:“也是!现在这三患齐发,没有一患是彻底解决得了的,都在这儿僵持着,哪一处都是要劲的时候。稍有松懈,就会满盘皆输,真是马虎不得!这个时候如果提议全国海选皇后,肯定不得民心,大臣们也会觉得我们只知享乐,不知忧患!”   “嗯!”皇帝这时端起一杯茶,漱了漱口,镇定地说道:“不过,母后,您尽可放心!朕和张居正他们最近商量了一个‘请君入瓮’的办法,估计在这两个月左右就能解决辽东的女真之患。先出重拳,毙敌一方,然后我们就能够腾出手来了!是不是啊,大伴儿?”   因为冯保也参与了当时的决策,所以皇帝适时拉了上他。   冯保急忙低头称是:“是!太后!皇上是在昨日带着首辅、谭纶、王崇古及臣一起商量的此事。皇上高屋建瓴、统揽全局,最后综合大家的意见,制定了详细的斩首方案。我们几个都觉得切实可行,谭纶和王崇古今日已经赶往辽东,务求先彻底解决这一路大患!”   “哦?”太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奇之色,“我儿如此果敢!还真是帅才!而且你们几个竟然都同意,那看来这个办法还真是好!看来我这个老太婆有些多心了,还真是可以好好回去休息啦!”   “哪里哪里!”皇帝急忙挪到她身边,挽起了她的手,“本来这些大事应该去好好请教您的!但是时间确实紧迫!前日,阿珠和小倩已经顺利与他们两个首领和亲。据李成梁来报,女真人现在正是得意洋洋、麻痹大意的时候。所以,孩儿和他们一商议,就想趁这时……”   “嗯!”太后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个时候确实是一个绝佳的时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乃是兵法中敢出奇兵的第一要义!”   皇帝笑着抓紧她的手:“母后说的极是!孩儿也是这么想的!”   “好吧!”太后轻轻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那老身就先回去啦!钧儿,如果你事事都能这么考虑周全,那母后就放心了!我这当娘的替你感到骄傲!也不是我吹牛,你比你那个死鬼老爹强多了!以后的大明天下,就看你的了!”   皇帝急忙站起来挽留她:“母后,您这还没吃完呢,就要走啊?”   太后转过身子来,对他眨了眨眼:“钧儿,你也知道母后最近吃得少,还都是素菜。当妈的在这儿,你吃得不痛快!所以,我还是找那两个小家伙玩儿去吧!你再多吃一点儿,多吃才能多干!好好处理好这几件大事!妈对你有信心,等你把这些事办完,妈就给你选后!”   皇帝急忙行礼:“谢母后!孩儿送您出去!”   “不用啦!你坐下再吃点儿,现在虽然说皇宫都下了节约令了,但是你平时最累,还是要吃得好一点儿!让冯保送我出去就行啦!”太后伸手示意他坐下,笑着出去了,冯保急忙跟在了身后。   诺大的偏殿,这会儿只剩下他一个人吃饭了。   他把一块滑牛肉塞进嘴里,举手招呼一个太监:“你,过来一下!”   太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身旁:“皇上!您有何吩咐?”   “你去,帮朕找一两本成语典故之类的书来,最好找那种普通一些的,不要太高深的,一会儿送到上书房去,朕要用!”   “是!臣这就去找!”太监点头应命,快速走了。   ……   偏殿外,李太后笑嘻嘻地看着两个小调皮追打奔跑,叫了一声:“慢点儿!”然后轻轻问了旁边的冯保一句:“你觉得皇帝提出的这个办法切实可行?”   冯保急忙低头:“回太后的话!切实可行!刚才皇上只说了一半,他带着我们制定的这个方案,其实是一个连环计!不光是一下斩掉这两个女真首领的脑袋,还制定了应对女真铁骑报复性围城的计划……”   他细细地把昨天商议的方案详细说了一遍,听得太后不住地点头:“嗯!看来钧儿现在还真是越来越成熟了!这就好!治国齐家平天下!我看他这几样,样样都不差!看来眼下这几路难关,还是能够闯过去的,大明的明天,会比今天的阳光更灿烂……”   皇帝用了午膳,径自去了上书房,等了一会儿,见冯保还没来,估计是被母后拉着聊上了。翻了几本史书,不一会儿就困了,索性到了里屋的床上躺一会儿,结果竟然一下就睡着了。   模模糊糊地,好象听见有人叫他,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他好象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而且特别可怕,梦里全是大火,到处是呼天喊地的哭叫声。最可怕的是,一个女人满身是火地向他扑过来,让他一下就惊醒了。   他这才睁开了眼睛,隐隐约约听到外屋有人叫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逐渐清醒过来,听出外屋应该是冯保的声音,于是直起身来,发现自己的后背竟然全湿了。   “是大伴儿吧,进来!”他向外叫了一声。   冯保进到里屋,见他神情恍惚,再一看后背全湿了,急忙在柜子里找了一套衣服让他换上。   “皇上,您这最近好象时有做噩梦,每次还盗汗,是不是最近操劳国事太累了?臣这几日让王太医替您抓几副药吧!”   皇帝摇了摇头:“不碍事。朕就是有些累了,想歇会儿。最近确实有些奇怪,一睡午觉就爱做梦,而且都是些很奇怪的梦。可说奇怪又不是很奇怪,有些梦就象是上天给朕的预示一样,有些梦又很荒诞。药就甭抓了,这几日有空闲,你教朕打打拳吧,也需要锻炼一下了!”   “是!皇上!”冯保双手把他搀了起来,“您确实需要锻炼锻炼身体了,虽然年轻,但身体是最重要的!”   “好!”皇帝这时候突然想起卫士们夸赞张居正的“五禽戏”打得不错,就问冯保:“大伴儿,朕听他们夸赞先生的‘五禽戏’打得有模有样的。要不你就教朕学学这个?”   “好啊!”冯保想都没想,就痛快地答应了:“皇上!您还真别说,对于初学者来说,这个‘五禽戏’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相传它是华佗所创,通过模仿虎、鹿、熊、猿、鹤五种动物的动作,以达到健身强体的目的。既可以单练一禽之戏,也可以五禽都练,简单易学!”   皇帝笑了:“那咱们用了晚膳就开始练吧。对了,中午在御花园你说辽东有密奏折子到了?”   冯保急忙点头:“是!臣刚才来时见您已经睡着,就把密折放到加锁抽屉里了。后来怕您睡沉了做噩梦,这才出声相唤,没想到您还是被噩梦给魇着了!”   皇帝笑着拍了拍衣服,抬腿往外走:“咱们去看看戚继光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吧?做噩梦这事儿,不用着急,估计就象你说的,练一段时间‘五禽戏’就好了!”   “是!”冯保搀着他往外走,来到外屋。   他掏出钥匙,打开抽屉,拿出东南沿海来的那个密奏折子,撕开封条就看。   可是,没看多会儿,本来满心欢喜的他竟然脸色越来越凝重,看来最后竟然叹了一口气。   “皇上!您这是……”冯保惊讶地看着他,但突然又意识到密折不是自己能看的,所以向后退了一步,把刚才的问话又噎了回去。   皇帝一下变得愁眉不展,倒是也不避讳他,把密折递给他看:“戚继光他们又遇到新问题了,看来还是朕原来考虑不周!”   冯保急忙接过密折,快速扫了一眼。   ……   折子是戚继光和胡宗宪联名上的,他们两个现在已经分别赴浙江和福建两省就位,却都遇到了同样的新问题。   原来,“暖玉”、“温香”在这一段时间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把闵、钟二位巡抚的后院弄得一团糟,为戚继光他们秘密练兵创造了良好的条件。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两个青楼女子的弊端也逐渐地显现出来。   这两个姑娘确实厉害,居然只用一个月的时间就完全镇住了巡抚府内所有夫人,而随着她俩在府内逐渐掌权,她们已经不满足只是排挤打压原来的各位夫人了,开始唆使两个巡抚直接休掉几位年轻的夫人。   其中,“暖玉”最狠,不光让闵维义休掉了后三位夫人,还活活气死了一位,现在闵府只剩下包括大夫人张氏的前四位夫人了。   照此下去,这两个姑娘非把所有夫人都弄走或者气死不可。过不了多久,她俩没准就会当上名正言顺的大夫人。   一旦成为大夫人,就会成为尾大不掉之势。现在已经出现了苗头,随着她俩掌握的资源越来越多,她俩已经试图摆脱戚、胡二人和“赛桃花”的控制,每每开始以巡抚大夫人自居,原来说的分成赚钱也开始打起了埋伏,把多数的钱都暗自吞下,留为己用。   冯保看到这儿,也皱起了眉头。   这还真是个新情况,当时就想着能够出奇兵,用青楼女子把他们的后院搞乱,给戚、胡二人争取练兵时间,却没想到她们竟然成了两把双刃剑。时间一长,反而伤了自己。 第一百九十六章 朝三暮四放鲶鱼   皇帝从冯保手里拿过了密折,又看了一眼,气不打一处来,把折子丢在了桌上,还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妈的!这些婊子还真是不省心,占了这个便宜还想占那个便宜,一点性子都耐不住!”   冯保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劝,只好也跟着骂了一句:“婊子无情!朝三暮四!咱们一开始还真没考虑到这个!”   皇帝点了点头:“确实是朕的疏忽!太相信这些青楼女子了!没想到她们变得这么快!对了,大伴儿,你刚才说什么?”   “我……”冯保睁大了眼睛,磕巴磕巴地说着:“臣刚才说婊子无情!”   皇帝摆摆手:“不是这句,是后面那句!”   冯保这下更紧张了:“后面那句是……朝三暮四……,怎么?皇上,臣说得不对么?”   皇帝冲着他笑了一下:“没有不对!你别紧张!朕记得刚才在御花园正好也说到了这个成语,还问你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典故吧?”   冯保急忙点头:“是的!皇上!您刚才确实是问过!”   皇帝这下平静了许多,把折子从桌上拣了起来,一边细看一边向冯保示意:“那你就给朕讲讲这个典故吧!”   “是!”冯保心里觉得很奇怪,这个成语不是很常用么?为什么皇帝要让自己讲这个典故呢?   心里虽然存着疑惑,但他还是娓娓讲了起来。   “这个成语典故出自《庄子》。讲的是宋国一个叫狙公的人饲养猴子的故事……”   害怕讲得不对,他一边讲一边看了皇帝一眼。皇帝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冯保这才口若悬河讲了起来:“狙公非常喜欢饲养猴子,经常缩减家里人的口粮,满足猴子的食欲。他懂得猴子的心思,猴子也听得懂他的话。”   “猴子越养越多,他的家里也慢慢穷了下来,不得不减少猴子的食粮。但是怕猴子们不满意,就先和它们商量。他先问它们:‘我得减少你们的食粮了,每天早晨给你们三个芋头,晚上再给四个,够吃了么?’”   “猴子们一听食粮要减少,顿时都急得龇牙咧嘴地站起来,一副非常生气的样子。狙公一见这情形,急忙改口说:‘那我每天早晨给你们四个芋头,晚上再给三个,够吃了吧?’猴子们一听说早上的芋头加了一个,立刻高兴起来,在地上一齐爬着走,根本没意识到晚上已经减少了一个,实际上每天还是七个。”   皇帝听到这儿,又点了点头。这个典故他原来好象看到过,但是记得不全,还是头一次这么完整地听人说起。   冯保这时开始了最后的结语,说出了这个成语的文眼:“这是这个典故的本义!到了后来,变成了引申义,比喻人没有定性,常常变卦,反复无常!”   “嗯!”皇帝站起身来,看了冯保一眼:“本义和引申义,并不完全一致,这也是成语典故常用的手法是吧?”   “是的!皇上!臣斗胆问一句,不知道您为何问起这一句的典故本义……”冯保问完才意识到自己多嘴了,急忙把嘴闭上。   “嗯!嗯!本义!引申义!”皇帝当然不能说我这正学古文呢,只能用不停的点头掩饰过去。   在头点到第三下的时候,他突然灵光一现,提出了一个极具创新精神的问题。   “对了!大伴儿,朕来问你,我们为什么总要用这个引申义,为什么不能用回这个本义呢?”   “本义?”冯保挠了挠头,不知道皇帝想说什么。   “对!本义!”皇帝有些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说话声音一下大了起来:“你来看!这个成语引申出去是说反复无常,但如果不引申呢?朕觉得这个叫狙公的还挺有创新精神的,你看他只换了一下个儿,就达到了他减少猴子食粮的目的!”   冯保仍然有些似懂非懂:“皇上,您的意思是……”   皇帝笑了,竖起两个大拇指,先摁下了一个:“我们和戚、胡二人,其实就是狙公。”又摁下了另一个拇指:“而那个‘暖玉’和‘温香’,其实就是猴子。”然后把两个拇指对在一起:“我们想做的,就象减少猴子食粮一样,就是让她们扰乱闵维义他们的后院,是吧?”   “是!”冯保好象明白了一些,点了点头:“您的这个比喻很贴切!”   皇帝微笑着点出了这里的文眼:“现在的新问题超出了我们的意料,也就是说我们希望她们和平共处一段,再开始捣乱,却没想到她们的能力很强,直接就开始捣乱,根本没有和平共处这一段!”   冯保终于听出了朝“三”暮“四”的对换所在,大笑了起来:“皇上!我明白了,您是打算把这个晚上的‘四’换回去,让戚继光他们想尽办法让她们和平相处,补上这一课!”   “全中!”皇帝大笑起来:“那么,你说说,如何有办法让她们与这些剩下的夫人们和平相处呢?”   冯保略微思考了一下,回答了一句:“得想个什么办法威胁她们,让她们有所忌惮,重新回到戚、胡二人的掌控中来才行!”   “嗯!”皇帝会心一笑,“继续说下去?用什么办法呢?”   冯保沉思良久,不说话了。   见皇帝的眼神逼得紧,他没办法,只能最后说了一句:“如果让臣说,您又该说臣只会使用那些逼迫和威胁的手段了!”   皇帝笑了:“对这两个反复无常的可恨女人,使用点儿非常手段也不足为过。是她们先失了道义,所以咱们狠一点儿,也无可非议。不过,朕这里倒是有一个办法,不用象你说的那样使用杀手威逼胁迫,你想不想听?”   冯保急忙拱手:“我主圣明!老臣愚钝!您的才华比臣强出百倍!臣愿洗耳恭听!”   皇帝微微冲他一笑:“你听说过‘鲶鱼效应’没有?”   冯保摇了摇头:“老臣没有听过,还请皇上明示,不知道这个典故出自何处?”   皇帝笑了,心想这可不是什么典故,好象是管理学中来源于沙丁鱼和鲶鱼的启示,最早是从挪威的一个渔港传开的。   也是,这不是我们中国人的典故,而是外国人的典故!   看来以后要学习好外语,也有一个好办法,就像晴天说的学习古文先把成语典故学好,那学习外语把他们的典故学好就行!   他笑着把挪威这个国家的名字隐去了,向冯保讲了这么一个故事:“很久以前,有一个偏远的渔港,那里的人们都喜欢吃沙丁鱼,尤其是活的,要的就是这口鲜劲儿,所以市场上活鱼的价格要比死鱼高许多。”   冯保一边听一边点头,看来这个大内总管对吃是非常讲究的,一听说要吃活鱼的鲜劲儿就很有感触,真是个地地道道的“吃货”!   皇帝当时就是一乐,继续看着他说道:“正因如此,渔民总是千方百计地让沙丁鱼活着回到渔港。可是虽然经过种种努力,绝大部分沙丁鱼还是在中途因为水中缺氧,窒息死亡。”   冯保频频点头,生活经验很丰富的他觉得皇上说的很深入浅出,这些都是生活常识,非常容易理解。   皇帝的包袱适时抖了出来:“但是,却总有一条渔船能让大部分沙丁鱼活着回到渔港,让所有人艳羡不已。大家纷纷前来探寻个究竟,可这位船长却严格保守秘密。一直到他去世,这个谜底才真正揭开。”   “是什么?”冯保已经是迫不及待了,这是一种对求知的渴望,就象他看见张德闲家中藏有赵孟頫手书的《赤壁赋》孤本一样。   皇帝的眼睛里放出了亮光,说出了这个外国典故的文眼:“原来,船长在装满沙丁鱼的鱼槽里放进了一条鲶鱼!”   “鲶鱼?”冯保睁大了眼睛,表示极度的不理解。   “对!鲶鱼!”皇帝这会儿坐着翘起了二郎腿,适时卖起了关子:“鲶鱼是肉食性鱼类,这一点你知道吧。”   冯保点头:“这点臣知道。鲶鱼主要生活在江河、湖泊、坑塘的中下层,多在夜间觅食。属肉食性,捕食对象多为鲫鱼、鲤鱼、泥鳅等,也吃虾类和水生昆虫,以吞食为主,牙齿起辅助作用,主要是防止食物逃脱。”   皇帝点了点头:“看来大伴儿还挺专业。确实是这样,肉食性的鲶鱼进入鱼槽后,由于环境陌生,便四处游动,一副逮谁咬谁的样子。这让沙丁鱼十分紧张,本来它们是安静的动物,但突然的形势变化让它们不得不动了起来,有的左冲右突,四处躲避,有的团结起来,抵抗鲶鱼进攻。不论如何,它们的加速游动相当于在鱼槽里放了一个自动搅动棒。沙丁鱼缺氧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到最后,被鲶鱼咬死的可能也就一两条,而存活下来的,就大大多于不放鲶鱼的数量了。”   冯保跪下磕头:“我主圣明!这个鲶鱼确实有作用,‘鲶鱼效应’这个典故老臣还真是头一次听,真是受益匪浅,皇上请受老臣一拜!” 第一百九十七章 色诱递增频加码   皇帝急忙搀起了他:“大伴儿,快起来!朕也是碰巧知道这个小故事而已。刚才的朝三暮四,不也是你告诉朕的么?咱们都是相互帮助,所以就不要这么多礼啦!”   “谢皇上!”冯保还是叩首拜谢,然后缓缓站起身来,问了一句:“皇上,那您的意思是……”   皇帝灿烂地笑了:“其实这个‘鲶鱼效应’,我们已经使用过一次了。这两个花魁‘暖玉’、‘温香’作为最后一位姨太进入巡抚府后院,其实就相当于在两个沙丁鱼槽里放了两条鲶鱼,对吧!”   “是这个意思!”冯保也笑了,接过了皇帝的话:“只可惜这两条鲶鱼太厉害,快把其他的沙丁鱼都快吃完了!”   “对!是这么回事!”皇帝无奈地摊开了手,却迅速搛紧了拳头:“但是朕为什么提这个‘鲶鱼效应’呢,就是要把这两条贪吃的鲶鱼变成沙丁鱼!”   “把她们变成沙丁鱼?皇上,您的意思是……”冯保觉得自己的思路已经跟不上这位年轻的“船长”了!   皇帝志得意满地一笑:“朕的意思,既然这两条鲶鱼这么强大,都快成鲨鱼了,那就打压一下它们的嚣张气焰。要想打压,就得从它们闯入沙丁鱼平静生活的根子入手!也就是说,剥夺她们入侵者的身份,再派两条鲶鱼进去!把她们由最后一位姨太变成倒数第二位姨太!”   “再派两条鲶鱼……”冯保默念了几句,终于一下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您是说让戚继光他们再找两个青楼女子进去?”   “对!就是这个意思!”皇帝重重地点了点头,“‘暖玉’和‘温香’不是号称她们‘桃花馆’的花魁么?这一个多月过去了,别的地方可以没有领头的,这青楼肯定不会没有。适者生存,她们肯定会捧出新的花魁来!这新的肯定不会服老的,而且闵维义和钟钦良这两个老东西,既然敢娶老花魁,就肯定会娶新花魁!哪有猫儿不偷腥呢,永远都是旧不如新!”   冯保听完以后没有作声,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皇帝这个办法还真是可行。   他肯定地与皇帝对视了一眼:“皇上!这个办法可行!最重要的,是断了这两个已经失控窑姐的后路,让她们一下就具有极大的危机感!没有了入侵者的优势,她们就变成了沙丁鱼,只能选择和其他剩下的夫人们合作,拼命挣扎,和后闯入的新花魁拼个你死我活,到时候就好看了!”   “对!”皇帝鼓了一下掌,“即使这‘暖玉’、‘温香’不甘心成为沙丁鱼,仍然以鲶鱼自居,一个家里两条大鲶鱼打架,肯定也够这两个老家伙喝一壶的!”   冯保跪倒磕头:“我主圣明!只从两个典故就能得到如此巧妙的解决办法,真是闻所未闻!如果戚继光和胡宗宪他们二人在此,知道您为他们想出了这样的好主意,一定也会象我一样激动不已,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扶起了他:“这里面也有你的一份功劳!没有你细说清楚狙公与猴子‘朝三暮四’的本义,朕也不会想到‘三’、‘四’互换,更不会想出‘鲶鱼效应’来。哈哈哈!”   冯保自谦了一下:“老臣不敢贪功,这都是皇上的功劳!老臣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皇上,那老臣现在就替您起草回复戚、胡二人的密旨?让他们继续寻找新的花魁,再来一次色诱计划。”   皇帝大笑着:“对!色诱计划,这个好!这次要比上次更加有杀伤力才行!这次的鲶鱼要比‘暖玉’、‘温香’更生猛。不光要色诱!还要递增!你起草完了就直接发出吧!另外,朕还有一件事情单独和你说说!”   冯保急忙拱手:“皇上请讲!”   皇上放低了声音:“今天朕和晴天姑娘说好了,因为每月见一次面的次数太少,而且见着了时间也很短。所以,朕想让你象上次送信那样,秘密派人一周去送一次信,顺便取信回来,作为沟通渠道。但是,现在还没有开始海选皇后,而且晴天此次寄居张德闲那儿是太后亲自布置的,所以必须严格保密,特别是不能让言官知道,要不然就该参朕罔顾祖制了!”   冯保赶紧答应:“陛下放心!此事万万不会泄露出去!不知道您对上次陪您一起进到张德闲府中的那个卫士解明,还有否印象?”   “哦!”皇帝想起来了,“有印象,那天朕和他一起扮作你的随身卫士,跟在你后面来着。嗯,这个人可靠么?”   冯保拱着手说:“皇上!此人绝对可靠!实不相瞒,上次您让老臣差人送信到晴天姑娘那儿,老臣就是派他去的!”   “哦?”皇帝点了点头,“既然他已经去过一次了,轻车熟路,那就继续让他去吧!只是要多加小心,千万别在这上面出什么捅出什么娄子来!”   冯保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打起了保票:“放心吧!皇上!微臣愿意担保他的可靠!”   “好!”皇帝完全拍了板,“那就是他吧!要不就确定明天吧,每周的这个时间,都去取去送!”   “是!皇上!那老臣这就去布置了!”冯保应命,准备起身告辞。   皇帝这时正好走到桌子旁边,又看了一眼戚、胡二人的密奏折子,突然想起什么,叫住了他:“大伴儿!等一下!那位福王廷贵,朕不是已经让你下密旨,叫他和那两位巡抚一起收集古玩字画,特别是浙闵两省的老旧物件和名人佳作么?这事迟迟也没有回音,到底进行得怎么样了?”   冯保听到这儿愣了一下:“这个?圣旨已经下给了他们三人,但是最近两位巡抚被‘暖玉’、‘温香’她们拖累得够呛,根本无暇顾及,所以收藏的事情全部堆给了福王朱廷贵。朱廷贵还算上心,但确实有难言之隐,已经催了他几次了,说这几日就会将收藏单子报上来!”   不知道为什么,一贯滴水不漏的冯保在说这番的时候,眼睛里有一些闪烁。但是皇帝并没有看出来,他只是想还得尽快解决此事,那两个巡抚已经完全被绊住了手脚,就差这个福王了。   这个福王是个什么路数?不直接和他交手,还真估计不出来。   “好!还得加紧催他!”皇帝清了清嗓子,“他这一天不上报,就相当于没有立下大功劳,朕也没办法奖赏他啊!更别说为他赐婚了!让这两位巡抚大人的小女儿独守房,也不合适啊!”   “哈哈!”冯保笑了一声,然后领命:“微臣遵旨!这就下文去催!还真是别让这仅剩的一点闲置了,得三点联动起来,才能把他们彻底搞乱,让他们顾此失彼,无暇分身!”   “好!”皇帝点头应允:“你去吧!朕再待一会儿就回去!想把给晴天的信写好了,明天好发出去。朕写好了以后,就放在左边第一个没锁的这个抽屉里吧,回头你派人来拿就好!”   “是!皇上敬请放心!那微臣不打扰了,先行告退!”冯保拜别皇帝,出门走了。   冯保一走,他顿时放松了下来。看看窗外日已西沉,想想这一天又这么过去了,还是挺充实的,最难忘的,还属午间与晴天的相会。   一想到那缠绵温存的吻,就忍不住热血沸腾。特别是那第一次的定情一吻,两人久久不分开,真是让人迷恋,陶醉不已,要是天天这样该有多好。   也不知道她下次来,能不能再进一步,最好是能把她给办了!   当然,这也可能是一种奢望,以她的性格,要想让她委身于自己,看来非得等到帝后大婚那天不可。   真到那天也没办法,那天就那天吧,毕竟她可是自己的皇后,六宫之首,有了她帮助母后,这诺大的皇宫就不用自己操心了。   不过这纳妃一事,虽然她答应了,却必须经过她和太后的准许。这就意味着自己作为天下之主,并不是想办哪个漂亮姑娘就能办了,即便办了,也不能册她为妃,有空头许诺的风险,这会很麻烦。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到时再看吧。   不管怎么说,今天是个好日子。从她那里偷师学到了学好古文的精髓——练习成语中的典故,而且几乎是一脉相承的,很快就从“朝三暮四”这个中国典故和“鲶鱼效应”这个外国典故中找到了应对东南沿海困境的解决办法!   辽东之患即将解决,如果东南沿海也能得到顺利推进,那就三去其二了!   “哈哈!”他自己得意地傻笑了起来,爱情事业双丰收,人生美事啊!   接下来,明天就会把信送给晴天,准备给她写些什么呢?   不如就把今天从“朝三暮四”和“鲶鱼效应”这两个典故中领悟到的写下来,与她分享一下吧。   他运笔如飞,很快写好了给她的信,小心地封好,放在左右的抽屉里,再一看窗外,天已经黑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朝云暮雨春梦好   有太监来通报,说是该用晚膳的时间了。他挥了挥手,让他们把晚饭拿到上书房来吃。   这时候,中午用膳时去找成语典故释义的那个太监来了,把手里的一本书放在皇帝桌上,然后跪倒施礼:“皇上,微臣不才,找了这许久,才找到您要的书,还请恕罪!”   皇帝看了一眼,书挺厚的,封皮是四个大字《成语通典》,伸手让他起来:“好了!能找着就好,平身吧!”   翻了一翻,这本通典中收录的绝大部分都是常用的成语,而且解释也比较详细,不由得乐了:“这书找得不错!先下去吧!朕有事再叫你们!”   “是!”能得到皇帝的夸赞,绝对是最高的褒奖,这个太监磕头叩首后,高兴得屁颠屁颠地走了。   皇帝也知道,他一会儿肯定要到他的同伴们那儿夸耀去,不由得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太监们把饭送过来了,他一边吃,一边捧起这本《成语通典》来看。   书中罗列了有大概一千多条成语,每一条都注明了出处、本义和引申义。   他一时看得兴起,连太监们把晚膳送来了都没察觉。一直到他们叫了好几声,他这才意识过来,让他们把食盒子放在桌上,自己边吃边看。   他先是看了看今天用到的这个“朝三暮四”,确实如冯保所说。在其后还有一个成语是“朝秦暮楚”,意思和“朝三暮四”差不多。   本义是战国时,秦楚两大国对立,旁边的小国为了自身的利益与安全,时而倾向秦,时而倾向楚。   尤其是一个叫“关垭”的地方,正处于秦楚的夹缝中,看上去是缓冲地带,实际上常常处于战争的最前沿。经常是秦人早晨占领了关垭内的楚地,但是晚上,楚人又夺回了失地。   如此反复,使得这一带的百姓,不得不在秦军打来的时候,插上秦国的旗子,穿上秦人的衣服。晚上楚军打来,则换上楚国的旗子,穿上楚人的衣衫。   因为他们每天都得如此变换,所以后来就引申为形容人反复无常,行踪不定或生活不安定。   不过朱翊钧还是喜欢它的本义,虽然这是被动的接受,但也不得不说,这是处于夹缝中的弱国百姓一种生存的智慧。   他边吃边着,不由得上了瘾,还真是有些意思。   接下来的这个成语是“朝云暮雨”,第一眼看上去以为和前两个差不多,都是反复无常的意思,可看了内涵他才知道,这个可不一样,是地地道道的“情色典故”!   这个“朝云暮雨”和“巫山云雨”是一个意思,两个成语是同义词。本义是楚襄王和宋玉二人,一早到云梦泽的台馆浏览,欣赏高唐的景色。   别的地方都很平凡,只有高唐的上方有云气,聚集起来向上升起,一下子又变了模样,顷刻之间变化无穷,让人惊叹!   楚襄王问宋玉:“这是什么气?”   宋玉说:“这就是据说的朝云!”   楚襄王问:“什么叫朝云?”   宋玉说:“从前您的父亲楚怀王也曾游览高唐,有一天累了睡着了,梦见一个绝世美人,对他说:‘我是巫山之女,是到高唐来作客的,听说你游高唐,特来与你相见,一见如故,愿意为你侍寝。’”   楚怀王于是留她同眠,云雨之欢,缱绻缠绵。到了离别的时候,她对他说:‘我家就在巫山南面高丘的土山上,早晨为云,晚上成雨,每天早晚都在阳台山之下。’   楚怀王第二天起来一看,果然和她说的一样,早晨见云,晚上见雨。因此专门为神女建了庙,称作“朝云庙”。   这是本义,引申义就指男女幽会,代指男女的鱼水交欢。   ……   皇帝看到这儿,不禁心潮澎湃,刚才给晴天写信的时候,本来就觉得只说了“朝三暮四”和“鲶鱼效应”两个典故,有些太单薄了,感觉意犹未尽,想写一句“我爱你!”又怕太俗了。   这下好了!把这个加进去,既说明自己好学,还能表达亲密情感,也能拨动她少女思春的心弦。   想到这儿,他又把刚才封好的信拆开,在后面写上了自己看“朝秦暮楚”和“朝云暮雨”的体会。   写到后来,他怕晴天说自己太坏,只知道看这些男女欢爱的寓义,又把现代的一个温馨小段子写了下来。   小狗对小猫说:“你猜猜我的口袋里有几块糖?”   小猫说:“猜对了你给我吃吗?”   小狗点点头:“嗯,你要是猜对了!这两块糖都给你!”   小猫咽了咽口水,眨了眨眼睛说:“我猜五块!”   小狗笑着把糖放到小猫手里,说:“这两块糖给你!我还欠你三块!”   这不是低能的笑话,而是因为爱你,所以允许了你的小贪心。   ……   越写越动情,在信的最后,他写下了这么一段。   爱情没那么美好,可也没那么糟糕。只要不以成败论爱情,就会发现相互扶持走了一段,承认“爱过”就已经是幸运。   朕到了现在,也仍然不能确定只娶你一个人。但是朕答应了你选你为后,而且由你和母后确定纳妃事宜,就以此为准,绝不更改,所以尽可放心!   说心里话,朕达不到你理想中那种一心厮守的人,但也不是薄情寡意之徒。朕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   两个人相爱的证据就是不管在哪,彼此都在对方的眼里。爱情,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只有你愿意去相信,才能遇到你真正能够相信的。对的人终究会遇上,美好的人终究会遇到,只要让自己足够美好。   末尾的落款,他写上了“爱你的钧郎”。   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他自己也觉得满意,这才微笑着把信封好,放到了左边的第一个抽屉里。打了一个呵欠,伸了伸懒腰,站起身来,走到了屋外。   外面已是西月如钩,繁星点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感觉到了心底的放松。   这一天收获不错,满满当当的。   走了一会儿,他感觉到了一丝困意,于是迈步踱回了寝宫。   今晚的天气不错,秋高气爽的,希望能睡个好觉。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今天白天和晴天忘情拥吻,刚才看“巫山云雨”典故时也看得心潮澎湃的,一会儿不会做春梦吧!   要是能美美地来一场春梦也不错啊,巫山云雨,美在不言中。   只是,谁是我的神女呢?   晴天?   明清、明澈,还是朱雀?   想着能够做一场旖旎无限的春梦,谁知道老天总是事与愿违,这一夜,他竟然丝毫无梦,一直沉沉睡去。   ……   就在皇帝的身子刚刚沾床的时候,冯保代他写的密旨已经发出了。   ……   三天后,这道密旨就到达了东南沿海“虎贲军”设在宁波的秘密大营。   大概也知道皇上的密旨可能就在这一两天到来,所以胡宗宪也于前日特意赶到宁波,与戚继光一起商量对策。   二人研究了半天,仍然没有好的对策,又去了一趟“桃花馆”,找“赛桃花”商量。   “赛桃花”也对“暖玉”、“温情”的背心离德极度的不爽,也怪当时对此预料不足,直接让两人把贱籍给脱了,让她俩现在肆无忌惮地当上了巡抚夫人,连每半个月约好的碰头会都借口称病不来了。   最关键的是,她俩捞的钱越来越多,分给自己的钱却越来越少。现在每个月只能分到三百两,虽然数目看上去不少,但是她知道,这两个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小妮子,捞的远远不只这个数。   戚、胡二位官人,倒是仍然和她保持着紧密的关系,每次来都和她详细商议,他们也发现了这两个忘恩负义女子越来越难以控制。   但是三人商量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对策来。   “呀呀个呸的!把老娘逼急了,我就带着所有桃花馆的姐妹们到巡抚府门前骂大街去,让这两个杀千刀的出来对质,看她们还敢这么张狂?老娘就不信,这两个被老娘拿着棒棒敲打出来的小妖精,还真成了仙不成?”“赛桃花”见迟迟想不出办法,一张破嘴开骂了起来。   戚继光皱了皱眉头,伸出手掌制止了她:“这样不妥!虽然咱们现在分的钱少了些,但是咱们也不能立刻同她们撕破脸皮。如果真闹翻了,她们俩个对我们来个不理不睬,我们就没办法了。再后来,到那两个大人物身旁一吹枕边风,我们就更难受了,得不偿失!”   胡宗宪也点头:“现在只能忍,还不是彻底翻脸的时候!”   “赛桃花”仍然不依不饶,使劲敲着桌子:“那你们说怎么办?这两个死丫头仗着腰杆子硬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就任由她俩这么下去,咱们的形势只能越来越糟!”   戚、胡二人知道她说的有道理,现在他们三人是一条船上的人。虽然说目的不一样,他们是怕这两个花魁夫人一枝独大,对原有夫人斩尽杀绝;“赛桃花”是担心分成机制形同虚设,损失既得利益。但是他们共同担心的,就是失去对她们的控制。   养虎为患,还是两个既漂亮又狠毒的母老虎! 第一百九十九章 花团锦簇尽销魂   三个人发了半天愁,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只能暂时放缓,到时再议。   戚、胡二人悻悻而归。就在走出“桃花馆”大门,正准备上船的时候,他俩看见临街二楼的窗户开着,一位美女正在里面弹着琴,唱着一首唐伯虎的《一剪梅》。   红满苔阶绿满枝,杜宇声声,杜字声悲。交欢未久又分离,彩凤孤飞,彩风孤栖。   别后相思是几时?后会难知。后会难期。此情何以表相思?一首情词,一首情诗。   雨打梨花深闭门,孤负青春,虚负青春。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女子一身青衣,长得很美,唱得也好。他俩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问了一句:“妈妈桑!楼上的这位是?”   “哦!”“赛桃花”堆满了笑容向他们解释:“这是老身后来又培养出的花魁,正所谓国家不可一日无君王,青楼不可一日无花魁!这个姑娘也是极棒的,她叫‘花团’,还有一位花魁在里面,叫‘锦簇’!‘暖玉’、‘温香’走了后,来这儿找花魁的人一下子比原来翻了好几倍,现在就全靠这二位新花魁顶着了!”   戚、胡二人点了点头,苦笑着说了一句:“还是妈妈桑你厉害,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想出赚钱的好办法来!”   “赛桃花”也苦笑着接了一句:“你们二位爷就别笑话我啦!咱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别说谁!而且,不瞒二位说,咱这馆里赚的可都是姑娘们的血汗钱!一个月下来刨去所有人的吃喝拉撒,再加上给这些嫖客大爷们提供的好吃好玩的,还得营造有情调的环境,哪一样不得花钱,根本没什么利润!比起那两个正在巡抚府里作威作福、日进斗金的小妮子,真是差得远了!”   戚继光笑了:“行了!妈妈桑!您也就别在这儿发牢骚了,咱们今天没想出办法来,不代表以后也想不出来,总会有办法对付这两个小妮子的,你说是不是?”   “赛桃花”陪着笑了一下:“也是!不是还有您二位爷在给老姐姐撑着腰呢么?”   再一看他们两人仍然愁眉不展,她适时补了一句:“照我说,二位爷,您两位也别老皱着眉头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不?二位今天心情不好,找这二位新花魁来给二位爷排解一下?不用二位爷掏钱,全算上老身的身上!”   戚、胡二人对视了一眼,朝她摆了摆手:“还是算了!今天真没心情!改日,改日我们再来!希望到时候能够想出办法来!”   “赛桃花”点点头,表示理解,笑着和他们招手作别:“老姐姐我也希望咱们早日想出办法来,那来钱来得多快啊!哪用象这样受苦受累的!二位爷慢走!随时来啊……”   戚、胡二人苦笑一声,上船离去,一路无话。   就在二人刚刚到达军营的时候,看见俞大猷和“疯秀才”张元勋快速迎了上来:“二位将军,皇上有密旨来!”   “是么?”戚、胡二人看了他俩一眼,急忙吩咐其他士兵退下,接过密旨,打开看了起来。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时间,“疯秀才”张元勋已经彻底被戚、胡二人改造,成为了“虎贲军”的大智囊。在得知戚、胡二人的真实身份与使命之后,他也深受触动,愿意为国家抗倭大业尽一分力,救东南沿海的万千百姓于水火之中。   他与俞大猷这些天也都在为这两个逐渐失控的“母老虎”发愁。这两个花魁的文采和技艺可都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但如何限制她俩,他还真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戚继光和胡宗宪看了密旨,大喜过望,领着俞大猷和张元勋向着北方三叩九拜:“多谢圣上明示!我主圣明,我等愚钝之辈自愧不及万分之一,让圣上为我等无能之辈操心了!圣上放心!我等立刻奉旨操办,定在第一时间达成此事,并继续壮大‘虎贲军’,做好作战准备!”   俞大猷和张元勋见二位将军如此高兴,都很不解,急忙问道:“二位将军,不知皇上出了什么妙计?竟让将军如此兴奋不已!”   戚继光笑着把密旨让他俩看了一眼,感叹地说道:“咱们在这儿绞尽了脑汁使劲想,差点儿把脑袋都打破了,也没整出个所以然来。皇上这一语中的,直接就给咱们支出了妙招,还不费事!真是不服不行啊!”   俞大猷看完张大了嘴,露出了不可思议却又钦佩不已的神色。   “疯秀才”张元勋可是一副天生傲骨的人,从来很少服人,看完了密旨,也不住地点头:“妙妙妙!皇上大才!此计确实大妙!我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巡抚院内,却怎么也没想到再从‘桃花馆’下手!真是妙计!怎么我就没想到呢?”   胡宗宪笑着把密旨收了起来,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没想到?你没想到的还多着呢!这回服了吧?要说智囊,你现在算是‘虎贲军’的大智囊了!可皇上身边那些智囊可比你厉害多了!兵部尚书谭纶,侍郎张崇古,司礼监冯保,还有现在的首辅大人、皇帝的老师张居正,哪个不比你强!山外有人,人外有人!你还是好好地研究兵法,坐好你现在的位置吧!”   “是!”被拍了脑袋的“疯秀才”挠了挠头,露出了尴尬的神色:“这些都是大明朝屈指可数的大人物,我这小秀才哪敢和他们比。胡将军说得对,小生定当继续学好,辅助二位将军完成抗倭大业!”   胡宗宪这才笑呵呵地拍拍他的肩膀:“这就好!这就好!”   “疯秀才”转了转眼睛,对着二位将军一拱手:“二位将军,不知道您二位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嗯!”戚继光点了点头,看了胡宗宪一眼:“时间紧迫,近来倭寇又攻破了我三座城池,可我们的‘虎贲军’还是没有训练好!这两个混帐巡抚也还在捣乱!当前最紧迫的,就是按照皇上说的,再找两只漂亮母老虎放到他们的后院去,不怕他们不乱!我和胡将军这就动身,再去找‘赛桃花’!你们俩人,带领士兵抓紧训练,不得有误!”   “是!大将军!”俞大猷和张元勋拱手领命!   ……   半个时辰后,正在因为一点小事教训“锦簇”的“赛桃花”,突然听到了门口姑娘的通报:“妈妈桑,南大爷和梅大爷又折返回来了!”   “哦?”,妈妈桑迅速停止了训斥,满脸笑容地来到了门外:“二位爷!怎么又回来了?是有什么急事么?”   戚继光笑着走近了她:“哪有什么急事!不过,您刚才说的请‘花团’、‘锦簇’陪一下我们俩,这话还算数么?”   “算算算!当然算!只要二位爷有兴致!随时欢迎!”“赛桃花”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她隐隐约约觉得这两位大爷这次折返回来不光是想发泄一下这么简单,看他俩的神色,完全没有了刚才离去时的愁闷神态。   莫不是他俩想出什么好办法了?   她也没敢多想,向馆里大叫了一声:“‘花团’、‘锦簇’,出来陪客人啦!”   不一会儿,“花团”和“锦簇”来到门口,先浅浅施了一福,然后请二位进去。   两个人都是极美,但是感觉不太一样。   “花团”穿着一袭青衣,从头上的玉簪就能看出来,她走的是知性路线,整个人看上去很平静,眼睛里好象有一丝让人怜爱的幽怨,很有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   “锦簇”则穿着一身浅黄色的露肩裙装,从胸前的金饰随着丰满双峰不断起伏也能看出来,她走的是性感路线,整个人看上去活力四射,眼睛里流露出万种风情,只要是正常的男人看着都会流鼻血,迫不及待地想和她春风一度。   胡宗宪悄悄和戚继光耳语了一句:“看不出来!这个‘赛桃花’还挺会选人的!这两个新花魁,一看也是各有千秋、楚楚动人,比原来那两个丝毫不差,甚至更要夺人眼球一些!”   戚继光笑了:“这也是她们的竞争法则,没有些真本事,就别想在这风月场上夺得这花魁的名号!这和我们考文武状元是一样的,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优者胜出,劣者淘汰!”   胡宗宪点了点头:“还真是这样!要说还是皇上厉害!他远在天边,都不知道我们这儿的情况,就知道这后来的花魁肯定比原来的要强。我们两个,刚才都已经见到了这新花魁,却根本没往这方面想,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戚继光笑笑,挽起“花团”的胳膊,抬腿就往里走,一边示意“锦簇”搀住胡宗宪,一边大笑着对“赛桃花”说:“妈妈!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这两位新花魁有什么本事,统统让她们使出来吧,让我们两兄弟看看,是不是真像你说的那么厉害?” 第二百章 万种风情春尚好   妈妈桑热情得象一团火一样:“得咧!您二位就瞧好吧!要是不能让您二位满意,我‘赛桃花’以后就自砸招牌!我说两位姑娘,就别站着啦,还不赶快带二位爷去雅间!”   “是!”二女答应一声,搀着戚、胡二人就往里走。   “慢!”戚继光伸出一只手制止了她们,看到“赛桃花”惊奇的眼光,他笑了笑:“这么着急去雅间干什么?不急不急!妈妈桑,让你的姑娘们把去雅间之前的功夫先拿出来看看吧!”   “赛桃花”手里拿着手绢,轻轻一舞,摆出了一个曼妙的姿势:“说得对!说得对!我说二位爷就是不凡!咱们都是有品味的人,还能和那些进门就想着推倒的凡夫俗子比,还得看看姑娘的才艺呢。姑娘们,赶紧领着二位爷到大堂坐下,好好展示,可别给老娘我掉链子!”   “是!”二女轻声应命,领着戚、胡二人在大堂坐下。   “花团”抚琴,“锦簇”弹起了琵琶,二人先是合奏了一首,“花团”主唱,“锦簇”和声,竟然是李清照的《一剪梅》。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二人唱得声音悠远,情意绵长,让人深入到诗词的意境中。咬字也准,字字句句均在韵上,处处显得哀怨十足。弹奏也好,古琴与琵琶相和,真是相得益彰,别有情趣。   最后一个音唱毕,二女的琴音忽然停止,现场顿时一片沉寂,让人把目光不由得都集中在她俩的脸上。   只见她俩的眉头轻皱,眼中隐隐带泪。声音虽然停了,但好象还有很多的意思没有说出来,正应了本词的最后一句“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这一首哀思,又有谁能解?能解之人,要么是真正的爱人,要么就是真正的知音。   “好!太好了!”戚、胡二人大声鼓掌叫好,这两位新花魁的词曲,比起“暖玉”、“温香”来,丝毫不差,甚至在留白处还更甚一筹。   就算是薛涛再世,也不过如此吧。   更何况,她们现在居然不只会唱唐伯虎和薛涛,还会唱李清照了。   眼见他俩大声叫好,旁边的“赛桃花”也跟着一齐鼓掌,和他俩的眼睛交流了一下,那意思是,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这两位新花魁不错吧?   戚继光对她竖起了大拇指,意思是还是你厉害,还真是不错!   “赛桃花”微微一笑,冲着二女一伸手:“两位姑娘,二位爷如此叫好!你们也就别藏着掖着了,再来几首,把你们压箱底的活儿全拿出来吧!”   “对对对!”戚、胡二人急忙鼓掌赞成:“再来几首!再来几首!把你们的本事好好显露显露!”   二女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对他们轻施一礼,算是一曲终了。然后又坐下了,算是下曲的开始。   戚、胡二人这时已经是满怀期待,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们。   这时候,只见“锦簇”来到了古琴的旁边,轻轻抚了起来,几个长音过后,“花团”缓缓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唱了一首词。   原来这一首由刚才的合场换成了独唱,由“锦簇”弹奏,“花团”吟唱。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这竟然又是一首李清照的,词牌是《武陵春》,与刚才那首《一剪梅》异曲同工,都是指相思哀怨。   唱到最后一句“只巩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时,“花团”轻轻摆动着双袖,就象真的在“泛轻舟”一样,体态盈盈,让人的眼睛随着她的步伐和袖子摆动。   身之所至,情之所至,真是仪态万千,自有柔情万种。   可是,双袖摆到了后来,却越来越沉重了,这正应了“载不动许多愁”这句,让人的心情随着她沉重的袖子也情不自禁地沉重起来。   今生为你舞袖,愁似平生,愿与添香,难记离恨。   一直到她唱完了,戚、胡二人的眼睛仍然随着她的双袖轻摆,好象它们牵着自己的灵魂一样,一举一放,都被它们把魂全部勾走了。   “花团”唱罢,轻轻用袖子遮住了半个脸,然后向他们轻轻又施一礼。   他们这才明白,她这是唱完了。不由得又大声鼓起掌来,高声叫着:“好!太好了!载不动许多愁!太好了!”   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偶然,“花团”眼中流波轻转,抬起眼来看了他们一眼,脸微微红了红,然后仍然半遮了脸向后退了一步,半斜着身子在座位上坐下。   真是倾国倾城之貌,尤其是这半遮着脸,比不遮着要美上好几倍!   人生尽美是留白,若有若无之间,留下无数的想象空间,让人发自内心深处的深深震撼。   歌留白、琴留白、音留白,人留白、衣留白、舞留白。   美亦留白。   真是最美。   最后这一退一坐,让戚、胡二人完全呆住了,张大了嘴,甚至忘记了鼓掌,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就在这时,只见她轻轻把袖子放下了,这一下露出全貌,更显出她的端庄秀丽来。   二人刚想继续叫一声“好!”,却发现她又是微微一笑,轻轻拿过旁边的琵琶,十指轻舒,弹奏了起来。   原来下一曲又开始了!   他们急忙收住了手,继续看着下一幕。   这一曲与前面两曲有所不同,由慢到疾,由缓到促,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可以说开头就是一个快节奏,把二人的注意力一下就集中到了她的手指上。   就这弹奏水平,还真不是一天两天能练成的,不管怎么说,这青楼新花魁也是狠下了一番苦功的。   只见快奏声中,“锦簇”缓缓站起身来,摆了一个准备开始的动作。   原来这一曲,她俩换了个儿,是“花团”弹奏,她来演唱。   “锦簇”明显要活泼很多,她脸上的神情是一种少女的无知无畏,发音也显得特别的欢快,和着欢快的琵琶声,唱出了一首新词。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这也是一首李清照早期的词,是一首《点绛唇》。   “锦簇”把这个邻家少女的形象演绎得惟妙惟肖,时而在园里荡着秋千,时而又伸手去够花上的露珠。这个时候好象听见门外有客人来,急忙收敛了放肆的形态,羞涩地溜走。   到了溜走的最后,却又想知道今天来的客人是谁,会不会是一个大帅哥,或者是哪家上门提亲的媒婆,于是回过头来,故意在门口停留,又怕被别人看出来自己不庄重,于是轻轻掩起了袖子,装作去嗅树上的青梅。   同样是掩着袖子,她这一掩,就比“花团”刚才的轻袖作桨要有趣得多,最后闭上眼睛轻轻一闻,好象闻的是青梅,又好象闻的是少女刚刚怀春的那个梦。   “花团”此时的琵琶,刚刚停下。   唱完的“锦簇”也抬起眼来看了他们一眼,那种羞涩之情瞬间钻入他们的眼睛中来,让人产生无限的怜爱情绪。   “好!”戚、胡二人已经完全看呆了,在与美女的眼光对视中放送了无数次强电流以后,才想起鼓掌叫好!   这两个新花魁,哪里是青楼女子,分明是天上人间的仙子下凡来到人间。   要不是她俩最后轻轻施礼时习惯地将胸前双峰一挺的习惯动作暴露了她们的身份,还真是滴水不漏,堪称完美!   “二位爷!感觉怎么样?”“赛桃花”轻轻走过来,在耳边问了他们一句。   “非常好!妈妈桑,还真有你的!”戚、胡二人都伸出了大拇指,频频点头。只有胡宗宪略微有些不解:“只是,什么时候把词曲都换成了李清照?”   “赛桃花”这时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放低了声音:“二位不是外人,实不相瞒,这还是被您二位接走那位‘疯秀才’的主意。”   “哦?”戚继光笑着看她:“这‘疯秀才’的影响力现在还有呢?看来也真是一大奇迹啊!”   “赛桃花”略显尴尬地叹了一口气:“二位爷,想必你们也都知道。此人大才!他说的都是对的!如果没有他,也根本不可能有‘桃花馆’的今天。只是这个人性格太过于怪异,馆里没有一个人与他和得来的,而且他还嗜酒如命,喝醉了就骂人,没办法……”   提到这儿,她一个劲儿摇头,还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给他们看。   戚、胡二人凑近了,只见纸上写着几行字。   青楼如戏,戏如人生。欲想拴得男人之心,先学唐寅、后学薛涛;其后若有进阶,再学李清照,而后学《乐府》,可尽得男人向往;及至最后,可学《诗经》,虽然看似由繁入简,却是普通者最难,也最经典,遍得人心! 第二百零一章 新老花魁竞芳菲   胡宗宪笑了:“这个‘疯秀才’,看来原来是个唱戏的出身,把这青楼里的女子全比作了戏子,你别说,还真是那么回事。”   戚继光也微微一笑,捻着胡子不停地点头:“他写的这个单子,看似玩笑和调侃,其实是确实有道理!由繁入简、返璞归真,如果花魁最后能把《诗经》唱得淋漓尽致,那就真的可以把皇宫里的乐者女官全比下去了。”   “赛桃花”不停称是,又小心翼翼地把这张单子折好收了起来,看着他们说道:“还真是这样!上次‘暖玉’、‘温香’她们靠着唐伯虎和薛涛博得了满堂彩,她们走后,慕名而来的客官们踏破了门槛,纷纷要找她们那样儿的!有的人甚至一来就是连包几天。可过了不多久,就差点儿露馅儿了,说来唱去只有这么些,有没有新鲜的,客官们就不干了。我这才想起‘疯秀才’当时留下了这张单子,急忙找了出来,按图索骥,让姑娘们赶紧学!这不,这两个新花魁就是学得最好的!”   “嗯!”戚继光看看她,又看看那两位新花魁:“效果确实不错!果真比原来的唐伯虎和薛涛要好很多!老姐姐你有福气!也说明你有眼光,知道这张信纸管用!看来哪天你还真得再找个机会去好好谢谢‘疯秀才’才是!”   “赛桃花”连忙称是:“那是那是!一定得去!他走了以后,我们这‘桃花馆’又一次兴旺起来,还真是全靠他呢。现在大家也都在怀念他,都说没有他就没有‘桃花馆’的今天!不知道他在您二位那儿……”   “哦!”胡宗宪接过了话头:“他在我们那儿很好!你们怕他,我们可不怕他!有的是治他的招儿!对于他的酗酒,我们每天就给他三两酒,让他自己掌握,多了就没有了。而且在给他酒之前必须让他先摹好别人的字画,如果不摹就没有酒喝,只有黑黑的水牢让他坐!”   “赛桃花”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这个办法好!唉呀呀!还是您二位有办法,我怎么没想到。看来我还是妇人之仁,骨子里把他当作我们馆里的恩人,对他下不去手!那他现在……”   胡宗宪笑着说:“他现在挺好的!把这个每天的量给他固定了,他慢慢也就好了,也就不再每天喝得醉醺醺地发酒疯了。每天写一幅字画,每天三两小酒一喝,有好饭好菜,他美得很!而且时间长了以后,我们给他制定了奖励政策,如果他多写一幅,可以加一两酒,但总量不超过半斤。所以他现在每天积极临摹,还主动要求多写呢!”   “赛桃花”翘起了大拇指,发出了由衷的赞叹:“还是您二位厉害!用奖赏来激励,事半功倍!看来以后我也要用这些方法来管理这些小妮子们,让她们乖乖听话才行!再也不能出现‘暖玉’、‘温香’这样的叛徒了!”   提到“暖玉”、“温香”,戚继光这时接了一句:“你培养的这两位老花魁,平心而论,可真是人精中的人精。嫁到巡抚府后,居然在府里发动了一场才艺比拼大赛,后来分为演奏、文采、厨艺和财务四个科目,科科都是头名,被称为什么‘四绝八夫人’,顺利夺权!不知道你后来这两位新花魁,有没有这些本事?”   戚继光的话音刚落,就听见“花团”和“锦簇”两个人的鼻子里“哼”了一声,显然是对她们的两个前辈不置可否。   戚继光当时就是一喜,看了一眼胡宗宪,两人点了点头。看来还真是有戏,这两个新花魁明显对那两个老花魁非常不服气。   只要不服气,就会有火气,到时把这两个大鲶鱼放过去,几个狠角色打在一起,肯定会把这两个巡抚后院闹得不可开交。   胡宗宪略一思索,想出了一个激将法,他转过身来对着两位新花魁问道:“你们两个还先别不服气!你们确保一定能赢得了你们这两个前辈么?”   二女的脸上顿时没有了刚才大家闺秀的纤纤体态和邻家女孩和动感活泼,两个人好象突然彻底变成了另外的人,脸上是一种恶狠狠的神情,纷纷用咬牙切齿来回答了他的问话:“绝对能赢!赢不了这两个妖精,我们就退出桃花馆!”   “好!好!好!”戚继光见这两位新花魁发了狠,在一旁鼓起掌来:“士可鼓,不可泄!有这个信心就好!有这种狠劲儿,才能够一枝独秀!妈妈桑,我和你商量个事情呗!”   “赛桃花”急忙扭腰来到了他的身边:“南大爷!您有何吩咐,尽管说!”   戚继光笑了:“我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赛桃花”一把挽住他的胳膊:“唉哟!我说南大爷啊,咱们可是一家人,您有什么话就不要绕弯子啦,直接说,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您要折杀老姐姐我呀!”   “那好!那我就直说了!”戚继光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两个新花魁,又指了指妈妈桑的脑袋,“你刚才说了,这两个老花魁一走,反而为你们带来了很多生意。既然这两人现在已经离心离德,对她们也就没什么道义可讲!那么,你们为什么不把她们的资源用到极致?”   “把她们的资源用到极致?”“赛桃花”不断重复着他的最后一句话,还是有些没太搞明白。   “对!”戚继光又一次用手指了指她的脑袋:“刚才梅大爷说的才艺比拼大赛,是‘暖玉’和‘温香’想出来的,我们也帮她们参与了意见。现在她们已经不用了,但是如果你们‘桃花馆’使用这个点子,在你们所有姑娘里也搞一个演奏、文采、厨艺和财务四个科目比拼,我相信一定会有更多的客人来你们这里!”   “对啊!”“赛桃花”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哎呀呀!我怎么没想到!这可确实是个好点子!看来我都是被那两个背信弃义的小妮子给气糊涂了!”   戚继光笑着问她:“妈妈桑,你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可行!当然可行!”妈妈桑坚定地点头,“我们这里要是真搞起大赛来,肯定比他们巡抚府里还要热闹!等我们逐渐把气氛烘托起来以后,我再联手周边几个青楼一起搞一个联合比赛!这样,过不了多久,这钱塘江畔所有青楼排名最靠前的姑娘,肯定就非我们莫属了!”   “那咱们就试试!”戚继光微笑着指了指这两位新花魁!   “赛桃花”拍了一下巴掌:“没问题!就从这两个姑娘身上开始试起!到时候,如果二位爷有空的话,还请二位爷前来当出题人或者考官!”   胡宗宪这时在旁边接了一句:“好!我和南大爷今天就来给你们两位当当考官,我们倒想看看,你们说的一定能赢过那两个老花魁是不是真的?”   “花团”与“锦簇”,两位新花魁看上去一个温柔、一个热情,那其实都是吸引男人的做派,在骨子里,她们也都是非常要强的人。   这会儿她俩根本都没有思考,直接来了一句:“考就考!一定能赢她们!”   戚、胡二人回头看了“赛桃花”一眼,作了一个那就开始的动作。   胡宗宪最先发问:“你们刚才的弹唱我们已经看了,确实不比原来的老花魁差。也就说演奏这关,可以获胜。关于文采,你们刚才只是背诵,这还远远不够,我来问你们一个问题,与刚才你们唱的诗词的背景有关。不知你们知不知晓?”   二女轻作一揖:“梅大爷请说!”   胡宗宪清了清嗓子:“好!我来问你们!你们刚才唱的都是李清照的词,但你们是否知道,李清照的词有没有分类,你们刚才所唱的又各自属于什么分类?”   这个问题也太专业了,连戚继光都觉得他有些过于苛求,但是现在只是对她们的试探阶段,所以用这个探探她们的底也好。   二女先是沉默了一番,就在他们以为她俩答不出来的时候,“花团”说话了。   “李清照,宋代女词人,婉约词派代表,有‘千古第一才女’之称。她擅长书、画,通晓金石,特别精通诗词。她的词作独步一时,流传千古,被誉为‘词家一大宗’。她的词,分为两类,主要按她的身世经历来分,包括前期和后期……”   这一句着实让戚、胡二人瞪大了眼睛,尤其是胡宗宪,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花团”竟然如此厉害,对李清照研究得如此透彻。   虽然内心惊叹,但他还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笑着点了点头:“不错不错,看来二位还真是下了功夫了!只是,李清照的这个前期与后期如何界定呢?”   “花团”笑了笑,说出一番很准确的话来,让人肃然起敬。   “李清照,宋代女词人,号易安居士。从大的方向上说,她的生平正位于南北宋之交,所以以南北宋更替为界,分为前期与后期。” 第二百零二章 月满西楼雁字回   “嗯!”胡宗宪重重点了点头:“能说出以南北宋更替为界,就不简单!看来‘花团’姑娘不光知其然,还知其所以然,真是不可小觑!不过,我还想多问一句,刚才你说的是大的方向,那小的方向呢?姑娘是否既知其一,还知其二?”   “花团”仍是笑,不假思索地说了起来:“从个人小的方向上说,她出生于书本网,其父李格非是一代大儒,藏书甚富,她从小就打下坚实的文学基础。出嫁后,与丈夫赵明诚一同致力于金石书画,志趣相投,美满得意。但金兵入据中原后,她与丈夫流落南方,后来赵明诚病死,她不得已嫁给了靠行骗做官的张汝舟,这第二段婚姻只维持了一百天,最后她孤苦一人,郁郁而终。这就是她个人的前期与后期。”   胡宗宪听到她说到这,已经是非常感叹:“是啊!自古红颜多薄命,更何况她还博学多才,被誉为‘千古第一才女’,如此命运,可悲可叹!”   再看“花团”,脸上好象没什么表情,好象对她的身世已经完全了然于胸。   胡宗宪又问了一句:“那你说说,她前后期的诗词特点是什么?”   “花团”这时候有些怪怪地看了他一眼,迅速应答:“她前期的作品,主要表现其悠闲与幸福生活,多为描写男女爱情、自然景物,用词讲求韵律优美;而她后期的作品,主要表现其身世坎坷,多为描写思乡怀旧、感触平生,听起来情调悲伤,让人哀鸣不已!”   胡宗宪连连点头,又问了一句:“你们刚才唱的那三首……”   他的话还没有问完,“花团”就开始了抢答:“刚才‘锦簇’唱的那首《点绛唇》,好象写的是邻家少女,其实写的就是她自己,那首属于她前期的作品,无忧无虑、情窦初开;而我唱的那首《武陵春》,很明显能看出来是她后期的作品,事过境迁、物是人非。至于我们两人合奏的那首《一剪梅》……”   胡宗宪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对!我想考你的就是这首《一剪梅》!它是属于前期还是后期的?”   “花团”鼻子里轻轻“哼”了一点,表明这并不难,只是小菜一碟,慢慢说道:“这首《一剪梅》看上去写的是两处分离,相思哀愁,肯定是后期的悲苦之作。其实不然,它并不是后期作品。因为虽写两地相思,但全词仍有一副华贵气质,与后期的风格完全不象,所以它应该属于前后期之间,是她与丈夫赵明诚短暂分别时的作品。”   胡宗宪此时连续鼓起了掌:“妙妙妙!真没想到,才女自在民间,痴情总为青楼。果真如此,‘花团’姑娘对李清照的诗词、身世研究得如此清楚,实在是让人佩服!请受在下一拜!”   说完,这个文举出身的儒将,竟然主动向这位既貌美又有才的新花魁鞠了一躬。   “花团”急忙回礼:“小女不才,让梅大爷见笑了!不知道刚才小女这一答,是否能让梅大爷的拷问过关?可比那两位背叛本馆的贱人如何?”   “过关过关!肯定过关!”胡宗宪竖起了大拇指,“其实我刚才已经属于吹毛求疵了,可姑娘仍能如此流利作答,真是口吐莲花、字字珠玑!就这个回答,和‘暖玉’、‘温香’比起来,不只不差,更是强上十倍、百倍!她们两个其实只知道背诵‘疯秀才’给她们的诗句而已!你们二位既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明显更上一个层次!”   “花团”和“锦簇”听说胜过那两个老花魁,脸上都露出了得意的神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俩的脸都微微红了一红。   就是这一微微红,被一直在旁边冷眼观瞧的戚继光看在了眼里,他没有跟着胡宗宪一起鼓掌,而是悄悄一拽“赛桃花”的衣袖,让她靠近了些,问了她一句:“妈妈桑,你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让她们做到这么熟知诗词与作者的,不妨告诉我!丑话说在前面,我可不想听半句假话!”   “赛桃花”呵呵一笑:“你老姐姐我就这么点儿小秘密,还被你给挖出来了!不过现在‘疯秀才’是你们那儿的座上宾,咱们也都是自家人,说了也无妨!南大爷,您瞅瞅这个!这是‘疯秀才’除了那张单子外,还留下的一本诗集。”   戚继光仔细一看,她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小册子放在手上。   这是一个手写本,看来这是“疯秀才”张元勋自己写的,封面写着几个正楷字:《闲雅诗词赏析》。   “原来你还悄悄藏了私货!”戚继光笑着接过诗集翻了起来,只翻了几页,就不由得目瞪口呆!   胡宗宪看到他这个表情,急忙凑过来看,也一下就呆住了。   只见戚继光翻到的这一页,正写着李清照的生平和背景简记。   我的天!   原来张元勋的这本薄薄的诗词赏析,就选取了他开列那张单子作者的诗词,顺序都是按照他在单子上说的从低到高而来。   第一篇是唐伯虎,第二篇是薛涛,第三篇就是李清照,第四篇是乐府诗选,第五篇是诗经摘录。   好家伙!一共五篇,每一篇都在前面简单用一二页纸写明生平和背景简记,然后分别收录二十首左右的诗。   最让他们崩溃的是,刚才“花团”回答的这么好,其实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她只是把李清照的这一篇的生平和背景简记背下来了而已。   而刚才胡宗宪的每一次问话,都是这只有一页纸背景简记的小领句而已。   胡宗宪一句一句地看了下去。可不是!前后期的分类方式、代表作品、表现内容及寄托情感,这篇简记里应有尽有,和刚才“花团”说的一字不差!   两位新花魁一见妈妈桑突然间把这本“宝书”拿了出来,顿时脸更红了,尴尬得把身子转了过去。   这就是刚才胡宗宪夸奖时,她们的脸微微一红的真正原因。   其实,她们和“暖玉”、“温香”即没区别也有区别。   没区别是她俩也只是照葫芦画瓢的死记硬背,包括死背除了诗词外的生平和背景简记,今天正好派上了用场!   有区别的是,她们现在背到了第三篇,而“暖玉”和“温香”只背到了第二篇。   从这一点上来说,她们也确实比那两位要强,就象练习武功一共有五重,她们已经练到了第三重,而“暖玉”、“温香”她们只练到了第二重!   胡宗宪捧着这本“宝书”,有些爱不释手:“妙妙妙!原来最妙的是‘疯秀才’的这本《闲雅诗词赏析》,还真是想不到,这小子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怪才!”   戚继光这时压低了声音问“赛桃花”:“妈妈桑,我问你!这本诗集一共有几本?‘暖玉’和‘温香’那儿有没有?”   “赛桃花”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很肯定地说道:“就这一本!‘疯秀才’最早拿出来的时候,我们这儿的人还嘲笑过他。后来大家见他说的确实管用,这才把这本赏析当作了宝贝!我亲自保存着这本书,需要姑娘们学什么,就让她们抄出来发给大家。那两个小贱人原来在这儿的时候抄的是第一篇和第二篇。到了最近,才让姑娘们抄的第三篇。”   胡宗宪这时插了一句嘴:“那两个贱人会不会偷偷把这五篇全抄了去?”   “赛桃花”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她们在这儿的时候,大家才刚认识到既要卖肉又要吟诗的好处,只学了几首唐寅和薛涛的诗,客人们就象扑火的飞蛾一样纷纷到来,哪里还顾得上看后面的,肯定不会!”   二人这才略下宽心。   戚继光这时又把“赛桃花”拉得更近了些,轻声问她:“妈妈桑,我再问你,你可一定要如实回答!这两个新花魁的床上功夫到底怎么样?”   “赛桃花”笑了,挑起了大拇指:“这点您二位尽可放心,这两个小仙女儿绝对是这个!保管叫男人欲仙欲死、欲罢不能,来了一回还想来第二回!绝对不比那两个老花魁差!”   “此话当真?”   “当真!绝对当真!怎么你们连我的话都不信么?”“赛桃花”一下子就急了,继而象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大笑起来:“要不然,您二位亲身试验一下不就得了!这样,今天晚上不管谁来点她俩,我都给推了!二位爷放心,今天这两位新花魁是你们的了!”   戚继光这时和胡宗宪对视了一眼,让她附耳过来:“我们两个今晚还有要事!必须得走!所以我们相信你!你说没问题就没问题!另外……”   戚、胡二人这时给她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让她把这两个新花魁给支开,需要和她商量一些事情。   “赛桃花”何其聪明,急忙对二位姑娘一挥手:“你们两个也辛苦了,先去吃点儿东西,休息休息吧,我和二位大爷还有话说!”   “是!”二女朝他们施了一礼,迈着盈盈的步子走了。   就在她们上楼的时候,外面的月光正好透过窗户照进了大堂内,窗外隐约有一排秋雁飞过。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第二百零三章 赎与不赎妾身籍   “赛桃花”把旁边的人都支开了,领着他们两人到了一个僻静的小屋内,四下看了一眼,快速把门关上了。   三人在屋内落座,“赛桃花”给他们倒上了茶,满脸是笑地问了一句:“二位爷!今天晚上真有事?不住这儿了?”   戚继光笑了:“妈妈桑,我们不会跟你客气的,说有事就是真有事!呵呵,改天吧。你先坐下,我们俩有事和你说!”   “赛桃花”识趣地收敛了笑容,眨了眨眼睛,悄悄地问道:“二位爷!什么事情这么神秘啊?是不是二位想到对付那两个小贱人的法子了?”   戚、胡二人对视了一下,哈哈大笑:“你呀你!妈妈桑就是妈妈桑,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的眼睛,你怎么知道我们已经有了对付那两个人的好法子?”   “赛桃花”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二位爷刚刚从这走,又匆匆返回,如果说是因为‘花团’和‘锦簇’这两位姑娘返回,也说得过去。可二位爷刚才只是考了考她俩的才艺,怎么也不肯留下来晚宿,说明二位来的目的并不是这两位姑娘,而是要告诉我已经想好了办法。”   戚继光看着胡宗宪直笑:“梅兄,你看看,要说妈妈桑就是厉害吧,咱们还没说,她就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服不行啊!要说别人培养花魁这水平,一拨儿接一拨儿的,光就她的眼光,咱俩就比不了!”   胡宗宪不停地点头:“还真是!妈妈桑,我们真是服了!做了这么多年买卖,我们也没见过象您这么精明能干的!估计要是给你配发刀枪,你能打造出一支见神杀神、见鬼杀鬼的娘子军来!”   戚继光接过了他的话头继续夸赞着:“还用配发刀枪?根本不用!妈妈桑如果是大将军,调教出来的娘子军,不用一枪一弹,只用一颦一笑,一穿一脱,就能让所有男儿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胡宗宪大笑起来:“对对对!是这么回事儿!我说咱们的女将军,你既然已经猜到我们想出了办法,但你能猜出是什么办法么?”   “赛桃花”摇了摇头:“这我真猜不出来!我要是有这个本事,不早就付诸行动了么?”   胡宗宪微笑着继续逗她:“你再猜猜看!其实你刚才已经说出了一大半儿了!”   她顿时愣住了神,嘴里喃喃地说道:“说出了一大半儿!我刚才说什么了?没说什么啊。我刚才说到了‘花团’和‘锦簇’,难道你们说的办法是……”   她一下子停了下来,张大了嘴,为自己的想法惊讶万分,充满疑惑地看着他们。   他们笑着点了点头:“妈妈桑就是妈妈桑!你说的没错,办法就是这两个新花魁!”   “可是……”“赛桃花”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解:“可是那两个小贱人已经正式嫁给了两位巡抚大人,难道她们会同意巡抚大人再来这儿?”   胡宗宪笑着问了她一句:“妈妈桑,你这位风月场上的大将军,也算是经历男人无数了!我问你,你见过不偷腥的猫么?既然他们以前会来这儿,现在和以后就不会来了么?”   妈妈桑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嗯!梅大爷说的是!这一点老姐姐我倒是见得很多!还真是这样!男人没有不贪图美色的!甚至有人为了到这儿来,倾家荡产的都有!”   戚继光看着她笑:“没错!这根本不是问题!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猎艳心切的,只要你们这儿有足够的吸引力,他们肯定会来!”   “赛桃花”继续点头:“嗯!二位爷说的是!他们应该会来!但是,即使他们来,也肯定背着家里那只母老虎,根本见不得光,怎么才能把她俩扳倒呢?”   胡宗宪笑着用手指了指她的额头:“你呀!刚才还敢于设想,这会儿怎么保守起来了!还是那句话,只要这两位新花魁有足够的魅力,让他们魂不守舍、欲罢不能,既然他们能娶两个老花魁为妾,为什么不能再娶这两位品味和才艺都更胜一筹的新花魁呢?”   “赛桃花”这次彻底张大了嘴,几乎能把桌面上的整套茶具全吞进去:“我的天!二位爷!你们的想法也太大胆了吧!原来您二位是想让他们再娶一次妾,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戚、胡二人此时都收敛了笑容,静静地看着她:“怎么样?你考虑考虑,这办法行么?”   “赛桃花”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完全领悟了这其中的精妙之处,眼睛放出了光,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激动起来:“嗯!还真别说!二位爷的这个办法虽然是一步险棋,但绝对是一记妙招!太出其不意了!那两个小贱人根本想不到,咱们会给她们来一个梅开二度,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让这两个新花魁用更凶狠的办法来对付她们自己!”   戚、胡二人哈哈大笑:“既然妈妈桑都觉得这个办法可行,那咱们就开始操作吧!事不宜迟,得马上分头行动才行!”   “是!”妈妈桑点头应允,并适时加了一句:“不过这一回咱们可要吸取上次的教训,对这两个新花魁,咱们必须保证全盘掌控才行,让她们牢牢听命于我们!”   “对!妈妈桑一针见血!这个教训必须吸取!在此次操作之前就要注意!再也不能重蹈覆辙!”胡宗宪打了一个响指,力挺她的防微杜渐,“不知道妈妈桑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赛桃花”笑了,看来她对此还挺有心得的:“最近我也常思考,如果再来一次,我绝不允许再犯这样的错误!没想到还真的来了机会!咱们上次失误在于太把这两个小贱人当人看了,替她们赎了身,让她们脱了贱籍,所以她们才敢如此肆无忌惮。这一次,对‘花团’和‘锦簇’,咱们无论如何不能让她们脱了贱籍!”   “可是……”胡宗宪这时提出了自己的担忧:“如果不让‘花团’和‘锦簇’脱去贱籍,这两个巡抚会娶她们为妾么?”   “嗯!”坐在正中间的戚继光点了点头,“这是一个矛盾,很难同时解决!不过,梅兄,这一点我倒是赞同妈妈桑的说法!既然这个矛盾难以解决,那不如我们偏向一头,而且对于这些只讲利益的人,我们没有必要再讲什么仁义道德。咱们就对外宣称已经替她俩赎了身子,我估计他们肯定会相信,也肯定会再娶这两个人。只要娶进了门,就好办了!”   “妙妙妙!”“赛桃花”激动得鼓起掌来,“这一招借力打力、以暴治暴,确实太厉害了!我说二位爷,你们是怎么想出这么好的办法来的啊。”   戚、胡二人笑了笑,当然不能告诉她这是皇上的主意。   他们决定不接她这句茬,直接跨了过去:“想出来好办法只是第一步,关键在于后面的操作!咱们赶紧商量商量吧,这次一定要小心,必须一步步都琢磨好了!”   “赛桃花”会意,从旁边桌上拿起了一张纸,先画了一个圈,然后说道:“第一步,我觉得可以照南大爷说的,由我来牵头组织,搞一场花魁才艺比拼大赛!现在看来这个动静还要越大越好,最好拓展到整个钱塘江畔的青楼全部参加!”   “嗯!”胡宗宪点了点头,“场面越铺得大,越能吸引男人的目光,这两个巡抚大人也越发心痒难耐!试想想,如果‘花团’和‘锦簇’真的夺得了整个钱塘江的青楼花魁,哪个男人不想和她们春风一度,这两个巡抚也绝对不会免俗!”   “对!”戚继光捻了捻颏下的胡须,眼里放出了一道精光,“我也料定他们会这样!不过,如果这个才艺大赛搞得这么风光,我们两个就不适合在台上作考官了!这样吧,妈妈桑,邀请考官和这两个巡抚,都由我们二人来办,组织比赛的事情交给你,怎么样?”   “好!没问题!”“赛桃花”对这个分工很满意,答应得很爽快。   戚继光这时轻声对胡宗宪说了一句:“你去联系一下城里比较出名的士子,可以提前搞一个小诗会,主题就是唐寅、薛涛、李清照、乐府和诗经,相当于给他们热热身,留下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然后再请他们来当考官,必要的时候多塞些银子……”   “对对对!这年头,有钱就是爷!别说能使鬼推磨,甚至能使磨推鬼!那两个小贱人在巡抚府里搞才艺比赛,也是靠买通了士子们才获胜,要是凭真本事哪有她俩的份儿!梅大爷,为了确保最后胜出,这份打点考官的钱,老姐姐我来出!”   话刚说完,一向视金钱如性命的妈妈桑居然破天荒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戚、胡二人笑了,这位妈妈桑还真是下足了血本,为了赚更多的钱,这会真豁出去了!   戚继光笑吟吟地也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放到她的手里:“哪能只让妈妈花钱,这两个新花魁成事以后,我们也是要分银子的。所以,我们也出五百两!” 第二百零四章 诱醉迷离毒龙钻   用一千两搞定考官,还真是大手笔!   胡宗宪这时拿过了妈妈桑手中的笔,又在那张纸上画了两个圈:“考官的事说了!邀请这两个巡抚也说好了!咱们还有什么没考虑到的么?”   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开始从各个方面查找漏洞。   过了好一会儿,“赛桃花”才抬起头来:“我觉得已经很完备了,你们说呢?”   戚继光这时突然指了指她的胸脯。   虽然已过不惑之年,但半老徐娘的身材保持得很好,风韵犹存,胸部仍然坚挺,也是她最引以为傲的地方。   眼见他如此直截了当,她不由得媚笑了一下,下意识地把胸脯向前挺了挺:“讨厌!南大爷!您这会儿还有心思开这玩笑!如果您真的想试试手感,姐姐一会儿找个僻静的地方让您单独试试!”   戚继光笑了,让胡宗宪又在纸上划了一个圈,然后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手感一定很好!不用试!我想说的是外围已经扫清,现在需要加强两位花魁的内功,不知道妈妈桑你是不是认同这一点。”   “赛桃花”瞪大了眼睛,一副幡然领悟的样子:“南大爷,你的意思是说,让这两个姑娘穿得再暴露点儿,把女人们杀伤力最强的武器全亮出来!”   “不不不!”戚继光大笑着直摆手:“老姐姐,您真会错意了!其实现在挺好,尤其是两位姑娘的留白,若有若无,给人无数遐想。歌留白、琴留白、音留白,人留白、衣留白、舞留白。美亦留白,真是最美!”   得到他如此夸赞,她不由得笑出了声:“既然二位爷觉得留白如此之好,那您……”   她本来想说:“那您指着我的胸脯干嘛?”又怕过于直白,所以只说了半句。   他却又伸出手指着她的胸脯,说了一句:“内功修练,重在细节!刚才她们两位合唱了三首,都是极好,非常到位。只是最后收尾的时候,两人就象刚才你那样,下意识地把胸部向前挺了挺,这个动作一下就暴露出了青楼女子的身份,所以需要纠正一下!”   妈妈桑听得呆了,迅速把眼光集中在了自己的胸部。果然,她自己都没有感觉到,几乎已经成了自然动作,刚才他又指向自己胸脯的时候,又下意识地向前挺了一下。   她不由得笑了:“这是多年的习惯动作,看到男人眼睛盯向自己,习惯性地挺起胸脯,让男人的眼光更长久的流连。您看,您要是不说,我们自己都意识不到!这个细节提得好!回头我就让她俩改去,估计别家的青楼女子肯定也是这样,没人提出来,她们肯定不知道改!”   戚、胡二人这时都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对她的亡羊补牢表示充分认可。   妈妈桑这时指了指胡宗宪手里的纸,说道:“还有没有圈可以画?已经很完备了吧!”   戚继光却仍然指了指她的胸脯。   她差些儿疯了:“还是胸脯的问题?难道这东西还会有什么是非么?”   她拼命地摇头,象摇一个拨浪鼓一样,“看来还真是,男人从生下来就被这东西牵着走,至死都脱不开!”   戚继光却继续笑着摆手:“这回不是指你的胸脯,而是指你胸中的墨水?”   “胸中的墨水?”她面无表情地发着愣,把怀里那本“宝书”拿了出来,“咱们不是已经有这个了么?”   戚继光笑着接过书,却没有翻,只是放在了桌上:“现在这里面一共五篇,每篇收录二十首诗词,估计应付平时的客人绰绰有余,但是如果是花魁争霸赛,那可能就略显不足了!”   “嗯!”她挠了挠头,“南大爷说的是!这也是一个重要问题!可现在怎么办呢?再现加还能不及啦,我们也只有依靠这本宝书了!”   戚继光把这本书拿了起来,翻开几页,说出一句:“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俩回去请‘疯秀才’喝一顿好酒,让他连夜再整理出每章十首到十五首左右的诗来,并让他把背景环境注上。这样一来,每个著名人物的诗选达到三十到三十五首,应该就绰绰有余了!”   妈妈桑拍掌叫绝:“这个办法好!如果得‘疯秀才’倾力相助,那就完全没问题了!”   “那好!”戚继光站起身来,看着胡宗宪最后在纸上画了第四个圈:“事不宜迟!那我们现在就照这四个圈开始分别准备吧!妈妈桑,那我们俩先告辞了,咱们约定一个时间,看大概什么时候开始举行大赛合适?正好那一天,我们连拉带拽的把那两个巡抚带来!”   “好!没问题!要不咱们就定一周时间吧。下周的这个时候,咱们就开始正式比赛!”“赛桃花”一想到此举如果成功,以后财源将滚滚而来,一下子就亢奋起来,象刚打了鸡血似的,浑身带劲儿。   “那好!那就下周的今天,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三人一起击掌为誓。   ……   就在宁波钱塘江花魁大赛正式举行前的这一周,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   这其中,戚、胡二人又派人去了几次“桃花馆”,一次是将“疯秀才”张元勋重新整理好的诗词送过去,还有几次都是去沟通联络,确保各项准备工作顺利进行。   准备工作都就行得差不多了,就在大赛举行的前两天,他们专门在钱塘江畔宴请了闵维义和钟钦良。而且,他们还特意挑了另一个叫“春风楼”的地方,也花钱请了两个最有姿色的花魁作陪,美美地喝了一回花酒。   闵维义和钟钦良这些日子,天天被家里的母老虎折腾得够呛,脑袋都大了。   这两只母老虎也确实厉害,每天缠着他们干这干那儿,赏不完的花,逛不完的街,而且今天看上了这个必须给买,明天那个也必须给买,还不能动用她们掌管家里的钱。没办法,他们只好绞尽脑汁地再去贪、去捞,然后花在这两个美艳花魁身上,变着花样地让她们开心。   男人做到他们这个份上,也是一种境界。   这一个月还没出蜜月期,他们对这两个美女的迷恋程度也达到了最为疯狂的地步,几乎是夜夜笙歌,天天交公粮,有的时候交得兴起,连交好几回。   到了月末的时候,他们也有些撑不住了。而且这两个母老虎太歹毒,逼着他们休掉了好几房夫人。他们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没折儿,枕边暖风一吹,加上两人出了名的口活儿——“毒龙钻”,让你欲仙欲死,比吸鸦片都上瘾,最后只能乖乖就范。   只是,他们也还是人,毒龙钻完事以后,冷静下来,想想休掉的那几房夫人都跟了他们很多年,总会有一些感伤,可是还不能让“暖玉”、“温香”看出来,还得想办法哄她们开心,一来二去,真是疲惫至极。   今天正好戚继光和胡宗宪二人张罗着请吃饭,他们也就借口处理公事,出来躲清闲了。   “暖玉”和“温香”本来不让他们出来,一看是戚、胡二人,也不好撕破脸皮,只好让他们出来。   等到花酒一喝上,这两位巡抚大人就彻底感觉到了轻松,迅速放开了,借着那股酒劲儿,搂着“春风楼”的美女花魁又亲又抱的,好不痛快。   这时候,不知是谁提议的,让这两个美女花魁唱几首。   他们四人这时都有些喝高了,醉眼迷离中,罪恶只是一道下酒菜而已。出来玩儿,就是要够爽才行!   “唱几首好!”大家纷纷叫起好来。   最当中的这个花魁叫“如花”,是“春风楼”的头牌,她知道今天遇上了有钱的主儿,施展出了浑身解数,一定要把今天这场生意做好。   只见她轻轻站起身来,先施一福,然后柔声细语地说道:“几位爷!今儿您几位可算是来着了!我们这儿后天就将举行全城的花魁大赛,正好我们排练了几首好词曲,唱给几位爷听听,也请爷多多打赏,给我们增加点儿人气!”   闵、钟二人一下就愣了:“全城的花魁大赛?我们怎么不知道?”   心知肚明的戚、胡二人这时故意装傻,他们就是要借着这几位外人的口把这件事情神不知鬼不觉的说出来。   两人故意摊开了手,一脸茫然的样子:“我们也是昨天刚从外边回来,也不知道!姑娘,你们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如花”笑了:“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几位爷如果刚从外边回来,可能真不知道!不过这几天全城都传疯了,大街小巷里都在议论这件事情。所以如果后天几位爷有空,一定要去给我们加油助阵啊!”   闵、钟二人面面相觑,尴尬地为自己找了个理由:“这几天事务繁多,尽在家中处理了,足不出户,却没想到这钱塘江畔竟然有如此香艳的大事即将发生。”   戚、胡二人继续装傻,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早乐开了花。 第二百零五章 笑语盈盈暗香去   事务繁多?那是一定的!肯定是家里“暖玉”、“温香”这两个母老虎,把前几任夫人都要赶尽杀绝了,那是多厉害的手段!   足不出户?那也是一定的!这两个狠角色,肯定天天变着花样玩,想着各种法儿捞钱,非把你们弄个五迷三道才算!让你们走出家门,那她们就没生意可做了!   闵、钟二人也很感慨,娶了新妾过门后,还真是对这风月场知之甚少了,今天要不是戚、胡二人拉他们出来,二位花魁美妾不好东面子,哪里会想到外面居然有这么香艳好玩的事情。   二人对视一眼,兴致愈发勃勃起来,齐声叫道:“那我们就开开眼!花魁姑娘,开始吧!”   这个“如花”,一看就是那种野性美女,每个动作都有一股子骚浪劲儿,男人只要盯着她的眼睛看,铁定会心猿意马,恨不得立即将她扑倒的那种。   她全身最性感的部位,就是她的嘴唇。上唇微微上翘,略有些得外翻,一看就惹火非凡。   只见她轻启朱唇,唱了一首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   玉壶光转,   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   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   灯火阑珊处。   那时候,人就已经知道,宁可在宝马香车里坐着笑,也不在寻寻觅觅中站着哭。   还别说,这骚浪劲儿配着这句词最后的一点哀怨,真是别有一番风情。   大家的眼神此刻都集中在了她的性感嘴唇上,只见她唱完最后一个字,翘起的火红嘴唇微微张开,分外地诱人,好象不经意间就能把所有男人的魂魄统统吸走。   不过,大家的目光很快下移到了她饱涨的胸前。原来,见众人的眼光纷纷火辣辣地盯向自己看,她也是下意识地,轻轻向外挺了挺坚实的胸部。   虽然她的胸部并不是特别丰满,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是非常撩人的。而且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她的这一挺胸,竟然把旁边的褡裢扣子给撑开了。   这一下,本来只是正常的酥胸显得出奇的鼓胀,露出了一个侧影,格外的撩人。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惊呼了一声“喔”,恨不得把眼睛换成自己的手,上去抚摩揉捏千百遍。各人的鼻子里,也都快要流出血来。   戚、胡二人对视了一眼,看来前几天和“赛桃花”商量的细节还真是有必要,这个向前挺胸是青楼女子的习惯动作,但是如果不仔细观察,很难察觉出来。   比赛的时候,这是一个双刃剑,如果用得好,可以吸引男人的目光,但用得不好,也会遭到雅士的诟病。   看来得赶快和那几个联系好的考官渗透一下,把这把双刃剑用好,这可是一个绝好的加分机会。   这时候,“如花”的最后一个长音已经随着酥胸的颤抖而停了下来,引来了四人震耳欲聋的叫好声!   “好!太好了!再来一个!”喝得微醺的男人们象恶狼一样疯狂的嚎叫。   这个“如花”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眼见把大家的兴致都撩拨了起来,她却卖起了关子:“今天就不再唱啦,如果几位爷想看的话,就请后天到大赛现场观看吧。那天的打赏和投票可都是要计入成绩的呢!”   胡宗宪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们这个大赛怎么搞得这么轰轰烈烈的,都是哪儿组织的啊?”   “如花”的眼里里闪过了一丝向往的神色:“这次是咱们钱塘江畔最出名的‘桃花馆’牵头,沿江三十多家会馆共同参与,大概有近三百人竞争的大赛。最终要评出前三甲,是真正的百里挑一!”   “‘桃花馆’?”四人相互看了一眼,哈哈大笑。   闵维义笑得最欢,大大咧咧地问了一句:“感情你们沿江这三十多家楼馆,‘桃花馆’是最出名的啊!”   “如花”点了点头:“那是当然!‘桃花馆’就是最近这段时间才迅速崛起的,原来叫桃花店,全是大胸美眉,清一水儿的爆乳系列,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可是后来她们的老板‘赛桃花’改变了策略,不光把‘店’改也了‘馆’,还把硬件、软件全部提升了,把一个肉铺变成了一个高档范儿十足的风月楼,让男人们趋之若鹜!”   戚继光装作头一次听说,愣愣地问道:“原来这‘桃花馆’这么厉害啊!”   “如花”惊讶地看着他,说出一句:“这位爷!您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这不?前一个月她们的两个顶级花魁还嫁给了两位巡抚为妾。一下子风头无二,所有男人都争着上门,看看能把巡抚老爷迷倒的是什么顶级货色。‘桃花馆’也一举奠定了这条江上的领军地位!”   闵维义和钟钦良听到这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意思是,你看看,咱俩这一娶妾,已在民间传为佳话,还给“桃花馆”免费作了最好的宣传了,她们的妈妈桑应该付给我们推介费用才是!   “如花”哪里知道,她面前的这两个人,就是她刚才口中说起的“巡抚老爷”!而另两个人,就是其中的牵线搭桥之人!   她如果以后知道了一定会后悔,可惜没有赶上这几个人,要不然,没准她也能成为巡抚院内的“四绝八夫人”!   人生的命运,有时就是这么奇妙。   戚继光这时从怀里掏出了一锭二十两左右的银子放在桌上,笑嘻嘻地对她说:“姑娘,你还是把你后天准备的曲子再唱几首!爷今天高兴,这是前一首打赏的钱,如果后面唱得好,爷再重重有赏!好不好?”   “如花”眼里放出了象饿狗看见肉包子一样贪婪的光,她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拿银子,可是还没碰到,却又放下了。   四人顿时就是一惊,这还是头一回看见有钱不拿的青楼女子。   “如花”显然在进行着非常挣扎的心里斗争,又一次伸手,又一次伸回去,但是最后,她还是没敢拿银子。   她苦笑了一下:“几位爷,其实我也特别想挣这份银子,但是我不能!妈妈桑有过交待,这两天只能唱这一首,如果几位爷想听就请后天到现场去听!今天多唱,却是真的不能!”   “哦?”戚继光这时拿起银子在手里拈了几下,装作发脾气的样子,重重地把银子扔在桌上,“有银子都不赚,我看你们妈妈是疯了!怎么了?是赚老子的银子来路不正么?”   “不不不!”“如花”一见这位大爷要翻脸,急忙摆手,低腰解释:“这位爷!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实在是‘桃花馆’实力太强,我们要想和她们竞争除非出奇兵,所以只有等到后天才能亮出来,还请大爷务必谅解啊!”   “你……”戚继光正准备继续发作,旁边的胡宗宪急忙伸手拉住了他:“南兄!消消气!消消气!别人这是害怕泄密呢,说明她们为后天的大赛准备了秘密武器,怕我们是‘桃花馆’派来的探子!”   这哪是劝架,这明显就是火上浇油!   “探子?张开你那不识抬举的眼睛,老子哪一点长得象探子了?”戚继光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冲着“如花”叫嚷道:“把老子惹毛了,明天就把你这家‘春风楼’拆了你信不信?”   “如花”万万没想到,这一下竟然点燃了火药筒,急忙又是哈腰又是作揖的,差点儿就给戚继光跪下了。   戚继光却没有停止的意思,借着酒上头越来越带劲儿,又从怀里掏出五十两银子来,扔到桌上:“我说姑娘,你可看清楚了!这可是真金白银!现在桌上已经有七十两银子摆在这儿,你可想好了要不要赚?你见过有哪个探子会拿这么多银子来买你们所谓的秘密武器么?今天哥几个看你不错,尤其是我几位老兄在这儿,要不早就跟你翻脸了……”   他叫嚷的声音很大,把整个雅间震得嗡嗡作响。外面的人听到屋里起了冲突,纷纷闯进来,有不少她的姐妹,还有好几个彪形大汉。   他们本来以为是这几个人爽完了赖着不给钱,正准备一拥而上,大打出手,却一下看到了桌上的七十两银子,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愣在了当场。   戚继光这时从怀里掏出三四张银票,每张都是二十两的,甩手就扔给了这些人:“这儿没你们的事,男人统统滚蛋,女人可以留下,爷几个是出来耍的,别扫了爷的兴致!”   “哄”的一声,彪形大汉们拿了银票,统统跑了。窑姐们见一下来了这么有钱的大款儿,纷纷留了下了,三五个人围住一个人,把他们四个人花团锦簇地包在了中间。   “哎哟!爷!如花姑娘也不容易!您几位就不要和她生气啦!来来来!既然出来耍,就不要动气嘛!我们姐几个敬大爷几杯!”领头的这个带领姑娘们端起了酒杯。 第二百零六章 酒池肉林妲己媚   戚继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个人从身后拉住了胳膊,刚想甩开,却发现是钟钦良。   “南兄!算了!”钟钦良对他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出来买醉图的是一乐,如果闹大了,传出去名声不好。   戚继光这才作罢,却是用手指了“如花”一下,让她赶快去把闵维义陪好。   “如花”这才破涕为笑,迅速坐到了闵维义的身边,极尽所能,又是端酒又是主动亲吻的,把闵维义哄得合不拢嘴,连胡子都沾上了酒。   窑姐们一看事态平息,万事大吉,这才长舒一口气,纷纷施展全身解数,围住了男人们调情。   有的主动拉下了半边肩膀,眼睛里尽是挑逗神色;有的拧动蛮腰,轻轻跨坐在了男人的身上;有的伸出纤纤玉指,在男人的胸前游走;有的更为大胆,干脆直奔男人要命的地方,直接握住了男人的傲物,上下来回搓动,恨不得让男人当场就丢盔弃甲!   酒池肉林妲己媚,弄权当政武家妹。   更有青青江边水,为祸人间曰红卫。   如此香艳纷呈之场景,人生能得几回。再有权有势,也不过如此。美人在怀,香吻无数,即使少活十年,也是值当。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   惜春长恨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   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迷归路。   怨春不语。   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   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   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   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   闲愁最苦!   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闵维义和钟钦良已是上下难以兼顾,差一点就被这些窑姐们给脱光了。两人的手也都没停着,肆无忌惮地揩油、吃豆腐。   真是天上人间啊。   闵维义在“如花”微翘的嘴唇上使劲亲了好几下,抱紧了她的纤腰问她:“你这么怕你们的妈妈桑啊?她说只让你唱一首,你就连多一首都不敢唱?”   “如花”叹了一口气:“当然怕!我们都是与她签了卖身契的,如何不怕?”   闵维义胸中涌起了一股豪气,大手一握,把她的玉乳抓在手里,肆意蹂躏,然后把嘴贴近了她的耳朵:“你要是把老子弄爽了,老子就把你推荐到‘桃花馆’去,怎么样?”   “如花”当时就愣住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嘴里喃喃地说道:“如果能去‘桃花馆’当然好啊!现在有谁不想去那儿啊?”   但是,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警觉了起来:“爷!你们几个不会真是‘桃花馆’的探子吧?”   她这一说,声音大了些,现场的窑姐们顿时停了下来,都用警觉的眼光看着这四个人。   闵维义笑了,一把拉过她来继续揉捏,丝毫不顾忌大家的目光都望向了他:“爷比你们说的探子可厉害多了!这种寻根觅迹的打探活儿,爷还真不稀得干!还有,我说你们也真够笨的,怎么老想着什么探子探子的?照你刚才说的,‘桃花馆’已经是这条江上的老大了,她们还用天天来打探你们?完全错了!她们应该象防贼似的防着你们才对!”   “如花”偏着脑袋想了想,好象是这么个理儿。这儿放松了一些,叹了一口气:“也是!我们其实再怎么出奇兵也很难胜过她们!她们实在是太强大了!”   闵维义坏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儿,问了她一句:“她们怎么个强大法?你刚才不是说,满城的人都知道她们两个最顶尖的花魁已经嫁给了浙江、福建两位巡抚了么?最强的人都走了,你们还担心什么?”   说到这儿,他有意看了一眼钟钦良,意思是咱俩这小妾娶得惊天动地的,还真没白娶,可以算是空前绝后了!   “如花”这时笑了,在他的胸口上用力推了一下:“爷!这您就外行了吧!您可不知道,虽然嫁给两位巡抚的花魁很顶尖,但‘桃花馆’已经又推出了两个新花魁,一个叫‘花团’,一个叫‘锦簇’!听去过她们那儿的人说,这两个新花魁比那两个老花魁还要强,而且不只强一星半点儿,厉害十倍都不止!”   “哦!”闵维义和钟钦良顿时来了精神头儿,瞬间停下了手。   难道还有比“暖玉”和“温香”更棒的花魁?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刚才说空前绝后就是浮夸了,只能说她俩是空前,但远远不能说绝后。   两人顿时象猫爪挠心似的,尤其是这番话是从“桃花馆”外的一个青楼女子口中说出来,那就足以见得这两位新花魁非同寻常了!   戚、胡二人心里暗喜,这番话通过别的青楼说出来,是再好不过!眼见着闵、钟二人眼睛都直了,看来心里一定是冲动难耐了。   胡宗宪这时提高了声音,为这个突然来的惊喜添了一把柴:“你刚才说的这两个新花魁叫什么?”   “爷!叫‘花团’和‘锦簇’!您不会没听过吧?您听都没听过,还说推荐我去‘桃花馆’,足见您是骗人的!”这个“如花”也是个厉害角色,直接点中了漏洞。旁边的窑姐们也都纷纷点头,跟着起哄。   胡宗宪笑了:“刚才不是说了么?我们几个都是出去了一阵,最近才回来,所以对新人不熟悉,连这个比赛的事情都不清楚。但是‘赛桃花’我们是很熟悉的,所以推荐你没问题!你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想去,我们和‘赛桃花’说说就行!”   “那敢情好!我代姐妹们谢谢这位爷了!”“如花”领着众窑姐向他施了一礼。   胡宗宪笑着摆摆手:“这倒是不用!‘如花’姑娘,我来问你!这两个叫‘花团’、‘锦簇’的新花魁,真有你说的那么好么?”   “如花”重重地点了点头:“好不好我不敢说!但是只要是去过她们那儿的客人都这么说,还有诗为证呢!”   “哦!”胡宗宪笑了,“什么诗,说来听听!”再看这时几个人都睁大了眼睛,等着听她说下去。   “如花”念出了诗:“暖玉温香随风去,花团锦簇入梦来。男人不识新魁首,便做巡抚也枉然!”   四人当时都是一惊,尤其是闵维义和钟钦良。   “居然还有这样的诗,看来这两个新花魁还真是厉害啊!有机会还真得去看看!”他们二人都发出了感叹。   戚继光和胡宗宪眼见目的达成,相视一笑,接过了他俩的话头:“今天咱们已经来这儿了,明天或者后天咱们一块儿去看看吧,看看‘赛桃花’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培养出这么惊艳的新花魁的?”   “哈哈哈!好!”   ……   一番花天酒地、酒池肉林的纵欲狂欢之后,四人嘻嘻哈哈地出了“春风楼”的大门。上轿前,戚继光问闵维义:“闵兄!后天的花魁大赛咱们哥几个去不去啊?”   闵维义摇晃着身子:“去!当然得去!什么都可以错过,这个可不能错过!你说呢?钦良兄!”   钟钦良“嘿嘿”一笑:“我听闵兄的!”   “好!二位哥哥够痛快!那咱们说好了!咱们四人同去!”戚继光大笑着拍板总结。   “对对对!同去!同去!这么好看的盛事,八百年也赶不上一回,一定同去!”胡宗宪也跟着起哄。   见闵、钟二人不停点头,戚继光笑了:“二位哥哥,那离后天只剩下一天了,咱们刚才说好了去趟‘桃花馆’的!是明天去?还是后天直接去那儿……”   闵维义想了一想,有些自嘲地说了一句:“最近家里事情不少,今天要不是南塘兄和梅林兄相邀,还不一定能出来。既然后天肯定要出来,如果明天再出来的话,恐怕……”   “对对对!”钟钦良这时在旁边附和了一句:“要不明天就别出来了,咱们直接后天去‘桃花馆’吧!那儿可是比赛的主阵地!咱们去看看这两个新花魁是不是真的这么厉害?”   他最近这段时间常住在宁波,闵维义给他单独找了一个院子,现在只有“温香”在他身边,其他几位夫人还都在福州,所以他更加得考虑“母老虎”的感受了。   眼见他俩对“母老虎”如此忌惮,戚继光忍不住笑了笑:“二位兄台,不会吧!现在已经被两位花魁给管得死死的了?这可不像你们一方诸侯的性格啊!男人,必须得说了算数的才对呀!”   闵、钟二人急忙打哈哈,“继光兄说得对!男人是得说了算数!不过,也得需要综合考虑一下,哈哈哈!”   胡宗宪笑里藏刀地将了他们一军:“两位兄台娶‘暖玉’和‘温香’为妾,我们两个可算是媒人,不知道两位对她们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还得谢谢二位兄弟成全!”闵、钟二人连连点头。   “不对吧!”胡宗宪笑了起来:“我这怎么感觉这两个小妾好象把兄台都管起来了,这可不行啊!咱们都是一条战线上的,而且都是风月场上的逍遥子,哪能让这两个小妮子把咱们给管住了?不能让她们得逞,得爷们一点儿才行!敢闹事儿,就把她们毫不客气地休了!” 第二百零七章 万人空巷女人香   闵、钟二人苦笑:“把她们休了?呵呵,她们都快把我们其他夫人全给休了!”   戚、胡二人一听就急了:“这还了得!这不能由着她们的性子来,咱们可是大老爷们……”   闵、钟二人接过话茬:“是是是!是大老爷们,不过话说回来,她们还是挺能干的,各方面都不错,就是这容人肚量……”   “哈哈哈!”戚继光大笑起来:“原来是这样!看来这两个小妮子最近把两位兄台折腾得不轻啊!我原来也娶过几个妾,这种青楼出身的女子,其实也不是她们的错,这都是在青楼时你争我夺的环境里养成的,你二位说是不是?”   “对对对!继光兄说得极是,她们是真好,但可能就是个习惯问题。”闵、钟二人都表达了共识。   戚继光眨了眨眼睛:“不过我可有一个办法,两位兄台要不要听听?”   “哦?继光兄有何妙招,快快说来听听!”闵、钟二人眼睛放出了绿光。   戚继光接着说:“照我说啊!有一个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们感觉到危机,她们就老实了!你们两位封疆大吏,家里才有八、九房夫人,太少了!再娶三四个,要娶那些比她们更年轻、更漂亮、更会来事儿的,就好了!”   “再娶几个……”闵、钟二人陷入了思考,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这要娶是没问题,只是效果不一定好!因为这四绝花魁确实太厉害!”   “哈哈哈!”戚继光和胡宗宪同时大笑起来,“瞧瞧!还有把我们的封疆大吏吓得如此害怕的时候!”   眼见二人尴尬,戚继光悄悄把嘴贴近了他们两个:“厉害不可怕,找一个比她更厉害的,她就老实了!眼下就有一个办法,不是说暖玉温香随风去,花团锦簇入梦来么?我和宗宪作保,再让二位兄台把这两位新花魁娶了作小妾,如何?”   “这……”闵、钟二人当时心里就是一动,嘴上却没立刻答应,而是换了个角度:“也不知道这两位新花魁到底怎么样啊,是不是象传说中的那么邪乎啊?”   “哈哈哈哈!”戚继光听懂了他们话里的内涵,同时握住他们的手:“这还不好办!咱们不是后天就要去‘桃花馆’了么?是骡子是马,现场看看不就行了!如果真象诗中所说,这两个新花魁美不胜收、后来居上,那就给您二位准备好,怎么样?”   “这个好!先去看看怎么样再说!”   “对对对!这个好!如果真好!咱们去现场看了,肯定错不了!”闵、钟二人心里大喜,说话声音都颤抖起来。   要见姑娘而没见着的时候,是最美的,心里那种想像和悸动,幻化出无限的美感来!   戚、胡二人也是大喜,眼见该做的功课都也做完,就等着大赛正式开始的那一刻了!两天后,宁波钱塘江花魁大赛正式举行。   虽然已近深秋,但全城火热,万人空巷。   无论是富贵人家,还是山野村夫,都来到了江边看热闹,即使是平时最道貌岸然的读书人,也借口以文会友,纷纷扬扬地挤占了有利地形,甚至比平时爱看热闹的闲人站得都靠前,有几个人为了争夺前排位置还掉进了江里。   也不知道这些读书人尊崇的孔圣人如果在天有灵,看到这样的场景会怎么想。   子曾经说过:“已矣乎!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子后来说过:“性相近也,习相远也。”   子后来又说过:“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   子还说过:“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   既然连孔老先生都认为人之本性如此,而他们又不告诉他心里的真实想法,一会儿说是以文会友,一会儿说是出来走走。还说这些都是小事,大事不犯错就行。没办法,他只能装作没看见,索性随他们去吧。   这当中,只有待字闺中的黄花大姑娘比较少。   但是也有借口上街转转或者约女伴去玩儿,专门跑出来的。   女人,都是比较的动物,天天被关在家里的正经女人也想看看,这青楼女子也敢堂而皇之地出来选美,遇上这种稀奇事情一定得好好比比。正统教育出身的女人,一定不能比烟花巷里的窑姐差!   闵维义、钟钦良、戚继光和胡宗宪,早早地就在“桃花馆”前面的主会场花钱买了雅座,不过还是担心被人认出来,几个人相对低调地坐到了边上,等着一会儿好好看看热闹。   “赛桃花”的眼睛最尖,虽然他们坐得很靠边,但她还是早早就发现了。她满脸春风地刚想走过来,戚继光却用眼神制止了她,然后用手指了指身边的闵维义和钟钦良。   “赛桃花”会意,这是不想让两个大人物在这样的场合被人认出来。   她笑着停下了脚步,向闵、钟二人招了招手,意思是没想到二位巡抚会亲临现场,让我倍感荣幸。   闵、钟二人都向她竖起了大拇指,表明她牛气冲天,祝她旗开得胜。   她得到鼓励,脸上笑开了花儿,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两个姑娘。   闵、钟二人明白,这两个肯定就是她要隆重推出的“花团”和“锦簇”了。   两人顿时眼前一亮,恨不得站起身来看个究竟。只见这两个传说中的新魁首确实身材玲珑,婀娜多姿,堪称极品。   只可惜她们的脸上蒙着白色的面纱,看得不是很真切,但越是这样,越给人无限的遐想,远远的看过去,就象是两名仙子下凡来到了人间,重新向人们诠释着美丽的定义。   他们这四人,纵然历经繁花似锦,今天也是真开了眼界。   只见一个又一个的香艳美女从他们的面前经过,有的穿着热辣,有的着装清纯,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个个都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把。   此时已近深秋,但俨然回到了春天。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春色满园关不住,枝枝红杏出墙来。   今天到场的男人们真是饱了眼福了,目光所及之处,处处如春。今天的女人们只能是饱含妒嫉,本来自信满满,却总发现还有更艳丽的在后面,一山更比一山高。   江面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欢快的锣鼓声,然后是一片漂亮的烟花在半空绽放,即便是白天,也看得人目眩神迷。   “哇!”到处是一片惊叹声,现场的气氛顿时被点燃了。   花魁大赛正式开始!   就在“桃花馆”靠近水边的江面上,搭了一个特别大的台子,红绸彩缎,繁花似锦,把舞台装扮得特别漂亮。   一记清亮的锣声响过,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舞台的正中,竟然站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闵、钟二人看了,心里吃了一惊,这个“赛桃花”真够可以的,竟然请到了他!   这人是唐伯虎之后,姓名唐易先,被誉为完全继承唐伯虎的衣钵,称作“江南第一风流才子”,比唐伯虎还多了“风流”二字。   他曾经高中状元,官拜礼部侍郎,后来光荣退休。但秉性不改,平日放荡不羁,都已经年过花甲,仍然每天玩花赏月,流连烟花之巷,人送绰号:“天地不倒翁”。   但此人虽然风流,为人却极好,乐于助人,爱做慈善,所以有很好的口碑,久而久之,大家也就认可了他的性格,无论是白道黑道,正统偏门,都对他尊崇有加。   所以,唐老先生往这一站,立刻压住了场,大家迅速安静了下来。人群中很少有不认识他的,即便有,旁边人一提名字,也都听过,于是都满怀期待的听他说。   “各位父老乡亲,才子佳人们!”他拖长了音调,虽然年纪大了,但中气还是很足,“今天,‘桃花馆’的老板娘‘赛桃花’让我在这儿主持,有些不伦不类是吧?”   “哈哈!”大家哄堂大笑,都被他这独特的开场白逗乐了。   “没有不伦不类!您德高望重,最合适了!”下面有好事者故意起哄。   “我合适?你才合适呢!”唐老先生指着这个起哄的开始笑骂:“德高望重说的是为秀才、举人们主考,你当我傻啊,今天是选花魁,可不需要德高望重的人!”   “哈哈哈!”大家又是一番大笑。   唐老先生把袖子挽了挽,微微一乐:“所以,我就想,为什么让我来主持呢?想了半天才想明白,不是因为我德高望重,也不是因为我金枪不倒,而是因为我都这把岁数了,还经常来这儿!这说明什么?说明我比较懂女人!”   他这么一说,大家顿时安静了下来。这个老爷子,还真有他的,开场白出其不意,但是很挺有蕴义。   眼见大家把眼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老爷子也没当回事儿,轻轻一抖袖子,继续说道:“正因为我比较懂女人,所以今天我也就斗胆在各位面前说说,老夫聊发少年狂。先说这次花魁大赛的主题,是这么四个字:女人味道!” 第二百零八章 美人卷帘蹙蛾眉   现场当时就是一震,这位老先生还真是有文化,把青楼女子选美都说得这么有内涵。   老先生提高了声音:“女人味道,味道女人!什么是女人味道呢?是女人身上的清香?不是。是汗味?也不是。是什么?应该是一种境界,一种情调。女人的美貌是一幅画,是让人用眼睛看的,而女人的味道是一首诗,需要让人用心去品读。”   “说得好!”台下的人听到他这么说,很多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老先生笑了笑:“你们这些鼓掌的,一会儿都可以来当考官了!”   “哈哈哈!”大家又笑,现场欢乐无极限。   老先生继续他的主持语:“有人说,女人味道,就是当她在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间,无意中流露出来的那种钩人魂魄的韵味。这说得很好,今天的大赛要比诗文,更要比琴瑟等等,不过我想提醒大家的是,这些只是比较,而最终的魁首,应该是最有内蕴的女人,最有味道的女人!”   “嗯!”众人听了都不住地点头,闵维义他们四个人也是。这老先生,太牛了,这几句话,一下就把青楼之冠提升了很多个档次,知道的是在选花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全国选仕女呢。   老先生在舞台上开始了最后的结语:“有味道的女人是精致的,漂亮的女人不一定有味,但有味的女人一定漂亮。她淡雅不失妩媚,美而不艳,楚楚动人。有味道的女人是有涵养的,她读书、品茗、抚琴,李白的浪漫、杜甫的沉郁、苏轼的豪放,她都有体会。有味道的女人高雅不流俗,洋溢一种柔美。她是春天的雨水,秋天的和风,冬日里的暖阳。或许,女人的美貌很重要,那是上天赐予的花朵,但强求不得,也经不起风吹雨打!而女人味道,是女人后天的修养造化,浑然天成,历经岁月而更淳绵恒久。愿今天的每个女子,都做一个有自己独特韵味的人,愿花魁如花,女人更美!”   “好!说得好!”台下纷纷叫好,响起了如雷鸣一般经久不绝的掌声。   唐老先生伸出右手一展,大家才停止了叫好。他开始介绍台上的评委,一共七位,都是城内的名流,很有威望的雅士。   又是一声轻脆的锣响,大赛正式开始。   第一轮,是直接淘汰赛。   所有参赛的姑娘们,都领到了纸笔,要求在一刻钟内作答。   只见舞台的正中,用一张特大的纸写了一首诗。   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九陌逢君又别离,行云别鹤本无期。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庭前时有东风入,杨柳千条尽向西。   唐老先生站在最当中,用手指着将诗念了一遍,然后大声说道:“各位姑娘们,听好了,请你们用最短的时间,将此诗的题目、作者、朝代写在纸上,然后署名上交,以一刻钟为限,逾时作废,自动退出大赛!”   现场迅速开始议论纷纷,唐老先生急忙双手一挥,示意不允许对参赛者予以提示,大家这才安静下来,眼睁睁看着这些姑娘们作答。   观众们很快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这些姑娘们好象都被这首诗给难住了,大多数人都提起了笔,但迟迟没有落下,面前的纸是一片空白;只有少部分人写了几笔,但很快又划掉了,似乎非常不确定。   这是怎么一回事?   闵维义当年也是进士探花郎出身,他大概看出了一些端倪。   这首诗看上去是一首写春天景色的诗,也非常押韵,读上去很舒服。   当中的第三句,也就是“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这一句,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句比较出名,应该是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写的《钱塘湖春行》里的一句,但是其他几句好象并不是这首诗里的。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或者这首诗并不是一首诗,而是几首诗合成的?   他悄悄朝钟钦良耳语了几句,没想到钟钦良也正为这个纳闷,两个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俩把目光转向戚、胡二人,早就知道答案的两人当然装傻,也摊着手和他们表示了同样的疑问。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一刻钟很快就到了,随着一声锣响,第一轮竞赛结束!   唐老先生一声高叫,所有姑娘们都停笔、站起、离座。   这一轮太狠了,至少有二百名姑娘面前的纸是一片空白,直接被淘汰!   三百去了二百,只剩下了一百,台下的观众一片哗然。   来这儿之前,这么多信心满满的姑娘们,为了今天都作了精心准备,描眉、印唇、背书、学礼,可谓是殚精竭虑,有的人甚至几天都没睡好觉。   可万万没想到,只在这个舞台上坐了一刻钟,连一句话都没说过,就被淘汰出局了。   难道,这就是人生的命运么?   这时候,唐老先生招呼其他六名考官,在那些写有字的卷子上仔细查看。   这一次,又有近七十个姑娘因为答案不正确被淘汰!   台上现在只剩下了三十位姑娘!   这也太残酷了,第一轮就只剩下了十分之一。   难道这首诗就代表了“女人味道”么?   没有办法,既然规则如此,必须遵守。   唐老先生微微一笑,来到那块大题板的面前,向着台下一指:“很不幸,我们的姑娘们第一轮就只剩下了十分之一。台下的才子佳人们,你们知道这一轮的答案么?”   台下顿时乱作了一团,大家纷纷发表看法,但也没有一个统一的意见。   唐易先把手向天一举,大家这才安静了下来。他指了指仍然站在台上的一位姑娘,然后向台下说道:“这样吧,我们请出回答正确的一位姑娘,来给大家揭晓答案吧。”   女子迈着娉婷的步子走了出来,她的头上戴着一面薄薄的白色面纱。   此女正是“桃花馆”的头牌——“锦簇”。   只见她缓缓揭开了面纱,冲着大家微微一笑,施了一礼。   她这一亮相,让所有男人都惊呼了一声:“哇喔!”   这位女子也太美了,尤其在面纱掀起的那一刹那。所有男人的眼珠子都停止了转动,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   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   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这一层面纱就象是美人窗前的珠帘,一旦卷起,就展露出无限的光彩来。   “锦簇”虽然面带微笑,但总是有一些轻轻皱着眉,颇有一副西施的味道。只见她来到大题板前,说了一句:“这首诗,看上去是一首七言绝句,用的是‘一’字韵脚,写春天与友人送别的景致,表面上天衣无缝,但实际上,这是四首诗各选一句节选合成的!”   “噢!原来如此!”纵然是台下很多饱读诗书的人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出题,听到这一句才开始恍然大悟!   “难怪!难怪!其中一两句听过,但是感觉并不是这样的上下句,原来竟然是四首诗合成的!”   “真是!正因如此,这么多姑娘才一下子就被淘汰了!你还别说,就算是科举考试,也没有这么奇异的考法!真是太难了!”   “对啊!连科举都不敢这么考,可这花魁大赛竟然敢这么考!你说怪不怪,更怪的是,虽然难,可台上这剩下的三十多位姑娘居然还答对了,真是了不起!”   众人的声音代表了他们的想法,大家不禁为这三十多位答对的姑娘们鼓起掌来。   台下这时有一位好事的秀才高喊了一句:“唐老爷子,您这么个考法,比乡试、会试都难,叫花魁们都考这些,那让我们这天天惦记着考取功名的士子们,脸往哪儿放啊?”   “哈哈!”台下顿时一番哄笑。   唐老爷子却不慌不忙地看着这个人笑,用手指了指他,骂了一句:“你个小兔崽子,还别不服气!就算我现在告诉你这是四首诗合成的,你来告诉我,这每一句都是谁写的?诗句叫什么?哪个朝代的?”   “这……”起哄的这人不说话了,顿时被弄了个大窝脖,赶紧把脑袋缩了回去。   唐老爷子笑了,很有风度地对“锦簇”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让她继续往下说。   “锦簇”点了点头,继续解释起来:“这第一句‘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是唐代大诗人杜甫写的,诗名是《江畔独步寻花》。原诗中这是后两句,前两句是‘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写的是春天景象的别致情趣。”   “好!”这一句刚说完,台下众人纷纷叫好,大家都开始嘲笑刚才那位秀才,笑他还不如这位青楼女子雅致,有修养。   “锦簇”继续诠释诗句:“这第二句‘九陌逢君又别离,行云别鹤本无期’,出自唐代诗人刘禹锡的《送寥参谋东游二首》,这是上句,下句是‘望嵩楼上忽相见,看过花开花落时’,写的是友人送别时的感叹。”   台下再叫好的时候,找刚才那位秀才,已经找不着影儿了。估计已经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已经跑了。 第二百零九章 一树梨花压海棠   “这第三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来自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的《钱塘湖春行》。算得上是很出名的句子,下句是‘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写的是春季游玩时的观感。”   “这第四句‘庭前时有东风入,杨柳千条尽向西’,不是非常出名,是唐代诗人刘方平写的《代春怨》,《全唐诗》里有收录。这是下句,上句是‘朝日残莺伴妾啼,开帘只见草萋萋’,写的是女子对离人的思念。正好对应上合成诗的第二句,‘九陌逢君又别离,行云别鹤本无期’,也是有趣得很!”   经她这一解释,台下所有的人这才彻底明白,现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一下爆发出如雷的掌声。   如果刚才那位起哄的秀才还在,这会儿一定恨不得挖条地缝钻进去。   这才叫真正的做学问!如果一位青楼女子的学问都能做成这样,还真是让不让人活了!   唐老爷子一挥手,大家逐渐安静下来。只见他朝人群里喊道:“小子!这会儿怎么不再说了!别以为你是考举人的秀才就一定比我们这些青楼姑娘们强!老夫告诉你,一山更比一山高,女人总比男人强!”   “哈哈哈!”人群又是一通大笑,但大家笑完后都不住地点头,认为唐老爷子说得有道理。   老爷子笑着问了一句:“怎么样?各位!这会儿品出点儿味道了吧,咱们说的女人味道,有没有意思啊!”   “有!”台下的男男女女们纷纷附和,看来今天还真不白来,真是长见识了。   闵维义和钟钦良此刻也在不住地点头,两人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锦簇”的脸庞,各自打起了小算盘。   原来一直以为“暖玉”和“温香”就是这钱塘江畔最厉害的魁首了,到了今天才知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真是一届更比一届强!   这样的魁首要是能娶回到家里,肯定是一件非常有面儿的事情!   正想着,又听见一声锣响,第二轮竞赛开始了!   只见大题板的纸面换了一张,这张上面写着半片词。   昨夜雨疏风骤,   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   唐老爷子这时大声宣布规则:“请台上的姑娘在一刻钟之内,把这首词补全,并写出这首词的词牌、作者及大致意境!”   刚考完唐诗,又考宋词?这唐老爷子,还真是够有品味的。   谁说花魁比试只是比胸比屁股,完全不是,这全是内在之争,比的是修养,太古典了!   台下有些女子认出了这是李清照的《如梦令》,但是今天来的多为男子,平时不怎么看她的词,所以很多人都在摇头。   一刻钟又很快过去了。   一声锣响,众女停笔,站起。   这一回,又有三四个没写出来的,经过唐易先等人的评定,有的人写是写了,但不准确。这一轮,又有十多人被淘汰,只有十七个人剩了下来。   唐老爷子这时指了其中的一个剩下来的女子:“你来给大家说说你的答案!”   “是!”这位姑娘走上前来,满面含春。   闵维义他们四人吃了一惊,这个女子正是“春风楼”的“如花”!   看来她们的妈妈桑让她们保密还是有道理的,果然留有一手,能在这么激烈的文采比赛中生存下来,着实不易。   尤其是没有经过作弊的,能撑到现在,真的是奇迹!   “如花”轻轻张着微微上翘的性感嘴唇,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首词的下片是‘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这是李清照的《如梦令》,说的是少女在家闲散的生活,很有淡雅的意境。”   “好!说得好!”她的话音才落,人群中就有人叫起好来。   自命为雅士的男人们也都频频点头,这首题“如花”确实答得好,简洁明了,切中要害。   唐易先笑着请她回到位子上,双手一展,又是一声锣响,第三轮竞赛开始。   竞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台上台下的气氛都一下子紧张起来。   只见正当中的题板又换了一张,这一道与上一道题目相关,而且显得非常特别。   “请写出李清照的简要生平,代表作品分类,只用二三句话即可。并分别写出代表作,以一刻钟为限,写出作品数量多的前六名获胜。”   这一下竞争足够惨烈,而且要求极高。   首先主考官唐易先和台上考官们提前就预料到了幸存到这一轮的姑娘不会很多,将这一轮作为了重要的分水岭。   其次,这一轮下来,即便这十七个人都会答李清照的生平、分类,也要凭借谁记得多、写得快,一下就进入到只剩前六名。   姑娘们几乎来不及思考,提起笔就写。   但是,也有几个人被简要生平和作品分类难住了,虽然提着笔,手却在不停发抖。   确实也是,能答出绿肥红瘦这首词已是不错,还要系统地说出她的生平和作品分类,这需要对她进行过较深的研究才可以。   即使只用二三句话,那也得会才行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见其他会的人纷纷奋笔疾书,这几个不会的人急得大汗直流。   但是不会就是不会,流多少汗也没用,即便脸上的妆都花了,眼泪都下来了,那也没有用,怎能闭上眼睛等“死”。   一刻钟很快过去,“咣”的一声锣响,本轮竞赛结束。   会写的姑娘们也不得不停下了手中的笔,站起身来。   唐老先生带着一众考官们先把六个卷面为空白的姑娘请出了场,然后来到剩下十一个人的卷子前细细观看。   经过评定,最后只剩下六个人仍然留在台上,最多的一个人写出了九首诗,第六名写出了五首。   当他报出最终成绩的时候,台下还是免不了一片哗然。   第七名只写出了四首半,仅仅差了半首,遗憾得她直抹眼泪。   可是既然是比赛,就不相信眼泪,虽然考官们对她表示同情,也只能看着她梨花带雨地离开舞台。   这人是“暖月阁”的头牌,叫“虞姬”,既然敢取楚霸王之妻的名字,肯定很有能耐。她原来是一名外省的仕女,后来家道中落,流落至此,没办法转入风尘,也是通过无数血泪才成为“暖月阁”的头牌,而且是号称只卖艺不卖身的,也算是这钱塘江畔的一个人物。   大家眼见她款款步下舞台,纷纷为她鼓起掌来,表示了莫大的同情。   旁边站着的“暖月楼”老板娘“大春子”见此情景,不由得喜上眉梢,来这儿的目的已经达到,虽然已经输了,但以后光顾“虞姬”的客人肯定少不了。   台上的唐老爷子这时捧着一份卷子,大声说道:“我和考官们一致裁定,这份为第一名,前面的生平分类非常简短,后面的诗写得最多,两个分类后的作品列举也很平衡,一个写出了四首,一个写出了五首。我们请她来给大家讲讲她的答题吧!”   “好!”台下顿时掌声如雷,纷纷为这位写出九首诗的才女叫起好来。   这女子头上也戴着一面白纱,正是“桃花馆”王牌中的王牌——“花团”!   只见她轻启莲步,来到舞台正中,居然都不去拿唐易先手中的考卷,直接掀起白纱,身台下略礼一礼,娓娓说了起来。   “李清照的生平和作品分类,我是这么写的:李清照,宋代女词人,被尊为一代婉约词宗。其父亲李格非为一代大儒,其夫赵明诚为金石大家。因其身处南北宋交替时期,故其作品可分为前期后期,前期多为悠闲富足,后期多为哀伤感怀。”   “好!”台上的唐老爷子带头鼓起掌来,台下顿时跟着响成一片。   这几句确实写得非常精练,寥寥数语,就把一代女词人李清照的生平概括得非常清楚。   “花团”的眼上晕起了一丝绯红,很是好看。   众人的热烈掌声无疑催生了男人们的爱慕情绪,尤其是成功男人。   越成功的男人,越喜欢光芒夺目的女人,总有一种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最艳丽那朵花儿摘走的冲动。   现在,这个场子里最成功的两个男人——闵维义和钟钦良,就有这种想法,刚才的那个“如花”,他们已经见过了,闵维义还把她办过。而这两个戴着白面纱的“桃花馆”新花魁——“花团”和“锦簇”,已经引起了他俩的极大兴趣。   他俩现在胸中涌起了无限的成功豪气,满脑子都是戚、胡二人原来向他们渗透的想法,虽然“暖玉”和“温香”非常不错,但和这两个新花魁比起来,还真是有差距。   看来那首诗还真是有道理,绝非空穴来风。   暖玉温香随风去,花团锦簇入梦来。   男人不识新魁首,便做巡抚也枉然!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更何况有这么多人在这儿衬托,更显出“花团”、“锦簇”的好来。此刻的“暖玉”、“温香”已经快被他俩抛到了九霄云外。 第二百一十章 薄汗轻衣嗅青梅   这一幕是戚、胡二人最愿意看到的,他们眼见这俩人眼皮都不眨一下,眼神已经完全陷在这两个新花魁的泥沼里,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戚继光悄悄贴近了闵、钟二人,轻声问道:“怎么样,二位?看来这两位新花魁果然名不虚传啊!咱们要下手,还得赶快,万不可让哪个腰缠万贯的大户抢了先!”   闵维义连连点头:“还真是!还真是!应该下手!”   钟钦良却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白热比拼的细节,伸出手一指台上的“花团”:“咱们先听听看她接下来怎么说!”   这时候,众人的热烈掌声已经渐渐止息。   “花团”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对于李清照的前期作品,我列出了四首,一首是与前一轮竞赛题目差不多同时的另一首《如梦令》,还有一首《点绛唇》,两首《浣溪沙》。对于她的后期作品,我列出了五首,分别是《点绛唇》、《清平乐》、《忆秦娥》、《菩萨蛮》和《武陵春》。”   “花团”说完了以后,台下沉默了好一会儿,还以为她继续往下说呢,直到她没了声音,才意识到她已经说完了,爆发出了掌声。   唐老爷子很敏锐地观察到了这一点,他朝台下笑了笑,大声说道:“宋代的词都是以固定的词牌命名,光看词牌有重复,但不能反映内容。所以,各位看官都没听过瘾,我就替大伙儿作回主吧!咱们把刚才那位因为半首诗被遗憾淘汰的第七名‘虞姬’请上台来,让她弹奏琵琶,让这位暂列第一名的‘花团’把这九首词统统唱出来,让大伙儿饱饱耳福,好不好?”   “好!老先生英明!老先生太体谅我们了!”台下欢呼声一片。   如同众星捧月一般,“虞姬”拿了自己的琵琶,在人群中为她闪开的道路中缓缓前行,旁边的人也拼命地起哄,为这位憾负的美人儿重新拥有表现机会而喝彩。   “虞姬”一看也是经过大场面的人,脸上没有丝毫的怯意,面对着万众瞩目,淡若止水,让大家不由得为她惊叹起来。   不过,这种惊叹只持续了一会儿,大家的注意力很快还是集中到了“花团”的身上。   虽然“虞姬”弹奏的琵琶很不错,但那毕竟只是配音,真正唱词的主角一发音,毫不客气地成为最闪耀的亮点。   这一起首,就是地道的音腔。   如梦令   常记溪亭日暮,   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   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   惊起一滩鸥鹭。   如同天外来音,在耳边流转。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这一曲如莺啼燕语,唱得真好听,听得大伙儿如痴如醉。   更难得的是,她不只是静静地站着唱,而是摆动着两只长袖,时而随步而行,时而款款而停。时而如溪里行船,时而如花前驻立,配合着唱腔,真是丝丝入扣,入木三分。   她在这一曲的最后,轻轻用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脸,作了一个停顿的动作,然后满目含春地向下看了一下,在大伙儿的魂都要被勾出来的时候,她却把脸上的面纱又罩上了。   最后的这一下欲语还休,留白之美,不光把魂全勾了出来,还勾走了所有男人的心。这时候,只要她用手一指,估计让谁立即去死都不会推辞。   大家都陶醉了,甚至忘了叫好。   过了许久,有清醒得早一些的人缓过劲儿来,零星地鼓掌。   很快的,就象火药桶被点燃了,大家一下爆发出来,欢呼声、掌声、口哨声,不绝于耳,似乎远处的画舫都被震得晃动了起来。   这也太霸道了!   这哪是花魁唱词,分明是女王驾临,就算是王母娘娘下凡,也没有这么多的欢呼吧。   即便是巡抚之尊的闵维义和钟钦良,此刻也已经随着人群一起站了起来,疯狂呐喊,这么爽爆到翻的事情,唯有跟着一起爽,一起爆,才能更好地享受这一刻!   “花团”明显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虽然她的眼睛一直躲在面纱之后,但她一直看着下面的人象疯了似的呐喊她的名字。   一直到她轻轻把面纱掀起,大家的欢呼声才一下戛然而止。   这时候的她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只见她轻启莲步,来到唐老爷子的旁边,与他耳语了几句。   唐老爷子听了先是一愣,既而哈哈大笑。他把双手一展,让大家迅速安静下来。   “刚才,咱们写得最多的‘花团’姑娘给我提了一个建议。既然她写出了九首词,刚刚在‘虞姬’姑娘已经伴唱了一首。为图公平起见,应该给台上进入下一轮的另外五位姑娘们同样有表演的机会,所以,她想邀请这五位姑娘为接下来的几首词伴奏,并与大家认为最好的那位合演最后三首。这个建议知冷知热,还够把众人团结在一起,大家说怎么样啊?”   “好!”众人纷纷为这位“花团”姑娘的提议叫起好来。   只有“虞姬”和她的妈妈桑“大春子”不太乐意,不过别人是刚才这一轮的冠军,自己是被淘汰的第七名,而且已经得了不少表演的便宜,再强行占据舞台,确实不合适。   “花团”此举,不轻易间霸气外漏,一下就把问鼎此次大赛冠军的气质展露无疑。   这一招临场发挥,看得台下的“赛桃花”和戚、胡二人不住地点头。这个小妮子,还真是有她的手段,眨眼之间就把这儿变成了她的主场,所有观众甚至考官都变成了她的粉丝。   “虞姬”有些灰溜溜地下了台,“花团”这时悄悄对那五人之中的“锦簇”使了一个眼色,“锦簇”会意,主动端起琵琶来到了舞台中央,准备为“花团”伴奏。   细心地观众发现了,这两位脸上都蒙着白色的面纱,这才意识到这两位都是“桃花馆”的。   “看来大家说‘桃花馆’人才辈出果然不假,这么惨烈的竞争,只剩下六个人,她们竟然占据了三分天下的席位。”   “就是!就是!看来‘桃花馆’这次是稳夺这次大赛的冠军了!”   几番议论之后,大家渐渐安静下来,静静地等待这两位“桃花馆”的新花魁合演。   “锦簇”的琵琶声刚起,戚、胡二人就立刻听出了端倪,不由得微微一笑。   原来,这一首是他俩原来在“桃花馆”听过的描写少女怀春的《点绛唇》,她俩合作得可以说是天衣无缝,把那个嗅青梅的邻家少女形象演绎得惟妙惟肖。   只不过那一次是“花团”弹奏、“锦簇”演唱,这一次换了个儿。即便这样,轻车熟路的两人也把这一首词演绎得精彩纷呈。   一开始,“锦簇”的琵琶仅弹了几个音,就由慢到疾,由缓到促,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达到了一个飞快的节奏,把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就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就这短短半分钟,一下就把刚才的“虞姬”比了下去。   人群中整齐地叫了一声“好!”看来懂行的人不少,才走下台的“虞姬”顿时弄了个大窝脖,看来提早下来还是对的,要在台上呆下去,只能自取其辱。   “花团”、“锦簇”在欢呼声中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只见“锦簇”的琵琶声越来越快,“花团”先是把身背了过去,然后缓缓转过身来,双袖一摆,作了一个起始的动作。   她的脚步只往前一探,就立刻展现出了一副活泼状态,明显与刚才那首词的宁静状态完全不同,脸上是一种少女的无知无畏,和着欢快的琵琶声,唱出了这首发音特别欢快的《点绛唇》。   蹴罢秋千,   起来慵整纤纤手。   露浓花瘦,   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   袜刬金钗溜。   和羞走。   倚门回首,   却把青梅嗅。   “花团”把这个邻家少女的状态完全展示出来了,自己在园里荡着秋千,伸手去够花上的露珠。突然好象听见门外有客人来,急忙收敛了放肆的形态,羞涩地溜走。   到了溜走的最后,又想知道来的客人是谁,会是帅哥还是提亲的媒婆呢,于是回过头来,故意在门口停留,又怕被别人说不够庄重,于是轻掩袖子,装作去嗅树上的青梅。   就这样掩着袖子,最后闭上眼睛轻轻一闻,好象闻的是青梅,又象是少女怀春的梦。   而“锦簇”此时的琵琶,刚刚停下。   她俩唱完,一起抬起眼来望了台下一眼,那种羞涩之情瞬间钻入众人的眼中,让所有人都产生无限的怜爱情绪。   此刻的闵维义和钟钦良,心里已经象着了烈火似的,烤得他们心潮澎湃,如果现在可以上去把这两位花魁带走,花多少银子他们都干!   “好!好啊!太完美了!”台下的观众爆发出了更火爆的欢呼声。   戚、胡二人看了看闵、钟二人的表情,知道大局已定。这场大戏唱得热闹非凡,但真正的目的已经基本达成。接下来的,就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了。   戚、胡二人对不远处的俞大猷使了一个眼色,俞大猷会意,很快走了。   …… 第二百一十一章 谁言我身轻似水   接下来,台上的另外四人来到中间,分别与“花团”合演了后面的四首词。   前两首都是词牌《浣溪沙》,一首是和“杏花台”的花魁“璞玉”合演。   小院闲窗春己深,   重帘未卷影沈沈,   倚楼无语理瑶琴。   远岫出山催薄暮,   细风吹雨弄轻阴,   梨花欲谢恐难禁。   另一首是和“红花堂”的花魁“雪仙”合演。   绣幕芙蓉一笑开,   斜偎宝鸭亲香腮,   眼波才动被人猜。   一面风情深有韵,   半笺娇恨寄幽怀,   月移花影约重来。   虽然这两名别处的花魁演奏技艺也不错,台下也是掌声如雷,但是明显不如刚才“花团”、“锦簇”合演得到的欢呼声高。   台下关于“花团”、“锦簇”即将夺得此次大赛的冠亚军的呼声,也越来越高。   至此,“花团”写出的李清照前期四首词奏唱完毕,欢快闲淡的曲风结束,接下来该进行后期较为悲凉感伤的曲风了。   这首是和“竹兰院”的花魁“湘妃”合演的《点绛唇》。   寂寞深闺,   柔肠一寸愁千缕。   惜春春去,   几点催花雨。   倚遍栏干,   只是无情绪!   人何处?   连天衰草,   望断归来路。   “湘妃”好象不太适合这种较为伤怀的乐器弹奏,节奏把握得不是太好,有些偏快,所以“花团”在这一首用了很多舞蹈来拖慢节奏,有意让她放慢些,使整首词的意境更为哀柔,揉断寸寸柔肠,滴滴尽是愁绪。   台下的人听得如痴如醉,有很多人也感受到了“花团”在这其中的担当与变化,不由得对这位绝代芳华更加认同。   这曲唱完,得到了比前面更多的掌声,不过这里的掌声,绝大多数都是为“花团”鼓的。   接下来这首是和刚才露过脸的“春风楼”头牌“如花”合演的《清平乐》。   年年雪里,   常插梅花醉,   挪尽梅花无好意,   赢得满衣清泪!   今年海角天涯,   萧萧两鬓生华。   看取晚来风势,   故应难看梅花。   这“如花”的琵琶水平明显要比前几个要高出一截,能够契合整首词的氛围,但是和“锦簇”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   这五首唱完后,唐老爷子与考官们一齐给出了一个意见,一致认为应该由“锦簇”与“花团”合唱剩下的三首。老爷子向台下征求意见,观众们的意见也很一致,齐声高叫“锦簇”!   于是,接下来的这三首,成了“桃花馆”两位新花魁的专场演出。   第一首是《忆秦娥》。   临高阁,   乱山平野烟光薄。   烟光薄,   栖鸦归后,   暮天闻角。   断香残香情怀恶,   西风催衬梧桐落。   梧桐落,   又还秋色,   又还寂寞。   第二首是《菩萨蛮》。   风柔日薄春犹早,   夹衫乍著心情好。   睡起觉微寒,   梅花鬓上残。   故乡何处是?   忘了除非醉。   沈水卧时烧,   香消酒未消。   第三首,则是那首《武陵春》。   风住尘香花已尽,   日晚倦梳头。   物是人非事事休,   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   也拟泛轻舟。   只恐双溪舴艋舟,   载不动,   许多愁。   这最后一首,戚、胡二人也在“桃花馆”听过,那时就是“锦簇”弹奏,“花团”演唱,也是她俩配合最为默契的一首。   二女也在这最后的一首使出了全身解数,唱得比前面的词都动情。   整曲都是相思哀怨,满心皆为凄美之音。   只见唱到最后一句“只巩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时,“花团”继续轻摆着那撩动无数人心河的双袖,就象真的在“春天双溪泛轻舟”一样,体态轻盈,步履款款,吸引所有人的眼睛随着她的步伐和袖子摆动。   身之所至,情之所至。仪态万千之间,柔情万种无限。   双袖摆到了最后,越来越沉重了,紧紧契合“载不动,许多愁”。这一句“愁”字唱出来,让所有人的心情随着这个字,还有她沉重的袖子,也无限沉重起来。   你是我的一滴泪,与你在此邂逅,心动了。可是事事无奈,正待拥抱,可是地陷,深入海底两万米,只望与你在海底重逢,却无数次与你擦身而过,你的爱给了谁,我还能有与你分享哀愁的权利么?   一直到她唱完了,所有人的眼睛仍然随着她的双袖轻摆,好象灵魂被它们牵走了一样,一举一放,已然脱离了自己的躯壳,失去了控制。   “花团”唱罢,轻轻用袖子遮住了半个脸,然后向众人轻轻施了一礼。   “锦簇”也从椅子上抱着琵琶坐起来,轻施一礼。   谁言我身轻似水,绝代芳华美如诗。   今生为将花留住,锦绣烟云醉独痴。   余音绕云而走,连天上飞的鸟儿都为之停驻。   久久的,台下众人才明白,她俩已经唱完了。这一次的掌声雷动,贯穿九霄,所有人都在大声鼓掌、高声欢呼:“好!太好了!载不动许多愁!太好了!”   连唐老爷子和台上的考官们也都站起身来鼓掌。   这时候,只见俞大猷从站起高喊的人群中快速钻了过来,在戚继光耳边说了几句。   戚继光点头,就势贴近了闵、钟二人的耳朵:“两位老兄,现在已经有四五个人找到‘赛桃花’,要为这两位新花魁赎身了,最有钱的主儿已经出到了一千两!”   闵、钟二人一听,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不过看看眼前,大家对她俩这热情程度,空前爆棚,有人愿意出到如此高价也不足为奇。   而且,随着大赛进行下去,肯定还会有人出更高的价。   他们两人略一沉思,各自从怀里掏出一千两银票来,交给戚继光:“元敬,这里各有一千两银票,还请你让妈妈桑收下,算是我们准备替这两位姑娘赎身的订金,如果一会儿还有出价高的,让她先不要着急答应,我们一定出得更高就是!”   “好!”戚继光接过了银票,叫过俞大猷来,耳语几句,又把自己身上的佩剑摘了下来,让他一同带去。   闵、钟二人明白,把宝剑和银票一起送去,这是表明先礼后兵,那意思就是这两位姑娘两位巡抚已经看上了,谁也不能染指。   闵、钟二人笑着向戚继光竖起了大拇指,夸他会办事!   此时的台上,仍在欢呼不止。一直到唐易先来到台前将双臂一振,大家才逐渐安静下来。   “接下来这一轮是本场大赛的最后一轮,这一轮将选出前三强并排定三甲名次。此次重在考察场上六位佳人的综合弹唱能力,考察的乐器将是被称作最难驾驭的重器——古琴,现在已经摆在了舞台正中。她们的表现如何,我们将采取考官评分和现场评赏结合的方式。”   台下顿时起了不少的骚动。   还有现场评赏?看来这个时候就已经有很强的市场意识了。   这也难怪,青楼嘛,自古以来就是:腰中有钱貌似潘安,怀里无银形比乞丐。要让花魁们看着你帅,起决定作用的,只是你怀中揣的银子,别无他物。   唐易先笑着解释了一下:“考官评分,就是每名考官手中有三枚青叶,每枚青叶只准投给一位佳人,最后以每位佳人面前的青叶计数。现场评赏,就是由大家向这六位佳人面前的箱子里随意投赏,打赏没有限制,银子和银票都行,到最后谁的赏银最多,谁就获胜。”   话音刚落,有几位男子就迫不及待地从怀里掏出了银票,准备上台去投赏,惹来众人的一阵哄笑。   唐老爷子让旁人拉住了他们几个,大笑着说:“看来经过前几轮的比赛,台上的各位佳人已经有了很高的人气,都有死忠的拥趸了!这一轮竞赛还没进行,就有人愿意上来投赏了!”   “哈哈哈!”人群中爆发了善意的笑声,可那几个男子却丝毫没有尴尬的神色,纷纷向旁人解释着。   “我就是要投‘花团’!”   “我也是,我投五十两!”   “我投‘锦簇’,也是五十两!”   看来这几个还是个有钱的主儿,没等这轮竞赛开始,就急于表现自己的强力支持。   这从一个侧面也说明了“花团”、“锦簇”现在人气的爆棚程度。   唐老爷子笑着挥手:“死忠的拥趸没有问题,但是咱们的规矩不能乱!还是请大伙儿在表演结束后按顺序排队上台投赏,咱们可都是知书达礼之人,是吧!”   “是!”台下的众人热烈的回应。   只见一声清脆的锣响,最后一轮竞赛开始!   这轮竞赛的顺序按照上一轮确定的名次倒序进行。   第一位表演的佳人,是“红花堂”的花魁“雪仙”,刀子是上一轮的第六名。她款款来到古琴前坐下,当中的题板出现了让她弹奏的诗,是一首《乐府诗集》中的《今日良宴会》。   今日良宴会,欢乐难具陈。   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   令德唱高言,识曲听其真。   齐心同所愿,含意俱未申。   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   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   无为守贫贱,坎轲长苦辛。   她显然没有想到这最后一轮竟然考起了《乐府诗集》,这让她非常措手不及,而且这首诗她也不太认得,当时就有些慌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及时行乐与等期   其实这首乐府诗,还非常符合今天的情形。   在欢乐的宴会上弹起古筝,乐曲飘逸。懂调的论调,会音的听音。音乐的本意是大家的心愿,但是谁也不愿意把它说出来。人生一世犹如尘土,刹那间被风吹散。为什么不捷足先登安享富贵呢,不因贫贱而失意,不因不得志而苦苦煎熬,放松一切,享受当下。   多好的意境,如果能够理解其意,用古琴弹出来,一定是一件唯美之事。   可是“雪仙”因为没想到题出《乐府》,有些慌了神,第一个音竟然弹破了,虽然后面极力挽回,但只能是手忙脚乱,眼睛死盯着大题板,嘴里无序地唱着,手指再慌乱去找音。这效果就差得多了。   这曲弹完,台上的考官纷纷摇头,台下也陷入了沉默中。   她尴尬地站起身,只得到了象征性稀稀拉拉的安慰掌声。她的妈妈桑“老知了”,更是急得在台下捶胸顿足,流露出了深深的惋惜之情。   接下来的比赛,因为闯头关的“雪仙”折戟,其他几位佳人都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第二位出场的佳人,是“竹兰院”的花魁“湘妃”。   这时候大题板上出现的也是一首《乐府诗集》中的《明月皎夜光》。   明月皎夜光,促织鸣东壁。   玉衡指孟冬,众星何历历。   白露沾野草,时节忽复易。   秋蝉鸣树间,玄鸟逝安适。   昔我同门友,高举振六翮。   不念携手好,弃我如遗迹。   南箕北有斗,牵牛不负轭。   良无盘石固,虚名复何益。   这是一首抒发读书人感叹的诗,寒窗苦读,却没有好的结果。   明月当空,蟋蟀低吟。北斗星移,夜空璀璨。又见深秋白露,时光飞逝。树间秋蝉流鸣,鸿雁已经南归。同门苦读的好友,早就飞黄腾达平步青云,却把我当作了陌路人。遥望星空中那著名的“南箕”、“北斗”和“牵牛”、既不能颠扬、斟酌,也不能拉车,为什么还要取这样的名称,就象当年“坚如磐石”的同门之谊,如今“徒有虚名”,又有何用呢?   这位“湘妃”吸取了刚才“雪仙”的教训,弹奏得要好一些,但是她只考虑到了要用乐府调,却忽视了这其实是一首感叹诗,她还以为这一轮的整体基调不会变,所以一开始还照着上一首的平静淡雅来,等弹奏到了后面,才体会到这首诗的感伤情绪,却已经晚了。   这曲弹完,众人的掌声稍微热烈了些,但台上的考官们仍是微微摇头。   到了第三位佳人出场,正是“春风楼”的“如花”。   她习惯性地抿了抿性感上翘的嘴唇,先在琴上试了一个音,再去看大题板上的诗。   这一首也是《乐府诗集》里的,题目是《涉江采芙蓉》。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这是一首两地分居的思念之诗。“如花”还算聪明,她吸取了前两个人的教训,先望向了此首的最后一句,对这首诗的意境作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这首诗写思念之情写得特别的好。   踏过江水去采芙蓉和兰草,采了后想送给谁呢,那位心里的人儿还在远方。每次都不停远望通向故乡的长路,可是一眼看去,总是无边无际。心在一起,可是地处两方,始终不能在一起。只能伴随着思念和忧伤,孤独终老。   一辈子的爱,其实不是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也不是什么承诺和誓言,而只是心里面最深沉的那种想念。当距离把心里的思念越拉越远,这才真正意识到,什么也比不上平凡而长久的陪伴!只要能在一起,比什么都强,而不在一起,只有孤独的思念,逐渐老去。   这先看最后一句“点睛之笔”的做法帮助了“如花”,当唱到这句“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时,她把这种哀怨唱到了顶峰,甚至最后还自作主张地反复吟唱了这一句,以提升哀怨的氛围。   这一曲喝完,台上的考官才一改刚才的摇头沉默,纷纷点头首肯,淡淡微笑。台下的观众也都非常识货,大声叫好起来!   一直悄悄躲在人群中的“春风楼”妈妈桑“月如钩”,极少抛头露面,这会儿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接下出场的这一位,是“杏花台”的花魁“璞玉”。   大题板上写的是《乐府诗集》中的《生年不满百》。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   愚者爱惜费,但为后世嗤。   仙人王子乔,难可与等期。   这首诗一改前面的哀苦之风,号召大家行乐要及时,痛快要趁早。   人生只有短短的数十载,却常常怀著有一千年的愁忧。如果想及时行乐,却埋怨白昼短暂而夜晚漫长,那为何不执火烛夜晚游乐,通宵达旦地畅玩呢。韶光易逝太匆匆,行乐更是要及时,时不我予,此时不乐,更待何时?   这个“璞玉”也不是等闲之辈,略一观瞧,就看出了此诗的含义,尤其这王子乔,是快活神仙的代言人。青楼女子们经常会让来逛窑子的客官们做一把真正的“王子乔”,就是指让他们放弃一切不快,痛快花钱,痛快行乐。   所以这一曲,她弹奏得欢快自然,最后也学习了“如花”的做法,把最末一句反复吟唱了好几遍,一下就调动了现场的欢快情绪。   “好!”这曲终了,台下的观众发出了如雷的欢呼声和掌声,比刚才“如花”得到的喝彩还要多!   及时行乐的气氛感染了场上的每一个男人,尤其是成功的男人。   闵、钟二人本来以为自己是最成功的男人,但是现在心里也开始含糊起来。   如果综合权利、地位和金钱,在这个地面上不会有人比他们更成功。但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下,他们的身份不能公开,单凭金钱来说,比他们有钱的富商还是大有人在。   果不其然,俞大猷这时又从“赛桃花”那儿匆匆赶过来,挤到了他们身边,耳语了几句。   原来,宁波城里的首富“伍大麻子”准备把这两个很有可能夺得此次大赛冠亚军的新花魁全包下来,出价已经达到了每人二千两银子。   闵、钟二人大吃一惊,这个“伍大麻子”他们知道,这家伙是真有钱。如果放在平时,如果知道会和两位巡抚抢,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但是现在不便公开身份,这就很麻烦了,谁有钱谁就能直接抱美而归。   这如果真抱走了,那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还好戚继光刚才把佩剑一起送了过去,让“赛桃花”有所忌惮。要不然,这两个如花似玉的人儿就真要被人抢走了。   戚继光这时冷眼看了一眼他俩焦急的样子,笑了一笑:“二位兄台放心,这样吧,我和宗宪亲自去一趟‘赛桃花’那儿,把她摁住了,不管这个‘伍大麻子’出再多的钱都没用,一定让二位兄台得偿所愿。好吧!”   闵、钟二人激动地站起身来,紧紧握住戚、胡二人的手:“兄弟,那就有劳你们了!”他俩一边说,一边又从怀里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来:“兄弟,今天出来得匆忙,没带多少银子,这银票你们先拿去,咱们不能出得比这捣乱的‘伍大麻子’少!”   戚、胡二人点点头,接过银票走了。   这时候,台上出场的佳人,正是“锦簇”。   大题板上写着的是《乐府诗集》中的《青青河畔草》。   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   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   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   昔为娼家女,今为荡子夫。   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   这首诗很好地反映了这些青楼女子们从良后的无奈,经过“锦簇”的口唱出来,真是发人深省。   河畔芳草萋萋,园中垂柳郁郁。仪态万千的女子在楼上的窗前站立,洁白的肌肤可比明月,纤细的手指楚楚动人。从前的她曾是青楼女子,而今成了在外游荡之人的妻子。天色很晚了,游子还未回来,只剩她一人独守空房,寂寞难耐,谁能理解这其中的悲苦呢?   这样的诗在这样的环境中弹唱出来,简直就象是汉朝时候的人专门为今天的青楼比赛而作的,既应景又应情,一下子就得到了所有人的共鸣。   这一曲唱完,过了好一会儿,大家才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台上的考官也鼓起了掌,台下甚至有不少人被感动得流下泪来。   被青楼女子的情谊感动得落泪,不得不说是一种奇迹。这说明人无贵贱,都可以去追逐自己心中的那份真感情。也说明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人都是有真感情的,青楼女子也有。   这是人世间一份美好真情的向往和寄托,正因如此,才会有苏小小、李念奴,才会有鱼玄机和薛涛,成就一段又一段才子佳人的不朽传奇。   此刻,台上的“锦簇”长出一口气,站起身来向台下施了一礼,她最后也没有忘记戚、胡二人交待的,没有将胸一挺,而是微微含胸,款款向下一望。 第二百一十三章 抱美而归散万金   这丫头还真是争气!就连站在台下最前方的“赛桃花”也露出了笑容,眼见“锦簇”滴水不漏地完成比赛,即便是最后的“花团”发挥失常,至少也已经确保冠军无虞。   而且她对“花团”很有信心,她发挥失常的可能性很小。作为头号王牌,她可是踩着姐妹们的身体上来的,越是这种大赛她越兴奋,发挥得越好。所以,一切就看接下来的这一锤子了。   大家好象也非常期待“花团”的压轴大戏,欢呼了一阵,就渐渐安静了下来,开始了等待。   “花团”抚琴而坐,既没试音,也不慌张,就这么看着唐老爷子把大题板上的旧诗扯去,露出后面的新诗来。   这首同样来自《乐府诗集》,题目是《冉冉孤生竹》。   冉冉孤生竹,结根泰山阿。   与君为新婚,兔丝附女萝。   兔丝生有时,夫妇会有宜。   千里远结婚,悠悠隔山陂。   思君令人老,轩车来何迟。   伤彼蕙兰花,含英扬光辉。   过时而不采,将随秋草萎。   君亮执高节,贱妾亦何为。   这首诗,乍看象是一首少妇的思怨,但是结尾却一下转为爱情坚贞不渝的相思相守,一下子将整个主题提升很多。   我是荒野孤生的野竹,希望在山谷里找到真正的依靠。我与你刚刚新婚,就象兔丝依附女萝一样依赖你。兔丝有繁盛之时,夫妻也有两相厮守的时候。我不远千里而来与你结婚,你却在此时远赴他乡。相念令人老去,多希望你功成名就早日归来。我自喻是蕙质兰心,正是含苞待放的季节,过了时节你还不归来采撷,那我就会象秋草一样凋谢。但是你始终信守高节而坚贞不渝,我就只有守著相思在这儿等你。   最让考官和观众们叫绝的是,“花团”好象只看了几眼大题板上的诗,就没有再看,而是全情投入了弹唱之中去。   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竟然全文背得这首诗。   她的琴声好象也是经过专门设计的一样,调调有音,音音在韵。每一句唱完后指压琴弦,让琴音与唱词的尾字相和,然后又紧接着抬指轻扬,续起下一句的首字。   这么短的时间,不光把音调与唱词协调得极好,更难得的是,她把这种意境完全唱了出来,既有对外出谋求功名夫君的思怨,又有来自内心深处的信任和坚守。   这无疑是现场男人们最愿意看到的。   男人在外面闯世界,多苦多累都不怕。为的是家中始终有一个不离不弃的妻子,有一盏始终为他点亮的灯。   一曲终了,现场再度爆棚!   “花团!”、“花魁!”的呼叫声不绝于耳!甚至有很多人还嫌不过瘾,一齐高喊,让她再多唱几句。   她淡淡一笑,轻轻起身,向台下施了一礼,最后也牢记着含胸低眉,极尽淑女之态。   所有的男人都疯狂了,眼睛里冒出热辣辣的光,都恨不得把这位最闪亮的花魁娶回家。   舞台上一声清脆的锣响,所有比赛结束。六位佳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静静等待考官评分和观众投赏。   唐老爷子招了招手,六名考官一同站起身,与他一起将手中的三枚青叶投给他们觉得满意的三甲。   考官评分往往是最终结果的风向标,结果,“花团”、“锦簇”都得到了七枚青叶,说明每名考官都选了她俩,她俩的前两名地位几乎是不可动摇的。而选第三名的时候,考官们偏好有所不同,“如花”得了三枚,“璞玉”得到四枚。   考官评分结束后,台下已经跃跃欲试,在唐老爷子的不断告诫下,大家才稳定了情绪。只见他又一挥手,观众们手持银两或银票,上台投赏。   六位佳人都有人投赏,估计也有平时的熟客或是各自青楼约定好的财团相助,但是现场这么多人,大多数的人原来并没有倾向性,还是选择了现场表现得更好的佳人。   络绎不绝的投赏竟然进行了半个时辰,特别是“花团”和“锦簇”面前的箱子,竟然一下就塞满了,唐老爷子不得不让后台各抬了一个箱子上来,不一会儿竟然又满了,一直到抬上第三个、第四个箱子,才算是接住了所有人对她俩的热情。   唐老爷子一挥手臂,进行清场,考官们开始清点佳人们面前箱子的银票和银两数目。   其他人都好说,主要还是“花团”、“锦簇”面前的箱子,足足过了两刻钟才清点完毕。   一声锣响后,唐老爷子在舞台当中宣布最后的成绩:“第一名,‘花团’,考官评分得到全票,现场评赏得到七千两;第二名,‘锦簇’,考官评分得到全票,现场评赏得到三千两;第三名,‘如花’,考官评分得到三票,现场评赏得到一千五百两。虽然‘璞玉’的考官评分得到四票,但现场评赏只有四百两。综合加权后只比‘如花’差了一点儿,屈居第四。”   尘埃落定。“花团”、“锦簇”如愿夺得冠亚军,‘璞玉’有些可惜,虽然没有进入前三,但其表现也得到了众人肯定。   场上掌声雷动,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欢呼声。三位百里挑一的“花魁”向大家施礼致谢,尤其是“花团”和“锦簇”,她俩把面纱掀起向大家道谢的时候,很多人把喉咙都喊破了。   不知是谁提议了一句,很快得到了大家的齐声赞同,所有人都高喊着,让“花团”和“锦簇”再友情奉献一首合奏。   眼见群情高涨,唐老爷子哈哈大笑,挥手让大家安静下来,然后让人把大题板上的纸又撕去一面,高声向台下说道:“本来这最后一首诗是用来备用的,却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盛情难却,那就请二位高票当选的魁首为大家合奏吧!”   二女也不推辞,一个抚琴,一个抱起了琵琶,再看大题板上的诗,赫然是《诗经》中的《国风·邶风·静女》。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娴静的姑娘多么美丽,在城角等我。隐藏起来不让我看见,急得我挠头徘徊。娴静的姑娘多么美好,送我一支红色的笛管。红笛色泽鲜亮,就象女子一样美丽。姑娘从郊野采来茅草芽送我作为信物,真是美好新奇。并不是茅草芽有多美,而是因为美人所赠。   人间最美,乃是诗经。二女对此诗竟然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开始弹唱,看来也是熟记于心。这场绝美弹唱,听得所有的人迷醉不已。好象万千红笛、万千草芽都从她们的歌声和乐声中来,遍撒在每个人的心里。   ……   大幕散去。“花团”、“锦簇”今天出尽了风头,感谢完大家后下了台,就看见两顶轿子已经停在了旁边,为首的正是南大爷和梅大爷,旁边还站着两个自信满满的人,难道这就是那两位大人物?也就是两省的巡抚?   二女正在心跳之中,后面的“赛桃花”笑着催促她们:“姑娘们,快上轿吧!上了这轿,老身就不能叫你们为姑娘了,而该称呼巡抚夫人了!”   几个人先去了戚、胡二人预先置备的一个小院儿“玉筑居”。上次“暖玉”和“温香”嫁入巡抚府前,也是暂时安置在这儿,为避人耳目,这里极其隐秘。   “花团”和“锦簇”因为早有准备,所有并没有显出特别的慌乱,这让两位巡抚大人越看越爱,如果不是家里那两只“母老虎”太凶悍,真是恨不得现在就把她俩接家里去,好好把与两位万众瞩目的新魁首狂欢一番。   花开不多时,堪折只需折。更何况这还是百里挑一的“花魁之首”,真正的“花王之王”。   在来“玉筑居”的路上,他俩就听说“伍大麻子”正四处寻找这两位魁首,给每个人的出价已经和今天她俩在台上获得所有人的投赏相当,愿用七千两赎“花团”,用三千两赎“锦簇”。   居然为了两个青楼花魁,一下就肯拿出万两白银,二人不禁咋了咋舌。   不过咋舌之后,他俩也顿时释然,他俩何尝不也一样。男人的心思就是这样,越是有挑战性,才越显出这二女的金贵来。   事已至此,别说万两黄金,就是让他俩把捞来的金银全部搭上,也在所不辞。   因为钱花了,还可以再捞嘛。   于是,他俩简单合计了一下,闵维义是本省巡抚,当仁不让地娶第一名“花团”,虽然退而居其次地娶“锦簇”有些委屈了钟钦良,但他也乐意,因为他在二美下台后短短的这段相处时间内,发现“锦簇”更对他的胃口,有一股子不易察觉的野性。   对于这两位魁首的赎金,当然不能比“伍大麻子”少。   所以,钟钦良当场就又掏出了一千两银票,加上前面预付给“赛桃花”的二千两,正好三千两。闵维义也不含糊,又从怀里掏出了三千两,因为身上没带够银子,又向戚、胡二人各借了一千两,凑足了七千两,递到了“赛桃花”的手里。 第二百一十四章 四美争宠春意闹   “赛桃花”今天已经是喜得合不拢嘴,不光顺利达成了让这两个小妮子嫁入巡抚府的目标,还一下子就进帐了二万两银子。   二万两银子,这可是个天文数字。   要知道明朝政府鼎盛时期一年的国库收入也只有一千五百万两,象浙江这样的富庶之地,一年上缴国库最多也只有七八十万两。   就这一杆子,搞了个“花魁大赛”,就轻轻松松地收入二万两,这还不算抽取其他参赛者的费用,七七八八算下来,“赛桃花”至少净赚二万五千两左右。   这买卖做得真值!“赛桃花”现在打心眼里佩服戚继光和胡宗宪,要不是他俩提出这个好主意,怎么会一下赚这么多。这得卖多少年雪白大腿才能赚到这个数!   不是赚不到,就怕想不到啊!   戚、胡二人看到闵、钟二人如此拿钱不当钱,也很是吃了一惊,但还是不动声色。按照他们原来与“赛桃花”商定好的五五分成比例,他俩今天也将拿到一万多两银子。   一万两,这足够一千‘虎贲军’士兵发一年的饷。   有了这个,就不愁练不出战胜倭寇的精兵了。   皆大欢喜!唯一有些心痛的就属闵、钟二人,他俩现在不恨别人,就是有些恨这“伍大麻子”,就是这个家伙把价位抬上去了,让自己放了这么多的血。   他俩几乎同时是咬了咬牙,这个“伍大麻子”,看来平时敲他的竹杠还是不够,还得让他多吐点儿才行。   闵维义这时叫过了一个亲兵,解下了腰里别着的一个玉佩递给了他,对他耳语了几句。亲兵点点头,应命走了。   这个亲兵转眼就来到了“伍大麻子”的府上,掏出玉佩在这位本土大财主的面前晃了晃,说巡抚闵大人准备照顾他一单海上运货的大生意。   “伍大麻子”一听,顿时眼前一亮,急忙拿过玉佩来仔细观瞧,认出这确实是闵维义之物。巡抚大人关照生意,那肯定是大买卖。当下不敢怠慢,急忙拿了一百两白银递给这位小哥,然后用信封装了几张银票,让他带给闵大人。   这位亲兵把一百两白银收了,回去把封好的信封递给闵维义,闵维义笑着打开来看,里面是五张一千两的银票,不由得笑了,拿出两张还给了戚、胡二人,剩下三张全揣进了自己怀里。   戚、胡二人安排好饭菜与好酒,给“赛桃花”递了一个眼色。   “赛桃花”会意,吩咐“花团”、“锦簇”好好招待二位爷,和戚、胡二人一起转身,把门带上后走了出来。   “玉筑居”内,这片土地上最成功的男人,正在这片土地上最美艳的两位花魁身上纵横驰骋、恣意妄为。   ……   五天后,“花团”和“锦簇”分别嫁入闵、钟二位巡抚府上。   直到这一天,大家才知道这两位万众瞩目的新花魁竟然被两位巡抚捷足先登,娶作了新姨太。   到了这时候,这首流传的诗又有了新的说法。   暖玉温香音犹在,花团锦簇入梦来。男人当做真巡抚,才子首富全枉然!   闵维义和钟钦良也听到了这首流传诗的新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男人,当然还是要当官,而且要当大官。   你唐易才再有才、“伍大麻子”再有钱,能娶这两位魁首过门么?不能,还得说是巡抚的这顶官帽,才是真正厉害至极的东西。无往不胜,在这片土地上比皇帝的圣旨还好使!   “暖玉”和“温香”,这两条在沙丁鱼槽里称王称霸的“大鲶鱼”,到了这天才搞明白巡抚这段时间天天往外跑的原因。   不过,她俩一开始还是没当回事,认为这不过是爱偷腥的猫儿从外面捡回来的小干鱼儿而已。   可听到坊间关于“花魁大赛”的传闻之后,她俩傻了眼,尤其是看到这过门的新人望过来的眼神后,她俩顿时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   那种眼神、做派一看就是同道中人,再一细看,好象面熟,竟然是原来根本不出名的同门师妹,难道她们最近吃了什么仙丹不成?   再一细打听,这二人居然夺得了“花魁大赛”的魁首,而且二人加起来的赏金竟然达到了万两白银,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本以为是小干鱼儿,却没想到是比自己还要狠的“大鲶鱼”!   仓皇之下,“暖玉”和“温香”急忙掉转枪头,借着较为熟悉的优势,纷纷拉拢本来准备清除出去的夫人们,共同抵御外侮。   可是,她们万万没想到,这两条新来的“大鲶鱼”确实厉害,各方面能力超强不说,一来就摁住了她们不善团结的死穴,和她们争夺起了另几位夫人的资源。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两条“新鲶鱼”对“桃花馆”和戚、胡二人绝对忠诚,一直有强有力的智囊支持,还具备着集团优势。因为只要“新鲶鱼”乐意,她们可以随时引入更多的“鲶鱼”,彻底把这两条“老鲶鱼”打垮。   痛定思痛之后,“暖玉”和“温香”也醒过闷儿来,意识到原来试图脱离“桃花馆”的行为真是愚蠢之至。于是开始主动与“赛桃花”修复关系,重表忠心,寻求相对平衡。   四美同争春,风光无限之时,争斗更是暗流汹涌。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战争,尤其是有众多美女的时候,那就是你死我活的战争,永不停止。   从此,两位巡抚府内永无宁日。   两位老骥伏枥的巡抚,本来身体足够硬朗,但经过众美争春,不光身子快被她们不停的“我要我要我还要”给掏空了,心里也被她们的明争暗斗折腾得可以,真是身心俱疲,连求死的心都有了。   ……   又过了半个月以后,戚、胡二人的报捷帖子送到了皇帝的上书房。   朱翊钧读完后大喜,经过这番“朝三暮四”与“鲶鱼效应”的大戏唱完,戚继光和胡宗宪的练兵障碍已经基本扫除,有了一个好的练兵环境,把倭寇驱逐出去,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这一天,一直悬而未决的福王朱廷贵也终于呈上了文物单子,也算是一个大好消息。   皇帝接过冯保递过来的这张单子,只是看了看,心情大好!具体的什么文物,他不太懂,也不关心,等着这位福王上单子,就是想找个机会表彰他,让他纳两位巡抚的小女儿为侧妃。   他看了一眼单子,高兴地把它扔到了桌上:“好!只要有这个东西就好!冯保,这些文物就入库吧,保存好就行!立刻宣福王入京,朕要设宴款待他,你去准备几件贵重的东西,作为对他的回赠,也不能让他太吃亏!因为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搜刮他,而是叫他无暇他顾!”   “是!”冯保应命,转身出门准备去了。   十天后,福王朱廷贵一行风风光光地进了京城,到了皇宫外,首辅大臣张居正、司礼监冯保代表皇帝,率领文武百官隆重相迎,着实让朱廷贵受宠若惊了一把。   乾清宫的偏殿内,皇帝亲自设宴款待朱廷贵,共叙兄弟之情。   这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誉,自万历的老爸隆庆即位以来,其他分封在各地的王爷,还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虽然也是一介王爷,但一直居于浙江、福建等东南沿海等地的朱廷贵哪里见过这样的排场和阵势,还没喝几杯,脸就已经红得象猴屁股一样,舌头也大了,不住地颂扬皇帝的恩德。   皇帝看上去也很高兴,虽然很年轻,但很懂礼节,一口一个兄长叫着,给足了他面子。吃到中途的时候,还叫冯保拿来了四件礼物相赠。   一件是宋朝婉约派词人柳永手书的《雨霖铃》,这可是他的代表之作,非常难得。朱廷贵是识货之人,接过这件文物时激动得手直打抖。   另三件是元代延祐年音的三件青花瓷器,一件是梅瓶,一件是纹盘、一件是纹鼎。让人称奇的是,每件上面都是“双角五爪龙纹”,做工极其精美,看得出这三件在烧制的时候,就是一组,真是罕见。   而且,精于此道的朱廷贵知道,自延祐元年开始,“‘双角五爪龙纹’和‘麒麟、鸾凤、白兔、灵芝’这样的祥瑞之物,只有皇家能够使用,臣子和民间均不得使用。只要一用,就是越制谋反。”   自己虽然顶着“福王”的头衔,但这样的好东西,明面上还是不敢使用的。现在变成了皇帝御赐,那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作为镇宅之宝了。   他赶紧跪谢磕头:“谢主隆恩!微臣何德何能,让圣上如此厚爱?本来是皇上叫臣收集文物的,如今却让圣上送给臣文物,这怎么好意思呢?”   皇帝却笑着握住他的手:“兄长不要客气,你已经为朕办了很多事了!朕正准备诏告天下,让诸位王爷和文武大臣都向兄长学习!学习兄长忠心耿耿,精忠报国!再说了,兄长为朕收集了三百件文物,朕这只送给兄长四件,还是朕占的便宜多,哈哈哈!” 第二百一十五章 绵里藏针任夸官   朱廷贵还想客气,皇帝却拉住了他:“兄长就不要客气啦!咱们都是一家人!今后朕有什么事情还得倚仗你呢!”   朱廷贵长跪不起,磕头不止:“但凡皇上有旨吩咐,微臣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皇帝笑着搀起了他,让他坐下。心里早已把他骂了千遍万遍:“你个杀千刀的,勾结倭寇走私、涂炭百姓!让你赴汤蹈火?那是不可能的,你不把老子扔到火里去就不错了!”   皇帝这时看了一眼张居正,说了一句:“内阁明日发出诏告,号召天下官员以福王为楷模,向福王学习,学习他精忠报国,矢志不渝!”   张居正拱手应旨:“是!臣连夜拟招,明日发出!”   皇帝又叫过了冯保:“大伴儿,福王这千里迢迢来京,一路辛苦。从明天开始,就由你带着他好好转转北京城吧,把那些好玩的景点都转转,让各点官员做好接待!”   “是!”冯保拱手应旨。   在场陪同参加御宴的官员们都吃了一惊,皇上今天还真是给足了福王面子,又下诏告又让冯保陪同游玩的,这简直就相当于“夸官”!   夸官其实是科举制度中针对新科状元的褒奖。经殿试钦点之后,由吏部、礼部官员捧着圣旨鸣锣开道,状元郎身穿红袍、帽插宫花,骑着高头大马,在皇城御街上走过,接受万民朝贺,因奉有皇上圣旨,不论什么官员,得知夸官,都必须跪迎,向圣旨叩头,高呼万岁。   夸官的目的,是激励学子们努力学习,在来年的考试中取得好成绩。   而这次让朱廷贵“夸官”,意义远非如此。   这其中只有张居正和冯保最清楚,皇上现在把朱廷贵抬得如此之高,就是要让他放松警惕,以后让他摔得更惨!   就在几个月前,皇帝逼首辅大臣高拱退位时也用的是这一招,先把他抬到至高无上的地位,甚至给予加九锡的荣耀,只过了几天,却逼得他走投无路,只能弃位而去,一走了之。   所以,如果这位福王朱廷贵足够聪明,能够韬光养晦,那还有生还的可能。可这位东南之王明显没有这方面的意识,脸上堆满了得意的笑容,好象这个殿堂上除了皇帝以外,再也没有什么人可以让他放在眼里。   树上的桃子如果红透了,鲜艳的色彩确实漂亮,但是,它也就离摔下变成烂泥不远了。   接下来的几天,冯保遵照圣旨,带着朱廷贵四处游玩,把京郊好玩的地方都玩了个遍。凤凰岭、潭柘寺、雁栖湖,处处都有当地官员好吃好喝好接待,就算是皇帝亲临也不过如此。   到了最后几天,朱廷贵都有些乐不思蜀了。原来进京前还战战兢兢,唯恐自己是小地方来的,到了大地方别失了体统才好。谁知道这一来皇上竟然这么给面子,真是太过瘾了!   如果有一天能够当上皇帝,是不是就能天天过上这样的生活?   当然,他在这儿只是这么一想,并不敢有丝毫表露。   对于这天子脚下的北京城,他还是知道的一些的。   这里暗流汹涌,个个都是人精儿!表面上都是笑面佛,搞不好背过脸来就参你一本,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而且你和我,我和他都串成一条线,每人后面都有人撑腰,看上去前台只是一个九品芝麻官,没准后台老板就是当朝首辅。   这就是政治!   对于这些事情,他只是知道而已,究竟谁谁谁是一伙儿,他这个远在千里之外的赋闲王爷,哪里知道得这么多。   不过有一点他是知道的,那就是冯保——这位皇上面前的大红人,这条大腿一定得牢牢抱住。   冯保兼任司礼监和大内总管,把持着整个皇宫的饮食起居、内外礼仪等各项事宜,牢牢掌控着皇城的兵力防卫。更要命的是,他还兼任东厂督主,这个最可怕的间谍机构几乎让所有的官员都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所以,这几天,皇上让他陪着自己转悠,也正好和他套套近乎。虽然在这次来之前,就文物单子的事情已经和他沟通过很多回了,自己也没少下功夫。   这会儿,他和冯保正站在潭柘寺的山顶,眺望远方。   眼见其他人都站得比较远,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悄悄拿出了一本佛经递给了冯保:“冯大人,这本佛经是前些日子一位友人所赠,烦您给看看,是不是真迹?”   冯保接过佛经一看,大惊失色,急忙翻了起来。   朱廷贵知道冯保是收藏的大家,而且细致入微,没有什么文物能逃过他的眼睛。   这本佛经看似稀松平常,实际上却极不寻常,太让人震惊了!   它竟然是六祖慧能手书的《坛经》!   六祖慧能是唐代的佛教禅宗祖师,得黄梅五祖弘忍传授衣钵,继承东山法门,为禅宗第六祖,著有《坛经》流传于世,是中国历史上最有影响力的佛教高僧之一。他与代表东方思想的先哲孔子、老子,并列为“东方三圣人”。足见其在中国历史上的重大影响力。   他最出名的,是两件事情。一件是在黄梅五祖命门徒作偈以选拔继承人时,他作了一首偈,名动天下,这首偈就是广为流传的:“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另一件是他到广州法性寺观光法会,两位法师争论风吹幡动,一说风动,一说幡动,他却说了一句禅语:“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从而折服该寺主持,请他升座说法,奉其为师,最终成为一代“南宗”。他后来集一生之智慧著成的《坛经》,也成为传世之经典。   识货的冯保,双手捧着这本佛经,竟然在微微地颤抖。   他确实很激动,史上相传六祖慧能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完全凭借聪明才智理解和顿悟佛理,最后靠口述及别人手书才完成《坛经》。当然这是谣传,他原来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见过慧能的手书,笔力老道,就和这本佛经上的一模一样。   所以这本很有可能是真品!如果真的是真品,那可就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细心的朱廷贵看到了冯保眼中那丝贪婪的光,这种收藏酷爱者见到珍品后的狂喜,他非常理解,他也知道传言果然不假——这个皇上面前的大红人果真喜欢文物收藏,甚至已经到了几近变态的地步。   他轻轻问了冯保一句:“冯大人,不知道这本佛经……”   冯保满脸是笑地看着他,双里却牢牢抓着《坛经》没动:“福王殿下真是好福气,不知道这样的宝物是从哪儿得到的?”   福王很是痛快地笑了笑:“嗨,这就是一个偶然巧合的机会。本王对佛经也不是很懂,如果冯大人喜欢,就将此物赠给冯大人,如何?”   冯保急忙摆起右手,可左手却仍紧抓着佛经:“使不得,使不得,君子不夺人之美。这么重的礼物,冯保可是绝不敢收,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啊!”   朱廷贵哈哈大笑:“哈哈哈!冯大人客气了!小王长居荒地,对这京城之事还不甚了解,以后还得多多仰仗冯大人呢。怎么说是无功不受禄,冯大人只要以后多对小王关照则个,小王不甚感激才是啊!”   冯保又推让了几下,才表现得诚惶诚恐地收了。   朱廷贵见他收了,顿时大喜,悄悄贴近了他的耳朵:“冯大人,久闻朝中对于外省各王颇有微词,不知小王……”   “嗯!”冯保猜到他要这么问,所以故作神秘地点了点头,凑近了他说道:“福王殿下,实不相瞒,确实有此非议。不过皇上对您可是真心信任!对于言官参奏别的王爷,皇上还听上一听,有时也信。但对于您,皇上一直都说您好,说您和闵维义、钟钦良是国之栋梁,值此东南沿海抗倭大计,顶住压力,全力为皇上分忧,实属不易!”   朱廷贵听了后有些飘飘然:“皇上,皇上真是这么说的?”   冯保严肃了神色:“确实如此!不过……”   福王顿时紧张起来:“不过什么?冯大人尽可直言不讳!”   冯保放低了声音:“不过您也知道,朝中众人之口,说什么的都有,尤其是有人就看不得你好!所以有人参奏你和二位巡抚贪赃枉法、勾结倭寇、鱼肉百姓、草菅人命。”   朱廷贵睁大了眼睛:“冤枉啊!冯大人,你可要为小王说几句公道话……”   冯保微笑着点头:“下官当然知道!福王尽可放心,皇帝也非常信任您!”   朱廷贵这时又从怀里掏出一阵玉制的佛珠来,递到了冯保的手上:“冯大人不是外人,如果不嫌弃,咱们就以兄弟相称!小王在外不容易,虽然勤恳本份,却也架不住朝中有人胡言乱语,还请冯兄弟多多保全!这串佛珠相传是黄梅五祖传给六祖慧能的继任主持之物……”   冯保的眼睛又睁大了,瞪得象牛眼一样,直勾勾地放出了光。 第二百一十六章 打草惊蛇任游走   五祖传给六祖的传位佛珠,这可是稀罕之物,姑且不论它的玉质成色如何,就是这其中的传承意义,就足够珍贵。   朱廷贵把这串佛珠塞到他的手里,郑重其事地说道:“冯大人,小王的身家性命,可都系于您一人身上,拜托,拜托了!”   ……   上书房内,朱翊钧叫了张居正和冯保一起议事,主要是研究研究怎么修理这个朱廷贵。   冯保把这些天朱廷贵的表现简单说了说,但是对于朱廷贵送他六祖慧能的手抄《坛经》和五祖传位佛珠这一段,他略掉了没说。   把情况说了以后,他加了一句自己的判断:“朱廷贵现在非常的春风得意,刚开始还有些受宠若惊,现在已经是心安理得了。要说心中防备还是有的,不过看他现在的样子,从其他大臣那儿没打听到什么,从臣这儿就更打听不到什么了!”   “嗯!”皇帝点了点头,“他这也逛了好几天了吧,算是给足他面子了,明天就让他回去吧!”   冯保连连点头:“确实是!是该让这个越来越得意忘形的家伙回去了!”   皇帝这时注意到旁边的张居正一直沉默不语,于是出声征求他的意见:“先生!您的意思是……”   张居正一捻胡须,对着皇帝笑了笑,侧过脸来,问了冯保一句:“冯总管,你刚才提到一句,说朱廷贵派人在朝中打探消息?”   冯保点头:“是!想想也无可非议!他们这些外省的王爷,朝中的动向如何,关系着他们的身家性命,所以打听也是正常的!”   张居正把目光转向了皇帝,拱手说道:“皇上!看来这个福王并不简单,感觉他已经完全得意忘形了,但实际上他还是有防备的!”   “嗯!”皇帝与他对视了一眼,“当时咱们就把这个福王和闵、钟二位巡抚列作最难对付的人,他勾结倭寇干了那么多的坏事,心里害怕,肯定会有防备。先生,您的意思是,进一步打消他的顾虑?”   冯保这时在旁边插了一句:“咱们不是已经发出诏告了么?号召天下群臣向他学习,这已经是最好的打消顾虑之法了……”   皇帝笑着打断了他:“大伴儿,先生的意思是只发诏告还不够,还想来一剂更狠的猛药!”   冯保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多了,急忙向张居正抱拳行礼:“首辅大人,愿闻其详!”   张居正捻着胡须笑了:“臣的意思,其实刚才冯大人已经说出来了!”   冯保一下愣住了:“我已经说出来了?我好象没说什么啊?”   张居正重复了一句他刚才说过的话:“你说过,京城有人参他与二位巡抚及倭寇相互勾结。”   冯保瞪圆了眼睛:“这是我故意吓他的,目的是让他有所忌惮,本来并没有人参他!”   张居正笑着接过话头:“吓得好!让他有所忌惮,非常必要!如果变假为真,真的参他一本,相信会把他吓得更厉害!”   皇帝这时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说:“先生!你的意思是找人真参他一本,然后再置之不理……”   张居正笑着点头:“皇上圣明!臣就是这个意思!这样一来,就更能突显皇上对他的信任,而他也就愈发地对皇上感恩戴德!”   冯保到这会儿刚听明白什么意思,大笑了起来:“厉害!厉害!首辅大人,你这招叫虚虚实实,把捕风捉影的事情变成事实,这一招可真够狠的。”   “哈哈哈!”张居正也大笑起来:“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这个朱廷贵,他既然是自己做下的事情,所以肯定怕鬼。那就怨不得我们装鬼了,这世上本没有鬼,有鬼的只是他的心!对吧,冯大人!”   冯保眼见张居正的眼中精光一闪,让人不寒而栗,不由得止住了笑,点了点头,却是再也没说话。   皇帝这时主动为张居正鼓了一下掌,然后问他:“先生,您看这参奏之事,让谁来做比较合适!”   张居正又悠哉悠哉地捻起了胡须:“回皇上的话,这是都察院的职责!皇上可以把左都御史葛守礼叫来,让他推荐人选。”   皇帝说了声:“好!”转脸对冯保说道:“传葛守礼速到这儿来!”   “是!”冯保应命,转身出门传诏去了。   冯保刚一出门,皇帝象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问了张居正一句:“先生,这个叫葛守礼的左都御使加进来,可就意味着知道整个东南沿海抗倭计划的人又多了一个!”   张居正微微一笑:“皇上尽可放心!葛守礼是我大明的栋梁,先帝在世时都称赞他忠勇有加、铁面无私,确实值得信赖!”   都察御使,也就是文武百官们口中常说起“言官”的头头,专门负责对各部、各省官员进行监察、弹劾。辩明冤枉,提督各道,司天子耳目风纪之责,具有名正言顺的参奏权和弹劾权。   凡是大臣奸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一律弹劾。凡是百官猥茸贪冒,败坏官纪者,一律弹劾。凡是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成宪,希望以此得到进阶作用者,一律弹劾。   所以,都察御史的权力很大,与六部尚书平行,合称七卿。   不一会儿,葛守礼来到了上书房。   这还是他第一次得到皇帝召见,不免有些紧张,在听首辅张居正介绍完情况后,他吃了一惊,还以为皇帝要追究他事先没有察觉朱廷贵和闵、钟二人的恶迹,一下子紧张起来。   “皇上!”他“扑通”跪倒,主动承揽责任:“福王朱廷贵与浙江、福建二省巡抚闵维义、钟钦良确有勾结,但是因为证据不足,都察院不敢轻易下结论,而且首辅大人原来有过交待,对这三人之事要慎重,等到时机成熟时再……”   皇帝笑着对他摆了摆手:“好了!你不用紧张,朕不是追究你的责任。先生说的确实是朕的意思,这三人确实盘根错节,现在还不是连根拔起的时候。朕只问你一句,对于这位福王朱廷贵,一定有人参过他吧?要不然你怎么知道他与那两位巡抚相互勾结?”   葛守礼继续磕头:“皇上圣明!确实有人参过他!都察院在浙江、福建、江西等十三道均设有监察御史,在选拔时就考虑秉性必须为正直之人,虽然官职只有七品,但是他们多不畏权贵,敢于参奏。浙江和福建的两任监察御史,都参过这个福王,但是都碍于他久居东南,势力太大,不敢轻易弹劾,而且缺乏足够证据,所以仍在酝酿阶段。”   “好!”皇帝站起身来,把葛守礼搀了起来:“葛爱卿,朕来问你!如果现在朕给你这个机会,让你找人参他一本,你敢是不敢?”   张居正没有说错,这个葛守礼果然是大义凛然,一身正气,只见他向着皇帝一拱手:“皇上!朕身为左都御史,吃的就是这碗饭。这位福王确实作恶多端,只要皇上为臣作主,臣纵然万死,也要参他一本!”   “好!国有良将,天下大治!有你这样正义凛然的大丈夫,不愁天下不治!”皇帝扶着他的手臂让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竟然拱手向他施了一礼。   “这可使不得!皇上!您是万乘之躯,这岂非折煞臣矣!”葛守礼万万没有想到少帝会向他行礼,急忙跪倒磕头。   皇帝笑着把他搀扶起来:“好了!这里没有外人,咱们君臣之间就不要相互多礼了,朕想让你在明天上朝的时候就参他一本,行不行?”   葛守礼拱手应命:“绝对没问题!臣在明天早朝时就亲自参他一本,就参他勾结地方大员、鱼肉百姓。”   张居正这时在旁边笑着点了点头:“再加上这么几条,私通倭寇,叛国通敌,中饱私囊,草菅人命。”   葛守礼有些吃惊,张大了嘴:“首辅大人,您说的这可是实情?要知道,私通倭寇、叛国通敌,这可是十恶不赦、株连九族的重罪!”   这时候,皇帝、张居正和冯保一齐点了点头。   葛守礼这才相信:“好吧!那明天臣就这么参他!”   皇帝这时狡黠地笑了一下:“不过,葛守礼,朕明天可不是要你亲自这么参他!朕可不想让你来当这个替罪羊!”   葛守礼急忙拱手:“皇上!那您的意思是……”   张居正这时在旁边插了一句话:“让你的手下来参就行!皇上要的,是‘敲山震虎’!”   皇帝本来已经在椅子上坐下了,还端起了面前的茶杯,这会儿听到张居正说话以后,把茶杯子又放了下来,站起身来说道:“还是先生了解朕的意思!不过,先生只说对了一半!葛守礼,朕要你找两个最能够信得过的人来参他!朕不光要‘敲山震虎’,还要‘打草惊蛇’!”   葛守礼一下愣住了:“皇上!这,这找两个可靠的手下没问题,首辅大人说的‘敲山震虎’臣也能明白,只是这‘打草惊蛇’……” 第二百一十七章 朝堂赐座纵威福   “哈哈哈!”皇帝开怀大笑,“说‘打草惊蛇’你不太明白是吧?那朕这么说吧,你替朕找两个敢担当的人出来参朱廷贵,但是朕并不保他们!朕要保的反而是被你们参的朱廷贵!”   “要保朱廷贵?”本来就不太明白的葛守礼这一下更糊涂了。   “对!”皇帝这时眯缝着眼睛看着这位左都御史:“朕知道,即使你的手下跳出来参他,现在也不是扳倒他的时候!但是朕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朕反过来还要在明天的早朝大发雷霆,说你的这两个手下妒贤嫉能,要将他们革职查办!这一点,你能想明白么?”   葛守礼看着皇帝的眼睛,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一些:“皇上!您是想把朱廷贵这头大肥猪,养得走不动了再杀……”   “全中!”皇帝笑了,带动着上书房里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   人皆散去。只有冯保留在最后,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皇帝。   看到信上的笔迹,皇帝这才想起来,今天又到了每周与晴天互通信件的日子了。时间过得还真快,通完这一封,下周又该是她进宫的日子了。   想到这儿,他满心欢喜地接过了信件,让冯保先回去,自己写好了回信就放在左边上锁的抽屉里。   冯保临走前犹豫了一下,好象想和皇帝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出来,慢慢踱出去把门带上了。   晴天的字写得很秀丽,在赞扬了他上次传过去的典故感悟之后,她这次回了一首词,是宋代谢逸写的《减字木兰花·七夕》。   荷花风细,乞巧楼中凉似水。   天幕低垂,新月弯环浅晕眉。   桥横乌鹊,不负年年云外约。   残漏疏钟,肠断朝霞一缕红。   诗词的意境极好,而且应着“七七鹊桥相会”,非常富有深情,充满着触动心底的思念。他特别喜欢其中的两句,其中一句是“新月弯环浅晕眉”,还有一句是“不负年年云外约”,于是把这两句都圈了出来。   从书架上拿出一本《全宋词》,仔细查找,果然有这一首,而且点评最出彩的也是他刚才圈出的这两句。   他有些小得意地笑了一下。看来现在通过近一月的典故练习,古文能力已经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正好,他看到《全宋词》上这一首的后面,又收有谢逸的另一首《减字木兰花》,意境也是很好。于是,他把它抄了下来,作为给晴天的回复。   疏疏密密,薝卜林中飞玉出。妒舞欺梅,悠扬随风去却回。   遥岑玉刻,不见云中浮寸碧。夜色清妍,庭下交光月午天。   抄写完后,仍然觉得意犹未尽。这一回,他没有再用白话文将这首词译出来,因为他发现,他已经能慢慢能理解古诗词里蕴含的意义了,确实就象晴天所说,有些字里行间的意思是译不出来的,需要慢慢去品味那种欲言又止、意犹未尽的感觉。   当然,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发现白话文也有它的长处,这还是在无意中对比出来的。   他在信里向她问了句好,然后用简单的语言写下了这样的话。   我多想有一天,牵着你的手,一同走出喧嚣,散漫去郊外,品味幸福。   今天的夜里有风,还有微雨,但是任何的风雨,都不能阻挡我们的想念。即使再多的困苦,我也不怕。我的人生路上因为有了你,再也不会孤单寂寞。生命里因为有了你的存在,而变得丰盈美丽。   不信,你看我的眼睛,你就能懂得,你是我眼中挚爱的童话。   期待再次遇见,一解相思之苦。   写完了后,出门书房,刚才的小雨已经停了,有些微凉,却是心情愉快地向前迈去。   ……   第二天的早朝,本来福王只用点个卯就行,但是为表重视,皇帝让冯保特意通知他,请他全程列席,也算让他给全体臣工作一个表率。   见皇上这么重视,他乐得整个晚上都没怎么睡好,一直屁颠屁颠儿的,看来还是自己送给冯保的那两件宝物起了大作用。   这年头,没有使钱的不是,只要有钱,而且足够有钱,说“手眼通天”一点都不为过。   连皇上的关系都能打通,这不是通天还是什么?   这会儿,皇帝还没有来,没怎么睡好的他眼睛红红地站在百官的最前面。不过,与张居正等最重要的大臣平行站位,这在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人生如此,也算是知足了!   这时候,外面的太监一声高叫:“皇上驾到!”   福王急忙和各位大臣低头恭迎,等皇帝在阶台上的龙椅坐下来以后,整齐跪倒,三叩九拜,山呼万岁!   “平身!”朱翊钧双手一展,穿越过来好几个月了,皇帝这个职业角色他已经很适应了,一举手一投足也很有千古一帝的范儿。   “谢皇上!”文武百官缓缓站起身来,分列为两班。   “来人!”皇帝主动叫了一句,“给福王看座,请他坐着说话!”   “是!”冯保答应一声,指挥手下给他掇了个小椅子,斜对着皇帝坐下。   所有的官员们都愣了一下,这可是新鲜事儿,在太祖朱元璋颁废相令后还从未有过!   即使原来的首辅顾命大臣高拱在的时候,虽然权倾朝野,一度加九锡,封为镇国公,也从来没有享受过在朝堂上就坐的礼遇,只是他站的位置比所有大臣更靠前一些而已。   当然,历史上对于朝堂赐座的先例还是有的。   秦汉之前,丞相上朝,连大王都要起身赐座,以示对丞相的尊重。秦汉之后,丞相必须站着,赐座成为一种对地位尊贵者的恩赐。   元朝的时候,因为丞相的权力太大,朝廷开始分割相权,一般会同时设置三到四位丞相。   到了明太祖朱元彰,一度设过丞相,也出现过给丞相赐座的现象。但因为后来轰动一时的胡惟庸案,他下令废除宰相,于是大明的朝堂上再也没有出现过赐座的现象,胡惟庸因此成为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宰相。   要说这位胡惟庸,也确实是位人物。他早年随朱元璋起兵,立下汗马功劳。朱元璋一统全国后,拜中书省参知政事。过了十年,升为左丞相,位居百官之首。   随着权势的不断增大,胡惟庸日益骄横跋扈,竟然擅自决定官员人等的生杀升降。他先行尽阅内外诸司奏章,对己不利者隐匿不报,对己有利者才上报皇帝。   于是,各地喜好钻营的人,差点儿把他家的门槛都踏破了,馈送金帛、名马、玩物不可胜数。   眼见他如此嚣张,也有正直之人如学士吴伯宗想弹劾他,却险遭大祸,差点儿连命都丢了。   到了后来,他甚至连开国大将军徐达都想杀,在朱元璋那儿设计诬告,后来还诱使徐达家的看门人福寿谋害他。最后因为福寿揭发,未能得逞。   这之后,他不但不思悔改,反而一发不可收拾。他拉拢因犯法受皇帝谴责的吉安侯陆仲亨、平凉侯费聚,令其在外收集军马,以图谋反。同时勾结中丞涂节、御史大夫陈宁,试图掌控天下兵马大权。   这一切都引起朱元璋的极大注意。他从元朝灭亡的教训中,深感大臣权力太大会导致“宰相专权”、“臣操威福”的局面重演。于是对各省权力机构进行改革,削弱了中书省权力。   但胡惟庸并没有收敛的意思。不久,他的儿子在闹市上纵马飞驰,坠死于车下,他盛怒之下,竟然擅自处死了拦车之人。   朱元璋这时候已经忍无可忍,令其抵死,不久,中书省吏上书告胡惟庸谋反。于是,朱元璋以“枉法诬贤”、“蠹害政治”等罪名,将胡惟庸和涂节、陈宁等先后处死。   这之后,他谋反的“罪状”陆续被揭发,后来竟然牵涉李善长等功臣,共三万余人被株连杀戮。   杀他之后,朱元璋干脆不再设丞相,废除中书省,并严格规定本朝后来的君王不得再立丞相;大臣如果有奏请说立者,处以重刑。丞相废除后,事务由六部分别承担,皇帝也由此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中央集权得到进一步加强。   到了高拱和张居正,虽然说他们位居首辅大臣,类似丞相,但他们对六部依然没有完全的控制权,大权还是在皇帝的手上。即使如此,连他们都没有享受到朝堂赐座的待遇,而这样一个外省的王爷,竟然一下来就来了个“朝堂赐座”!   最让人不能理解的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朱廷贵竟然还把屁股移了上去,稳稳当当地坐在了上面。   这个大腹便便的福王从小世袭王位,没读过什么历史,他并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他一开始也觉得有些不妥,但他看皇帝的眼睛很坦诚,再一看旁边冯保的眼里也都是鼓励,于是就堂而皇之地在椅子上坐下了。   皇帝这时看了他一眼,笑着对文武百官说道:“福王尽职尽责,忠勇可嘉,对朕交办的事情一点都不打折扣,件件保质保量地完成!所以,朕前段时间诏告天下,号召天下百官和诸位王爷都向他学习,大家一定不要辜负朕的希望才是!” 第二百一十八章 铁证如山言官厉   众臣纷纷答应:“臣等谨记!一定以福王为榜样!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福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翊钧听到这会儿有些想笑,我能不能活过一万岁不知道,不过我肯定知道,你活不到一千岁,别说一千岁了,一千天都活不过,一千个时辰还差不多。等着吧,别看你现在还肉乎乎地坐在那里,以后能剩下骨架就不错。等着用你的狗头为抗倭大军祭旗吧!   这时候,旁边的冯保一声高喊:“有本上奏,无事退朝!”   大家顿时陷入了沉默。最近好象大事都集中在应付三患上,都在低头忙碌,并没有特别的事情需要表奏。   就在大家以为要退朝的时候,听见百官最末的那一行传来一声高叫:“皇上,臣浙江道监察御史陆无为,有本奏!”   这一声极其响亮,而且又是从队伍的最末发出,着实让人意料不到。   皇帝也装作吃了一惊,继而开了个玩笑:“你们监察御史作为言官,只要在朝堂上有本奏,都让在场各位胆战心惊的!不过这也是自古以来设置言官的意义所在!说说吧,你要参谁?不会是参朕不作为吧?”   “哈哈哈!”眼见皇帝的心情大好,文武百官也陪着发出了一阵哄笑,不过很快就停止了下来。因为虽然说话的这位监察御史只有七品官衔,但御史的职责赋予了他参人的权力,如今可是当着皇帝说参谁,谁要是被他参上,真够一呛。   就在这时,只见陆无为已经迈步来到了队伍的中间,双手把奏本呈上,“皇上克己奉公,每日为国事操劳,常常通宵达旦,实在是我等文武大臣的楷模,微臣不参皇上,微臣要参的人是……”   也不是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在这儿停顿了一下,眼见大家都紧张得心都快跳了出来,把眼光全部盯了他的身上,他却一下提高了声音:“臣要参的,就是坐在那儿的福王朱廷贵!”   现场很快响起了大家发出惊异的“咦”声,但是很快归于平静,整个大堂死静死静的。   福王坐在那儿,本来正美呢,突然听到说参他,顿时呆住了,下意识地就想站起来,但是又感觉不合适,就这么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   过了好一会儿,文武百官们才缓过劲儿来,开始议论纷纷。   “这个只有正七品的监察御史,不要命了!居然连福王都敢参,皇上刚刚说过号召天下百官向他学习。这不是摆明着与皇上对着干么?”   “真是!不过参人是他们言官的职责所在,我想他作为监察御史,也不会胡乱参人吧。”   “对啊!要说也真是奇怪!左都御史葛大人今天也没提前说一声,就整这么一出,是不是蓄谋已久了啊?”   眼见大家议论纷纷,朱廷贵更是坐立不安。就在这时,冯保高叫一声:“肃静!”大家这才安静下来,也算是帮他解了围。   皇帝皱起了眉头,让冯保去把陆无为手上捧着的折子呈上来,然后厉声问了一句:“你竟然参福王?你参他什么?”   陆无为双手紧握着象牙板:“皇上!臣是浙江道监察御史,监察省内官员及权贵是臣的职责所在。臣参朱廷贵与浙江巡抚闵维义、福建巡抚钟钦良相互勾结,狼狈为奸,鱼肉百姓。他们甚至还与倭寇勾勾搭搭,表面上大张旗鼓地抗倭,实际上通敌卖国,致使我大明国土沦丧,东南沿海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这个陆无为,一看就是一个非常正直的人,说得义愤填膺,慷慨激昂,恨不得豁出这条命去,与朱廷贵血拼到底。   朱廷贵听到他这么说,吓得脸色苍白,手足无措,早已沉不住气,开始自我辩白起来:“皇上!这陆无为他无中生有,血口喷人……”   皇帝这时伸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那意思是让他稍安勿躁,接过冯保递上来的折子翻了翻,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陆无为,你参福王,有什么证据么?”   朱廷贵紧紧盯着陆无为的嘴唇,他感觉自己已经处在了悬崖边上,一下被这个言官把要命的死穴说了出来,心里早已是惊恐万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打死也不承认。这会儿看见皇帝仍在站在他这头,不禁大喜过望,就象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附和着皇帝的询问:“对对对!让他拿出证据来!”   陆无为这时向上拱了拱手:“皇上!这个朱廷贵非常狡诈,他与众人进行勾结的时候,都是单线联系,而且他的王府戒备森严,很难取到证据……”   皇帝听到这儿,猛地一拍扶手:“陆无为!亏你还是个言官!你们都察院是怎么参人的?难道没有证据就可以参人么?朕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诬告,是泄私愤还是打击报复?”   现场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皇帝非常明确的偏向。很显然,皇上正在袒护朱廷贵。   朱廷贵不是傻子,他也听出来了,所以这会儿他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看来皇上还是真心向着自己,而且幸亏自己平时比较小心,没让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陆无为抓到什么把柄。   刚才还正义凛然的陆无为听到了皇帝的问话,这会儿变得有些结巴起来:“这……臣只是秉公参奏,证据仍在收集之中……”   皇帝冷笑了一声:“证据仍在收集之中,你就敢如此参人?你可知道你参的是谁?你参的是福王,朕的同族兄长,朕号召天下百官学习的楷模!朕看你不是想参他,你还是想参朕吧?”   “不不不!微臣绝不敢参皇上!微臣参的就是福王朱廷贵!”陆无为赶忙摆手,急于表白自己的政治态度。   “既然不是参朕,那你就拿出证据来,你的证据呢?”皇帝展现了非常少见的咄咄逼人,就象当初高拱逼问戴才那样发出了连珠炮。   “证据……我……”刚才字字珠玑的陆无为被皇帝逼问得说不出话来。   皇帝又是一拍扶手,满朝的文武都是一震,只听他大声说道:“左都御史葛守礼何在?”   站在第一排侧面的葛守礼手持象牙板出列:“皇上!微臣在!”   皇帝手指着陆无为问他:“这个浙江道监察御史陆无为是你的手下吧?他没有证据就胡乱参人,算不算假公济私,诬陷忠良?他是得了你的授意?还是他自己所为?”   满朝文武的眼光都望向了葛守礼。   葛守礼的脸上倒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就好象这事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只见他向上拱了拱手:“回皇上的话!十三道的监察御史虽然官职不高,但他们都有直接参奏权,这是太祖立的礼制,也就是所谓言官弹劾的‘独立性’!陆无为今日参奏,并非得到臣的授意,属于浙江道的自身行为!”   “哇!”朝堂上一片哗然,很多熟悉葛守礼的大臣都觉得奇怪。这个葛守礼,以前是出了名的护犊子,今天这是怎么了,不但不保护自己卖命的下属,还着意撇清关系。   莫非这次参奏,真的只是陆无为的个人意见?   他的脑子进水了么?一个区区的正七品官员,要和雄据东南的福王斗,更何况这位王爷现在还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称他为铁帽子王爷都不为过。   冯保这时又连声高叫了两声:“肃静!肃静!”朝堂上这才安静下来。   大家这时都发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陆无为的脸已经憋得通红,看来他已经被逼上绝路了。   皇帝又将话头直接对准了他:“陆无为,既然这是你的个人行为,而且你又拿不出证据……”   “皇上!”陆无为的胸口上下起伏着,显然是经历了很大的心里波动,他仰起了通红的脸,似乎是鼓足了勇气,大声说道:“其实臣有证据……”   “哦?”皇帝看了葛守礼一眼,那意思是你这个手下靠不靠谱,现在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在这个关键时候可别给老子演砸了!   葛守礼微微笑了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算是对皇上的回应。   朱翊钧其实对这个昨天才首次有些了解的葛守礼没有什么把握,不知道他是真有谱还是假有谱,不过既然使用了他,那就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吧。   索性豁出去了!   他点了点头:“有证据你不早说?那你就拿出来吧,别让我们等着了!”   现场所有人的眼神都盯住了陆无为的右手,特别是朱廷贵,就象从他怀里掏出来是一把杀人的利剑一样。   可陆无为掏出来的不是利剑,而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只见他一下子激动起来,不停地挥舞着手里的银票,俨然把当它作了利剑,恨不得在福王胖嘟嘟的身体上狠狠捅上几刀才解气。   “这就是证据!”他的话语中已经带着一丝悲凉的情绪。   众人的眼光顿时又集中在了这张银票上,只见他拼命抖动着它,高声叫道:“这就是证据!这是福王朱廷贵为了收买微臣,送给微臣的贿银!他对微臣威逼不成,便用利诱!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福王殿下,这银票上可有您的签名!这您可抵赖不了吧!” 第二百一十九章 略施小计和稀泥   “这……我……”朱廷贵一时语塞,这张银票确实是他让人送给陆无为的,当时看他收了,以为就没事了,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在这儿拿了出来,这不是要人性命么?   这下好,朝堂上的形势逆转直下,所有的舆论都开始倒向陆无为这一边。   虽然说一个王爷送五百两银子算不上什么大数,但是太祖时曾经订定法典,只要证据确凿,一百两白银就足以订一个人死罪。平时大家这些做官的都只是心照不宣,没人点破而已,如今真撕破了脸,那就不好说了。   朱廷贵此时哭丧着脸,嘴上一直在叫唤:“皇上!我冤枉!我冤枉啊!”心里却一直渴望有奇迹出现。   难道我堂堂的一代王爷,就要死在这五百两银票上么?这也太悲催了吧!   就在这时,队伍的最后面又响起了一声清亮的叫喊:“皇上!臣也有本奏!”   所有人都回头,一看,是福建道的监察御史张家淦。   朱廷贵听到有人出声,还以为真的有奇迹出现了,不由得大喜,一看是张家淦,当时就心下一宽。这人他也认识,福建道的监察御史,打过不少交道,平时也挺客气的,一口一个王爷叫着,好象还一起喝过花酒,但具体的次数,他记不清了!   天不亡我啊!还真是有奇迹,看来真的有救了!   可就在这时,他觉得有一丝不对劲,平时的张家淦总是乐乐呵的,但是现在他看上去特别严肃,眼睛里还有一种不可动摇的光。   我的天,如果这个福建道再参我一本,那我可就真的要死在这朝堂之上了。   朱廷贵的脑子已是一片空白,几乎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他的担心很快变成了事实。   这时候,张家淦手捧象牙板站在了队伍中间,高声说道:“皇上!微臣是福建道监察御史张家淦,微臣有本奏,微臣也参福王朱廷贵,参他的理由也是勾结权贵与倭寇,里通外国,陷万民于水火之中!”   话刚说完,他似乎知道皇帝会问他要证据,直接也从怀里掏出了一件东西:“这,就是微臣的证据!”   这一声“有证据”说得朱廷贵心惊肉跳,定睛一看,这位福建道监察御史的手上,也拿着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这,也是福王当时收买微臣的贿银。不过,他对付微臣和陆无为不一样,他没有威逼,直接用的利诱,把这五百两银票塞给了我。这上面也有你的签名,对吧,福王殿下!”   “这……我……”朱廷贵一度语塞,这回更是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时候,如果再有一位言官站出来,给予朱廷贵致命一击,估计他就活不到回东南沿海去了。   因为三人成虎,在这样形势已经成为一边倒的情况下,再站出来一个人,就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是这第三个人,始终没有站出来,所以朱廷贵还能顽强地存活着。只不过,他这会儿已经无心再坐着了,完全站了起来,双腿在微微地颤抖。   最最重要的是,皇帝并不想让他死,还想让他再多活一段时间。现在的一切场面,只是一场逼真的作秀而已。   眼见目的已经基本达到,皇帝笑了笑,他没有直接问刚才参人的这两位,而是又问了葛守礼一句:“葛大人,朕来问你!”   葛守礼急忙拱手:“皇上尽管问!微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朕问你!”皇帝眯缝着眼睛看着他,“你的这两位言官,为什么接到贿银的时候不拿出来,偏偏这时候才拿出来,这是不是有刻意算计之嫌?”   “这……”葛守礼竟然说不出话来。   “而且”,皇帝这时把头转向了刚才参奏的陆无为和张家淦,“你们两个现在只拿出了银票,说上面有福王的签名,但是这可能是他签名途经其他官员转到你们手里的,也可能是哪个大钱庄无意中遗漏出来的,这些都有可能,对不对?”   “这……”陆无为和张家淦也被皇帝问得哑口无言。   朝堂上的各位大臣们也都看出来了,虽然皇帝说得对,仅凭这两张福王签名的银票并不能证明他一定有贿赂行为,而且两位御史没有第一时间拿出来,而是在这个时候一同发难,确实有阴谋算计之嫌。但是,很明显,皇帝已经明确表明了态度,他在明目张胆地偏袒福王。   这样下去,福王不但扳不倒,还很有可能会反咬一口,反告这两个言官诬陷他清白。   果然,福王绝不是省油的灯,眼见皇帝如此立挺自己,他顿时腰杆硬了很多,直接朝皇帝一拱手,话锋直指这两个言官:“我主圣明!这两张银票虽然有我的签名,但并不是我贿赂他们的!也不知道是他们从哪儿找来的?更何况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们现在才拿出来,其他的证据一点都没有,说明他们居心叵测,摆明就是要诬告!皇上!请您为我申冤!”   这下可好!刚才的铁证如山这会儿变成了栽赃陷害,本来占据绝对优势的两位言官因为皇帝的偏向而逆转直下,这会儿别说参倒朱廷贵,能够自保就不错了!   一些有正义感的大臣们感到了迷惑。   从少帝登基以来,虽然听说在皇宫大内也闹过一些笑话,但是在朝堂之上,他还始终是一代明君的形象,包括处理山东德州黄河决堤等要紧之事,顶着巨大的压力,为民作主,赢得了很好的口碑和民望。   这还是头一回看见他如此没有原则地偏袒某人。   这是为什么呢?   更多的大臣们则选择了观望,虽然大多数人和这个福王并没有什么交情,但是皇上正在兴头之上,也正在延续着他的强势风格,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触他的霉头才好!   这时候,朱廷贵已经在开始类似撒泼的表演,只见他哭丧着脸,大声哀嚎着:“皇上啊!您可一定要为臣作主!臣全心全意效忠皇上,一心一意为皇上办事!他们这两个言官诬告我勾结地方大员,甚至里通外国,这简直是赤裸裸的陷害啊,还请皇上为臣作主!”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会哭的王爷有肉吃。   皇帝好象真的被这位大几十岁的胖兄长感动了,只见他一拍龙椅子的扶手,高叫了一声:“来人哪!摘去这两个言官的帽子,推出午门外问斩!”   这一声喊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就象一个马蜂窝突然炸开了一样,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发表自己的意见。   “皇上!”一直置身事外的都察院长官——左都御史葛守礼终于说话了:“此举万万不可!自古言官铮骨者,从来进谏留青名!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都不杀言官!即便是直接参奏皇帝的,皇帝也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特别是我朝太祖设立都察院制度以来,监察御史官职虽微,但是作用很大。皇上如果要杀这两个言官,必然使天下直臣寒心啊!”   大臣们这时都停止了议论,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了皇帝的身上。   皇帝“哈哈”一笑,就坡下驴,顽皮地吐了吐舌头,甚至还冲福王作了个鬼脸:“你看你看!朕也有说了不算的时候,想杀这两个言官看来是不可能了!如果杀了他们,估计所有士子们就该对朕口诛笔伐了,那朕也就离一代昏君不远了!”   大臣们这时纷纷点头,都为皇帝及时收回这句杀头的话表示赞同。   皇帝就象没事人儿一样,厚着脸皮,歪着脑袋想了想,问了葛守礼一句:“历史上最出名的直臣,是叫魏征吧?”   葛守礼当时就是一愣,不知道皇上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略一沉思,才知道皇帝大概是要借口说魏征为这两个言官保全面子,不由得笑了,回了一句:“回皇上的话,确实是魏征,他是唐太宗时期最有名望的直臣,为‘贞观之治’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皇帝这会儿也笑着接过了他的话头:“对对对!还是葛大人记得清楚,我最近看的都是一些野史,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要不,朕给大伙儿讲讲,你们就当听故事?”   大臣们都笑了,张居正更是心情大好地捻起了胡须。刚才腥风血雨的肃杀场面一下子欢快了起来,只是把头一次上早朝的福王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晾在了那儿。   皇帝真的就在朝堂上讲起了故事。其实他知道,这些知识分子们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引经据典,刚才听他们动不动就说我朝太祖怎么怎么,自古以来怎么怎么,只要历史上有过这一号,而且评价还不错,那就是最好的证明,比铁板上钉钉子还管用。   “据说就算是太宗这样的千古明君,也有被直臣魏征气疯了的时候。有一天他在朝堂上又被魏征噎得够呛,于是退朝后就跑到长孙皇后那儿去诉苦,说魏征那个乡巴佬欺负我,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他!长孙皇后听了也不吱声,到里屋换了一套朝服出来施了一礼,说了一句:‘臣妾听说君主贤明,臣子才敢直言不讳!所以魏征敢说直话是好事啊,恰恰说明皇上是贤明之君,真是要祝贺陛下!’太宗顿时端正了神色,转怒为喜。这是野史吧?” 第二百二十章 二八娇娘许福王   “皇上!”葛守礼这时诚恳地一拱手,“我主圣明!这个小故事充分说明了‘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和‘用贤纳谏’的重要性。皇上刚才说笑了,这可不是什么野史,这记载于五代时后晋历任赵莹、张昭远和刘昫三任宰相,历时六年才修成的《唐书》,直到宋代欧阳修、宋祁等编写的《新唐书》问世后,后人才改称它为《旧唐书》,但它仍是地地道道的正史!”   “哈哈!朕还以为这些讲小故事的都是野史,原来竟然是正史!”皇帝大笑了一声,既而把脸转向朱廷贵:“兄长,看来今天这顿参,你是白挨了!”   事已至此,朱廷贵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不情愿地笑了笑:“只要皇上能够为臣验明正身、还臣清白就好!”   验明正身?我只知道你是个黑心大胖子,哪有功夫替你验明正身?   朱翊钧停顿了一下,看向了葛守礼:“即便如此,朕也认为没有足够证据就参人,这种风气不能助长!要不然,御史不能服众,何以监督官员言行?而且举证时机不当,这两位地方道,朕认为不适合再在地方为御史,马上撤换!葛大人,朕作这样的决定,不会被骂昏君吧?”   葛守礼拱手应答:“皇上圣明,臣等谨遵圣旨!你们两个,还不赶快叩谢皇恩!”   陆、张二人急忙跪倒磕头,领旨谢恩。   朱廷贵见躲过一劫,又见这两个不怕死的言官虽然没死,但也调离了地方道,也算有一个交待,不由得长舒一口气,也跪下拜谢皇帝:“臣叩谢皇恩,多谢皇上替臣验明正身、还臣清白!”   皇帝却没接他的话,只是大笑着对他说:“兄长,你就不要客气了!快快平身!”   “谢皇上!”在地上趴着象一个大蛤蟆一样的朱廷贵站起身来,却是再也不敢在那张朝堂赐座的小椅子上坐下来,只是束手在旁边老老实实地站着。   皇帝眼见时机成熟,站起身来,背着手走了几步,对着大家说道:“既然言官所参证据不足,说明并不符实。福王朱廷贵忠勇可嘉,仍是天下楷模!再说了,作为当地的王爷,与两位巡抚接触多一些也是正常的,更有利于安定团结么?大伙儿说是不是?”   “是!”大臣们不知道皇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机械式的回答道。刚才葛守礼已经代表群臣撅了皇帝一回了,这回可千万别再惹他生气才好!   “好!”皇帝一展双臂,“既然大家都说是!那朕就替兄长再作一回主,朕也是刚刚了解到,闵维义和钟钦良这两位得力臣工的小女儿,也到了出嫁的好时候了,这样吧,就由朕替福王主婚,纳这两位巡抚的小女儿为侧王妃,如何啊?”   现场又是一阵沉默,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皇上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   最近怪事真不少,尤其今天特别多。   先是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这么个长得和猪八戒差不多的福王,本来毫不起眼,谁知道皇上竟然一下把他捧上了天,不但和他称兄道弟,还号召所有文武官员向他学习。   所谓的一夜成名,也不过就是如此吧。   现在更厉害了,不但没用勾结地方大员把他参倒,反倒让他们真正成了姻亲了,而且由皇上主婚,这从此以后更是堂而皇之,谁都没法再说什么了!   更奇怪的说,皇上自己还没有结婚选皇后呢,竟然提出来为福王主婚,这还真是件稀罕事情!   朱翊钧不傻,从他们的眼神中很快看出来了这种疑惑。看来,得想个办法打消大臣们的这种疑惑才行。昨天晚上和张居正、葛守礼他们商量的时候,竟然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情况多变,设定计划是一回事,真正实施的时候,应变很重要。   他的眼睛一转,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这会儿,是应该把太后抬出来的好时候了。   虽然这件事情,事先并没有问过她老人家,但相信退朝之后,自己去找她一说,她会同意的。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地说道:“照说我刚成年登基,这种主婚的事情不该我过问,但这是太后她老人家提出来的,所以我就代劳了吧。”   “噢!”台下君臣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太后的主意,难怪会考虑得这么细致,连替福王纳侧妃的事情都考虑到了。   一说是太后的主意,大家一下就踏实了下来,有人甚至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太后沉着稳重,凡事都三思而后行,既然她决定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比如说现在全力倚靠这三人,让他们团结抗倭等等。   朱翊钧现在都有些嫉妒自己的“母后”了,同样是一件事情,本来都是对的,但自己说和太后说就是两个概念。   看来还是自己的修炼和威望不够,离真正的一言九鼎、让人放心,还差得很远!   不过今天也算学到一招,能够知道借用母后的力量,就说明是一个进步。   这时候,张居正、葛守礼和冯保,也对皇帝投去了赞赏的目光。把太后抬出来,这是超出昨天议定方案之外的,属于临场发挥,就和葛守礼悄悄安排那两个言官拿出银票一样,虽然是意料之外,但是一旦发挥好了,会起到比原计划更好的效果。   福王听说是皇帝为自己主婚,而且还是太后的意思,心里无比激动走来。   虽然只是纳侧妃,但是从此以后就和闵、钟二位巡抚是翁婿关系,可以名正言顺地来往。皇上这一赐婚真是太给力了,一下就把所有人的嘴全堵上了。   只不过,从此以后就要管那两个家伙叫岳父了。虽然年龄上小他们十岁,但地位上自己可是王爷,从此就这样低了一辈,听起来不太爽。   不过一想到他们的小女儿估计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正是含苞待放的好时候,为了这个,就不和他们计较这么多了。   花开不多时,堪折只需折。而且正是年方二八,豆蔻年华,多么美妙的事情,想起来都令人心醉不已!   此刻,他已经激动得五体投地,长跪拜谢:“微臣何德何能,竟然得到皇上和太后如此眷顾,实在让微臣感动不已!微臣只有继续尽忠尽责,誓死效忠皇上、皇太后,以报天恩!皇上、皇太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完后,这个大胖蛤蟆在地上一直不停叩头,早就超过九个了,还一直在叩,敲得地板都“咚咚”作响。   皇帝笑了:“兄长,请起吧。你纳侧妃的日子,就定在这个月吧,回头朕让冯保选个黄道吉日告诉你。正日子的那天,朕可能不能亲临了,朕就派个代表送重礼去吧,好不好?”   “如此甚好!”朱廷贵已经高兴得流出眼泪来,泪水流遍了他肉乎乎的脸,看着又滑稽又好笑。   皇帝这时强调了一句:“希望你不要辜负朕的期望,和两位巡抚一起,替朕把好东南沿海的大门,早日把倭寇驱逐出去!”   朱廷贵急忙继续磕头:“臣领旨,臣必须尽心竭力,不负皇上重托!”   皇帝点了点头,笑着站直身子,环顾了一下四周:“你们谁代表朕去呢?葛大人!你这段时间有空吧?如果没什么事情,代朕走一趟如何?”   葛守礼笑着跪倒应命:“皇上但有所命,微臣一定执行。微臣愿往,代表皇上前往贺喜!”   葛正礼可是都察院的主官——左都御史,与六部尚书一起号称“七卿”,由他作代表,那可真是给足了福王的面子。   朱廷贵感恩得又一次磕头:“叩谢皇帝陛下!谢谢葛大人!”   皇帝看了一眼冯保,冯保会意,高声叫道:“有本再奏,无事退朝。”   百官一同跪下,三叩九拜,山呼万岁,用赞美声送皇帝离去。   皇帝在走出大殿的时候,说了一句,竟然是唐太宗对长孙皇后说的那句话:“有你们这些人在,朕想做昏君也不容易呢!”   大臣们都陪着笑,恭送他走出大门。   ……   散朝时,很多人过来恭贺福王。他也乐得接收,脸上由感激涕零变成了无比炫耀的神情,笑开了花。   葛守礼一直和张居正站在一起,二人好象悄悄在商量着什么,还边说边笑。   这二人说得很自然,大家都以为他俩在商量些什么事情。左都御史和首辅大臣站得近,聊会儿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大家渐渐散去。虽在聊天,但一直盯着福王的葛守礼突然发现,有一个大臣脸色阴郁地和他说了一句什么,他顿时变了脸色,快速地跟在这人后面走了。   葛守礼急忙捅了张居正一下,张居正何等聪明,迅速看到了这一幕,二人不动声色,仍然边说笑边往外走。   走在福王前面的这个人是户部侍郎江惟平。他怎么会和福王走在了一起?他刚才和福王说了一句什么?   二人都觉得这个情况非常重要,应该迅速向皇帝报告。于是二人出了门,径自往上书房的方向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 密谋不密听风耳   皇帝和冯保果然都在上书房,两人正在热烈讨论今天朝堂上的表现。正在夸赞葛守礼戏演得到位,演员找得也好的时候,门外太监来报:“皇上!首辅大臣张居正、左都御史葛守礼求见!”   “噢,说曹操曹操就到,快请!”   “是!”   二人迈步进来,施礼完毕,快速向皇帝报告了此事。   皇帝听完皱紧了眉头:“朕这刚刚还和大伴儿夸葛大人你这戏演得好,怎么突然又来了这么一出。先生,这个江惟平是何许人也?”   张居正也皱着眉头:“回皇上的话!这个江惟平是嘉靖年间的状元及第,江苏淮阴人,虽然岁数不大,只有四十岁出头,到现在也算是三朝元老了,臣还真弄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和福王搅在一起。”   皇帝又问葛守礼:“你们都察院也不知道这个人的底细?”   葛守礼回答:“皇上!这个江惟平的底细,我们知道的和首辅大人说的差不多,对于他俩如何靠得这么近,还真是闻所未闻。”   “嗯!”皇帝点了点头,“大伴儿,这件事情你来办吧,由你去打听这个江惟平和福王都说了些什么,他们有什么样的密谋?”   “是!”冯保应命,出门布置去了。   ……   京城正阳门外的一间院子外,一顶轿子停下了。   这顶轿子有些奇怪,轿子已经停了,里面的人却并不着急出来。抬轿的轿夫一直在四处张望,过了好一会儿,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里面出来一个人,把轿帘掀开了,轿子里的人这才出来,快速进到了院内。   这出来迎接的人,正是江惟平。轿子上的人,正是福王朱廷贵。   刚才在散朝的时候,江惟平凑到朱廷贵的身边,只说了一句:“你难道想当高拱么?”   朱廷贵当时就是一惊,一看是江惟平,急忙收敛了笑容,跟在他的身后,二人约好了江惟平先走,约在这个院子内碰头。   这个院子其实是江惟平养小三儿的地方,闹中取静,平时没有人知道。   这个江惟平,其实还真是朱廷贵的熟人,只不过外人很少了解。他与朱廷贵相熟,还就是因为这个一直没有对外公开的小三儿方郁婷。   这个方郁婷原来是苏州名媛,说白了也是青楼女子,不过是号称卖艺不卖身的。早在江惟平还是一介寒酸书生的时候,她就是已经名动苏淮“微雨楼”的头牌,绰号“花房姑娘”。   后来江惟平中了举,县老爷给了他二百两银子,他就到“微雨楼”一醉方休,就在那儿遇到了美仑美奂的方郁婷,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上演了一段才子佳人惺惺相惜的缠绵爱情。   可惜银子总有花完的时候,老鸨是坚决不允许自己的头牌爱上穷小子的,无奈他俩只得别离。临行前,江惟平发下重誓,以后高中了一定回来找她。   几年后,江惟平还真的高中状元,一下就进了翰林院!回乡“夸官”以后,他满心欢喜地回来找方郁婷,谁想到事过境迁,几年时间,“花房姑娘”比原来名气更大了,江浙一带权贵对其趋之若鹜,甚至还有京城的大官闻名而来,准备花重金包养她。   虽然已进了翰林院,但俸禄还是微薄,而现在方郁婷的赎身费已经水涨船高,达到了三千两之多。没办法,一直很长的时间,江惟平只能默默地在楼下站着,等着方郁婷透过窗户看他一眼。   其实准备包养方郁婷的权贵中就有朱廷贵这一号,财大气粗的他几乎没人敢惹,这些天他就让这位“微雨楼”头牌整整陪他唱了七天曲。   朱廷贵也觉得奇怪,这个卖艺不卖身的头牌好象还真不卖身,给多少银子都不卖,他正在奇怪的时候,就看到了她不经意间偷眼去瞧楼下的一人。   当时他就怒了,让手下把这个人抓到来就是一顿暴打,打到后来看到他身上有一块腰牌。这块腰牌他可认得,这是翰林院——皇帝秘书机构的专属之物。   因为害怕出事儿,他把手下都遣开了,亲自询问江惟平,江惟平这才和盘托出,并请福王成全他们。   朱廷贵还算有些善心,但他主要还是想在京城埋下暗线,这个新科状元是一个很好的投资机会,于是一狠心,替“花房姑娘”赎了身,任由他们远走高飞。   到了后来,因为方郁婷身份特殊,也不便公开,她始终也没成为他的正牌妻子,只能做一个见不得光的小三儿。   江惟平后来娶了次辅大人柳明清的女儿,只能偷偷在正阳门外买了一个宅院金屋藏娇。这一藏,就是十年。   倚靠福王得以成全的恩情,江惟平始终没有忘记,也算是有情有义。   而把他放在京城作为一枚长期发挥作用的后手棋,福王这三千两也没白花。   事实证明,福王还是很有眼光的,这个潜在力量江惟平,只在翰林院待了三年后就得到重用,到现在已经是历奉三朝皇帝,成为年轻的三朝元老,牢牢占据着户部侍郎的肥差。   江惟平后来有钱了,再也不用象原来那样尴尬地在楼下干看着,他也愈发地对这位来之不易的“花房姑娘”好,大把大把地在她身上花钱。   方郁婷也是年近四十的人了,但驻颜有术的她仍是风韵犹存,依然是十多年前那个倾国倾城的“花房姑娘”。虽然作小三儿见不得光,但她也乐得其所,因为坚信与江惟平是真爱,无论怎样都守着他。   所以,江惟平现在是志得意满,家庭爱情事业三丰收,啥也没耽误,但他始终欠朱廷贵一份恩情。   今天,或许就是还这份恩情的时候。   两人来到厅堂坐下,方郁婷出来给他俩沏了茶。朱廷贵朝这位“花房姑娘”点点头,惊讶于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竟然没怎么变?   他眼睛盯着这位依然娇若桃花的江淮之魁,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江大人,方姑娘仍是这么楚楚动人,这么多年没怎么变过,还是你有眼光,会选人。”   方郁婷轻轻一笑:“福王殿下,您就不要再寒碜奴家了。你们先聊正事吧,奴家告退。”   福王点头,方郁婷退到了后堂。   这一切,都被远处房顶上的解明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是接到冯保密派后一路尾随福王过来的,现在四大高手一走,他靠自己的踏实肯干得到了冯保的充分信任,包括每周给皇帝和晴天送信这样的机密事情,都交给他来做,俨然已是冯保的第一心腹。   解明藏在房顶上,慢慢贴近了过来,将二人的密谈听了个大概。   福王明显对江惟平说的那句“你难道想当高拱么?”颇为忌惮,满脸不解地看着他。   江惟平一针见血:“你可不能小看了这位少帝,他年纪虽轻,城府却很深。在高拱被放逐之前,他也是一切都听高拱的,甚至让他加九锡,封郑国公,高拱也着实风光了一把,可是结果如何呢,不到一个月,高拱就被迫辞职养老,差点儿连性命都丢了!”   朱廷贵点了点头,但是又摇了摇头:“高拱行事高调,处处咄咄逼人,直接威胁到皇帝的中央集权利益,更重要的是他把皇帝老师张居正的老师徐玠给挤兑走了,所以张居正逼他退位也是情理之中。我就是一个外省的番王,在朝廷里根本掀不起浪来,我也没这个野心。满朝文武我就和你认识,其他人还不知道咱俩这关系。皇帝没有理由拿我开刀啊!”   江惟平见福王对此也有思考,略略放心:“我就是给你提一个醒!这京城的朝堂之上可不比江浙和福建,那儿是你的地盘,你说了算,大家都捧着你,可在这个禁卫森严的紫禁城里,只有皇帝说了算,其他人都是配角。就连高拱那样的首辅顾命大臣,先帝隆庆爷对他多倚重,可到了少帝这儿,只登基六天,让他退就得退!还有那个兵部尚书戴才,也是因为里通倭国,直接推出斩首!”   一提到里通倭国,朱廷贵的身子哆嗦了一下,问了江惟平一句:“这个戴才不是被高拱诛杀的么?听说他还私下勾结张贵妃准备叛变,扶朱存孝为帝?”   江惟平点了点头:“既是,也不是!既是,是指这是对外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不是,就是这些都只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而已。”   福王犹豫了半天,是不是把自己与倭国有联系这件事情告诉江惟平,最后还是决定不告诉他,于是作出了一副诚恳的样子:“江大人,那你认为本王现在应该怎么做?”   江惟平凑近了他说道:“京城你是不能再待了,赶紧回去!而且,最近行事一定要低调,务必处处谨慎。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有,对于左都御史葛守礼,他可是个狠角色,此去东南代表皇上赐婚于你……”   后来的这几句话,说的声音特别小,解明虽然听力极好,但毕竟隔得远,根本听不清楚。   他凭直觉意识到这几句话很重要,急中生智,想出了一个办法。   只见他从房顶上切下小半片瓦片来,“啪”的一声,正好摔在他们聊天的厅堂前面。   “谁?”屋里的二人顿时一惊,急忙推门出来看。 第二百二十二章 调虎离山分高下   解明这时适时“咕咕咕”的学了几声鸽子叫,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只信鸽,伸手一放,信鸽展翅而去。   此时从屋子里出来的朱廷贵和江惟平,正好听到了鸽子叫,看见了它展翅飞远。   “哈哈哈!原来是只鸽子,把屋顶的瓦片蹭掉一块!你说咱们俩人,是不是也太过于小心了!”朱廷贵和江惟平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江惟平也觉得自己有些太疑神疑鬼了,两人笑了一阵儿,重新回到屋内。这时候,解明已经利用他们出去的这个当口儿,将屋顶上的瓦片移开了一道缝儿。   这一回,彻彻底底地听清楚了他俩的谈话。   “葛守礼一直有一个绰号,叫‘铁面判官’,这些年来,倒在他手下的贪官污吏不计其数!所以,此次皇帝派他去东南沿海,表面上给足了你面子,而且能够缓和他手下两个言官联名参你的矛盾。但是,你还是不能大意,特别要提防他借机搜寻你的新证据!”   这是江惟平说的,一下子把刚才解明没听清那几句的意思全补上了。   福王听到这几句,不停地点头,铁面判官的名头他也听说过,确实是一个可怕的辣手,真让他去了东南沿海,自己的那点儿破事保不齐真被他揪出来,那就麻烦了。   “好!这句话本王记下了!谢谢江大人!”   ……   上书房内,解明把刚才偷听到他们密谈的情况说了一遍,大家陷入了沉默。   “铁面判官”葛守礼最先打破沉默:“看来这个三朝元老江惟平真是城府极深,在这个时候能给朱廷贵建言低调,确实算是一位智者!”   张居正点头:“江惟平这人稳重不失机智,我一直看好他,原来还想推荐他作户部尚书王国光的继任者来着。”   葛守礼也学着张居正的样子捻起了胡须:“最可怕的是,他竟然一下就看出了昨天咱们几个一同商量的意图,皇上表面上派我去赐婚,实际上是去搜集朱廷贵的通敌证据。经他这么一提醒,朱廷贵有了防备,估计会给取证工作增加相当大的难度。”   冯保和张居正听完都不停点头:“确实是!本来戏唱得好好的,却突然冒出来江惟平这么个劲敌,真是来者不善啊!”   朱翊钧却一直坐着没说话,他此时的心里,不但没有这几个人的沮丧之情,反而愈发地兴奋起来。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只有碰上实力相当的高手,相互对决才有意思,就象当时对阵辽东“第一智多星”龚正陆一样,那种最终取胜的快感是言语难以形容的,用十个爽字都表达不完。   所以,他的眼睛里放出了雄狼一样的光芒。   他先是问了冯保一声:“最近为什么山东朱衡和吕调阳那儿始终没有密奏折子来?”   冯保摊了摊手,表示他也不知道。   皇帝又转向张居正:“内阁最近也没有接到他们的报告折子么?”   张居正回答:“没有,不知道他们最近的情况怎么样,最近一期报告折子已是一月以前。瘟疫和匪患得到较好控制,可蝗灾的趋势还是愈演愈烈……”   皇帝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句:“粮食呢?现在已是深秋了,山东及附近各省的粮食筹备得怎么样?转眼就要入冬了。”   张居正摇摇头:“现在蝗灾导致的主要灾难性后果就是粮食短缺,山东及周边几省的粮食早就被抢光了。市场上早就无粮。百姓们仅仅靠着每月的官仓放粮勉强维持生计,每次还不敢多放,怕会被人哄抢,每次只能确保一个最低量。”   皇帝的眼睛里精光一闪:“这说明什么?说明山东这一路难题仍是最难解的!没有粮食,百姓就会生变!因为没有起码生存保障的人是没有尊严的,他们仍然会成匪,会死去,同样可能加重匪患和瘟疫,朕说得对么?”   张居正、葛守礼和冯保一齐拱手:“万岁忧国忧民,此言极是!”   皇帝微微一笑:“那既然粮食这么重要,咱们只在这儿被动的每月开仓放粮,管什么用?不如痛下决心,派一员得力之人去到山东,别的不用干,就负责筹措粮食,岂不更实在?”   张居正接过话题:“臣原来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现在的户部尚书及侍郎,均在整日忙碌之中,根本腾不出手来……”   皇帝这时对他眨了眨眼:“腾不出手来?都有心思管千里之外的福王进京,还给他建议韬光养晦,这还叫腾不出手来?”   张居正一下子恍然大悟:“皇上!您的意思是让这个户部侍郎江惟平专程赴山东灾区筹粮……”   皇帝笑了笑,却没说话,端起桌上的茶来喝了一口,一副已分高下的样子。就象两个高手对弈围棋,棋至中盘,己方胜负手已经下出,而对方毫无办法,只能乖乖投子认输!   如同一道流星闪过,张居正、葛守礼和冯保这三人的眼前顿时一亮,沉默了一会儿,三人似乎一下理解了皇帝的用心,于是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容,拼命地点起头来。   张居正的声音略显激动:“皇上!此举可行啊!让江惟平去山东筹粮,他就无暇顾及这个让人头疼的朱廷贵了,朱廷贵没了他的指点,肯定会继续得意忘形,纵情声色,更不会刁难戚继光他们了!”   “对!”皇帝接过他的话头,“更重要的是,江惟平看上去有选择,实际上没有选择。一种可能,如果他不辱使命,筹粮成功,可算功劳一件,等于帮助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难题,让百姓们得以顺利过冬,念他有功可以不杀他,但这时候时间已经过去,戚继光的‘虎贲军’应该已经练得差不多了,而且朱廷贵没了他的指点,也就离死不远了;另一种可能,如果他筹粮不成功,那就正好以他办事不力为由,直接将其法办,抓他下狱,以除后患!”   话刚说完,他的眼里露出一道精光,让人不寒而栗。   葛守礼是昨天才参与到整个计划中来的,对于皇帝作风还不太熟悉的他,此刻心里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少帝如此精明能干,既会釜底抽薪,又会借力打力,真是厉害至极!   这些做臣子的,以后可千万不要得罪这位新天子。真要和他对着干,就会和这个福王朱廷贵和江惟平的下场一样,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三人都点头对皇帝的分析表示赞同,竖起了大拇指。   对于江惟平来说,此举既是调虎离山,更是借力打力,调他离开一直担任三朝元老的京城,他的消息就不会那么灵通了。即便他毫无二心,筹得冬粮,也是为皇帝作嫁衣裳,自己捞不着半点好处,最后能保住脑袋就不错。   而对于朱廷贵来说,此举是釜底抽薪。把他最后一张王牌抽走,让他断了耳目,他也就成了无头苍蝇,只能乱冲乱撞了。   皇帝显然对自己也表示非常满意,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问他们:“还有什么问题么?”   葛守礼拱起了手:“皇上!您看臣什么时候前往浙江合适?”   皇帝指了指冯保:“这件事情就不要问朕了!问他!大伴儿,哪天是好日子啊?”   冯保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本黄历,和张居正一起翻开:“回皇上的话,半个月也就是十五天之后是个好日子,最适合婚宴嫁娶。”   “嗯!”皇帝点了点头,看着葛守礼说道:“那你这几天就准备准备吧,时间还来得及,过几天再出发。大伴儿,你负责通知朱廷贵具体时间,还有,葛大人带去的礼物,也由你来准备!”   “是!皇上!”冯保迅速答应,并转过身来问葛守礼:“葛大人!您看还有什么需要我准备的!”   葛守礼笑了笑:“没有了!皇上已经考虑得很周详了。我现在就是发愁,朱廷贵现在已是惊弓之鸟,回到东南后肯定加强戒备,这如何取证看来是个大问题!”   皇帝冲他摆了摆手:“葛大人,你此次去,能搜集到他通敌或其他证据固然好,如果实在困难,也不要勉强,就让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再多活几天。现在第一位的目的是替戚继光和胡宗宪练兵扫清障碍。你此次去会看到他们,可以与他们密会一下,说说京城里的情况!”   葛守礼急忙应命:“是!微臣一定遵照圣上的旨意!多谢圣上对臣的信任,把如此重要的军国大事告知微臣。”   皇帝笑了:“你这都察院虽然独立于六部之外,但也不能一味独立,有时也需要和其他各部各省相互往来的,是吧?”   葛守礼脸上涌起了感慨之情:“我主圣明!一语道破太祖皇帝设立都察院的本义!其实都察院并非象外人说的那样,没事就参人参事参衙门。我们只是起到一个监督作用而已,如果官员们都奉公守法,我们也都乐得其所。我们也是人,不是催命鬼,我们参人参事参衙门,也是为了使官员向善、使事情解决,使衙门廉洁而已。” 第二百二十三章 千里路遥知马力   “好!说得好!”皇帝听到他的这番肺腑之言,不禁鼓起了掌,连声夸赞:“有你这样的臣子,是朕的福分。不畏权势,说明你勇敢;心态平和,说明你睿智;愿意合作,说明你有大局观。有这几点,就一定能够解决难题,你大胆去吧,朕对你有信心!其实不瞒你说,就在不久之前,朕就让戚、胡二人与冯保他们东厂设在当地的分厂相互配合,效果不错!”   “对对对!”冯保这时和张居正急忙在旁边附和,“当时皇上只是略施小计,就让戚、胡二位将军去青楼成功找出两个花魁,嫁给闵、钟二人当小老婆,把他们的后院闹得不可开交。”   “青楼?花魁?”葛守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这么多人的肯定神情让他不得不信,愣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奥妙,不由得伸出了大拇指:“皇上!此举不拘小节,出奇制胜,微臣佩服!”   皇帝摆了摆手:“朕就是给支了支招,具体都是他们配合着来的,是他们的戏演得好……”   话说到了这儿,他突然停了下来。   大家正在纳闷他为什么停下来,他突然满脸都是笑容:“对了!葛大人,你不是担心取证之事没法开展么?”   “确实是这样!皇上!”   “那朕来给你出一个主意吧!就象原来提议戚、胡二人与东厂分厂合作一样。大伴儿,让你的东厂分厂象帮助戚、胡二人那样帮助葛大人取证,你们也来一个台上台下合作,白道的黑道的都走一走,岂不快哉?”   冯保向前一步:“皇上!没问题!臣这就通知东厂分厂,让他们听葛大人调遣,全力配合取证工作!”   葛守礼似乎有些犹豫,但想到对付这个盘踞东南沿海多年的福王,不用些非常手段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也就痛快答应下来。   后来的事情证明,正是朱翊钧的这一看似随意之举,发挥了很大的作用,甚至担负起了扭转乾坤的意义。   ……   众人散去后,朱翊钧在书房里看了会儿书,用了午膳,睡了午觉。下午起来后,感觉全身非常沉重,正在迷糊之际,就听见门外传来冯保的声音:“皇上!辽东报捷!”   “哦!”他迅速从床上坐了起来,连外衣都顾不上穿,就下床跑去开门,接过捷报就看。   冯保随他一起踱到屋里,把外衣给他披上。   捷报是由王崇古和李成梁联合发来的,第一段简明扼要,直接点明了“请君入瓮”大获成功,已经成功斩杀了觉昌安、王杲两位女真首领、少首领努尔哈赤、元帅阿诺托和军师代善,目前女真乱军正在围困宁远城。   后面则是详细的战况报告,并说明女真乱军围城声势虽然浩大,却并不可怕,城中防卫作了充足准备,待兵部尚书谭纶引得援兵来救,定可里应外合,一举破之。   “好!真是太好了!”皇帝忍不住大声叫起好来,这一定是王崇古、李成梁、龚正陆和玄武他们趁着女真大军围城前送出来的报告。   不论如何,辽东战事的第一阶段目标已经达成,斩首行动取得圆满成功,这两位女真首领被杀,对辽东女真铁骑是一个致命打击,他们已经完全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   通过这份详细的战报,他仿佛一下就被带回了这场荡气回肠的战斗之中。   ……   早在战斗打响之前,皇上派出朱雀专门护送密信。她整整一天半都没有合眼,一直骑着八百里加急的驿站快马,隔半天就要换一匹马,送信的其他人可以换,她却不能换。   到了最后,她已经累得快虚脱了,几次都差点儿在马背上睡着了。   她硬是凭着超强的耐力坚持了下来。这会儿,前面带路的那位驿使突然放慢了脚步,只见不远的前方,一派城郭林立。她知道,宁远城到了!   到了宁远城,她先打听李成梁和玄武他们是不是已经回来了,在准确得知他们仍在女真的千山西峰老巢,这才舒了口气,看来拼命赶路不白拼。终于赶在了他们回来之前。   她本来想继续硬撑着赶到女真大营去和李成梁他们汇合的,又想起来这之前皇帝和冯总管都有过交待,在宁远和女真大营这段距离最是危险。因为这些地区大部分都已经被女真所控制。如果现在强行赶去,会因为犯困导致战斗力下降,万一真碰上敌人,就得不偿失了。   磨刀不误砍柴功,这会儿还是稳妥起见,先休息好了再说。于是,她简单吃了一点东西,倒头就睡,从中午一直睡到了晚上。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子夜了。   一轮月亮高挂在天边。她整束完毕,出得门来,换了一匹好马,然后趁着夜色就向着千山西峰的方向出发了。   人的一生,就是一场马拉松,大多数人因为跑得快而高兴,跑慢了而悲伤,等到跑到了头,却发现什么都没弄明白,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开始跑?   所以目的很重要,我跑我该跑的路,你超过我,落下我,都与我无关。我生来不是为跑步,而是为我的路而生的。   出发之前,宁远城的总兵董千里问她需不需要带些什么东西,她摇了摇头。   这个董千里她认识,早年也在内卫当差,后来被“铁将军”李成梁要到了辽东,是李成梁的心腹。   作为老熟人,当然知道董千里是好意,她只是选了一些攻城用的长弩箭捆在了马肚子上,然后问他要了一副轻便的盔甲,拿了一枝列阵用的大铁矛。   上马的时候,她贴近他耳边说了一句,“此乃绝密,最近会有对付女真人的大动作,你要作好准备!我走以后,从明日开始,派一支精兵以巡哨的方式向千山方向运动,不要与女真铁骑纠缠,主要是做好李成梁将军回城的接应即可!”   “明白!”董千里是李成梁从京城要到辽东去的干将,可以说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上月之前他还只是副总兵,李成梁率和亲队伍路经宁远城的时候,考虑到宁远城在以后对抗女真战斗中的重要性,这才把他提为总兵。   让朱雀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的前脚刚出发,后脚就有人迅速告知了女真人。   这个奸细不是别人,正是董千里的老上司,前任总兵李兴魁。这个李兴魁早就被女真首领王杲用重金收买,所以宁远城的城墙在地震后修复进展缓慢,与他有很大的关系。   他本来对李成梁此次奉旨调回辽东就心存忌惮,却没想到居然被李成梁看出了端倪,直接任个了总军需官的闲职,总兵一职被副职董千里取而代之。   拥有实权已经习惯了,一下子赋了闲,那种心理上的落差是非常大的,特别是对于心胸并不开阔的他来说,几乎可以用咬牙切齿来形容。   所以,本来还存有一点点良知的他,这回彻彻底底地当起了汉奸。   几个心腹向他禀明了朱雀前来的异常,居然在京城送来八百里急件的驿使中有一个女流,而且董千里好象和她很熟络,看她的身手非常敏捷,很有可能是皇帝亲自派来的。   一听说是皇帝亲自派来的,李兴魁立刻紧张起来。从京城到这儿远隔千里,即便是换人换马的八百里加急,也得跑上近两天。这个女驿使如果是皇帝直接派来的,那简直是铁人,而且说明这件事情非常重要,而且非常紧急。   他的眼睛转了转,问这几个心腹:“你们看没看清楚,这个女驿使出城后去的哪个方向?”   “回将军,似乎是女真大营的方向。”   李兴魁点了点头:“这就难怪了,看来皇帝有什么要急事务想通知李成梁,会是什么呢……”   他的眼睛又转了几转,迅速布置下去:“你们几个,分两队出发!一队跟着她,看她到底要去哪儿?另一队迅速报告女真铁骑,让他们赶快把这件事情告诉代善军师!实在不行,就在半路上截杀这位女驿使!”   “是!”几个心腹应命出发。   这时候,站在城楼上阴影里的董千里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也不是吃素的,他一直就怀疑李兴魁与女真有勾结。现在看果然是真的,这几个李兴魁的心腹一直鬼鬼崇崇的,这会儿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不行,这几个人此时出城,一定对朱雀不利,得想个办法赶快通知她才行。   他迅速作出了布置,安排一队亲兵,以保护总军需官为名,强制将李兴魁看管起来,防止他再兴风作浪,然后自己亲率一队人马出了城。   朱雀根本没想到这宁远城里还有这么复杂的关系,居然前任总兵会是大汉奸!一直策马向前的她此刻脑子里只想快速见到李成梁和玄武,把皇上交待的任务告诉他们,所以她一直在狠踢马肚子,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起来!   但是她很快发现不能跑得太快,因为出了宁远城没多久,就看见路上有零星的女真铁骑,三人一群,五人一伍,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杀气。 第二百二十四章 断然除奸火辣手   看来这些都是女真人的斥侯,也就是他们担任侦察任务的游骑。   越往前走,女真游骑的数目就越多,这使得她不得不下马慢行,先找安全的地方躲避,等女真游骑走远了再赶路。可这样一来,她的速度就慢了很多,一个时辰都跑不了几里地。   时间紧急,这样可不行,非误事不可!她正在想是不是上马强行飞奔过去,却冷不妨发现身后一百米处有人鬼鬼崇崇地跟着她。   不好!已经被人跟踪了!   怎么这么快就被敌人发现了?不可能啊!   她放慢了脚步,故意把马拴在一棵树上休息,斜眼看见身后的那几个人也牵着马停住了,再一细看是大明士兵的打扮而不是女真游骑的。   这是怎么回事?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中,她突然听见了一声非常急促的鸟叫声。   听到这儿,她立刻站起身来,这是大明宫廷内卫的暗语,意思是情况紧急,速速作好接应准备。   在这儿怎么会有大明宫廷内卫的暗语,难道是玄武他们已经回来了?   正在想的时候,就听见耳边“嗖”的一声,有暗器朝自己袭来,她急忙低头,就在电石火光之间,一枝短箭贴着她的头皮飞了过去,扎在了树身上。   眼见短箭下方扎着一张折叠的字条,她急忙凑上前去,把短箭拔下,打开字条。   原来刚才这声鸟叫这是董千里给她的警示,董千里做到内卫,知道相互的暗语。只见字条上写着:“查明我的前任李兴魁通敌,你身后三人是他所派,我们前后夹击将其斩灭!”   她迅速明白了董千里的意图,把帽子脱下来,扔在了树边,然后半蹲着向这几个人靠拢过来。   跟在她身后的这三人,为首的叫李天依,眼见自己身后突然有人射出短箭袭击那位女驿使,还以为是李兴魁派来帮忙的援手,当下大喜过望,笑着站起身来往后走,准备与他们汇合。   可是,等走到了近前,他们三人笑不出来了,因为他们看清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援手,而是董千里。   “总兵大人!您怎么来了……”   董千里笑了:“你们问我?我还问你们呢?你们怎么突然慌慌张张地出了城,而且慌慌张张地在这儿走走停停。”   “我们,我们几个受总军需官李兴魁将军所派,正准备出城采购呢!”李天依故作镇定,先给自己编好了理由。   “哦?有出城采购任务,那我这个作总兵的怎么不知道?”董千里不怒而威,脸上的笑容没减,但是说话的语气很严厉。   “这……”李天依犹豫了一下,好象下了很大决心一样,硬气着与这位新总兵大人顶起牛来,“董将军,李将军是整个辽东的总军需官,您只是宁远城总兵,从职权上说,他安排的出城采购,您无权过问!”   一下撕破了脸,他自己心里还是有些发颤,看看董千里他们也只有三个人,实在不行一会儿就要拔刀相见了,所以他左右看了一下,示意两个手下都把手轻轻伸向了刀把。   董千里很显然看到了他们的这个小动作,眼见他们竟然狗急跳墙地想动手,不由得仍是笑:“哦?原来是这样!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宁远总兵,你们几个出城怎么也得知会我一声吧,你们就这样跑出城来,我怎么知道你们是去采购还是去投敌?”   李天依情急之下,已经把腰刀抽了出来,大声喊叫着:“董千里,给你脸我们才叫你一声总兵!你算什么东西?把我们的总兵大人李兴魁挤兑走了,就以为大伙儿都怕你了是不?我告诉你!别人怕你,我李天依可不怕你,大不了跟你拼了,鱼死网破!”   董千里这时看到,朱雀已经来到他们三个的身后不远处,于是更大声地笑了起来,手里连刀都不去拔,豪气十足:“哈哈哈!你李天依还真是木偶上戏台——背后有人是吧?仗着有人给你撑腰,就胆敢无法无天?你要是真有胆,你就拼一个试试?”   李天依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的颜色,原来一直在李兴魁手底下作威作福惯了的他哪受得了这样的气,于是一咬牙,劈头盖脸地拿刀就朝董千里砍了下来。   可是,他的刀还没完全砍出去,就感觉自己的身子一下子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条长鞭,而且只听见一声娇喝:“起!”,自己的身体居然一下就被这条长鞭向后拉了过去。   再后来,长靴竟然一下又放开了,一下就把他的身体甩到了五六米开外,而且是头冲下地栽了下来。   “呯”的一声,脑袋摔在了地上,又紧接着是“咔嚓”一声,脖子折断了,这下子他只哀叫出了一声“啊!”,就直接气绝身亡。   另外两个人急忙回头,却看见正是那位女驿使,右手持一根长鞭,厉害至极,只用了一招,就要了李天依的命。   他俩顿时大惊,腿都有些软了,下意识地举刀向朱雀猛砍过来。   却见“啪啪”两声响,朱雀的长鞭象是长了眼睛一样,直接打在了他俩的手背上。两人顿时一痛,各自“啊”的叫了一声,手里的腰刀把持不住,“当啷”掉在了地上。   却是这声“啊”还没有结束,朱雀的左手一扬,两道寒光飞出,两把飞刀直接命中他俩的咽喉,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要了他们的小命。   董千里大笑着鼓起了掌:“你这功夫丝毫没减,比以前更精进了不少,难怪现在已经荣列顶级四大高手之三,比我这位老同门强得多啦!”   朱雀却没接他的话,蹲下身去,把那两人咽喉上的飞刀拔了出来,用他们的衣服擦了擦,重新装入自己腰后的飞刀囊中,然后踢了他们的尸首一脚,反过来笑着问他:“这就是你手里下的兵?”   董千里好象知道她是这么个脾气,笑着摇了摇头:“没办法,我这个总兵也是这些天刚刚扶的正,所以队伍里还是出了叛徒,没办法。”   朱雀没再挖苦他,大敌当前,有人投敌叛变也是常有的事情。她指了指这几个人的尸首,董千里会意,招呼两个手下过来,迅速把这几个人的尸首找了些柴草和树叶掩盖起来。   “对于你的这个前任,还是得多加小心!尤其是你现在已经出了城,要防止他借机发难!”朱雀这时和他靠得比较近,悄悄提醒着他。   他笑了:“是这个道理!临出发之前,我已经派一队精兵去把他控制起来了!”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见一阵低沉的牛角音响起。紧接着,就象一石激起千层浪,四处响彻着这种“呜呜”的牛角音。   “不好!”董千里听后脸色大变,“这是女真人的预警音!刚才我们在身后追他们的时候,他们在一个路口兵分两路,我们不得已只追踪了这一路,看来那一路竟然是去给女真人报警的!这个李兴魁,看来已经是明目张胆地反了!奶奶的!”   朱雀临危不乱,先是机敏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态势,只见不远处已经有很多女真游骑开始汇聚起来,并分头朝着不同方向展开了搜索队形,其中有至少二十多个游骑向这边围拢过来。   “千里!女真铁骑肯定是冲着我来的,他们主要目的是困住我。你是一城之主将,现在必须赶快回到宁远城去,别让女真人和李兴魁里应外合夺了城池,这可是我们以后开展大动作的大本营!我这边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搞定这些小蟊贼!”   她一边说,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包抄过来的女真游骑,猛地往前跑了几步,回到了她刚才拴马的树旁。   “你一个人行么?”董千里仍是不太放心。   她笑了笑,伸手示意他们几个趴在地上,伸手把背上的硬弓摘了下来,解开了马肚子下绑着的长铁箭,把它们全部插在背上,然后把手指放进嘴里,打出了一个长长的唿哨。   那二十多个包抄过来的女真游骑明显听到了这声长唿哨,感觉到了异常,纷纷甩动着马鞭,大声叫喊着,以更快的速度向这边运动过来。   朱雀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使了一招“旱地拔葱”,整个身体拔地而起,一下就跃上了马背,几乎没有停顿,她弯弓绷弦,一下就射出了三箭!   “噔噔噔!”   这些长铁箭本来是防御战时架设在城楼的大铁弩上的,平时要靠两名精壮男子士兵费力用腿猛蹬才能击发,此刻到了她的手里,竟然象没费什么劲儿似的,非常地轻描淡写。   长铁箭一经发出,带着巨大的风声疾速向前。   只听见“啊啊啊”的一阵惨叫,第一枝长铁箭直接击穿了正中间为首那名女真骑兵的身子,他只来得及发出了一声叫喊,就直接向后栽翻过去,被后面的铁骑踩了个稀巴烂。   第二枝长铁箭则击穿了左侧方的一匹马头,这匹马顿时脑袋向下,前腿一跪,整个身体向前猛地翻了过来,把身上的骑兵直接摔翻在地,隔得大老远都能听见他脖子折断的清脆声音。 第二百二十五章 破敌杀将玉玲珑   第三枝长铁箭的力度更大,一下子击穿了右侧方两名骑兵的身体,他俩一前一后发出了“啊啊”的惨叫,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当时气绝身亡。   “好!”董千里和两个手下眼见朱雀如此勇猛,箭无虚发,最后一箭还来了个穿糖葫芦,真是漂亮至极。他们都是习武之人,知道这没有异于常人的臂力和准头是不可能做到的,即使是让女真人闻风丧胆的“铁将军”李成梁在此,也不过如此,不由得大声叫起好来!   女真游骑显然也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这些担任斥侯的可都是他们从女真铁骑中优中选优的精兵,每个人都是以一敌十的厉害角色,可是就这么短短的瞬间就被敌人连续击杀了四人,还导致了完整队形的混乱,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刚才第一个被击杀的那个是这一小队的队长,却被敌人一箭封喉,足见对面敌人的强劲。不过女真游骑的组织能力还是很强的,队长死了,他们却没有完全慌乱,也没有四散逃去。副队长大声叫喊了一声,他们又组好了队形,继续向前飞驰。   正在队尾的一个人一边策马向前,一边从腰里掏出牛角来,准备发出求援信号,可他只是刚刚把嘴巴放到牛角前,刚想奋力去吹,就感觉到胸口猛然一痛。朱雀又击发了一枝长铁箭,穿透了他的胸膛。   这一下,副队长更惊恐了,他挥动着双手,大叫了几声,剩下的十多骑游骑迅速改变了队形,分为三队,每队大概六人左右,而且每个人都贴在马背上,试图降低被攻击可能,快速贴近过来。   朱雀这时大叫了一声:“快上马!不要管我!冲回城去!”然后一拨马头,迎着女真游骑就面对面地冲了过去。   “你……”董千里不放心地站起身来,想上前去支援她,却被旁边的两个士兵拉了一把,这才不情愿地跃上了马,朝着宁远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这时候,朱雀已经来到了离三队女真游骑不足五十米的地方。眼见他们仍然伏着身子向前猛冲,她冷笑了一声,双腿一磕马肚子,马头斜向正前方四十五度角的左侧方跑去,不多会儿就来到了他们的右侧方。   女真游骑们今天算是遇到了真正的劲敌,本来女真铁骑以灵活机动最为擅长,可他们为了降低敌人的攻击范围,把身体伏在了马背上,这样他们就没法自由地驱动马匹拐向另一侧,只能直直地向前冲,机动性的优势一下子丧失殆尽。   副队长明显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心里暗暗叫苦,他万万没有想到敌方只有一个人,竟然敢迎面冲来,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厉害角色居然如此了解他们的阵法,直接跑到了他们防御力最弱的侧方。   他刚想大叫一声:“变阵!”,可是已经晚了,朱雀已经稳稳地勒住了马头,弯弓搭箭,把整张弓拉得象一轮满月一样,照着第一排齐头并进的三名骑兵就是一箭。   这一箭势大力沉,而且隔的距离比较近,一下就贯穿了三匹马的马头,直接从它们的右边脑袋穿进,左边脑袋穿出。   三匹战马发出了最后一声惨烈的嘶鸣声,一下子栽翻在地,把后面呈直线队形的战马也都绊倒了。   一阵纷乱的“啾啾”“嘶嘶”的马叫声,所有骑兵都被掀翻在地,跑在前面的摔得比较重,直接折断了脖子;跑在后面的虽然摔得轻一些,也疼得在地上直叫唤。   这时候,董千里他们已经跑出去有一段距离了,扭头看见朱雀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就解决了所有人,不由得大笑起来,这才放心地大叫着“驾!驾!”,催动马匹快速向前跑去。   朱雀这时收起了弓,斜挎在了背上,右手拿起了惯用的“夺命长鞭”,轻轻磕了磕马肚子,胯下战马轻轻向前跑了起来,她猛然从马背上跃了起来,一下就跳到了刚刚从地上挣扎起来的女真战马的背上。   这时候,仍然活着的女真骑兵们也正在从地上爬起来,其中动作最快的这个人却只是坐起了半个身子,就发现他的脖子被一条长鞭火辣辣地缠住了。   他的眼睛刚看清了面前的这个厉害敌人竟然是一个貌美如花、身材玲珑的汉家女子,就感觉自己接近二百斤的身子竟然被这个女子的长鞭一带而起,然后脑袋冲下,一下就砸在了另一个自家骑兵的身上。   只听见“呯”的一声闷响,然后是“咔嚓”的脆响,这个有幸看清朱雀美貌的女真骑兵甚至来不及叫出声,就折断了脖子,气绝身亡。   比他更不幸的是被他这么沉的身子直接砸中的己方骑兵,刚才被摔得有些晕,好容易摸着脑袋清醒了一些,正想挣扎着坐起身来,就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巨大物体砸中,只是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闷哼,就被震碎了心脉,七窍流血而死。   其他大概还有十名活着的骑兵,也是刚刚挣扎着爬起来,就亲眼目睹了这令人震惊的一幕,吓得腿都软了,有人甚至都站不起身来。   转身之间,朱雀又故技重施,卷起了一人,砸死了一人。   这一下,仅存的八个人更是傻了,本来信心满满、不可一世的他们此刻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是那种发自心底的毫无办法,只剩下了对活下去存有的一丝热望。只在一转眼间,一群凶残无比的恶狼变成了沉默待宰的羔羊。   而让这些恶狼绝望的,竟然是如此美貌的一位汉家女子。   朱雀的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并没有准备停手的打算。因为她知道,恶狼始终是恶狼,即便如此绝望,也不可能真正变成羔羊。   果然,就在沉默的这一刹那,这些活着的女真骑兵们发了一声喊,迅速四下逃开去。他们知道,这时如果不逃,就再有没有机会了。   “找死!”朱雀娇喝了一声,左手早已经在怀里捏好了飞刀。只见“嗖嗖嗖”一阵呼啸声响过,如同下了一阵银光暴雨,伴随着女真士兵们“嗯啊呀”等一阵闷哼的声音,四处逃窜的他们纷纷倒在了地上。   朱雀这时跃下了马,来到这些倒下的士兵身边,一一把飞刀捡回来。飞刀几乎是毫无虚发,每一刀都正中女真士兵的后颈突起处。   捡拾得差不多了,她正在擦拭最后几把飞刀上的鲜血。突然,死人堆里突然站起了一个人,迅速翻身上马,夺路而逃。   这人正是他们的副队长乌尔登,汉语的意思是“光”的意思。这个人确实象光一样机敏,刚才让所有人列队,他就走在最后面,所以摔得相对轻一些,而且他摔倒以后,没有象其他人那样挣扎着爬起来,而是一直眯缝着眼观察四周,所以没有分到朱雀的夺命飞刀。   这会儿,眼见朱雀挨个儿巡视这些人都不是死透了,他怕被她看出来自己装死,回头再补上一刀,自己就白装了。   此时不逃,必死无疑。如若逃了,尚有一线生机。   于是,他一咬牙,瞅准一匹马站起来的当口儿,从马肚子底下“哧溜”一声,翻身而上,狂抽马鞭,狂奔而去。看来他不光机敏,飞逃的速度也快,还真和他的名字很相应。   “哟?”朱雀略显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手里的飞刀已经做好了击发的准备。马没跑太远,这时候不论打他的颈椎或者后心,又或者打马,仍然是一打一个准儿,肯定跑不了。   不过,她迟疑了一会儿,手里的飞刀迟迟没有击发。又等他跑得更远了一些,这才左手一扬,一道寒光飞射而出,击中了乌尔登的身子。   “啊”的一声,乌尔登一声惨叫,就象死去了一样,整个身体趴在了马背上,马也渐渐慢了下来,晃着蹄子往前走。   朱雀远远在他身后冷笑了一声:“装死装得还挺像!有这天份,不去当戏子真是可惜了!”   原来,刚才她迟疑了一下,其实是有意放乌尔登走,所以她这一刀并没有命中他的心脏,而是向上偏了一点儿,打在了他的左肩上。   此刻,乌尔登的心里紧张无比,生怕被朱雀看出来。他强忍着左肩的疼痛,继续趴在马背上装死,眼见朱雀没有策马追来,这才略下宽心。   平贴着马背又向前缓行出了一段距离,感觉是时候了,他双腿猛地一夹马肚子,身子重新立了起来,右手拼命用马鞭抽打着马屁股。   战马吃痛,一下抬起前蹄,发出了“啾啾”的嘶鸣声,前蹄一落下,就如离弦的箭一样向前冲去。   朱雀这会儿已经翻身跃上了自己的马,提着缰绳向前跑了几步,来到一个地势较高的地方,手搭凉棚,看着这个亡命之徒的去向。   乌尔登一气儿跑出去老远,感觉已经到了足够安全的距离,这才长出一口气,暗叫了一声:“好险!”稍微放缓了速度,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不打紧,差点儿把他吓得魂都吓飞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瞒天过海凤无双   原来,朱雀有意再逗逗他,顺便再激将他一下,让他快点儿去报信。所以,她把硬弓摘了下来,取了一枝长铁箭,拉满了弓,照着他的方向就是一箭。   乌尔登是真的魂飞魄散,只是下意识的一低头,险险把这箭躲了过去。   即便这样,铁箭还是蹭破了他的头皮,火辣辣的疼。长铁箭带着令人惊悚的呼啸风声,一下子扎到了前面不足十米的地上,穿进地里足有半枝箭那么多,箭身晃悠悠地打着颤,发出“当啷啷”的声音。   乌尔登再也不敢作任何停留,双腿发了疯地猛踢马肚子,马鞭如雨点一样打在马屁股上,要不是这匹马是他队伍里的熟马,肯定一下子就把他掀翻在地。   这一骑绝尘,跑得飞快,一直跑到他们大队长的游骑哨站才停了下来。   一进哨站,他就滚鞍下马,大声叫嚷着:“大队长,大队长,我们发现那个驿使了!”   大队长纳穆坐在正中,黑着脸,摆着将军的威风,大声呵斥着他:“慌什么?慢慢说!”   但是听到乌尔登说对方虽然是一名女子,却只在两三下就击杀了包括小队长在内的第一小队,他也慌了神,急忙派出了手下最得力的战将诸克图,命他持令旗迅速赶往中军大营向军师代善和主帅阿诺托报告。   然后他命令士兵吹响牛角,发出集结号,所有人都朝刚才朱雀出现的这个地方开始围剿,务必活捉这个厉害的汉家女子。   不过,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汉家女子此刻已经穿上了他们女真游骑的盔甲,站在高处,远远看着他派出的信使诸克图手持令旗朝着东北方向狂奔。   只见她冷笑了一声,策马跟着他的方向而去。   原来,她刚才放乌尔登一马,不是失手,而是有意为之,目的就是要他回去报信。这一招“网开一面”,其实是为了“投石问路”,引出他们求援的信使!   看这个信使的着急样子,肯定是直奔他们千山西峰的大营而去。而且熟知军队作战的她知道,这个信使走的肯定是最近最快捷的道路,一路上的关卡看到他的令旗,也不会作任何阻拦。   所以,这会儿换上敌军盔甲的她,只用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和这名信使保持一段距离,跟在他的后面就可以了。   诸克图一直在加快战马的速度狂奔,他根本没想到,他要去通报的那名汉家女驿使,此刻就与跟在他的身后!   朱雀的骑术一点不比这个诸克图差,为了怕他察觉,也不敢纵马跑得太快,与他始终保持着五百米左右的距离。   眼见着诸克图每经过一个路口,就举起手里的令旗大喊一声:“紧急报告,速速通过!”她心里已经有了底,看来这就是他们信使通过的暗语,因为是女真语,跟着他一直叽哩咕噜地念了好几遍,确保可以乱真,她这才放心地尾随而去。   大队长纳穆率领近两百名游骑,小心翼翼地把乌尔登说的遇伏地点搜了个遍,恨不得把土疙瘩里的蚂蚁都翻出来看一看,结果却连这个大明女驿使的影子都没找着,气得他拿着马鞭直敲乌尔登的脑袋。   乌尔登委屈得就象一个受气小媳妇一样,欲哭无泪,一直用手去指手下被长铁箭及飞刀贯穿的伤口,不停辩解着:“大队长,我可不骗你!你看,咱们整个女真铁骑,除了大元帅第一勇士阿诺托以外,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杀伤力!”   纳穆看他手指的方向,确实也被敌方的一击致命震憾了。这时候,旁边有一名士兵向他报告:“大队长,第一小队的尸首全部找到了,还找了三具汉人士兵的尸首,而且……”   “而且什么?都这个时候了,还他妈卖什么关子,赶紧说!”纳穆此时的眼里已经恨不得喷出火来。   “是!”这名士兵急忙报告了他的细致发现,“果兴阿穿在外面的盔甲,不知道为什么被人给扒了!”   “不好!”纳穆大叫了一声,急忙来到果兴阿的尸首面前,一看果然如此,再来到那三具汉人士兵的尸首面前,他认出了其中一位正是李兴魁的心腹李天依。   他盯紧了乌尔登的眼睛:“看来这个女驿使确实厉害,不光把李兴魁派来跟踪的人全杀了,还穿着我们的盔甲趁乱逃跑了!”   乌尔登急忙点头:“对对对!大队长,这个女人不光狠毒,而且狡猾,要不然我们这么多人也不会全死在她的手上!”   纳穆急忙布置:“传令下去!吹响警戒号,有敌人穿着我们的盔甲混入我们的队伍!所有游骑部队集结,发现有冒充者,一律格杀勿论!”   这个纳穆也算是个将才,想到了朱雀会见机混入军中。但他万万没想到,朱雀竟然会这么快就尾随上他派出的信使。即使想到也没用,因为此时距离诸克图出发已近两个时辰过去,跟在他后面的朱雀此时早已跑出去二百里地以外,可以看到千山西峰了。   不过,女真人特制的牛角传音还是很有用处的,一拨一拨地向前传,传播的速度很快。   就在已能看到前面是己方大营驻扎的地方,诸克图听到了这种独特的报警音。   咱们的队伍竟然混进了敌方的奸细,他第一下没多想,但还是警觉地向后看了一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此时正好是一条直道,隐约看见了尘烟飞扬之处,后面竟然好象有一个人在一里地的地方跟着自己。   不对啊!难道大队长在自己之后又派出了一名信使?   不可能,自己的策马技术在游骑营里是最好的,其他的人只能被自己越拉越远,可这个人竟然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自己身后,一定不是自己阵营的人。   他顿时紧张起来,这个人难道就是奸细?他,不,她,不会就是那个直接斩杀我们一个小队的人吧。   还真有可能是她,她竟然从自己出发开始,就跟在自己的身后?   我的天!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他越来越感觉这个人就是那个大明的女驿使,别人不会有这么好的骑术,而且她这么跟着自己,可以省掉很多找路的麻烦。   大粒大粒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滚落下来。   不行!必须通知前面的关卡,只能让我通过,不能让她通过!   他一咬牙,轻轻勒了一下马头,让胯下的战马放慢速度,又向前跑了一段,战马这才停了下来。   他拨转马头看着身后的这人,看她如果也停下了,仍然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那她就是铁定的奸细无疑,只要她停,自己就吹响牛角。   可是,这个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径自向自己越贴越近。   这就怪了,难道这真是大队长派出的第二位信使?或者是想把自己发出的密信收回去?   就在这犹豫的一瞬间,朱雀已经离他不到二百米了。   他刚看清这人穿着女真铁骑的铠甲,只是身材非常瘦削,很象一个女子。   娘的!这人真是那个大明女驿使!他急忙举起牛角放到嘴边,刚想尽力去吹,就见一道寒光直奔自己的脑门而来。   “唔……”他甚至还不及叫喊,就被这道寒光击穿了眉心,手中的牛角和他的身体一起掉在了地上!   原来,朱雀异常机警,就在刚才,她听到这一声接一声的牛角响过,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估计是自己乔装跟踪的事情已经被女真人发现了。   再后来,她看到诸克图停住了马,转过身来观察自己,更坚定了她的想法。   看来,这个信使已经怀疑上了自己。这说明他的利用价值已经结束了,现在必须快速干掉他,然后用他刚才过关卡的口令冲过前面的大营前哨。   于是,她加快了速度,没有任何停歇的意思,径直向他跑去,就在离他只有二百米的时候,她手里的飞刀出手了。   一击而中!飞刀直接命中诸克图的眉心!   朱雀止住了马,俯身抓起了他的令旗和牛角,然后继续策马向前。   不多久,就来到了大营前哨,她纵马向前,不停挥动着令旗,憋粗了嗓音学着诸克图的样子叫道:“紧急报告,速速通过!”说完也根本不计后果,径自往里闯。   大营前哨虽然接到了有大明士兵混入队伍的预警,但他们眼见这骑信使来得很快,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早在预警发出之前就出发了,而且这几句女真话说得也很到位,就没多想,拉开关卡放她进去了。   朱雀暗叫一声:“好悬!”纵马向前跑了好一会儿,却一下愣住了,只能停下了马。   原来,这个前哨关卡离大营还很远。她现在正处在一片开阔地上,而让她停下来的,是因为前面出现了一个三岔路口。   哪一条是通往李成梁他们扎营的路呢?   她犹豫了一会儿,不敢乱闯。有意挟持一个女真士兵,又怕打草惊蛇。想随便选一条路冲过去,又怕没有这种运气。琢磨了半天,急得她在原地团团转。 第二百二十七章 出奇制胜龙凤会   这时候,她远远地发现,三条路上似乎都有零散的女真铁骑在向这个路口走来。   娘的!怎么办?不会闯错了吧。难道李成梁和玄武他们不在这儿?或者是已经从另外的路绕回宁远了?   那可就是背到家了!   不行!现在必须赶快做出决断,这些人一旦发现自己在这儿踯躅不前,仔细盘问起来,自己这几句蹩脚的女真语肯定会露出破绽!   她咬了咬牙,作出了决断。   只见她猛地从袖子里甩出了一枝袖箭,然后牵着马向后退了几十步,等到前面那几拨人走近了,她装作刚刚骑马走过来的样子,忽然跳下马,吱呀哇哇地乱叫起来。   这几拨人都被她吓着了,不知道这哥们儿中了什么邪。   这时候,只见她突然一下转过身去,背着他们跑了几步,然后拉开裤子,向外抖动了一会儿,猛地喷出“尿”来!   “哈哈哈!”女真士兵们大笑起来,原来这哥们儿一路跑得久了,急需小解。但因为马鞍咯着裤裆的缘故,往往骑马久了,并不容易尿出来,所以得在地上跳一回儿,然后拼命抖动一下裤裆里的那玩意,才能痛快尿出来。   这一点,长年在马背上生活的他们有很深的感触。   他们纷纷叫嚷着:“哥们儿!别尿太多了,当心扯着大筋,最后蛋疼!哈哈哈!”说完,他们各自向前晃悠悠地走开了。   “尿”了好一会儿,朱雀才停下了,提起裤子,回头看到他们都走远了,这才长舒一口气,抹了一把汗。   其实,她刚才抖动的,是她的手指,而“尿”出来的,是她悄悄藏在裤裆里的储水袋。   当然,这些都建立在她平时对骑兵生活的了解之深、观察之细的基础上。   终于躲过一劫,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这儿静静等待,希望玄武能够准确听到自己发出的信号,速速赶来!   李成梁的中军营帐内,他正在和玄武商量是否今日正式向女真首领和二位公主道别,返回宁远城或绥中城。   就在这时候,玄武听见了外面这声急促的袖箭响声!   就象习以为常的黑夜里突然亮起了一道夺目的光芒,玄武顿时一惊,脸色大变:“不好!大将军!这是我方的急救信号!”   李成梁有些惊愕地看着他:“急救信号?我并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啊,你是说刚才的这个声音么?我还以为是什么大雁飞过的叫声呢?”   玄武连连摇头,快速来到帐外,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万分惊愕的表情:“奇怪!居然是我们四个和冯督主才有的专属袖箭!而且看样子离这很近,就在东南方向不足十里的地方!”   李成梁跟着他一起走了出来,却只是摇了摇头,摊开双手看着他。   玄武脑子飞速旋转起来,用着急促的语速向他解释着:“这是我们几个专有的急救信号!可是现在青龙去了东南,白虎去了山东,只有冯督主和朱雀留存京城保护皇上!难道这会是朱雀受了皇命……”   李成梁听到这儿,猛地一拍脑袋:“你还别说!真有可能是她!咱们现在送公主过来和亲,已经深入他们的腹地!皇上的加急密件现在最多只能安全到达宁远城,再往这一路走,基本上都是女真人控制的地方,根本不可能到达我们的营帐。肯定是皇上不放心,让朱雀亲自送信来……”   “对!一定是她!看来她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居然冲到了离我们这么近的地方,现在必须马上去接应她……”玄武操起自己的兵器,纵身跃上了马。   “一路小心!要不要派一队士兵与你同去!”李成梁在后面提醒着他。   “不用了!大将军!我一个人去就行!人多了速度反而慢了!”玄武头也不回,双脚一磕马肚子就往外飞奔。   可是,只过了一小会儿,他竟然又骑着马绕回来了!   “怎么了?”李成梁急忙迎上前问道。   玄武勒住了马:“我这样单枪匹马去不行!即便接应到她,也会完全暴露!除非我们两个再一路冲杀回来,但是那样的话,就会和女真人完全撕破脸皮了!”   “对!是这个道理!那怎么办呢?”李成梁也顿时感到束手无策。   这时候,胯下战马的一声长长的嘶鸣提醒了玄武。他突然有了主意,只见他翻身下马,来到从京城送两位公主到这儿来的四马车驾上,手上不知道什么多了一把飞镖,他就用这只飞镖狠狠地扎进了其中一匹马的屁股。   屁股被扎出了血,马儿吃痛,发出一声嘶鸣,拼命向前跑去。   “啾啾啾!”玄武这时抓住了缰绳,拼命驱赶着这匹惊马,然后又扎上了另外三匹马的屁股!   这一下,四匹本来是非常驯服听话的高头大马顿时狂躁起来,一个劲儿地向前奔跑着。   玄武这时继续用缰绳抽打着它们的背,一边掌握着马车的平衡,一边装模作样地大叫起来:“马惊啦!公主的车驾惊啦!旁人快快躲开!快快躲开!”   不一会儿,这架豪华厚重的马车竟然一下就跑出去老远。   李成梁望着玄武一边大叫一边跑远,不由地捻起胡须点了点头,“这个玄武,还真有他的!”   玄武就这样驾着四匹快马拉着的车驾向前猛跑,一边抽打马背一边大声叫喊着。没多会儿就出了明军的营地,来到了外面女真大营的旁边。   一路上的女真士兵们,听说公主车驾的马惊了,急忙过来帮忙,可是这四匹马拉着的马车实在太快,四匹平时温顺无比的白马此刻眼里都向外冒着火,哪里拉得住!   而且,他们很快认出了马车上的人正是连他们的元帅——第一勇士阿诺托都难以力敌的玄武将军,连他都难以制服这几匹惊马,自己就更不是菜了。   要说也只有玄武将军有这样的实力,他居然敢坐在惊马的马车上,要是换另外一个人,早就被摔下来踩成肉酱了!   这时候,正在元帅大营的阿诺托和代善闻声也来到了帐外,眼看玄武如此惊险地坐在送公主来和亲的车驾上,他们也大吃一惊,出于两边和亲的友好氛围,他俩都高叫了一声:“玄武将军!要小心啊!”   阿诺托虽然数次败于玄武的手下,但生性耿直的他对于玄武还是比较佩服的,而且玄武在对演阵法时有几次手下留情没有杀他,也算对他是惺惺相惜了。   所以,他急忙安排手下追上前去,用套马杆、绳索等工具争取把那四匹惊马制住,也算是还玄武一个人情。   可是,这四匹惊马已经撒开了腿猛跑,再加上玄武其实在暗暗加力使劲抽打它们,所以根本追不上!只一会儿,车驾就跑得没影儿了。   “饭桶!都他妈的饭桶!”气得阿诺托在后面狠狠地骂了他们一句。   大约一柱香的功夫,玄武就驾车来到了三岔路口的附近,他使劲拉紧缰绳,让惊马们放慢速度,它们稍有不从,他照着马屁股就是响亮的一掌。   四匹马没办法,坐在马车上的这个人实在太横,招惹不起,只能忍痛把速度慢了下来。   玄武四下看了看,只见三岔路口附近有一匹马在兀自甩着尾巴,却没见到朱雀的影子。   她在哪儿呢?   他急忙把手放进嘴里,发出了一阵急促的鸟叫声。   不一会儿,他就听到前面的洼地处传来了鸟叫声的回应。   果然是朱雀!他不禁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这时候,一个黑影从洼地处猛然而起,一下就跃到了那匹甩尾巴的马上。   正是辣美神探朱雀无疑!   玄武淡淡一笑:“你怎么来了?”   朱雀故意板了板脸:“我怎么不能来!你怎么才来?”   玄武又好气又好笑:“我……我这已经算最快速度了!你还嫌慢啊!”   这时候,远处传来不少女真骑兵“喔喔喔”的啸叫声,远远能看见他们挥舞着绳索和马鞭在朝这个方向赶来!   玄武这时焦急地对她说了一句:“你别在那匹马上呆着了,赶紧藏到我这马车里来!”   “这……”朱雀疑心了一下,继而很快明白了他的意图。   原来,玄武是故意坐这么厚重的公主车驾来的,他早就在心里盘算好了,制服这几匹“惊马”不是问题,关键是让朱雀有藏身之地,这样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带回营去。   朱雀急忙从马上跃起,直接跳进了马车内,四下看了看,问他:“我躲哪儿合适?”   玄武这时已经在她骑来的这匹马上打了一鞭,这马吃痛,顿时跑走了。然后回过头来,踅摸片刻,说了一句:“两个供你选择,一是躲到我这座位板底下,还有就是这儿……”他朝上面努了努嘴。   朱雀一抬头,发现这个马车的车盖是实顶的,玄武的意思是让她藏在车顶下,这样外面根本看不到,但这样对她提出的要求很高,必须手足并用使劲撑住才行。 第二百二十八章 纵横捭阖欢笑间   不过这难不倒他,她嘻嘻一笑,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还是你机灵!”   说完,她沿着马车的直壁攀爬而上,手脚并用,撑在了车顶。   玄武这时已经掉转马头,迎着赶来支援的那些女真骑兵们跑过去。   眼见还有一段距离,从容不迫的玄武在车里和她开起了玩笑:“你在上面还撑得住吧?现在是闭着气么?能不能说话哈?”   朱雀又好气又好笑:“老四,你这来了辽东以后变贫了啊!原来可没发现你这么能说!”   玄武笑着朝上望了一眼:“哈哈哈!三姐,我这来这么久了,今天才算是头一次看见娘家人!你这当姐的也不说给我带点儿什么礼物来?不过这已经算是你来看我了,我这作弟弟的已经心满意足了哈!”   朱雀愣了一会儿:“你还真别说!姐出来得太着急,真没给你带礼物!不过皇上倒是给你送了一个大礼物,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接?”   玄武张大了嘴巴:“皇上?给我送礼物?姐,你不是说笑话吧?”   朱雀笑着把皇上和冯保密派的任务一五一十地和他说了一遍!   虽然手脚并用地撑在了车顶,还一气儿说了这么多话,但她仍然是脸不红、气不喘。   玄武听完后,一开始是惊愕,后来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象是想明白了,频频点起头来:“皇上妙计!此计一出,虽然有些险,但完全出人意料,女真人肯定想不到防备!如果进展顺利,辽东真的可以就此太平了!”   朱雀又笑了笑:“看看!这才多久不见,你已经俨然是一方大将的风范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做姐姐的我羡慕啊!老四,不,我以后该叫你玄武将军了,不知道这个礼物可够大?”   玄武乐了:“三姐,你就嘲笑我吧,反正我一直也被你嘲笑惯了,无所谓!这个礼物何止是大,如果这件事情要是做成了,简直就是千百万辽东父老的福音!皇上也就能从三患齐发的困境中缓过劲儿来,一旦这一路腾出了手,再对付那两路,就会好得很多!”   朱雀满眼含笑地看着他:“老四,你还真别说!就这短短的几个月,你在‘龙骧军’中真的历练出来了,现在不光说话办事都很有大将风范,就连考虑问题也能站在更高的角度为皇上分忧了,真棒!姐姐由衷地为你高兴,赞一个!”   玄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还是三姐了解我!三姐最好!哈哈!”   两人正在说话间,已经逼近了前面的女真铁骑。   朱雀适时闭上了嘴,玄武也开始大力舞动缰绳,催动着马匹向前跑去。   被阿诺托派来支援玄武的领头人叫达山,是个马术高手,眼见着玄武已经开合自如地抖动着缰绳,四匹高头大马也没有了刚才满眼喷火的疯狂野性,知道它们已经被制服,不由得心生赞叹。   他勒住马,双手抱拳向玄武行了个礼:“玄武将军神武,居然一人赤手空拳地制服四匹惊马,实在让我等佩服!”   玄武笑着勒住马,与他回了个礼:“多谢女真兄弟们前来相救!也不知道是谁,用飞镖扎伤了这几匹马,一下子惊了它们,拉着公主和亲的车驾就跑!我也是情急之下,跳上马车跟着它们猛跑,一直跑到这儿,估计它们也是没劲儿了,这才彻底把它们制服!”   达山看了看,几匹马的屁股上确实有刀新扎的伤口,这会儿刚刚止住了血,确实是因为被人扎伤了才导致受惊狂奔。   他害怕玄武说是他们女真人用飞镖偷袭所为,急忙摆手解释:“玄武将军!这几匹马真是被人被飞刀所伤,但不是我们干的!我们对将军的战神武艺是心服口服的,绝不敢在您面前造次!我们也决不会说谎……”   他哪儿知道,玄武这叫自导自演,扎伤马匹的人就是他自己。只不过,换了别人都不敢这么做,因为惊马狂奔,不是靠人的力量能够制服的。   当然这指的是一般人,不包括战斗力非常强的“战神”。要说真正的战祸,眼前的玄武就算一个。藏在车顶的朱雀,也算一个。   玄武笑着摆手:“肯定不是你们干的,咱们都是和亲的好兄弟,是吧?也可能是我们自己士兵在练习的时候不小心脱靶了什么的,都有可能!不说这个啦,总之降住了惊马就好!谢谢你们啊!你们是阿诺托元帅派来的吧?”   达山急忙拱手:“是!我们是阿诺托元帅派来的!他怕您一人形单影只,派我们过来帮忙,却没想到我们水平不够,来得慢了!还是您艺高人胆大,我们阿诺托元帅都对您崇敬有加,称您为战神,要我们多多向您学习请教!”   玄武大笑起来:“哈哈哈!战神!这个名号我可不敢当?要知道在我们中原,比我厉害的大有人在!不过还是替我谢谢阿诺托元帅!这样吧,晚上我和‘铁将军’一起,请他和代善军师喝两杯怎么样?”   达山连忙陪着笑:“好好好!玄武将军和‘铁将军’相约,元帅和军师一定会痛快答应的!玄武将军先请,我们护送您回营后,马上去禀告元帅!”   “好!”玄武答应一声,也不再客气,纵马前行,走在了最前面,达山率着一彪铁骑跟在后面,一齐向大明中军大营的方向走去。   朱雀就象一只壁虎一样,牢牢地贴在车顶,用赞许的目光看了玄武一眼,那意思是你牛!都成战神了!比你老姐强多了!   玄武没抬头,但他好象知道了朱雀的意思,微微一笑,叫了一声:“驾!”加快纵马向前跑去,然后一路哼起了欢快的小曲儿。   ……   李成梁的中军帐内,朱雀的到来一下子就让大家紧张起来。   李成梁先把手下统统支开了去,跪下接受了皇帝的口谕。然后站起身来,几个人围坐在一起。   李成梁听完皇帝的部署,一开始也是一愣,后来立刻拿出地图仔细观瞧,沉吟良久后用手使劲敲了敲宁远城的图注处,脸上露出了笑容:“皇上大才!我等臣子的智力不及万分之一!我们还想着今天返回宁远,慢慢部署近几年与女真铁骑对抗的长久方略呢?却万万没有想到,皇上远在千里之外,只用这一招‘请君入瓮’就能擒贼擒王,真是太好了!”   朱雀笑着点头:“皇上这招确实出人意料!但是皇上也说了,这一招很险,要想出奇制胜,还必须丝丝入扣才行,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都难以实现此计,一举平定辽东!所以才特意让我不远千里跑来,告知你们这个斩首计划!”   “嗯!”李成梁点点头,“我们也觉得责任重大,皇上如此精妙的谋略设计,不要因为我们执行不力而耽误了!朱雀将军,皇上需要我们需要接下来怎么干?你就尽管吩咐吧!”   朱雀轻轻摆手:“不敢!李将军!皇上的意思是让您在离开这儿之前,务必盛情邀请他们二位首领去宁远一趟,作为他们和亲后的首次出访,也方便我们作好伏击准备!”   李成梁和玄武对视一眼,不停点头:“这个非常有必要,如果你不来特意强调这个,我们很有可能就和他们告别回去了,根本不会提到请他们去宁远之事!”   朱雀笑了:“没添乱就好!就怕赶不及!这一顿猛跑,身上都臭了!”   李成梁这才反应过来:“对对对!是我欠考虑了!来人!赶快清理出一个帐蓬来,给朱雀将军烧一大桶热水,让她痛快地洗个澡!”   朱雀急忙摆手:“别!铁将军,洗澡的事情不着急,咱们还是赶紧先办正事!”   李成梁哈哈笑了:“你就放心吧!只要有皇上这条妙计,不愁平定不了辽东!接下来的事情,由我去邀请他们首领、元帅及军师喝一顿就行。这段时间,我和玄武基本上没干什么正事儿,除了那次和他们对战一场外,这段时间几乎天天和他们酒战了,我这眼睛都快喝绿了!”   玄武接过了话头:“哈哈哈!铁将军海量,不过您要是眼睛喝绿了,估计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朱雀,你就放心去帐篷里洗澡吧!虽然说当兵两年半,母猪变貂蝉!这些个当兵的要是知道你这么个大美人在里面洗澡,肯定把帐篷儿都给扒了。我亲自替你在门口守着!看谁敢偷看?”   “嘿嘿!”朱雀笑了笑,掏出几把飞刀来放在桌上,“让他们看吧!只要有胆敢看,就说明不怕死!我可不用你替我把守,我最担心的还是你!”   “哈哈哈哈!”中军大帐里笑成一片,满是其乐融融的气氛。   不一会儿,旁边一个帐蓬清理出来了,两个当兵的抬着一个大桶往里送了热水。   朱雀解下了身上的铠甲和战衣,除去所有的衣裳,伸脚站到了木桶里,美美地泡起了木桶浴。   白皙的手臂、嫩滑的肌肤、惹火的大腿、紧实的胸脯。   这香艳至极的一幕…… 第二百二十九章 香艳之窥柔生软   当然,在李成梁的大营中,这些只是士兵中脑中的幻想,每个人的脑子现在都是这个辣美女将军解开衣服后会是一副什么样子,甚至连李成梁也小小的幻想了一下。   男人嘛,只要看见美女,自我意淫总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他们只能幻想,没有任何一个人敢靠近这个帐篷。因为“龙骧军”的领队将军玄武,此刻正亲自守在帐篷之外。   就这短短的几个月,玄武以一矛一盾的超强战斗力,在军中建立了极高的威望。   军队的地位,其实都是用拳头打出来的,这句话确实不假。而且这个玄武,不光武艺高强,而且头脑机敏、作风硬朗,可以说是能攻善守,别说在这大明的“龙骧军”中,就算是在对面的女真铁骑中,玄武的名号也是极响,俨然成为了不可撼动的战神。   有这样一尊战神守在朱雀的帐蓬之外,当然所有人只能自我意淫了。   当然,如果他们知道这洗浴的绝色美女功夫在玄武之上,他们就会庆幸自己只有意淫而没去偷看了。   朱雀也知道玄武守在门外,所以她的夺命飞刀并没有拿出来,她只是放心地将衣服全部除去,美美地泡着木桶浴。   女人在洗澡的时候,其实心襟也是荡漾的。   在身体暖暖地泡在热水中的同时,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一下子放松下来,她轻轻地舀起水,浇在自己的手臂上,脸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开始思念起远在京城的皇帝来。   其实她一直都在思念,只是这会儿才是难得的放松之时,心里感觉特别的强烈。   也不知道他还好不好?   还好自己不辱使命,抢在李成梁他们回城之前赶到了这儿,算是完成了斩首计划的第一步。   接下来,就看如何引这两个女真大鳖入瓮了。只要能把这两个大乌龟引入瓮,平定辽东就指日可待。   皇上也就不用这么日日发愁了,至少可以安心一些。要不然,天天这么没日没夜地操心下去,真是让人心疼。   不知道,我在这儿想他的时候,他也会想起我么?   一想到皇帝那天为了自己甚至以身尝毒,她就激动不已,一股暖流袭遍了全身,他如此对我,我为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哪怕是粉身碎骨,哪怕是以身相许……   想到以身相许,她的脸微微红了一下,衬着氤氲的水气,很是好看。   被温暖的水泡得有些恍惚,如同在梦里一般。正在如梦如痴的时候,听见外面突然有士兵高叫:“女真元帅阿诺托将军,军师代善先生,前来拜访李大将军和玄武将军!”   这一定是刚才李成梁已经向他们发出了邀请,而且他们看到玄武刚才成功制服了惊马,正好特意先过来慰问一下。   光从这一点上看,两家现在的关系处得还真不错。这还真是个好兆头,以这样的交情,如果郑重邀请他们两位首领去往宁远,还真是问题不大。   既然他们是来拜谢李成梁和玄武的,玄武肯定要迎上前去。   门口这守卫的战神一走,肯定就会有士兵过来偷窥了。   朱雀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她仍是不慌不忙地走出木桶,取了毛巾把水擦干,然后把内衣往身上一披,迅速扎紧,又拿起外衣一披。   正在这时,她的眼睛发现帐蓬外有个黑影一闪而过,正好是在刚才玄武站着的地方,而且这个黑影离自己越来越近,似乎想是透过帐蓬的缝隙偷窥春光。   这一定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这人还是个高级军官,名叫王依海,因为善使一把大刀,又称“王一刀”,是一员不折不扣的猛将。他也是受士兵们的怂恿,在众人面前夸下海口:“看就看,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先看了,然后再告诉你们她到底有多惹火!”   他却没想到,他在众位士兵面前打下的这个赌,差点儿要了他的小命!   趁着玄武离开,他被士兵们推了出来,往前挪了两步,就站在玄武刚才站的地方,见里面没有反应,他就壮着胆子又向前走了一步。   隐隐约约能从帐蓬的门帘缝里看见里面白花花的一片,他的心跳骤然加快,几乎就要从嗓子里蹦出来。   这就是她的美丽胴体么?也太诱惑人了。   强忍着鼻血喷发的冲动,他又试着向前走了一步,离那条缝隙又近了一下,看见里面白花花的胴体仍然没动。他的胆子壮了一些,心跳得更快了,继续向前迈一步,几乎把眼睛贴在了这道缝隙上。   可是他很快后悔了他最后这一步大胆的举动。   凑到了缝隙上,他确实看清了里面的绝色女子。原来她早穿好了衣服,刚才白花花的其实只是她的外衣。   只见她确实美,瓜子脸,樱桃口,弯眉杏目,褪去了战袍,那股辣美劲儿顿时变成了娇弱无力的柔情万种。   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个柔情万种的娇弱女子竟然还朝自己莞尔笑了一笑。   这一笑倾国倾城,让他把魂都丢了。   君王城头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人是男儿!   如果两军对垒,对面站着这样一位绝美微笑的女子,只要博得她一笑,哪怕让所有士兵都解下衣甲,缴械投降,相信他们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然而,就在“王一刀”想解甲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这个绝美女子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长鞭,几乎没有任何时间反应,他就眼睁睁地看着这条鞭子向自己打来!   他的瞳孔正在无限的放大,眼见这条长鞭迅疾无比,鞭尖几乎离自己的眼睛只有不到一寸不到的距离了。   完了!完了!这位绝美女子难怪会穿着战袍来到这里,看样子她的武功比玄武一点都不差,难怪玄武会放心地离去,原来刚才他不是在保护这位女子,而是在保护我们这些当兵的!   这回死定了!被这么快速的鞭子打中眼睛,哪里还有得命在?他甚至都来不及闭上眼睛,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可能也是这只眼睛最后一次能看清楚东西了。   却在这时,鞭子就在即将打中他的时候,竟然向后缩了一截。带着呼啸的风声,鞭尖就在距离他眼睛不到一公分的地方凌厉而下,“啪”的打在了地上,发出了骇人的声音,吓得他急忙闭上了眼睛。   即使如此,鞭尖掠过的凌厉之风还是扇动了他的上眼脸和眼睫毛,吓得他动也不敢动,就这样象一个泥塑的雕像一样愣在原地。   一直在朝前走的玄武,这时听到了长鞭的声音,轻轻回过头来,看了看身后的这个“王大刀”一眼,微笑着摇了摇头,径直向前走去。   这时候,帐蓬内的朱雀又笑了一笑,把外面的战甲穿上了,戴上了头盔,拉开门帘来到外面,看了一眼紧闭着眼睛站在那儿瑟瑟发抖的“王大刀”,笑了一笑。   旁边的士兵们都傻了,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天不怕地不怕的“王大刀”会这样,就象失了魂似的在那儿颤抖,急忙过来两个人把他搀进了队伍中,七嘴八舌地问他:“怎么样?看到了没有?看到了什么?你倒是快说话啊!”   “王大刀”嘴皮子哆哆嗦嗦地抖了半天,这才冒出一句:“看你妈啊!老子差点儿命都没了!”   “啊!怎么会这样?”   “快说说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门帘边微笑的辣美将军突然朝他们走了过来,穿上盔甲的她立马就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士兵们立刻被震慑住了,急忙后退。但是朱雀明显比他们更快,只见她一个箭步就来到了“王大刀”的面前,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纵然是这微笑再倾国倾城,“王大刀”也不敢再有非份之想,急忙双手一拱,低头认罪似的叫了一声:“将军!”   他这一带头,手下这些士兵也不敢怠慢,纷纷拱手,低头行礼:“将军!”   朱雀既没点头也没摇头,抓着皮鞭的右手伸了出来,指向了“王大刀”的头。   “王大刀”吓坏了,他知道刚才朱雀那一鞭是手下留情,要不然自己早就死在她的长鞭之下了,就算不死,现在也是只“独眼龙”了。   他还以为朱雀又要用鞭子打他,急忙拱手求饶:“将军饶命!属下,属下一时糊涂,再也不敢了!”   朱雀却只是用长鞭敲了敲他的头盔:“不敢什么了?”   “不敢……”“王大刀”抬起了头,可一见到她如长鞭一样犀利的眼睛,心里就是一凉,急忙低头:“就是不敢!属下真的不敢了!真的!”   朱雀笑了:“不敢就好!你,找几个人,去把木桶的水倒了,赶快把帐篷里面打扫干净,给你半柱香的功夫!”   “是!”就象得了一个垂死的人得到了救命圣水一样,“王大刀”急忙带领几个兄弟去打扫去了。   ……   中军帐内,李成梁带着玄武迎接阿诺托和代善进帐,分宾主位置落座。 第二百三十章 风云突变黑无常   阿诺托和代善伸出了大拇指,一个劲儿夸玄武勇猛,居然以一己之力制服了四匹惊马,真是如天神一般,让以勇武著称的女真铁骑都为之震动。   李成梁和玄武都摆了摆手,借势再一次向他们邀请两位首领和两位公主晚上到中军大帐来赴宴,并请他们在本月内前往宁远,算是向大明子民宣告两家和亲取得圆满成功。   阿诺托和代善满口答应,还主动提出晚上的酒菜由他们来准备,就在李成梁的中军大帐设宴,把首领和两位公主都请来,一起乐呵乐呵,好好喝上几杯。   两方谈妥,开始准备。   到了晚上,大明营地张灯结彩,热闹非凡,阿珠和小倩初为人妇,虽然满心愁苦,但为了皇帝平定辽东的大计,不得不强颜欢笑,刻意表现。   不过,这两个人也足够聪明,仅仅从李成梁和玄武看她俩的眼睛中,就明白了他们极力邀请觉昌安和王杲去宁远出访的真实意义。   于是,她俩在旁边把小暖风一吹,把去宁远出访作为“有礼、懂礼”的重要传承路径,也是在她们的娘家——大明这个上邦大国面前展示风采的绝佳机会。   听到心爱的夫人这么说,正在如胶似漆、恨不得每天都来个三五次洞房的两位首领满口答应,更何况女真族以勇武见长,最怕就是被汉人说不讲礼数、没有文化。这回和亲了,一下也成为了懂礼数、有教养之人,能够一改只知奸淫掳掠的蛮人形象,何乐而不为呢?   酒过三巡下来,宾主都已经是脸热耳酣,欢声笑语不断。   这时候,“铁将军”李成梁双手递上了代表大明和亲队伍提出的邀请函,请二位首领于月内携和亲公主前往宁远城,让大明子民得以一睹风采,共筑两家和亲之新气象。   觉昌安大笑着接过了邀请函:“好好好!铁将军太客气了!我们一定前往!一定前往!”   李成梁顺势捧过一杯满满的酒盏:“二位公主是我大明的公主!受万民景仰!现在二位首领与公主和亲,也就是我大明的驸马爷!也受我们大明百姓的景仰!所以,末将在这里有礼了!特斟满此杯,以敬二位驸马爷!”   觉昌安和王杲急忙举杯:“好好好!哎呀,铁将军!你可是我们女真铁骑心目中的英雄,不敢当不敢当!来来来!咱们一起干了此盏!”   这天的努尔哈赤也喝了不少,自从上次靠着《兵书概略》一书与大明“铁将军”李成梁战平后,觉昌安有意让他更多地参与军中事务。现在的他俨然已经成为女真大统的法定继承人,他的自信心也日渐爆棚,开始越来越多地影响全族的重要决策。   因为皇帝特别有交代,要求务必除掉努尔哈赤这个后患。所以,李成梁在邀请函中特意把他加上了。   作为世子,邀请他去也是情理之中。加上李成梁和玄武在敬酒的时候一口一个世子叫着,给足了他面子。   一看这么有面子,去那儿也是风光无限的好事,更有利于树立自己的地位,而且上次在名正言顺的场合拜李成梁为师,他还送给自己一把稀有的龙泉宝剑。所以,努尔哈赤拱手说了一句:“徒儿谨遵师命!”也就当仁不让地答应了。   ……   酒宴一直持续到近子时才散去。   李成梁和玄武吩咐士兵打扫中军大帐,然后悄悄叫上了龚正陆,来到了朱雀的营帐内。   这是朱雀第一次见到这个在大明朝堂声名赫赫、在辽东前线却只能昼伏夜出的影子军师,只见他个子不高,皮肤很白,一副儒雅风范。   几个人简单一叙礼,迅速商议起后续的方案来。   ……   女真人返程的队伍中,努尔哈赤早就喝高了,本来骑马跟在两位首领身后的他因为下马呕吐了两次,所以落在了后面,旁边只有一小队亲兵跟着。   就在他第三次下马呕吐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一顿嚎嚎猛吐,好像再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了,他才感觉好了些,站起身来往马那儿走,脚下却被一个树根绊了一下。   “妈的,居然敢绊老子,也不看看我是谁!”他破口大骂了一句,正准备继续往前走,却突然看见树根旁边站着一个人。   这时已是子夜,也没有月亮,四处漆黑一片,要不是旁边的亲兵点着火把,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   而这个人,大晚上的还穿着一袭黑衣,乍一看还以为是黑白无常里的黑无常。   人吓人,吓死人!   即便努尔哈赤的胆子再大,也着实吓了一跳,差点儿把魂都吓没了。   他使劲搓了搓胸口,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当时就怒了,抡起巴掌就朝这人打了过去,边打边骂:“找死啊!看老子不扇死你!”   可是,就在巴掌即将扇到这人脸上的时候,他一下认出了这人,急忙收住了手,满脸愧疚地低下了头:“老先生,怎么是您?您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好去迎接您才对!”   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赠他兵书并且教了他几天阵法的那位世外高人。   这位高人显然对他这么飞扬跋扈非常不满,捻着胡须对他说了一句:“谦受益,满招损。你要是真想成就一番大事业,这么做可不成!”   努尔哈赤乖乖地站着听,要是换了别人,他才不管你这么多,这个世界上只有他父母敢教训他,其他人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不过,他还真有些怕这位高人!要说李成梁那个老师,虽然也行了拜师礼,他还赠了非常贵重的礼物,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些只是做做样子。而对于这个高人,他在内心里才是真正把他当做老师的。   刚才被他在阴影里一吓,酒已经醒了一大半。这会儿听到他教训自己,只能点头听着。因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个道理他懂。所以,努尔哈赤出了奇的谦恭,频频点头:“我明白了,一定遵照您的教诲!”   老者笑了笑:“我可不敢教诲你!你是女真王子,我只是汉人里的一个小老头儿。本来应该势不两立,或是井水不犯河水。但你既然救了我,我也不是畜牲,总得有些表示才对。教你兵法前我也犹豫过,因为你是女真王子,以后可能成为一国之君,会对汉人用武。因此我可能反而害了我们汉人自己。但我平生所学只有兵法,只能告诉你这些。所以我和你说过,‘兵者,是为了不兵’。打好每一仗,是为了以后不打仗。希望你今后真的用上这些兵法时,能明白我的心意。除了这些我也不会别的了,还有些做人的道理,都是要靠自己去领悟的,别人就算是教,也没用!”   努尔哈赤的酒已经全醒了,低头鞠了一躬:“老先生,别人教没用,您教就有用。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说什么,我都听您的!”   老者急忙摆手:“当你的老师,我可没那个水平,也没那个福分。我们两个就算一种缘分吧,我岁数也大了,不知道还有没有福分再见下一面。跟我说说吧,你最近怎么样?”   努尔哈赤急忙回答:“我挺好的,正是靠了您教我的兵法,我们上次和大明对战时赢了一场,我也因此得到了父亲的重视,离正式册封为世子应经不远了。”   “嗯!”老者点了点头,“看来还不错!”但是他紧接着皱起了眉:“你刚才说你们已经和大明打了一场对战?”   努尔哈赤点头:“对啊!”看到老者眼中流露出失望情绪,这才明白他其实是不愿意看到自己运用他教的兵法与他们汉人对峙,不由得笑了起来:“不过,先生尽可放心!我说的对战是指我们两边和亲时举行的友谊比赛,用的都是起木棍木棒,点到为止,不见血的哈!”   “哦?”老者眼里的失望之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欣喜的光芒:“我上次走得匆忙,这次来了在路上听到人说起两家和亲、重修旧好,看来这事是真的?”   眼见他高兴,努尔哈赤的脸上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对啊!确实是真的!先生,父亲和王杲叔叔娶了大明的两位公主,并承诺从此以后互为姻亲、世代修好呢!”   老者听到这儿,才会心地笑了起来:“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看来大明的新皇帝还挺有长远眼光,你的父亲和叔叔也都想明白了。争其实是为了不争,各自繁衍生息、相互和谐共处,才是长久之道、帝王之道。”   努尔哈赤笑着应答:“先生说的是!刚才就是他们送亲的大将军李成梁设宴款待我们,并请我们在这个月内共同出访他们的宁远城呢!”   “哦?”老者又一次表示了惊讶,略一沉思后,问了一句:“他们都邀请了你们什么人去?”   努尔哈赤回答:“我的父亲觉昌安和王杲叔叔,两位刚刚和亲的大明公主,还有元帅阿诺托和军师代善,还有我!” 第二百三十一章 春宫大戏听后演   老者点点头,然后长时间地沉默不语。   努尔哈赤站得腿都有些麻了,见他还是沉思,想出声相问又怕打扰了他的思绪,只能继续等下去。   又过了好一会儿,见老者仍然沉默,而且脸上的神情越来越迟疑不决,好像内心在经历着某种剧烈的斗争一样,他不由得主动问了一句:“怎么了,先生,莫非此事有何不妥?难道这会是大明设的一个圈套?”   “圈套”这两个字一出口,他自己也觉得太过于突发奇想、不可思议。   可是,这一下好像真的说中了老者的心思,他的眼睛里明显闪烁了一下。   “不会吧,这真的会是圈套?”他又追问了一句。   老者仍然没有说话,但是努尔哈赤的这句追问一出,又看到他眼里的骤然闪烁。   看来他果然认为大明此举是个圈套!   这时候,本来清爽的秋夜里突然起了一阵疾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昏暗的天空里也突然多了很多云朵,似乎是一场骤雨很快就要到来!   努尔哈赤用手捊了一下额头的头发,摇头表示不解:“可是,现在这个安定局面不正是他们愿意看到的么?为什么他们自己还要打破它呢?而且,随行的还有他们的公主,他们就不怕刀枪无眼,伤着他们自己的千金殿下?”   老者终于说话了:“他们正是要公主同去,借口公主回娘家先按照汉家礼数梳妆打扮,把你们隔开,再对你们实施突袭!”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就更加能够断定这位世外高人的真实想法了。   不过,这番话说出口后,他自己也很后悔,脸上是异常痛苦的表情。一直紧咬牙关的他又闭上了嘴,拼命用牙齿咬着下嘴唇,不一会儿就咬出血来。   看得出他非常纠结,一边是异族的救命恩人,一边是同宗同族的芸芸众生,无论是哪一边,都让他难以取舍。   努尔哈赤也看出了老者的为难,向他作了一揖:“谢谢老先生字字箴言,让您为难了!”   老者没有说话,抬起眼睛望向了天空变化的云朵。   风更大了一些,有几颗星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钻了出来,但是很快又被乌云挡上了。   良久,他才看着努尔哈赤说了一句:“决定去宁远的那天,你找个理由比如称病什么的,呆在营中吧。或者……”   “或者什么?”努尔哈赤从他欲言又止的话中听出了一丝希望,急欲知道他想出来的办法。   老者似乎知道自己已经说得够多了,犹豫半天,还是不肯把这个办法说出来。   “先生!”努尔哈赤此刻双膝跪倒,也不管是不是有石子划破了膝盖,用双臂抱住老者的大腿:“事关我的生死存亡,还请先生务必相告!”   这时候,一滴水滴在了他的手上,他抬起头来看老者,这才发现他竟然已是老泪纵横。   “告诉你,苦了我大明百姓!不告诉你,你又是我的救命恩人,知恩不报,与禽兽何异?唉,造物弄人,造物弄人啊!”   他一边说,一边摇晃着脑袋向远处走去。   努尔哈赤跪在地上向前走了几步,伸出手去挽留他:“先生!先生!您还没有告诉我呢?”   老者继续迈步向前,走得快没影儿了,才幽幽地从夜空中传来一句:“找个借口,说两位公主染了痢疾,不能前往宁远。如果他们回答说再议,就说明他们心里有鬼,准备设伏;如果他们说没关系,公主不来也没关系,那就说明他们是真想和亲,可以依赖!这叫投石问路……”   努尔哈赤听后大喜,急忙跪在地上磕头:“多谢先生!多谢先生指点!我在这儿给您磕头了!”   可是老者却没有回答他的叩谢,而是越走越远。   努尔哈赤这时突然想起来大喊一声:“先生,我还能再见着您么?”   没有回音,直到他的身影看不见了,才远远地传来一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们就算缘份已了吧,谁也不欠谁的了,不欠谁的了……”   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的努尔哈赤感觉到了一丝怅惘,不过此刻最重要的是赶紧把刚才他说的这些情况和办法向父亲报告。   于是,他爬起来就跑,来到亲兵们替他牵马的地方,上马就往回狂奔……   回到女真的中军驻地,他直奔父亲的大帐而去。   来到帐蓬外,刚想掀帘就进,却被外面的卫士一把拉住了:“少首领,大首领已经睡了!吩咐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他一脚就踢了过去:“滚!父亲说的任何人不包括我,我有紧要军情向父亲通报!”   卫士吃痛,这一脚被他狠狠踢中了小腹,但只能是敢怒不敢言,这位少首领目前可是如日中天,很可能是未来的大首领,没人敢惹。于是顺势向后退了一步,把门口给他让开了。   “呸!贱骨头!就是欠揍!”努尔哈赤鄙夷地吐了口唾沫,掀起门帘就准备进去。可是,他突然听到了里面“啊!”的一声叫声。   这一声是女子的声音,在宁静的夜里格外的销魂,撩人心弦!   努尔哈赤顿时愣住了,很明显,这是汉人的“昭云公主”阿珠的声音。   发出这样的声音,只可能是一件事情,就是父亲正在和她同房,而且听这叫声如此销魂,应该已是渐入佳境,步入高潮了。   努尔哈赤顿时含糊起来,掀帘子的手停住了。这个时候如果闯进去,即便父亲对自己再亲,按照他的脾气,肯定没有自己好果子吃。   就在这时,里面又传来了一声“啊!”,声音比刚才那声还要销魂,后面还紧跟了一句:“不要停!不要停啊!再用力一点儿啊!”   我的天!这肯定已经是进去了!而且正弄在兴头上!   努尔哈赤的手打着抖,犹豫了半天,还是放下了。   看到他把帘子放了下来,旁边的卫士捂着肚子笑了,低声挤兑着他:“少首领,我说让你别进去吧,你还不听,你看看,我没骗你吧……”   努尔哈赤又是一脚踢过去,不过这一脚没有踢中,刚刚吃了大亏的卫士机敏地躲开了。   努尔哈赤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只得在门口傻站着,与卫士一起听完了帐蓬内的这场“春宫大戏”。   他听见阿珠的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就象一只百灵鸟儿在歌唱,脑海里顿时浮现起了这位公主美丽的面容,想到她此刻正在挥汗如雨,娇羞万状,恨不得自己进去把父亲换下来。   要是真有机会和这位娇美的汉家公主春风一度就好了,哪怕是少活十年,都值。   父亲岁数也大了,他也应该歇歇了。这种体力活儿,还是交给年轻人来干更有意义。   正想着,帐蓬内的父亲爆发出了狼一样的吼声:“喔……喔……喔……”   然后是阿珠那一声略带叹息的娇喘声:“唔……真好……”   这场活脱脱的“春宫大戏”,听得他血脉贲张的,胯下雄起的傲物差点儿把盔甲都顶穿了。   眼见父亲好事完了,他又准备掀帘子,卫士急忙攀住了他的胳膊,死活不让他往里进。   “松开!”他轻吼了一声,瞪了卫士一眼,可卫士怎么也不撒手,拼命地给他使眼色。僵持了一会儿,就听见帐蓬内传来了父亲如雷鸣一般的呼噜声。   卫士这才把他的手松开,他顿时明白了,他也弄过不少女子,男人喷射完后,是习惯性地要休息的,这时候闯进去,把父亲惊醒了,不挨鞭子才怪。   “算了算了!明天一早再说吧!”努尔哈赤一摆手,瞪了卫士一眼,低声命令他:“这回就听你的!不过你小子给我听好了!父亲明天早上一起,你就迅速派人来叫我,有十万火急的军情要禀告他,听见没有!”   卫士急忙点头:“是!少首领!放心吧!大首领一起来我就让人去叫您!”   努尔哈赤回到自己的营帐里,感觉到了一丝疲倦,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可是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始终浮现着美貌的阿珠娇喘连连的香艳场景,一想到这儿,胯下就拼命的鼓胀起来,充血充得厉害,怎么也下不去。   又折腾了一会儿,他实在受不了,悄悄把外面的一个亲兵叫过来,耳语了几句。那个亲兵会意,转身走了。不一会儿,他背着一个长布袋进了营帐,里面是一个艳丽的女真姑娘。   欲火难耐的努尔哈赤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抱住这个女真姑娘就开始蹂躏起来,随着她身上的衣服象树叶一样被他片片扯下,他心里的那团烈火,也烧到了极点。   随着他身体的不停晃动,如野兽一样的低吼和喘息声开始充盈着整个营帐。渐渐地,这名女子也开始娇喘起来,身体象蛇一样紧紧缠住了他。   他象一个帝王一样命令着这位女子:“你叫啊!大声叫啊!说你想要!赶快说!说你不要停!”   女子急忙听话地叫了起来:“我想要!你不要停!不要停啊!求求你,再快一点!再用力一点啊!” 第二百三十二章 当头棒喝揭谜底   “哈哈哈!”努尔哈赤大笑起来,加大了肉体冲撞的力度,好象每一下冲击就能获得更多的力量一样。   而此刻,他根本不去看身下这位刻意承欢的女真姑娘的脸,而是完全把她当作了阿珠。他的脸色也越来越狰狞,大声嚎叫着:“告诉我你叫什么,你说你是公主!快说!赶快说!”   女子大声叫着:“我是公主!我是公主!我要!我要啊!”   “哈哈哈!太过瘾了!老子干的就是你这个公主!”他突然一下掐住了她的脖子,威胁着她:“继续叫!叫我首领!说你是公主!希望首领狠狠弄你!想在哪儿弄你就在哪儿弄你!想什么时候弄你就什么时候弄你!”   女子差点儿闭过气去,憋红了脸,拼命地叫道:“首领!你太棒了!我是公主!我希望你弄我!什么时候弄我都行!在哪儿弄我都行!”   “哈哈哈哈!”几近疯狂的他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这才松开了她的脖子,开始最最后的冲刺!   “啊!”最后发出了一声嚎叫,他达到了快意的顶峰。   可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刚才帮他去驮女人的这个亲兵,在听到他嚎叫以后悄悄笑了笑,迅速走开了,来到了另一个帐蓬的门前,咳嗽几声,闪身进去。   这个帐蓬里竟然还亮着灯,而且这个帐蓬非常大,比大首领觉昌安的帐蓬小不了多少。   是的!这个帐蓬的主人竟然是二首领王杲!   王杲其实一直有自己的小算盘,长年当老二的他当然不甘心一辈子久居人下。所以,在觉昌安和努尔哈赤这两个人的身边,他都暗暗安排了自己的心腹。   听完来人的汇报,王杲笑着点点头,挥了挥手让他先回去,眼睛转了转,轻轻骂了一句:“这个少首领,还敢把别的女人当作他老爹的女人来干!还把自己当作他爹!看来要是有机会,他还真敢干得出来!有了这个就好办,不愁你们两父子不翻脸!”   ……   朱雀的营帐内,灯一直亮着,四个人显然是对接下来的具体方案有着不同的意见,出现了各执一词的现象。   其实,意见的主要分歧主要还是来自“影子军师”龚正陆,他的提议给了另外三个人当头一棒。   他最近有些低烧,所以白天朱雀来的时候,他一直在卧床休息,没有了解到皇帝的最新想法。   到了晚上,服了一剂退烧药后,感觉稍好了一些,被李成梁请到朱雀营帐内时,他才刚刚知道皇帝的最新战略。   和李成梁、玄武差不多,他在头一次听到皇帝“请君入瓮”的斩首计划时,也颇感惊愕,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李成梁这时笑着问他:“军师,这一计感觉如何?”   龚正陆抬起头来,看着他们三个,点了点头:“皇帝的这个计谋,确实厉害!”看到三人都笑着点头,他却适时泼上了一盆冷水:“不过……”   李成梁通过这段时间与龚正陆的接触,对他已经非常了解了,也知道他确实是位百年难遇的奇才。   于是,他诚恳地拱了拱手:“先生有话尽管说,咱们今天算是开一个‘诸葛亮会’,参照皇上的做法,叫‘头脑风暴法’,大家尽可畅所欲言,无论多少颠覆性的想法都可以提出来,可好?”   “好!”龚正陆听说这个“头脑风暴法”是由皇帝提出来的,眼中透出了赞许的光,把刚才言而未尽的话一气儿说了出来:“我想说的是,如果我还在女真阵营的话,或许就能看出来这当中‘鸿门宴’的火药味儿!”   朱雀听说他一下就看出了皇上此计的深义,心里有些不快,这个影子军师看上去就象一个教书匠,没有什么特别出奇的。不过外表虽然平平,骨子里却很清高,一接触就能感觉到他身上有股子自以为是的酸腐劲儿,让人觉得怪怪的。   你一下子就能看出来火药味儿,那你有本事就别投降过来啊。   皇上的妙计可是与首辅张居正、兵部尚书谭纶、侍郎王崇古和东厂督主冯保共同商议出来,这里面哪个都是当世奇才,既是用兵的名家,也是一代大儒,哪个不比你这个看上去象教书匠一样的降将强?   最关键的是,你反对他们也没关系,你居然反对皇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心里这么想,表面上也就有些表示出来不屑的意思。于是,她鼻子轻哼了一声,冷冷地斜眼看着他。   玄武和朱雀在一块共事多年,从眼神就能看出来现在充斥着敌意,他急忙站出来打圆场,用的是半开玩笑的口气:“军师,您这不是不在女真阵营中了嘛。您能看出来,他们肯定看不出来哈!”   然后,他轻轻一拽朱雀的袖子,向她解释了一下:“龚军师大才,而且目光长远。说话也直,咱们都是一家人,有啥说啥嘛,是不是?”   朱雀的眼光缓和了些:“末将才到军中来,很多地方不明白,还得军师多多指教!”   见到朱雀有礼,龚正陆颔首微笑,算是回礼,然后摇了摇他手里的扇子,继续说道:“玄武说得对,估计现在女真阵营中没人看得出来,包括那个自以为是的代善!但是,咱们上次和女真进行对战演练的时候,他们当中有人认出了我列的‘八门金锁’阵……”   玄武这时打断了他的话:“你是说他们的那个少首领努尔哈赤?那是个夸夸其谈、没有什么真本事的家伙,不足为虑!”   龚正陆摆了摆手中的扇子:“我说的不是他!我也算了解他,没什么真本事。但是,是谁给他的这本书?又是谁教他的阵法?这些我一概不知。而且,这些好象都发生在我离开女真大营之后。虽然说我们后来给他们来了个‘宁滥勿缺’,复制了他们好几本《兵法概略》。但是经过我后来细细研究,这本书的作者,很有可能就是赠他书又教他阵法的那个人,如果这个人藏在他的身后,他肯定能看出来皇上的策略。”   另外三人顿时紧张了起来,纷纷张大了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就连一直都沉默不语的李成梁也坐不住了,急忙问道:“军师,这人有这么厉害么?”   龚正陆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道出了自己的担心:“这人之才,远在我之上。”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把那本《兵法概略》原本掏了出来,一边翻一边说:“那天只顾让人抄写了,这几天我细细翻了翻,越看越觉得这笔迹似曾相识,这好象是我一个不常见面的小师叔的字?”   “小师叔?”三个人几乎在同时发出了疑虑的声音。   “对!”龚正陆这时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回过身来:“我的老师张玉良,在家里排行老大,他有七个兄弟,因为世代住在锦西,被当地人称为‘锦绣八骏’。有一次过年,他打发我们几个学生去绥远看雪,自己留在家中。可谁想到那年锦西暴雪,他和六位兄弟都在一次雪崩中丧命,只有他的小弟弟张玉屏因为外出求学逃过一劫。但这也只是传言,我们后来都没有见过这位小师叔,一晃二十年过去了,莫非他还真在人世?”   玄武这时插了一句:“就算真的是他!也没什么可怕的吧!军师!已经过去二十年了?您的境界早就超过他了!”   龚正陆一个劲儿的摇头:“我这些天详细地看了他在这兵法后写的注解,字字珠玑,而且在兵法的顺序排列上也极有讲究,最后一阵虽然没有画上八封阵,但在注解后有一行小字,写上了变阵可能,也就是说,我的生平所学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他的所学,我还只是未知。”   朱雀这时突然问了一句:“你的这位小师叔也是汉人吧?他为什么会教女真人呢?”   这一下点中了龚正陆的心事,只见他尴尬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这也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朱雀突然莞尔而笑:“军师,我有一个小见解,不知道说出来合适不合适?”   龚正陆急忙接话:“合适合适!朱雀将军!咱们都是行伍之人,现在也是关键时期,有什么话尽管说!”   朱雀微笑着说了一句:“即使这个人真的是你的小师叔,他肯定不在女真的军中!所以大可不必担心”   “为什么?”龚正陆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朱雀指向了他手里的书:“很简单!你们男人都容易忽视细节!而我们女人最敏感的就是这个!虽然你们在和亲前的对战演练我并没有参加,但我也或多或少地知道了一些。有两个细节,不知道你们注意到了没有?”   看见大家都把注意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她伸出了一根手指:“第一,对战到了最后,是由于你们相让才战成了平局,如果不让,肯定是以我方全胜而告终。如果这人真的象你说的那么厉害,也真的在他们军中,以女真人的好胜性格,恐怕不会是这样的结果吧?” 第二百三十三章 暗子活城萍踪影   “嗯!”李成梁这时抢先站出来表示赞同:“确实是!他们的好胜性格确实是一个容易忽视的细节,从最后战平他们那种欣喜若狂的场面就能看出来,那种对胜利的渴望是发自骨髓里的,所以如果能赢,他们是绝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是吧?军师!”   龚正陆点了点头:“是这样!他们确实非常骁勇好胜,这就是优点,也是缺点!朱雀将军,你就从这一个细节判断出来我的小师叔并不在他们军中,只是路过,或者是……”   朱雀这时接过了他的话头:“是!我听说你当时为女真人效力,也是因为他们的大首领在战乱中救了你的性命!所以你原来才会不顾及自己是汉人,而死心塌地地辅助他们!”   话一出口,她看见龚正陆的眼光闪了一下,然后迅速陷入了沉思,顿时意识到自己嘴巴太快,这下子可能不小心戮到了他心里最痛的地方,急忙向他道歉:“对不起!军师!小女心直口快!绝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龚正陆见她如此坦诚,也就一笑而过:“没事!你说的也是实情,确实是!如果不是觉昌安救了我,我是不会给他们卖命的。而且说实话,我原来也屡考不中,对咱们的科举制度有些心灰意冷,是女真人给了我一个更好的环境!不过,敌人就是敌人,恶狼就是恶狼,我帮他们做了这么多,他们却对我疑之又疑,还想杀我灭口,我是彻底顿悟了!不管个人怎么样,民族与国家的利益是改变不了的!所以,我现在只有仇恨而已!”   朱雀点了点头:“所以,其实你的小师叔可能也只是受了女真人的恩惠,不得不报而已,估计他还不会象你这样死心塌地地替他们卖命,他只是碰巧给了努尔哈赤一本书,教了他几个阵法而已。而且,还有一个细节……”   三个人急忙静静地听着她说。   “这个细节就是对战演练本身,如果这个汉人真的在他们军中,就照军师你说的那样,我想,他根本就不会答应女真人应战!”   “嗯!”三人都觉得有道理,看来龚正陆的担心存在,确实有这么一位高人,但是他目前应该不在女真军中。   龚正陆这时提出了一个问题:“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努尔哈赤最近去请他,或者又碰巧遇上他了,怎么办?”   三人当即一惊,纷纷表示了看法。   此时,出现了两方截然不同的声音。   一方是玄武和朱雀。   他们认为龚正陆说的只是有可能而已,但是这个可能性很小。目前,不论两位女真首领、少首领努尔哈赤,还是元帅、军师都答应前往,这说明肯定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所以,现在最需要做的,应该是抓大放小,早日返回宁远,按照皇上的计策,利用残缺的城防打消敌人的顾虑,同时作好预设“鸿门宴”的准备,务求一击必中。   一方则是李成梁和龚正陆。   李成梁认为龚正陆的担心有他的道理,因为别人很难理解他曾经担任女真军师那种敏锐的直觉。现在正是执行皇帝战略的关键时刻,还是应该慎重,因为只要一启程,就再也难以深入到女真的腹地来了。   所以,现在还不是返程的时候,宁可多耽误几天,也要把情况搞清楚再说。   两方各执一词,相持不下。   按说李成梁和龚正陆是受圣旨封的正印辽东大将军和军师,他们的意见应该更重要。   但是李成梁有言在先,现在是“头脑风暴法”的讨论过程,任何人可以提出任何意见,也可以支持任何一方。   而且,要命的是朱雀现在有另一种身份,她是皇帝的特使,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皇帝。   两边完全对立。   夜也极深,再僵持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龚正陆叹了一口气,主动作出了让步:“好吧,在这儿纸上谈兵也只是猜度而已。要不,我们找人来验证一下此事的真实性吧?”   玄武和朱雀忙问:“如何验证?”   龚正陆无奈地笑了笑:“我在女真当军师也有些年头了,也是有经营的。虽然现在完全出来了,但一直的心腹还有几个在女真军中!”   李成梁这时哈哈笑了:“好你个龚军师!看来你还和我们打着埋伏呢,手里竟然还有这么重要的棋子,这么长时间了你也没有告诉我们啊!”   龚正陆面露尴尬:“我这也是留着最后的备用,准备立一个大功劳,才好一雪我原来认贼作父的耻辱!”   李成梁看着他笑:“嗯!看来军师也认为现在到了最要紧的时刻,是该启用这个最后备用的时候了!”   龚正陆点头首肯:“皇帝此举大气磅礴,能够一举平定辽东,虽然可能会被高人看出来,但我们也要尽力促成其实现不是?”   听到他这么说,朱雀也立即放缓了神色。这才是真正地赞同皇帝,这可是态度问题。   僵局得以打破,大家都开始关心起龚正陆手中的“暗子”来。   龚正陆镇定地摇着扇子,缓缓说道:“方才,你们酒宴散场的时候,我在自己帐蓬里悄悄看了一下,努尔哈赤的亲兵队长巴彦没有换掉,和我在的时候一样!”   李成梁等三人的眼里顿时放出了闪亮的光:“你的意思,这个巴彦就是那个‘暗子’?”   龚正陆笑了:“瞧把你们三个给美的,确实是!而且,还有更出乎你们意料的,这个‘暗子’不光是我一个人的‘暗子’!据我所知,他还是二首领王杲设在努尔哈赤身边的‘暗子’!”   看到他们三个面面相觑,他这才和盘托出:“我救过巴彦的父亲两次,犯了两次大错都因为我的求情免于被杀,所以,巴彦是我的‘铁杆’!王杲虽然是二首领,但一直虎视眈眈,他不敢明目张胆地监视觉昌安,但对于他几个儿子的身边,他都安插了自己的亲信。王杲收买巴彦,也是我默许的。相当于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可以同时探听到两家的机密!”   一个汉人,竟然把一个女真人培养成了死心塌地的间中之间,谍之中谍。   三人都张大了嘴,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别人用间,最多用双间,他竟然敢用三间。   朱雀性子最直:“那我们现在如何去联络这个‘间中间’巴彦呢?他知道你还活着么?”   龚正陆摇了摇头:“他肯定不知道!当时就是玄武把我从死人堆里救了出来,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那我们如何联络他呢?我和玄武倒是可以乔装潜入他们的军营,但是我们也不认识他!而且,如果一旦被发现……”   李成梁这时重重点了点头:“嗯!这个办法不可取!军师,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如果你是你的这个小师叔,或者说你此刻仍在女真军中当军师,你已经识破了我方的计策,你会如何做?直接拒绝前往宁远的邀请么?”   龚正陆觉得李成梁提出的这个问题很具创新性,沉吟半晌,说了一句:“既然头脑风暴,那我就大胆揣测,假设我是张玉屏,或者我仍是女真军师,我肯定不会直接拒绝,而会找个理由,比如说两位公主偶感风寒,或者染了痢疾,需要卧床一段时间,来试探我们的态度。”   三人都认为很有道理。   朱雀眨了眨眼问他:“这就是说,从哪方面找理由都不如从公主的身上找理由更有说服力是吧?”   龚正陆没有正面回答她,而且笑着反问了她一句:“你觉得呢?”   朱雀点头:“确实有道理!这样提出来,我们就不好拒绝,毕竟是我们的公主提出来的。这样说来,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三人顿时来了精神:“什么办法?”连龚正陆的眼里都放出了精光。   朱雀站起身来,从自己随身带着的包袱里拿出一套女装来,然后把自己的头盔摘下,取出一根玉簪来,插到了头发上。   这一来,刚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顿时变成了温情脉脉的柔弱女子,看得大家都呆了。   玄武因为和她熟,直接口无遮拦地叫出声来:“朱雀!你,你这不是要准备实施美人计吧?”   朱雀笑骂了他一句:“呸!就你想得美!我的意思是如果女真人真的象军师所说,借口公主生病,那就在告别的时候把我作为她们的侍女送过去,正好阿珠和小倩所来在皇宫时我们也熟悉,她们肯定一下能明白我们的意思。”   李成梁和龚正陆的眼里都放出了光:“这个好!这个好!不过,你过去以后,可就不能再回到我们阵营,参与我们的战斗了。”   朱雀笑了笑:“我在那边作为一个‘暗子’也是可以的,相当于在敌人心脏里扎上一把刀,这比面对面的敌我作战更有作用!”   玄武这时插了一句:“这个好!我也赞同!如果到时候真的开战,我们可以里应外合,各个击破!而且,朱雀过去也有一个好处,我们可以随时保持联系!相当于即使我们回到了宁远城,我们也在女真老巢里安插了一双眼睛!” 第二百三十四章 眷美人父子成仇   李成梁和龚正陆愣了:“你们这么远还能联系?”   朱雀这时会心的一笑,忽然发出了一阵急促的鸟叫声。不一会儿,就有一只鸽子来到了帐蓬的门帘外,一边扑打着翅膀,一边“咕咕咕”的叫着。   朱雀掀开帘子,向外一伸手,把鸽子抓在手里,摸了摸它的腿,看到上面有一个绳子系着一个小管儿,笑着看了一眼玄武:“看来你这出征以后,技能都没落下啊!你把它们都养在哪儿啊?”   这时她手一扬,鸽子一下飞起,正准备向外飞去,玄武又发出了一阵“咕咕”声,鸽子急忙掉头回来,落到了玄武的手上。   玄武也摸了摸它腿上的管子,笑着回答刚才朱雀的问题:“我啊!把它们都悄悄地养在了我的帐蓬的角落里,所以大家都不知道!”   这一幕近景展示,非常真实,说明不管距离多远,都可以如此操作,看得李成梁和龚正陆目瞪口呆。   龚正陆用手指着鸽子:“这,这种信鸽的飞行距离是多少?”   玄武笑了笑:“这是我从皇宫里带出来的珍品‘蓝凤凰’,飞行距离能达到四百里地!”   龚正陆和李成梁对视了一下,表示不可理解:“以前都没听你说过!难不成,再远一些,都快飞到京城了?”   玄武笑了:“那不可能!这已经是最珍贵的品种,只能达到这个距离。再远的话,鸽子需要停脚,很容易被人或者其他鸟类伏击。而且,真正的飞鸽传书,不光需要好鸽子、好的发送者,还需要好的接应者,需要在到达的时候给予鸽子响应与提示才行。”   龚正陆和李成梁轻轻鼓起了掌:“好啊!能达到四百里地已经是尽善尽美了!宁远城的距离正好在这之内,以后我们的机密消息传递,是不是只需一个时辰就够了?”   玄武点了点头:“快的话差不多,一个时辰到两个时辰之间。不过这么远的距离,一天只能飞行一次,回程的话需要换另一只鸽子!”   “好!那就这样吧!”龚正陆站起身来,“这样一来,即使女真人用公主染病试探我们,我们也可以答应他们不带公主前往!这样他们就不会起疑心,等到他们快到宁远了,我们再悄悄派出一队精兵,借着探视公主为名,与朱雀里应外合,救出公主!”   “好!”几个人达成了一致,为求验证女真人是不是得到了高人指点,他们决定先耐心等待。   如果这几天女真人没有回应,仍是答应照常前往,那就说明这个高人没在军中,万事大吉。   如果他们真的假借公主生病而试探真假,那也欣然答应,消除他们的顾虑!   商定完毕,四人散去。   夜晚的风大了些,一下吹散了刚才密布的阴云,逐渐显露出几颗闪亮的星星来。   第二天一早,努尔哈赤就来到了父亲的中军大帐。   觉昌安虽然一早起来了,仍然有些睡眼惺忪,搂着旁边的璧人儿,还在想着昨晚的一夜温存,不禁在她的额上重重一吻。   努尔哈赤刚刚请安完毕,正准备报告偶遇世外高人之事,却正好看见了这一幕,一下忘记了说词。   只见“昭云公主”香肩微露,羞红着脸,虽然看上去让人无比爱怜,显得她与父亲很恩爱,但她的眼睛里好象有一种难以捉摸的色彩。既象是哀怨,又象是抗争。   她很警觉,好象发现了这个少首领在偷看她,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匆匆地低下头。   努尔哈赤当时就觉得心头一震,想到自己昨晚把那名女真女子当成她而恣意妄为,就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感觉。   她不会是为了我而哀怨吧,是因为我年轻勇武么?如果你跟了我,一定会让你欲仙欲死的,肯定比父亲强!   觉昌安觉察到了阿珠的眼神变化,顺势一看,只见努尔哈赤正傻愣愣地站在那儿,眼睛呆滞,一副犯花痴的样子,不耐烦地问了一句:“野猪皮,你不是说有重要情况报告么?在那儿傻呆呆地干嘛呢?”   “哦……”努尔哈赤心中一凛,听出了父亲的不满情绪。这个野猪皮的小名,父亲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叫他了,这个时候这么叫他,显然是还把他当作一个孩子。   觊觎父亲的女人,这可不是一个孩子应该干的事情。言下之意,就是让他老实本份,别有什么非分之想。   他刚准备开口说话,门口有卫士禀告:“二首领来了!”   王杲微笑着迈步进来,向觉昌安问好。   觉昌安示意他坐,旁边的阿珠见他们要商量军务大事,正准备起身离去,觉昌安却想借此展现一下他的绝对权威,搂紧她的肩膀,让她不用动。   这个细节很快被王杲捕捉到了,此番景象正中他的下怀。   看来觉昌安对这个色心顿起的二儿子有所警觉,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只要自己抓住这一点作文章,就不怕他们父子不反目。   男人,很多东西都可以分享,唯独女人不成。哪怕是兄弟,甚至父子,关系越近,越容易反目成仇。   ……   流传千古的美人计,就是大司徒王允,妙用绝世美女貂蝉,让董卓和吕布这对“义父子”反目成仇。   最后吕布手刃董卓,大骂其“恶贼”,然后把他的肚皮点上“天灯”,足足烧了一周时间才灭。   因女人挑拨离间而产生的能量,竟然到了如此之地步。   当然,这是一对“义父子”,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而真正的父子就不反目成仇了么?一样。   同样在三国,曹操与两个儿子曹丕、曹植,史上称为“三曹”,既是卓越的政治家,也是优秀的文学家,开创了“建安文学”的先河。但是父子三人却为了一个女人反目成仇,差点儿兵戎相见。   这位引发他们反目的女人就是甄妃。她比曹操小29岁,比曹丕大3岁,比曹植大8岁。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她原为袁绍之子袁熙的妻子,甚得宠爱。曹操攻破袁府后,急令召她前来,左右曰:“正宫中郎曹丕已捋去”。曹操急曰:“今年破城,正为奴”。   一语道破心意,其实攻打邺城,正是为了夺取甄氏。   本来严令“诸人不许入绍府”,可曹丕抢先了一步,只十七岁的他年轻气盛,不听父命,下马拔剑闯入绍府后,见甄妃貌美,逐纳为妻。   曹操来晚了一步,唤出责之,十分懊悔和尴尬,言不由衷地说了一句:“真吾儿媳也!”,悻悻而去。一个“真”字说明甄氏美貌如传说一样,验证了他的惦记,同时也把他的内心世界展示得清清楚楚。   到了后来,有一个人借机道破了曹操的心思,那就是四岁让梨的大文学家——“建安七子”之一的孔融。   破灭袁绍后,他向曹操上书,其中有这么一句:“武王伐纣,以妲己赐周公。”   曹操看了后百思不得其解,遍查典籍,只有《史记·殷本纪》中有过一句记载:“周武王遂斩纣头,悬之白旗,杀妲己。”   武王应该是所妲己杀了啊,为什么孔融说把她赐给周公了呢?   过了几天,仍没搞明白的曹操问孔融:“周公纳妲己,语出何典?”   孔融笑着答道:“以今度之,想其当然耳!”   曹操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孔融借“子无虚有”的典故来讥讽自己。武王把妲己赐给周公,实质是武王自己看中妲己,因为妲己毁了纣王的江山,如果自己纳了妲己,怕传出去影响不好,所以名义上赐给周公,暗地里自己纳了妲己,享用妖姬。   这是他的表面意思,实际上却在影射曹操。因为曹操经常把自己比作周公,所以,他认为曹操攻破邺城,把甄氏赐给曹丕,其实是曹操贪恋甄氏美色,自己纳了甄氏。   这一下说中了曹操的小心思,好比打了曹操一记耳光,曹操恼羞成怒,记恨在心,后来借故杀了这位影响最大的文学家,也开始疏远曹丕。   最要命的是,曹丕的弟弟曹植也看上了甄妃,而且爱得特别深,到了几近虐恋的地步。   曹丕很清楚,兄弟之间,谁能将父亲的王位最后弄到手里,甄妃最后就是谁的,王位到了兄长手里,弟弟还敢觊觎这个“嫂嫂”么?   所以,他还是很厉害的,虽然父亲有意疏远自己,几次想立曹植为世子,都被他想办法阻止了,最后借助各方力量保住了世子的地位。   可曹植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这位嫂嫂,丝毫没有更改。   曹丕忍无可忍,别的都可以让,唯独这个不行,两兄弟因此反目成仇。   曹丕借口曹操亡故时曹植没来看望为由,逼迫他自杀。因为母亲卞氏开口求情,才勉强给了曹植一个机会,让他在七步之内脱口作出一首诗。 第二百三十五章 慧眼识问路之石   曹植心里感悟:作了流传至今的七步诗。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首诗让现场所有人动容落泪,曹丕也感伤,饶过曹植死罪,他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自己杀了曹植,便会被世人耻笑。   可是,只要一看到甄氏,想到弟弟对她这种日日夜夜的惦念与追慕,他就愤恨不已。于是,他将曹植软禁了起来。   更可悲的是,曹丕在占有甄妃十数年之后,赐死了她。在她死后,狠毒的曹丕将其用过的枕匣赐予了郁郁终日的曹植。   这不是恩赐,而是残酷地往弟弟伤口上撒盐。   甄妃,这位曹植美学冥想之惟一对象,始终让他日日向往,日日思念,面对着美人的斯枕斯匣,写下了那篇著名的《洛神赋》。   襛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   此赋流传千年赋中的洛神是神还是人?感动无数后来者。   只可惜,弟弟最终在哥哥的软禁下,在每日对美人的感怀中,忧郁而死。   这一切,只为了一个女人。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既然真实的父子有过如此先例,肯定也会继续重演。   ……   王杲笑了笑,自己还没出手挑拨,他们父子就已经心生嫌隙,看来这场恶斗是免不了了。   曹操父子尚且如此,他们只会变本加厉,而且这“昭云公主”确实也是倾国倾城之貌,比自己的“和安公主”看上去更胜一筹。   等他们斗得差不多了,自己再坐收渔翁之利,最后当上真正的大首领,把这位“昭云公主”也据为己有,岂不快哉!   努尔哈赤眼见父亲的眼神里愈发透出杀气来,急忙作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把碰到那位世外高人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觉昌安不傻,他知道教授儿子的这位世外高人的厉害,而且高人的分析很有道理,既目光长远,又有操作性。   虽然这几次看李成梁都是一副握手言和的欢喜样子,但是他毕竟是“铁将军”,城府深不可测,而且大明皇帝旁边有着一干绝顶聪明的智囊,真想借此把自己一锅端了,也是有可能的。   王杲说到此,也迅速警觉起来,眼下还不是挑拨离间的时候,如果大明真的想端掉他们两个首领,那就真是没戏可唱了。   气氛一下紧张起来,强敌在前,前途堪忧,已然迫在眉睫了。   即便是阿珠听到这儿,也全身震了一下。   昨日晚宴从李成梁和玄武的眼神中,她和小倩都看出了这是皇帝的意图,于是极力唆使他们的首领成行。他们也都答应了,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半路杀出来一个程咬金,这个努尔哈赤竟然遇上了这位世外高人。   这可不妙!这样一来,皇帝的计划就要落空了!   这个高人还提议以自己和小倩染病为由不能前往,那么李成梁和玄武他们肯定就会有所忌惮,就会把计划的意图全部暴露出来!   这可怎么办!要是他们不管我们俩个就好了!就能打消女真人的猜忌!   可是,如何才能让李成梁他们知道呢?   觉昌安和王杲的脸色都越来越阴沉,根本没注意到阿珠的细微变化。   觉昌安还以为是她害怕打仗,把她搂得更紧了一些,吩咐门外的卫兵,让他们迅速去把阿诺托和代善叫来议事!   努尔哈赤这时说了一句:“父亲,我觉得世外高人说的对,我们确实需要提防!”   觉昌安没再说话,站起身来,背着手转了一圈,王杲在他经过的时候,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斜眼看了一眼阿珠。   他这才会意,吩咐阿珠到后面帐蓬去休息。   不一会儿,阿诺托和代善来到了帐中,一起商量起对策来。   代善听到努尔哈赤的陈述,当时就是一惊。   探知敌人的策略并提出对策,这是他作为军师的本责。如果真的照这位高人所说,大明会有如此险恶的用心,他这个女真智多星竟然丝毫没有察觉,那可是一件颜面尽失的事情。   不过还好,大家的注意力并没有集中在自己的身上,所以他也乐得躲清闲。   可是,大家都发表了一番意见后,二位首领还是把眼光转向了他:“代善,你是军师!我们如何应对,得听你的!”   躲无可躲,他不得不说出自己的看法:“我觉得,这位世外高人说得有道理!咱们不得不防!不过,我觉得他也有些言过其实。从现在看,大明对我们还是很有诚意的,我们还是需要维护好这难得的关系……”   觉昌安和王杲本来还想指望他拿出什么有新意的办法来,却没想到这位智多星说了半天跟没说一样,不由得面面相觑。   觉昌安越听越生气,黑着脸瞪了他一眼,心里开始怀念龚正陆的好来。如果他在这儿就好了,他绝对不会提出这样模棱两可的对策来的。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你说了半天,你自己的意见到底是什么?我们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做?”觉昌安已经明显不耐烦了。   代善吓得不敢说话了。   这时候,一贯号称勇猛缺乏智谋的阿诺托,此刻倒是很系统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依我看,少首领偶遇的这个世外高人说的很有道理,我们只要完全按照他的说法做就行!就借口两位公主染了痢疾,探听李成梁他们的态度。”   两位首领还很少看到这位勇将如此有条不紊地说话,让人很有一番惊艳的感觉。   阿诺托继续着他的看法:“这么做无非两种可能:如果他们说改期,就说明他们心中有鬼,我们只要加紧准备就好,随时可以开战,反正公主在我们手上,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投鼠忌器的应该是他们!如果他们说不用改期,那就说明他们是坦荡之人,是我们小心眼了。我们五人就一同去,也算展示我们的诚意!”   “好!就这么办!”觉昌安和王杲对视一眼,表示了赞赏。   “阿诺托,这件事情就由你去办!你中午前去一趟李成梁的大营,就说两位公主昨天吃坏了肚子,感染了痢疾,得送回后方养病,不能应本月宁远之邀了!努尔哈赤,你代表我们两个,和阿诺托一起去!”   “是!”阿诺托和努尔哈赤一齐拱手应命,只剩下代善眼巴巴地在旁边呆立着。   王杲虽然也觉得代善今天有些失常,但现在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他都需要争取。所以,他装起了老好人,看着觉昌安说道:“还是让军师也跟着去吧,人多,也好有个照应!”   觉昌安本来想好好斥责代善一番,碍于王杲的面子,还是点了点头:“好吧!”   ……   努尔哈赤等三人一齐来到李成梁大营,李成梁和玄武急忙迎接,听到他们说公主病了,顿时大惊:“公主没事吧?是不是我等臣子照顾不周,昨天的晚宴有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二人演戏演得非常太象了,就和真的一样。   不过,二人现在心里的惊讶确实是有的,看来龚正陆就是龚正陆,不服不行!不但判断出来这个高人张玉屏果然在女真军中,连他可能找的理由都猜测了出来。   二人暗暗捏了一把汗,幸好昨夜商议时早有准备。要不然,面对他们的“投石问路”。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诺托和代善这时都摆手笑了笑:“铁将军,应该不是吃东西的问题,可能是昨天夜里回去有些着凉了。要说追究责任也是我们的责任,昨天晚宴的膳食是我们安排的,和你们没有关系。”   李成梁和玄武急得直跺脚:“这可如何是好!我们这要是回去,皇上知道了肯定得怪罪我们办事不力!”   努尔哈赤这时迈步上前:“老师,您不用担心,这在我们这儿不是什么大病,两位公主现在也没有大碍,只是有些拉肚子,送回后方调养一阵就好了。不过,父亲和王杲叔叔让我来特意告诉您一声,我们昨天定下的赴宁远之约,可能就有些麻烦了!”   问路的“石头”终于扔出来了!   稍有不慎,这个“小石头”就有可能成为杀人的利器,甚至成为两方开战、血流成河的“导火索”。   李成梁先是大惊失色,继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眼见着这三人齐刷刷把目光投向自己,就等着自己回话呢。   他用着非常诚恳的语气,握住努尔哈赤的手:“两位公主真的不妨大碍?”   努尔哈赤和那两人都重重地点头:“真的!绝无虚言!”   李成梁笑了笑:“那就好!那我们就放心了!不过,少首领!咱们的宁远之约还是可以继续进行的!两位首领现在已经是大明驸马,加上三位一同去,同样名正言顺。当月返回娘家进行回礼,是我们的一个传统。此次和亲的各个程序、礼仪都是严整齐备,不差这一步。而且到了宁远城,即便公主没病亲去,她们也只能在车内不能出来的,所以这次只要各位去,大明子民看到车驾,不会想太多的。只要把这个回礼进行完,和亲大典就算完全合礼合规了!以后咱们还有的是时间和机会,等两位公主痊愈了,再多多往来,岂不更是锦上添花?” 第二百三十六章 回宁远乱兵围困   努尔哈赤、阿诺托和代善三人相视一眼,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看来李成梁他们还真是有诚意的,别人非常关心自己的公主,而且看得出来大明的皇帝此番重在修好两方关系,下的是务必顺利和亲的死命令。   万事大吉!看来那位世外高人有些紧张过度了!人心,总是向善的嘛!   三人当即大喜,和李成梁、玄武交谈甚欢,大叙情谊。   李成梁和玄武顺势将他们让到了营中,吩咐看茶。   然后请出了早已换上侍女服饰的朱雀,对他们三人说:“这是一直服侍两位公主的侍女,来这以后她也是偶感风寒,我们怕她染上公主,就让她先单独养病,现在已经痊愈了。知道两位公主染上痢疾,我们特别着急,这侍女是从宫中一直跟着过来的,对她们的爱好习惯都非常了解。我们现在也帮不上什么,就让她到公主身边继续服侍吧,也好多个照应。”   三人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努尔哈赤还多了个心眼,他暗中看了这个侍女几眼,发现她也是个美人坯子,就想着有机会把她搞到手,就算尝不到汉家公主的滋味,也弄弄汉家美女爽上一把。   李成梁和玄武此时站起身来,微施一礼:“如此,我们就准备告辞了!今日我们就返程,这些天在贵方停留的时日不少,打扰了!”   努尔哈赤三人急忙站起来回礼:“铁将军客气了!咱们现在是一家人,哪来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既然你们还要回宁远城准备,而且现在执意要走,我们也就不多留了。这样吧,你们先收拾收拾,我们回去禀告一下两位首领,晌午之后,我们请两位首领来一起送送你们!”   李成梁急忙摆手:“唉呀呀!这些天已经叨扰了,我们自己告辞就好,绝不敢再让首领亲自来送!”   “要的要的!”代善满面春风地笑着,此刻他最开心,事实验证了世外高人的担心全是多余,难得的是两家修好的情谊。这情谊交好的过程可都是由他代善领头开始的,得算他头一功。   “铁将军,咱们可是从北京城一直来到这儿的老朋友了,这份情谊可不是虚的,以后一定要多多加深才是!”   李成梁握住他的手:“那是那是!代善先生是女真第一智多星,胸襟也是第一宽广,咱们以后的情谊一定会越来越深的!”   ……   三人带着朱雀回到营中,向两位首领报告以后,皆大欢喜。   阿珠和小倩的碗里被放了少许巴豆,于是有些腹泻,被告知染的是痢疾,但很轻微。   二女警觉,猜出了女真人的本意,正在愁眉苦脸之中,被阿苗扶到了大帐内,看到了一袭侍女服饰的朱雀。   两人一见到她,当时都是一惊:“朱雀,你怎么来了?”   朱雀急忙迎上前去:“两位公主,小婢前几日的病已经好了。却听说两位公主都染了痢疾,就赶忙过来照顾,以后就在公主身边了!”   说完以后,她手上加了些劲儿,在她俩的手心重重一捏,二女会意,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她一起回到了后帐。   晌午后,觉昌安与王杲亲自来送,宾主甚欢,一派恋恋不舍的感人情景。   李成梁与玄武好话说尽,把他们夸成了一朵花儿、大家又客气一番,他们起身告辞。   离开女真人的老巢——千山西峰,顿时就象感觉龙入深海,虎归山林一样,一路纵骑扬鞭,马不领蹄,只用半日,就远远看见宁远城了。   “铁将军!玄武将军!”阿诺托派来送他们安全过境的齐布琛在马上一拱手:“前面就是宁远城了,我等奉元帅之命,就送到这儿了!”   李成梁和玄武一起拱手答谢:“好!多谢齐布布琛将军,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齐布琛带领他的小队转身走了。   向前走了一会儿,李成梁他们就来到了宁远城下,玄武高声喊叫:“大明皇帝御封‘龙骧将军’李成梁大将军到此,守将速速开门!”   守将闻报,急忙来到城头,认出正是李成梁无疑,在城头回应了一声:“李大将军,我是辽东总军需官、前任总兵李兴魁,现任总兵董千里害了急病,吩咐我暂且代理,您可回来了!”   “李兴魁?”李成梁皱了皱眉头,这人有通敌嫌疑,前些天刚被他免去宁远总兵职务,改任总军需官。怎么这会儿竟然是他在守城?   “董千里呢,他得了什么急病?”李成梁有些不放心,问了一句。   李兴魁在城楼上答道:“回大将军的话,他害了急心病,正在家中养着,您进城以后就会见到他了!我这就给您开城门。”   城上的吊桥放下了,搭在了护城河上,城门也“吱呀呀”地打开了。   李成梁纵马向前,还是有些不放心,叫过了旁边的玄武。   玄武急忙靠拢过来:“大将军,怎么了?”   李成梁向上使了个眼色:“这个李兴魁可能有诈!吩咐兄弟们做好准备!”   玄武会意,吩咐士兵们一个个低声传下去,防止城楼上有人突袭。   李成梁来到城门前,刻意停了一下,隐约看见城门后有刀光显现,急忙勒住马头,大叫了一声:“李兴魁!赶紧滚到我的面前来!”   可一连叫了两声,李兴魁都没有答应。   这时,突然听见身后一声巨响,队伍一片哄乱。   原来,城楼上有人扔下了滚木礌石,其中最大的一块石头砸在了吊桥上,生生把吊桥砸成两段,把正在过河的队伍截断了,不少士兵掉进了护城河里。   更要命的是,城楼上此刻乱箭齐发!   半渡而击之,首尾难顾。   自己人居然打起了自己人,而且一出手就是兵法上的绝命杀招。   “好你个李兴魁!当真反了!”李成梁怒吼一声,向天举起了手里的大刀,舞动得密不透风,拨打着四处射来的乱箭。   玄武也举起了盾牌遮挡,大声叫道:“不要乱!列好防御阵势!”   幸好刚才提前交待龙骧军士兵们暗中小心,所以虽遭突袭,但是因为有心理准备,士兵们迅速列好了防御阵列,虽然被断作两截,但并没有慌乱。   举起盾牌列好阵势后,士兵们从容了许多,靠近护城河的士兵已经开始用绳索把坠河的人一个个拉了上来!   玄武这时大叫一声:“城楼上的大明将士们,你们可要想好了。这是咱们受皇帝册封的李成梁将军,也是爱护我们如同胞兄弟一样的铁将军。你们跟着李兴魁作乱,背叛的是铁将军,背叛的是整个大明,还有你们的父母和祖宗!你们难道连自己的祖宗都不顾了么?”   这声高喊一下子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乱箭少了许多,滚木礌石也没有再次放出。到了后来,乱箭也慢慢停止了。   看来绝大部分的大明士兵还是通晓大义的。   这时候,前部龙骧军已经慢慢依靠盾牌逼近了城门。   没有了后顾之忧,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攻入城门。   李成梁斜眼看了一下,城门后的刀光仍在,看来这部分人是李兴魁的死忠,是埋伏在门后准备劫杀他们的。   玄武这时突然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他向后挥了挥手,示意一个骑马的将官来到身边,让他下马,然后用盾牌狠狠地磕在马屁股上。   战马吃痛,快速向前跑去,一下就撞进了城门里。   “咴儿咴儿”,战马一进城门就被绊马索给绊倒了,埋藏的伏兵顿起,举着火把,拿着钩镰枪和大刀纷纷向马的身上招呼。   战马被剁成了肉酱,但同时也把李兴魁的伏兵位置暴露无疑。   玄武又挥了几下手,身后又过来四个军官,跳下马来,一个接一个地狠击战马屁股,让它们连续冲进城门去。   第一匹马又被绊倒了,可是第二匹、第三匹再往里冲,就把这些已经暴露位置的伏兵阵型完全冲乱了。   等到第四匹马冲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惊马的嘶叫声和士兵被踩踏后的尖叫声响成一片。   玄武瞅准时机,大喊一声:“冲!”率领一队人马就闯进了城门。   此时,李兴魁伏在城门的这队心腹已经方寸大乱。   他们原来的设想是李成梁肯定走在最前面,直接趁他刚进门时不备将其放倒,再威胁他的队伍放下兵器,不战而屈人之兵。   谁想到竟然被他和玄武察觉,用受惊战马的连环冲击,破掉了绊马索,冲乱了伏兵阵列。   玄武冲进城门后,用左手持盾,挡住了一拨乱刀的进攻,右手突然漫天一撒,打出他的独门暗器“毒蛇冰雨”来。   那是一颗颗致命的小钉子,直奔这些拼死一搏的伏兵们而去。   一阵“啊!呀!”的声音过后,伏兵们纷纷倒地,痛苦地捂着手掌,手中的兵器掉在地上“当啷”作响。   玄武大喝一声:“这回打的是你们的手掌,如果你们还是执迷不悟,跟着这个叛徒李兴魁卖命,下回打的就是你们的脑袋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勇当先除奸安民   伏兵们都被他震慑住了,捂着手掌闪开了去。   玄武没有继续打出“毒蛇冰雨”,将一矛一盾架在马上,厉声叫道:“李兴魁!你这个忘恩负义、背主求荣的王八蛋!有本事站出来!”   玄武连续叫了好几声,仍然没有反应。   “你个缩头乌龟!还是不是男人?你是不是连卵蛋都没有?有胆量作叛徒,还没胆量站出来……”   正骂中,前面有一个拐角处突然闪过了一道火光。   原来那里竟然悄然立着几枚大盾牌,天色已晚,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这会儿,大盾牌忽然打开了,里面有人举着明晃晃的火把。   玄武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个人的长相,就见一个巨大的黑乎乎的家伙朝自己横着猛抡过来!   “不好!”他大叫一声,但是距离太近了,根本没有躲闪的时机。   他下意识地头往后仰,双膝紧紧夹住马背,整个身体完全倒伏过去,利用向下的力量使马的前蹄跪在了地上,才险险地躲过了这一击,但身后几个人就没有机会了,甚至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被那个黑东西横抡着全部击倒在地,当时就气绝身亡!   玄武回头看了一眼,这东西居然是一个黑色的长柄大铁锤。熟悉李兴魁的人都知道,这柄大铁锤是他的兵器,重六十多斤,只要被他砸中,必死无疑!   “李兴魁!你……”玄武紧紧勒住缰绳,看清了面前这个举火把的领头人正是李兴魁。   “哈哈哈!玄武!别以为你是大内侍卫我就怕你!真要交上手,你不一定是我的对手!你刚才骂谁没卵蛋,我看你们大内侍卫才没卵蛋,都象你们的冯总管一样,哈哈哈!”李兴魁一阵狂笑,好象根本没把玄武当回事儿。   玄武刚想动手,只见他的笑突然停止了,左手举起火把朝自己猛地扔过来,右手也是一扬,又有两个黑乎乎的东西扑面而来。   玄武冷笑了一声,举起盾牌就挡。   “呯!”这是火把被盾牌挡住的声音。可是还有两声“咚!咚!”,打得盾牌直作响,震得玄武虎口发麻。   这两个黑东西,竟然是两个大钢珠子!这是李兴魁平时在手掌里转得玩儿的,实际上,这可是他最后的致命武器。   眼见自己的致命杀招竟然都被玄武化解了,李兴魁有些心虚,吩咐着身边仅有的几个心腹:“快上!快上!把他们碎尸万段!”   “你们敢!”李成梁这时也纵马到了近前,横刀立马,大喝一声,如同一尊战神一样虎虎生威!   “铁将军”的气势一下就把这几个人镇住了,哆哆嗦嗦地不敢向前。   李兴魁眼见心腹都被镇住了,气得大骂起来:“怕什么?快杀了他!杀了他老子重赏一百两黄金!”   可是不管他怎么骂,那几个人就是不动,估计已经被李成梁给吓傻了。   他眼见大势已去,没办法,只好放手一搏,夺过手下的盾牌和朴刀,抢身向李成梁和玄武扑来!   他刚往前走了两步,还没冲到李成梁的马前,就被纵身跃下的玄武当胸一矛刺来!   他急忙举起盾牌去挡,试图防御后再图进攻。   可是,他再也没有进攻的机会了。   玄武的利矛扎透了他的盾牌,直接刺进了他的前胸。   “你!啊……”,他显然做梦也没想到这个人会这么厉害,难怪他能躲过自己的重锤一击和双珠齐发。   “扑哧!”嘴里的鲜血大口大口地涌出,这个一心通敌的前任总兵,挺了不到半分钟,彻底身亡!   玄武面无表情,将利矛一甩,把他的尸首丢到了一丈开外,冷眼看着他的那些死忠们,断然一喝:“这就是叛国者的下场,你们想和他一样么?”   大多数士兵已经扔下手中的兵器,单膝跪倒在李成梁的马前:“大将军!我们都是被李兴魁所迫!他拿着将军虎符,说您是假冒的,让我们格杀勿论!如今首恶已死,我们也知道您是真的大将军,请您降罪,我们认罚!”   李成梁一向爱兵如子,眼见叛乱之势已经基本平定,急忙翻身下马,扶他们站起身来:“这都是李兴魁这个叛将所为,我也万万没想到,他竟然重新夺了虎符。虎符一出,军令如山。你们也没有办法,这不怪你们,快起来吧!”   士兵们自感罪孽深重,仍然长跪不起。   李成梁坦然一笑,把手中的大刀放下,双手把他们一一扶起来:“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快快请起,咱们还要一起对付烧杀掳掠的女真铁骑呢。”   士兵们这才站起,有人流下了热泪。   可是,就在他扶起一个校官的时候,这人突然手持双锏朝他的太阳穴打来。   事起突然,李成梁毫无防备,手里这时也没有兵器,只能下意识地举起双臂支挡。   “扑扑”两声,血花飞溅。即便是“铁将军”,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双锏造成了严重的贯穿伤害。   “鼠辈找死!”玄武此时骑马站在李成梁的身后,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实施突袭,但是因为离着有一段距离,等反应过来想动手去救,已经晚了。   他急忙跳下马,大叫一声:“大将军躲开!”狂奔过来,准备用长矛戳死这个李兴魁的死忠。   不知道李成梁是不是被这次偷袭惊住了,竟然没有听玄武的话向旁边躲开,而是举着双臂一动不动地站着。   这时候,旁边的了解内情士兵们纷纷叫了起来:“就是他!本来董总兵让他去看守李兴魁,可他却私自把李兴魁放了出来,反而囚禁了董总兵!他就是李兴魁的帮凶!”   这人叫张二虎,本以为这双锏下去,肯定能要了李成梁的命,却没想过他竟然生生用双臂格开了,而且他就象一个不知疼痛的人一样,任由双臂血流如注,瞪圆了眼睛望着自己。   张二虎心里害怕,一只锏掉在了地上,他刚想把另一只锏扔过来然后掉头逃跑,却听见李成梁象一只猛虎一样大吼了一声:“站住!”   这一声有如晴天里响了一个霹雳,一下就把张二虎震住了,耳朵里嗡嗡作响,脑子里一片空白。   愤怒的李成梁双手直拳挥出,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一拳打在他的下巴。   “呯!”,“扑哧!”,张二虎中拳,口吐鲜血,象一个断线的风筝一样向后飞了出去。   “哧!”他落下来时,正好被刚才跃起的玄武跳到身后,用长矛顶住他的身子。象象扎糖葫芦一样,扎了个透心凉。   玄武鄙夷地“呸”了一声,把他的尸首甩远。然后急忙跑到李成梁的身边察看伤势:“大将军,您……”   李成梁的脸色有些苍白,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这个张二虎,平时没看出来,竟然如此为李兴魁卖命!”   玄武扯下一段衣服帮他包扎起来,抬眼问刚才那些叫嚷的士兵们:“你们赶紧看看,还有谁是李兴魁的帮凶!可不能再让他们得逞了!”   士兵们指了指刚才埋伏在城门后的那些黑衣人。这些人早已丢了绊马索和兵器,跪在地上大声求饶,领头的一人叫吴天钦,是个偏将:“大将军饶命!我们也是被李兴魁所迫,真正听命于他的,就是张二虎!他们两个是表叔侄,只不过外人并不知道!大将军饶命啊!”   玄武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龙骧军士兵上前,格杀勿论。可是,李成梁拉住了他,忍痛摆了摆手,作了一个放条生路的动作。   玄武无奈,大声训斥他们:“你们是非不明!叛军叛国!大将军仁慈,饶你们性命,还不快谢过大将军!”   这些人急忙磕头不止:“我等罪该万死!多谢大将军不杀之恩!”   玄武示意龙骧军士兵把他们收监,打入大牢。   其后,打扫城楼,安抚乱局。   李成梁亲写手令,把董千里放出来,已被李兴魁折磨得奄奄一息,不成人形了。   玄武让军医给李成梁服了金创药,又吩咐他加紧医治董千里。   忙乎半天,整个宁远城才算是安定下来。   ……   原来,那天董千里为了救朱雀带队出城,犯了“主将不得擅离”的大忌。   他本来以为安排一队人去把李兴魁及其亲信控制住即可,去没想到用错了人。   李兴魁经营宁远多年,有不少明里暗里的亲信。这个张二虎就是一个暗地里的铁杆,他是李兴魁的表侄,二人背地里贪赃通敌,狼狈为奸,但是对外掩饰得很好,一般人看不出来。   董千里让他带队去控制李兴魁,正中他的下怀。而且董千里营救朱雀心切,擅自出城,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李兴魁被放出来后,让张二虎暗中联系散布在军中的亲信,悄悄躲在城门后面,等董千里快速纵马驰入的时候,扬起绊马索,一下活捉了他,从他身上搜出虎符,将他投入黑牢,然后假借他重病为由,重新代理起了“总兵”之责。 第二百三十八章 厉兵秣马密接头   他也知道,李成梁和亲之后还会回到宁远,要是知道了自己擅自“兵变”,绝饶不了自己。   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准备用活捉董千里之计活捉李成梁,逼他交出皇帝册封的印绶,再向皇帝报告,争取成为正印的辽东总兵、龙骧将军。   此计之狠,尤甚毒蛇。不光费尽心思、机关算尽,也是胆大包天、异想天开。   当然,李成梁不是董千里,没着他的道儿。虽然受了伤,但还是稳住了局面。   眼见董千里惨无人形,李成梁也不忍心再责骂他,吩咐大夫好生调养。在他复原的这段时间,宁远总兵一职由玄武担任。   几日下来,人心思定,军队士气恢复,百姓安居乐业。李成梁威望日隆,臂伤也好了许多。   在第三日的时候,玄武接到了外城的报告,兵部侍郎王崇古奉旨来到。他急忙登城察看,果然是王崇古。看来朱雀原来说的下一步计划,已经开始实施。   玄武急忙派人去通知李成梁,二人一起出城迎接。   城门一开,二人纵马出城,在马上欠身施礼:“王大人!别来无恙?”   王崇古微微一笑:“多谢二位将军关心!你们这么快就从女真老巢回来啦?途中遇到朱雀了吧?”   李成梁答道:“遇到了!皇上战略我们已知晓,已经邀请他们的首领和重要人物本月访城,他们也已经答应!我们也是前几日刚赶回来!朱雀留在了两位公主身边作内应。”   “哦?”王崇古听闻他们办得这么利索,有些吃惊,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看来皇上册封你为‘龙骧将军’真是知人善用,谈笑风生之间,大小事务有条不紊。辽东之事不久即可见分晓!对了,李大将军,你这手臂怎么了?怎么都缠着纱布。”   “李将军……”玄武刚想解释,李成梁从旁边拉住了他,笑着对王崇古说了一句:“被两个小虫子叮了一下,不碍事的!”   “哈哈哈!”王崇古一拨马头,与李成梁齐头并进,“看来‘龙骧将军’果然有大将风范!我可知道,这不是被小虫子叮的。来的路上我都听说啦,两位将军断然除奸、拨乱反正、安抚人心,这几步虽然步步惊心,却都是临危不惧、举重若轻,我这个兵部侍郎自愧不如啊!”   李成梁笑着一拱手:“王大人过誉了!本来就是末将失责,好在及时纠正,也算是将功补过!王大人原来也是东南沿海战将出身,您就不要嘲笑末将了!”   王崇古愈发流露出欣赏之情来:“难得难得!居功不自傲,适时而警醒,可为帅才!”   二人又客气一番,王崇古转入正题:“李将军,时间紧迫,闲话少叙,咱们就在马上商议一下具体方略吧。”   李成梁正色:“是!请大人明示,成梁一定照办!”   王崇古点点头:“军队防务,一切照旧,我不插手!我此行就按照皇上说的,负责城墙及道路事宜,把各个修葺的城墙停下,各条连接主路修好!”   李成梁和玄武脸上都露出了迷惑的神色:“停止修葺城墙?这是为何?”   王崇古贴近他俩,把皇上“实而虚之、虚而实之”的策略如实说来,他俩这才恍然大悟,“皇上大才!我等远远不及!”   王崇古笑了:“确实,皇上圣明,万民之幸!咱们抓紧准备吧!玄武,你近日要加紧城内巡查,对可能通敌的奸人或者女真细作,了解他们底细即可,先不要惊动他们,等我们作足文章后,为我所用!”   “是!”玄武应命。   王崇古拉近李成梁:“咱们这几天,抓紧给女真首领再起草一份正式的邀请函吧,一而三,再而三,把礼数作足,让他们却之不恭,确保一定来!我在路上看了黄历,咱们就把时间定在月末的二十六日,怎么样?”   李成梁连忙点头:“没问题!咱们回去就着手起草!”   ……   巍巍宁远城,表面上安宁淡然,一派祥和景象。而实际上厉兵秣马,枕戈待旦,默默等待着月末的到来。   次日,李成梁和王崇古写好了正式函约,算上和亲后晚宴的那一封,这也是第二次正式致函,可算是礼数尽至。   函约只用了半天时间就送达女真大营,觉昌安和王杲正好与努尔哈赤等人在营中议论此事。见李成梁如此给面子,高兴之至,当时就应允下来,写了回函,本月二十六日准时赴约。   送走明使,几人在营中开始商议如何前往。   努尔哈赤自从上次受了高人张玉屏的点拨,触动很深,虽然经过“投石问路”后验证为虚惊一场,但老者最后对他说的话“你千万不可亲去”,让他心有余悸,所以他主张重兵前往,一来确保绝对安全,二来也向大明展示女真的赫赫军威。   军师代善则完全持相反意见,认为既然已证实大明富有诚意,就应该以诚相待。如果统领大军前往,不但展示不了军威,还会适得其反,显得咄咄逼人。   二人各执一词,难以定论。   阿诺托倒很冷静,认为二者应该兼顾,先派出大量细作暗中打听宁远城内情况,确定城内没有埋伏后再行前往。由他带领两千精兵护卫入城,其余大军在城外二十里外扎营,离得远些,作为震慑力量,但也能随时接应。   觉昌安和王杲点头,觉得阿诺托所言极是,就依此计而行。   ……   朱雀此刻陪着阿朱正在后帐,虽然隔了一些距离,但她靠着耳力还是听出了个大概。   “他们会不会对皇上不利?”阿珠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在旁边焦急地问。   朱雀微笑着宽慰了她一下:“没什么,有些小阻碍而已。在屋里闷了一天了,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阿珠看她冲自己眨了眨眼睛,知道有事,应了声:“好”,二人就往外走。   路过外帐的时候,众人见她们出来,急忙行礼:“公主万安!”   阿珠笑着摆手:“你们继续议大事,我呆着有些闷,出去走走。”   觉昌安过来挽住她的胳膊:“夫人,你一切还好?需不需要我陪着?”   阿珠笑了:“你忙你的大事,我转转就好!”   觉昌安这才放开,嘱咐朱雀:“照顾好公主!”   朱雀道声万福:“是!”扶着阿珠出了帐门。   一出帐门,她俩就看到了跟着努尔哈赤前来的卫士长巴彦,因为不熟悉,心里没把握,所以朱雀故意拉了阿珠一下。   阿珠脚下一绊,“哎哟”一声,蹲在了草地上。   巴彦眼见两位美女出来,经过自己身边,正看得如痴如醉的时候,突见公主蹲身,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伸脚绊了她一下,急忙过来相扶:“公主殿下,您没事吧?”   阿珠揉着脚,缓缓站起身来:“我没事……”一边说一边看了他的脚一眼。   这一来巴彦更以为是自己绊着她了,急忙跪倒请罪:“末将该死,不小心绊到了公主,请公主恕罪!”   阿珠看着他的眼睛,笑着摇了摇头:“不怪你,是我自己滑了一下!你,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是少首领努尔哈赤的卫士长,叫巴彦!”   “哦!”阿珠站起身来,没再说话,继续向前走了。   巴彦有些纳闷,更多的是庆幸,还好公主没有追究。正想站起身来,却发现手里多了件东西,是公主身边的那个侍女塞给他的。   他低头一看,当即吓了一跳,这是一把折扇,只从折扇的外形他就能看出来,这好象是已故军师龚正陆之物。   他急忙打开折扇来看,果不其然,折扇的扇面画的是四大美人图,折扇顶端还有一个“陆”字,正是龚军师的随身之物,原来他在世的时候几乎是扇不离手。   难道龚军师尚在人世?   不可能,他被代善用计逼走后,与随行队伍在路上遭到了劫杀,不可能还活着!   不过,那次劫杀,所有人最后都被一把火烧得血肉模糊,早已辩不清人样,仅凭着残存衣服碎片才判断是他。   看来他真的还活着,因为折扇打开的最后,有一个折好的纸条,正面写着几个字:巴彦亲启。正是龚正陆的字无疑。   巴彦把纸条牢牢搛在手心里,收起折扇藏好,四下打量,眼见无人注意自己,这才走远了些,找个角落把纸条打开。   是一封龚正陆的亲笔信,看得他热泪盈眶。   “巴彦吾弟,正陆未亡,但心已死。有如此野心狗肺之首领,苟活无益,故汝父及汝境况也堪忧。吾被逼反正,思汝情境,特与汝相商,共向光明。今有朱雀将军与汝联络,望弟尽心,来日相见!”   恩人龚正陆“死”后,他和父亲痛哭了好几天。他也知道现在他只是王杲手中的棋子,一旦利用价值失去,他和父亲很有可能会被悄悄灭口,尸骨无存。   如今得知恩人尚在人世,还惦记他与父亲的近况,不由得泪流满面。   看了纸条的最下方,有一行清秀的小字:今夜四更,斜石岗见。   这一定是刚才那位侍女写的,看来她就是信中的朱雀将军。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三间崭露挑是非   ……   四更时分,朱雀换上夜行衣,悄然出了大帐,来到斜石岗,果然见到了巴彦。   巴彦对着朱雀点了点头,把折扇递给她:“请告诉龚军师,让他务必放心,我巴彦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军师的恩德,我们全家牢记于心,永不敢忘!”   朱雀笑着把折扇推还回去:“我现在也见不到他,你自己还给他吧。希望你不要忘记你刚才说过的话。”   巴彦举起了拳头:“大丈夫存于世,一言九鼎,绝不敢负!”   朱雀仍然笑着,挥了挥手:“好了!不用赌誓,我们都相信你!要不然,龚军师也不会告诉你他还活着!”   巴彦重重点了点头:“是!朱雀将军,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请吩咐!”   “嗯!”朱雀看着他的眼睛:“你们的少首领确实遇到了一个世外高人,是个汉人,是吧?”   “对!”巴彦的脸上露出惊讶神色,“你们竟然连这都知道?真是厉害!”   朱雀摇头:“不是我厉害,是龚军师厉害!他不光猜出了这人是谁,甚至连他会以公主染病为借口‘投石问路’,都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   巴彦叹服:“军师神算!我等凡人难以知晓!”   朱雀又问:“这个汉人现在何处?”   巴彦答道:“不知。他只是偶然路过此地,因为原来努尔哈赤救过他性命,为了报恩,他才以兵书和阵法相赠。此次再遇,他只是力劝努尔哈赤不去宁远,然后被盘问得没折儿,才为其出了这计‘投石问路’,而后就翩然仙去,不见踪迹。”   朱雀若有所思:“难怪!还算他有些良知,不与大明为敌!”说完抬起头来看了巴彦一眼:“如今你也将和他一样,与你的女真部族为敌,你不会后悔吧?”   巴彦陷入思索中,良久才抬头相告:“女真民众也不希望战乱无常、刀光血影,只盼长治久安、生生不息,可是觉昌安和王杲只知穷兵黩武,并不得民心。我父亲三番五次进言,均不得重视,反遭杀身之祸。要不是龚军师保全,只怕我们全家早就尸骨无存。希望此次我等联手,除去二位恶首后,大明和女真可以两家欢好。我也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带着父亲及家人隐居世外,不问俗事,还请将军恩准。”   朱雀拍拍他肩膀:“龚军师没看错人!现在最大阻力,主要在努尔哈赤这儿,是吧?我今天听到了他说密派细作,而且带大军前往宁远。”   巴彦点头:“努尔哈赤勇而无谋,残忍好杀,但得高人点拨后,心有余悸,所以事事小心!”   “嗯!看来诚如皇帝所说,此人将是心腹大患!”   “是!”巴彦接过话头,“如要天下太平,这位少首领也得除去,如若只除二位首领,由他即位,恐怕更将永无宁日!”   朱雀思索片刻,问了一句:“有什么办法可以对付努尔哈赤?听龚军师说你还为王杲担任间士?”   巴彦放低了声音:“是!王杲以不杀我父亲为威胁,让我随时报告努尔哈赤动向。有一个情况可能有用,努尔哈赤好色,而且暗恋‘昭云公主’,无时无刻不想替代他父亲,连玩女人都让她假扮公主叫床。王杲得知此事后,想利用公主让他们父子反目,坐收渔翁之利……”   “哦?竟然还有这等事情?”朱雀睁大眼睛,呆愣半晌,继而一笑:“此事确实很重要,如果加以利用,可以好好做做文章!”   二人又说了几句,约好有事再互通消息,然后各自散去。   ……   朱雀回到大帐,换好了侍女衣服,看到阿珠和觉昌安的寝帐没什么异常。   觉昌安今天高兴,喝了很多酒,呼噜震天响。这可苦了阿珠,一直在翻身,有时轻轻叹一口气。   朱雀在账外听到了她的叹息,心里油生哀怜。女人真是可怜,虽然被册为公主,但是远嫁番邦、受尽屈辱不说,还要被众多男人惦记,争来夺去。   夜色越来越沉,她悄悄把今天从巴彦那儿探知来的情况写成密信,小心放到信鸽“蓝凤凰”腿上的竹管内,掀开门帘,一扬手,信鸽“咕咕”叫了两声,展翅而起。   ……   五更时分,玄武正在熟睡,突然隐隐约约听到了周围有鸽子的叫声,急忙翻身坐起,来到帐外。   看见“蓝凤凰”正在空中盘旋,知道一定是朱雀有密信到来,赶忙发出“咕咕咕”的回应声。   “蓝凤凰”得到回应,一个猛子扎下身来,转眼就停到了他的手上。   玄武打开管中纸条来看,果然是朱雀来书,当下大喜,吩咐手下速速唤醒李成梁和龚正陆,共同商议此事。   龚正陆起得早,每日寅时就起,听说有急事,都不上整束,快步来到李成梁的大将军府,见李成梁已和玄武在等他。   “军师,朱雀已和巴彦接上头了,这是朱雀一个多时辰前发出的密信。”玄武把纸条递给他。   龚正陆点头,显然这已经在他的意料之内。   他接过纸条后细细观看,陷入沉思之中。   良久,李成梁问他:“军师,朱雀提供的这个情况,我觉得非常重要,不光觉昌安与王杲之间,甚至觉昌安父子之间,都心怀鬼胎,看来可以好好利用。”   龚正陆抬起头来,看着他笑:“不知大将军打算如何利用?”   李成梁卖了个关子,笑而不语,指了指玄武,那意思是问他,他肯定知道。   玄武眼见二人打着哑谜,拿自己开起了玩笑,不由得乐了,装作无辜的样子,双手一摊:“照我说,要想好好利用,务必抓住让他们产生嫌隙的根本,就是女人!只要做足女人文章,保管他们分崩离析!”   二人听他说出了心意,哈哈大笑起来:“所见略同!所见略同!”   此时已近黎明,天已蒙蒙亮,时间紧迫。   龚正陆提笔就写回复:“请朱雀将军告二位公主:一则,请‘昭云公主’效仿貂婵,离间觉昌安父子;二则,请‘和安公主’离间王杲,愿助力其当上大首领,二美愿效仿娥皇女英,共侍一夫。并让王杲向觉昌安进谗言,挑拨努尔哈赤是非,指出其不愿前往宁远是暗通李成梁,欲借其手杀二位首领而进位当上大首领,独享觊觎已久的二美。”   回复写完,旁边的李成梁和玄武不住点头:“军师高见!此举一石三鸟,只用两位公主稍作动作,便将此三人击于无形之中,令其彻底反目。确实妙计!”   龚正陆笑着把密复卷好,递给玄武:“略施小计耳!关键还在于朱雀及二位公主的见机行事。此‘美人连环计’一出,估计至少努尔哈赤想留在千山老巢不来是不行了。而且三人彻底反目后,即便表面上看不出来,实际上必定导致战力大损,到时我们就可一窝端之,岂不快哉!”   二人点头称是,玄武从鸽笼里掏出另一只“蓝凤凰”,细细将纸条塞进竹管内,“咕咕”叫了两声,来到帐外,手臂轻扬,信鸽振翅飞起。   ……   千山西峰,太阳喷薄而出,煞是壮观。   朱雀正与阿珠在用早饭,觉昌安昨日饮酒过量,仍然沉睡未醒。   朱雀轻轻抹去阿珠眼角的一滴泪,宽慰她再坚守一段时日,只要到了月末,就一定能等到守得云开见日出之时。   阿珠点点头,喝了一口奶茶,眼中仍是流下泪来。   朱雀又安慰她几句,突然听到帐外传来信鸽“咕咕咕”的叫声,估计是玄武来的密复。急忙放了碗,端起一盘水装作外出倒水,来到帐外,看到一只“蓝凤凰”正在草地上轻盈地迈步。   她赶忙把水倒了,转身回来,掀起门帘的时候,嘴里发出了“咕咕”的叫声,“蓝凤凰”顺着门帘缝飞进了帐内,落到了她的手上。   她奖赏似地拿了些小米喂它,小心从它腿上竹管里掏出密复来,然后把它放进了角落的鸽笼里。   “公主!大将军他们来信了!”她轻轻唤过阿珠,阿珠顿时止住了哭,与她一起拿起密复仔细观看。得知自己和小倩将重任在肩,给予这两个恶首和努尔哈赤致命一击,不由得破涕为笑,悄悄与朱雀商议起来。   ……   觉昌安睡得迷迷糊糊地起来,兀自有些头疼,看见阿珠没在身边,遂问手下。手下回答:“夫人已经用了早饭,看见大首领睡得沉,就没叫大首领起来,由朱雀陪着找‘和安公主’玩儿去了。”   “哦!”觉昌安挠了挠头,“她们两个倒真是姊妹情深,出去玩会儿也好!没事了,你们去吧,我再睡会儿!”   也没多想,继续沉沉睡去!   二首领王杲的帐内,他和觉昌安不一样,昨天的酒他喝得最少,后来又听巴彦来报,知道昨晚努尔哈赤喝完回帐后,又找了一位女真姑娘假扮阿珠,肆意蹂躏,叫床声比上次更甚,几乎达到了变态的地步。 第二百四十章 色欲情狂弄风月   他心中暗算欢喜,这个努尔哈赤的把柄只要在自己手里牢牢搛着,就不怕他不屈服。   今天一早,他就起来了,正在帐中琢磨怎么利用这个把柄,就听门外卫士来报:“大首领夫人——‘昭云公主’来找‘和安公主’来了!”   “哦?兄长可曾跟来?”他急忙问卫士。   卫士摇头:“大首领没来,只有侍女朱雀陪着。”   “哦,”看来阿珠是来找小倩解闷的,这两个美人一同前来,一会儿可以多看两眼,饱饱眼福,过不了多久,你们俩就都是我的。他淫邪一笑,急忙吩咐卫士:“快请!”   卫士掀开门帘,阿珠和朱雀进得帐内,微施一礼:“向叔叔问安!”   王杲赶忙回礼:“王杲不知嫂嫂前来,未曾远迎,还请嫂嫂恕罪!”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来,把阿珠秀丽的面庞和玲珑的身材看了个遍,恨不得用目光把她扒光才好。   朱雀这时在旁边轻轻一笑:“二首领不用多礼,我们公主今天是想姐姐了,也没有通报,就主动找来了,不知‘和安公主’今日可曾方便。”   “方便方便!”王杲示意手下去请小倩出来,脸上堆满了笑,又开始眯缝着眼睛打量起朱雀来。   这个侍女比起二位公主来,虽说温柔欠缺,但英气十足,有一股子刚烈劲儿,而且容貌也是奇美,真是各有千秋,等把觉昌安扳倒后,把她和阿珠一块儿弄过来,夜夜笙歌,真是给个神仙都不换。   朱雀非常敏感,一下就从这人的眼光中看出了他的淫邪念头,轻轻拉了拉阿珠的袖子。   阿珠会意,微微点头,来到外帐正中的桌案前,拿起了上面一本《唐诗全集》,轻轻对王杲笑了一下:“叔叔还真是别有情致!早就听闻叔叔不光带兵打仗、勇猛异常,还通晓汉学文化、知书达礼!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闲暇之余还细心研究唐诗,真是文武全才!小女佩服!”   这还是王杲头一回这么近距离地接触阿珠,得到美人夸奖,还有倾城一笑,几乎把王杲的魂给勾走了。   愣了足有一分钟,他才语无伦次地答道:“哪里哪里!我们这些人都是粗人,识字甚少,更谈不上什么通晓汉学文化了。我这只是随手翻翻而已,还是兄长,大首领更了解汉文一些!”   阿珠笑着摇摇头,微瞪着眼睛表示惊讶:“是么?我听到的可不是这样!都说叔叔有心,为求姐姐一乐,特意学了很多诗歌、礼仪。姐姐有福了!我家那位可就不是这样了,只知道蛮武用强,比起叔叔来可真是差远了!”   王杲听得心花怒放,嘴都合不拢了:“哪里哪里!嫂嫂过奖了!我这就是翻翻而已,翻翻而已。”   这个美丽的嫂嫂啊,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世间尤物,不光人长得美丽端庄,说话也好听,就象莺啼燕语一样,也难怪努尔哈赤这个小王八蛋会天天把她当作意淫对象了。   听她这口气,她好象对我还挺有好感的。真是太好了!   美人儿!你等着吧,过不了多久,我就会让你和小倩一样,享受那种汉人温柔渐进式的欢爱,一定让你欲仙欲死。   这时候,小倩已经从后帐走了出来,“妹妹!你怎么来啦?”   阿珠一下抱住了她,“姐姐!妹妹想你啦,今天艳阳正好,咱们一起出去走走吧!”   小倩回身看了王杲一眼,征求他的意见。   王杲急忙点头,伸手同意:“你们去!你们去!哈哈!姐妹俩好好出去走走,开心玩!”   “多谢叔叔!那我们姐妹俩就走了!嘻嘻。”阿珠说完,回过头来看了王杲一眼,轻轻掩嘴一笑。   这一笑,更是把王杲的魂笑到了九霄云外。   心里的欲火,一直在烧着,差点儿让他追出门外去,眼睛一直看着三位美女的背影越走越远,胯下的傲物早就充血发硬,一直激凸,久久都平复不下来。   ……   树林内,三女把卫兵们远远支开了去,坐在一个小土包上休息,阿珠把龚正陆的密复拿给小倩看。   小倩也顿时紧张起来,三人凑近了窃窃私语,一直到了中午时分,才各自返回。   ……   王杲陪小倩一起吃了午饭,问她们姐妹俩上午玩得如何。   小倩点头,说:“非常不错,而且妹妹还一直夸赞你,说你有文采,懂礼数。”   王杲听说,立刻激动起来,吩咐下人撤去碗碟,抱起小倩就到后帐寻欢。   小倩羞红了脸,用手打着他的胸脯:“哎呀呀,你这个人,刚刚夸你有文采、懂礼数,你就突然兽欲大发,这大白天的你就要……”   王杲笑着任她捶打,抓住她的上衣向外一分,就把她雪白的胸脯露了出来,哈哈笑着:“大白天怕什么,大白天也是要午睡的嘛!更何况,我这是与自己的妻子同房,难道这也算不懂礼仪么?”   小倩抓住衣服合了合,脸更红了:“唉呀呀!说不过你!不过,你还是不懂得汉家女人的心思,不要太直接,要含蓄一些……”   王杲笑了,继续把她的上衣分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胸前的一对玉兔,笑着念出一段请别人为他代写的诗话来:“你看看,这个是不是就算够含蓄了呢……”   乳者,奶也。妇人胸前之物,其数为二,左右称之。发与豆蔻,成于二八。白昼伏蜇,夜展光华。   曰双峰,或花房。从来美人必争地,自古英雄温柔乡。   其色若何?深冬冰雪。其质若何?初夏新棉。   其味若何?三春桃李。其态若何?秋波滟滟。   动时如兢兢玉兔,静时如慵慵白鸽。   ……   还真是难为王杲有心,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这首描写女子酥胸之词,写得真是惊艳至极。   小倩听了,羞得把头低了下去,狠狠拉上了衣服,把刚才被他强行拉开的肚兜系好,骂了一句:“你啊!亏妹妹还夸你有文采!你的文采就用在这上面啊!真是恬不知耻!”   王杲愣了,把自己的上衣脱了,不解地问她:“男欢女爱,还有什么恬不知耻的,就是表达出来就好!我这调解一下情欲前戏的气氛,难道不好么?”   小倩心里明白,也不能太打击他,还得适当调动他的情绪,于是用手指在他脸上一戳:“你呀!就你这个厚脸皮!谁都说不过你!快赶上‘野猪皮’了。”   王杲一下笑了,捉住她的手指,一下含进了自己的嘴里,吸吮了几下,把它放在了自己坚实的胸膛上,厚着脸皮说:“我可比那个不争气的努尔哈赤强多了。你说我的诗恬不知耻,那你念首诗来听听!我听听怎么个好法?”   小倩愣了一会儿,拧不过他,只得轻启朱唇,念了一首。   待月西厢下,   迎风户半开。   拂墙花影动,   疑是玉人来。   王杲静静地听,继而跟着摇头晃脑起来,好象不光听懂了,还陶醉进了这首诗的意境里。   “这是谁写的?写得真好!”他抬起脑袋来问小倩。   小倩的脸顿时又红了,啐了他一口:“呸!要不是你刚才吟了一首那么赤裸裸的淫诗,我连这首都不会念给你听呢。这首诗虽然含蓄,但已经算是禁书里的诗了,来自于王实甫的《西厢记》。”   王杲笑了,一把搂过她的肩头:“我说你们汉人啊!含而不露挺好,但是有时也太过了!明明是男欢女爱之事,非要遮遮掩掩地欲言又止。其实心里想得厉害,却要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就象你说的这个禁书《西厢记》,表面上你们都说它是禁书,不能看。可是,背地里都拼了命似的去读,只怕它流传得比不禁的书还要广吧!”   “你……”小倩手指着他的鼻子,本想斥责他,却又觉得他说的似乎有道理。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就是这个意思吧。   王杲赖皮着脸,把手从她的肩上伸了下去,抓住她的酥胸:“说不出来了吧!看来哪天我真要找一本《西厢记》来看看。就你刚才念这首诗,你觉得含蓄,我倒是觉得很大胆啊!”   “大胆……”小倩不解,抬起头看着他。   却在这时,他的手一下就伸到她的私密桃花源处,着实让她猝不及防。   “当然大胆!你看,这第二句是‘迎风户半开’,这个‘户’,指的是不是就是这儿啊!你看看,你的户正在半开中,正在呼唤我进去看看呢。”   “讨厌!”她急忙捉住他的手,“你这个大坏蛋!真是淫者见淫!”   “哈哈哈!”王杲已经得手,哪能轻易放开,继续向深处探幽,“你看看!你又来了!明明想要,却说不要!刚才门户还是半开,现在已是全开,都已经象花影和玉人一样湿润了呢!”   小倩的脸已经羞成了赤紫色,使劲伸出双手去掰他的手,可根本掰不动。   没办法,她也知道这样下去还是会被攻破城池,只得放开了手,缓缓站直身子,“你先放开我!我自己脱!” 第二百四十一章 绝美尤物施离间   王杲大笑起来:“就是嘛!想要就说!这才主动嘛。”说完放开了手,静静地看着她自行宽衣。   她轻叹一口气,来到床榻旁边,抬起玉脂般的手臂,解开头饰,一头垂直腰际的乌黑长发飘落下来,盖住了半边脸颊。如此绝色倾城,让人心动不已。   她此刻正缓缓将自己的衣裙脱下来,先是把刚才拉得半开的上衣解开,露出紫色的肚兜。   但见她长长的睫毛闪动着,清澈的眼眸深处掩藏着一处忧愁,琼鼻下的樱桃小口轻张,皓齿紧抿双唇,玉手抚开散落在香肩上的发丝,双手找到肚兜结,轻轻一拉,紫色的肚兜便解开来。   这时她抬起眼来看了王杲一眼,试图再拖延一些时间,可是见王杲看得眼直,知道再难守住,只能尽力把肚兜用手臂夹住。   白皙的脖颈下,峭立的双峰将肚兜撑得老高,露出深深的乳沟。   肚兜渐渐滑落,那鼓起来的双峰更是逐渐露出了它们的全部面目,一对雪白的山峰颤巍巍地抖动着,粉红的乳头煞是鲜嫩可爱,绝对是人间极品。   她下意识地用手臂挡住胸口,另一只手解开了裙子。   裙子滑落在地,露出了里面深色的亵裤。   王杲虽然近日天天与她欢爱,但今日还是头一次在大白天如此真切地看见她一点一点暴露无疑的胴体,不由得心跳加快,找到了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她手指轻轻一解,又拉开了亵裤的带子,裤子顺着玉石般的双腿滑落在地上。   此时的她,已是一丝不挂地站在了床榻边。   她身材很美,白玉般的肌肤找不到一点瑕疵,一双美腿之间是茂密之林,丰圆的肉臀雪白滑腻,真是凹凸有致。   眼见如此绝美的身段,王杲只感到一股热血充斥周身,从身体里喷出来的欲火越来越旺,吞噬着一切。   美人肌肤若雪,更加上洋溢在她脸上那抹醉人嫣红,王杲的眼神愈发火热,下体迅速暴胀。   他几乎是把自己身上剩下的衣物撕扯殆尽,一下子就把小倩扑到在地,两人翻滚纠缠在一起。   “你,别弄疼我!好么……”小倩适时发出了哀求。   可是,哀求还被说完,她的嘴就被已渐狂乱的他堵上了。   他伸出舌头激烈地吻住她的嘴,先是舔着她的唇,继而霸道地伸进她的嘴里。   火热的手掌在她的身上摸索着,不同于黑夜里欢爱的那种神秘感,这种眼能看到的触摸激发了他的狂热,摸上她的酥胸、臀瓣,双手用力抓揉,这种温软而火热的触感使他全身酥麻,身下愈发挺立。   她知道他刺入的时候到了,不禁主动搂住他的脖子,浑身微微颤抖。   他还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这么迫切地想要一个女人。得到她的回应,他骄傲地轻哼一声,将身体顶到她的前面,轻轻地摩挲。   “唔!”她发出了临战前的娇喘之声。   这一声娇啼犹如行军令,让他放肆地将身子一挺。   “啊!”她一下子将身体向后仰去。   他饥渴地将舌头伸出来,与她的唇纠缠在一起,发出“啧啧”的声音。   不一会儿,他松开她温软的嘴唇,在她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一道道吻痕,然后大嘴一张,将她粉红的乳晕吸入口中,舌尖不断旋转,下身也逐渐加快了节奏。   “啊!”她发出大声的叫喊,但是心却在滴血,始终忘不了这是她最仇恨的人。她深深知道,现在让他到达巅峰是为了更好地操控于他。   他眼见她开始主动,心里大喜,抱住她翻过身来,让她骑在自己身上,挺动着身体,颠簸得她叫声不断。   到了后来,他已然陷入迷醉之中。眼见她扭动着身体,双峰上下抛动,头发零乱飞舞,脸上一片嫣红,身心已然快乐到了极致。   忽然间,他一下把她翻过身来,按在床榻上,让她的双手撑住床头,在后面大力撞击着她。   随着耸动与喘息的声音混作一团,两人的身体也越来越火热,仿佛床榻变成了熔炉,将两人融化在了一起。   “啊!”她只剩下了大声的叫喊,被撞击得波浪起伏,床榻也吱吱作响。   他自己感觉已经将她完全征服了,于是更加肆无忌惮地驰骋。额头渗出了汗水,趴在她的背上,紧紧搂着柳腰,剧烈挺动着愈发冲动的身子。   燃烧一切的欲望使他双眼通红,瞳孔如同野兽般闪烁着亮光。他的眼前浮现起了早上阿珠回头朝他那轻轻一笑,让他如此向往,渴望有一日真正将她征服。   只见他大声叫喊着:“公主!弄死你!公主!啊!嫂嫂……”   最后的这声长长的嚎叫让他达到了高峰,他激烈地抽动身体,面色狰狞地向前猛冲,一声闷哼过后,他搂紧了她的身体,两人瘫软在了榻上。   “呜……呜……”他惊讶地发现,她竟然轻声抽泣了起来。   他轻轻把她翻过来,正面抱紧了她:“你怎么了?是我刚才弄疼了你么?”   她摇摇头,抽泣的声音更大了:“我说你今日怎么和往日不一样,吃完午饭就要求欢。原来是因为我刚才提到了妹妹夸你有文采、懂礼数,你就兴致勃发,纵情泄欲!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把我当作了妹妹,抱着我的身体,脑子里却想的是妹妹?”   一下被她说中了心事,王杲吃了一惊,急忙捂住她的嘴:“这可不敢乱说,绝没有的事!”   她使劲捶打他的胸口:“你还狡辩!你刚才最后叫的是嫂嫂。我妹妹嫁给了你哥哥,你当然叫她嫂嫂!”   “我……”王杲不说话了,任由她捶打。   好象打累了,她才停了下来,却没有继续再闹,而是瞪着大眼睛看着他,问道:“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真心喜欢我妹妹?”   “我……我……”一向谨言慎行的王杲被妻子撞破了心事,不知说什么才好。   “敢做不敢当,算我看错了你!”小倩咬了咬牙,挣扎而起,准备下床而去。   王杲怕她告密,急忙紧搂住她,狠了狠心,说道:“好吧!我承认,我喜欢你们两个!但是你妹妹已经嫁给了我的异姓哥哥,而他是大首领,我……”   她伸手捂住他的嘴:“我不要你说这么多,我就问你,是不是真心喜欢我妹妹?”   王杲点头:“是!”   奇怪的是,这回她并没有挣扎着离开,而是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这还差不多!敢作敢当,这才是我的好郎君!”   王杲略感惊讶,急忙搂紧了她:“你不生气了?不生气就好!我也就是空想一下,现在有什么都已经告诉你了,你还要为我保密才好!”   美人的眼里带泪,直直地看着他:“你还怕我泄密么?我已经是你的人了!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王杲急忙安抚她:“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我对你也没有什么隐瞒的!”   她这时仰起了脸,一下由梨花带雨转为桃花含笑:“你知道么?其实妹妹也喜欢你,不喜欢大首领!”   “哦?”王杲惊诧得睁大了眼,眼前又浮现了阿珠朝他回头一笑那一幕,“她怎么会喜欢我?”   小倩看着他的眼睛:“她读的书比我还多,更讲求斯文和礼仪。所以,她对大首领的蛮横和暴力非常不满,她前段时间听我说了你特意去学古诗词和礼仪,羡慕得不行。今日见了你,更是……”   “更是什么?”王杲的眼里放出了光,一下想到阿珠拿起自己正看的《唐诗全集》时,眼睛里确实放出了赞许的光。本来这本诗集也只是做做样子,却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那时还不知道,原来她竟然倾心于自己。   如果郎有情,妾有意,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好事真的将成啊。   本来刚才和小倩激情一度,已将元精喷薄而尽。如若在往日,此时早就昏然睡去。可是此时,一听说得到阿珠青睐,他已经颓然的下身又蠢蠢欲动起来,胸腔里的那点小火苗又开始燃烧起来。   “我要是说出来,你岂不是更骄傲了!”小倩卖起了关子。   “你快说吧!”小火苗愈烧愈旺,他也愈发急迫起来,“我都把我心底的秘密全说出来了,你还不肯告诉我么?”   她朝他的胸膛吹了一口气:“那你可要答应我!既然有这个心,敢想,就要敢做!敢做,就要敢当!”   他搂紧她肩膀,吻上她的额头,贴近她的脸耳语:“你放心吧!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   她这才紧紧依偎着他:“其实,我们姐妹无话不说。妹妹一直觉得你挺好的,尤其是今日之见,看你在读《唐诗全集》,更是倾慕不已。我们今天出去,她一直在跟我提你。”   “真的?”王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严肃了神色:“当然是真的!妹妹今天一直在跟我说娥皇女英。”   “娥皇女英?”王杲不明就里,皱起了眉头。 第二百四十二章 逐浪滔天双姝计   她笑着打了他一下,“就你这文史功底,连娥皇女英都不知道,亏得我们姐妹俩还想共同侍奉你呢。”   他尴尬地笑了,听着她把娥皇与女英这一对亲姐妹共事大禹,帮助他成为一代明君,最后双双跃入湘江为他殉情、化身“湘妃竹”的壮烈故事说完。   他感动地吻住她的唇:“你真好!都说最毒女人心,可是你的胸怀如大海一样宽广,竟然能允许我同时喜欢你妹妹。”   她动情地回应他:“男人有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的,古代的娥皇女英更是榜样。只要我们姐妹齐心,你一定也会成为大禹那样的明君!”   本以为她知道此事一定会又哭又闹、寻死上吊,却没想到她竟如此通情达理,真是贤内助。   心中最担心的一坎,居然一下就跨了过去。幸福来得太快,让人猝不及防。   她显然看出了他的欣喜万分,及时向他泼出冷水:“不过,你可别高兴得太早!此事如果让觉昌安知晓,一定会对你痛下杀手的!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更何况你看上的是他的女人,说轻了你是在挑战他的权威,说重了你就是想夺他的位子,弑兄夺妻!”   他胸中涌起了一股豪气,霸道地坐起身来,让她伏在自己的腿上:“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他知道的!就算他知道了又怎么样?别人都怕他,我可不怕他!”   她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不怕他?如果他的脾气真象妹妹说的那么暴烈,他只要听说此事,哪怕只有一点风声,都无需验证,就会一刀杀了你!”   “他敢?”他猛地一拍大腿,震得她的耳朵嗡嗡作响,“如果没有我王杲,他觉昌安还不知道在哪儿偷鸡摸狗呢?哪会有今日之至尊地位!给他面子,我叫他一声哥哥,如果不给他面子,他就什么都不是,连给我擦屁股都不配!”   此言一出,他自己也觉得痛快异常。但痛快之后,他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一丝不安,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   她很快从他的眼里嗅出了狐疑的味道,直接点出了他的心思:“我可不是挑拨你们两个反目!因为你们两个已经反目了,只有你还蒙在鼓里!妹妹告诉我,觉昌安无时无刻不想除掉你,怕他死后,你这个做叔叔的对他儿子不利,女真族以后只会有一个首领,那就是他儿子,怎么也轮不到你!”   被点中心思的他果然打消了疑虑,此刻已是咬牙切齿:“这个王八蛋!他真是这么说的?这话也只有他说得出来!想当年,我扶助他当上大首领,屈居他之后,他答应过我,在他死后由我继位,如今食言,我就不和他计较了!可他竟然现在就想杀了我!太过份了!”   她幽幽叹了口气:“你应该从他事事推崇努尔哈赤就能看得出来!”   “呸!我也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他朝床下啐了一口唾沫,“不过,他也不要高兴太早,他儿子可能等不到他死,就迫不及待地要取而待之了!”   “哦?居然还有这样的事?”她故作不知,瞪大了眼睛。   他把巴彦告密的事情统统告诉了她,包括努尔哈赤暗恋阿珠的事情也和盘托出。   “这个努尔哈赤,竟然如此狼子野心!真该将他碎尸万段!这说明什么?说明还是我妹妹的魅力大,竟然让你们三个都愿意为她而肝脑涂地。”她的话里突然带出了一丝醋意。   他急忙宽慰她,“不是这样的!我是真心爱你的!对你妹妹只是喜欢……”   她笑了笑:“好了!我知道了!其实你们这些臭男人都是一样的,你说这个野猪皮,会不会不光暗恋妹妹,想弄死他亲爹,甚至也想弄死你,把我也抢过去!”   “这……”一语惊醒梦中人,他顿时紧张起来,她的这句看似无心之语,其实可能是句地地道道的真理。   既然自己有把两姐妹和朱雀都收了的想法,那两父子肯定也有!   “他敢?”他大声叫了出来,“奶奶的!只要这个小崽子敢有此一点想法,我就把他变成真正的野猪皮,扒皮抽筋后放在脚下踩!”   看到她欲言又止,他好象猜出了她想说觉昌安,于是继续骂道:“还有那个老崽子,我跟他势不两立!我要让他变成一个真正的龟蛋!让他断子绝孙!”   自古红颜是祸水,三言两语,枕边风一吹,就让无数兄弟反目,父子成仇,非得拼个你死我活才善罢甘休。   本来已经可以见好就收了,可是聪慧的小倩此时恰到好处地又在火上浇了一瓢油。   只见她抽泣着说道:“你这些豪言壮语能实现么?只能骗骗我和妹妹这样的弱女子吧。我想你其实就想把妹妹骗到手,并不会真正对付他们的。”   他被此一激,立刻在床上跪将起来,举手立誓:“我王杲今日对天起誓,这辈子必定善待你们两姐妹,誓杀觉昌安父子,若违此誓……”   他眼见自己的匕首就放在床榻边的小桌上,一把操起来,拔刀出鞘,一下就把桌子削去一角,“若违此誓,有如此角,万劫不复!”   眼见他发此重誓,她这才破涕为笑:“郎君!我信你!不过,你打算用什么办法对付他们呢?”   “这……我还没有想好!总会有办法的吧!”他挠了挠头。   “嘻嘻!”她用手指戮了他的胸口一下:“我倒有个办法,你想不想听?”   “哦?你有办法?快说快说!”   她拿过匕首,轻轻在他胸口划了个圈:“那你打算怎么奖励我啊?”   “哎哟!宝贝!你想要什么奖励我都给你!快告诉我吧!急死我了!”   她把嘴贴近他的耳朵:“你刚才说了一句努尔哈赤不想去宁远?”   “对!”他睁大了眼睛,“这是那个世外高人拼死为他出的主意。”   “那就这么告诉觉昌安……”她缓缓说出了一番话。   他听到先是一愣,继而越听越起劲,最后竟频频点头。   “好啊!你还真是我的好宝贝!有你这个好计策,就离你说的娥皇女英不远了!”   她的脸上突然晕上了一抹红霞:“是么?我有这么好么?那你打算怎么奖励我呢……”   “啊!你……”她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就是一阵娇哼。   原来他竟然俯下身去,一下含住了她的下体,而且不停挺动舌尖,拼命地向她的深幽处伸去。   “啊!不要!不要啊你!”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象一个小狗一样舔食自己的身下,而且要命的是,他好象很擅长此事,每舔动一下,自己的身体就象迈上了更高的云端一样。   她发出了长长的叹息,下身就象被火烧着了一样,有一个原点越来越酥麻,慢慢袭遍了全身,泛滥到了每片肌肤。   就在即将到达顶峰的时候,他忽然拉起了她,扶着她的头向自己的胯下按去。   她已经顾不上羞耻,轻轻张开了樱桃小口……   ……   觉昌安一直睡到了中午,方才起身,胡乱吃了些东西,看到阿珠正从外面回来,于是挽了她的手,让她一起再吃一些。   她答应一声,脸上却显出了一丝不快。   觉昌安顿觉诧异,吩咐下人退去,握住她的手:“公主,怎么了?”   阿珠摇头,拿起一块乳糕送到嘴里,却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   他急忙为她端起了一杯奶茶:“怎么了?是不是我们这儿的饮食不对你的口味?”   她却仍摇头,见他如此体贴自己,主动把身子贴近了他。再过了一会儿,眼里竟然“扑簌簌”掉下泪来。   这还是觉昌安头一次见她啼哭,顿时心疼不已,急忙搂紧抚慰:“哟哟哟!到底是怎么了?我的宝贝是不是受欺负了?是谁这么大胆子!告诉我,我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可她听了以后似乎更伤心了,最后竟然失声啜泣起来。   他被哭得心烦意乱,只能不停地劝慰她:“你看你,有什么委屈就对我说嘛。你这……别哭啦!你今天不是和你姐姐出去赏玩了么?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如果是,你告诉我!是不是王杲那个不安好心的家伙欺负你了?”   她仍是哭,听到他骂王杲,心里顿时一喜,看来他们两位首领不和果然是真的。   不过,现在还不是借机挑动他和王杲反目的最好时机。   她和小倩、朱雀商议了一上午,决定分头行事,她现在的任务是煽动他和努尔哈赤父子成仇。   直到把一条手绢都哭湿了,她才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他:“不是王杲,而是你那个宝贝儿子?”   他愣住了:“我的宝贝儿子?你说的是哪个?是努尔哈赤?”   她点点头:“我今日见了姐姐,听姐姐说起才知道,原来你这个宝贝儿子,一直就是狼子野心。他每次回到自己营中,总是把自己打扮成你,然后找一个女子假扮成我,肆意蹂躏,更有甚者,他还……”   话说了这儿,她已羞红了脸,再也说不下去。 第二百四十三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还怎么?”觉昌安一下子急了,“这个小兔崽子,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看我不打烂他的屁股。”   阿珠却怎么也不肯说,只是摇头:“你们是亲父子俩,我怎么知道你们不会合起来欺负我!”   觉昌安暴躁地一拍桌子:“他妈的!真是反了他了!刚说最近有些出息,竟然愈发不象话起来,老子这还没立他为世子呢,就敢如此为所欲为!公主请放心,即便是立了他为世子,如果他真做了什么难以返回的错事,我一样说废就废,绝不食言!”   她的脸上起了一丝鄙夷的神色,“我看你有些太洋洋自得了,恐怕到时不是你把他废了,而是他把你废了!”   “他敢!”觉昌安又是一拍桌子,把碗碟震得“当啷”直响。   她好象被他的狂暴给吓到了,终于弱弱地把刚才那半句话说了出来:“他还让那个女子学我叫床的样子,说公主恳请首领再猛烈一些。他已经把自己当作了你!无时无刻不想你早死,可你却还蒙在鼓里!”   觉昌安一直在咬牙,差点儿把嘴咬出了血,听到她这么说,猛然把腰刀抽了出来,扔了刀鞘,拿着刀在桌上乱拍。   “这个逆子!老子把他生出来,虽然不能再塞回去,但我是君,他是臣,我是父,他是子,我要他死,他必须得死!他竟然要我死,天理不容!”   阿珠显然对他的拔刀毫无准备,吓得缩作了一团,再也不说话了。   他这才把刀扔了,过来搂住她:“好宝贝!不要怕!有这样的逆子,是我教子无方!你等着,我这就把他叫过来对质!”   她把身子缩得更紧了些:“不要!你把他叫过来,他一定不会承认!会说我是道听途说,没有真凭实据。你们两父子打架,最后夹在中间难受的是我。其实我刚嫁过来,没别的想法,就想好好陪你过一辈子,从一而终!你们可是亲亲的父子,如果你们俩反目成仇,别人会把脏水都泼到我的身上,说我是红颜祸水、不祥之人,要被当众鞭笞而死!”   他连忙安慰她:“不会的!不会的!那是你们汉人才这么做,把一切归咎于无辜的女人。我们女真人敢作敢当,只要我查出来你说的属实,我就先废了他,再把他关入黑牢!”   她这才缓和了一些:“那你就去查吧。连姐姐都听说了此事,一定不是假的!你只要悄悄派人在他的帐蓬附近探听,肯定会知晓内情。”   “嗯!”他的脸色铁青,“我这就派人前去查探,你等着吧!”   入夜,秋凉如水。   白天的时候,努尔哈赤听说两位公主与朱雀到了树林里赏花,他灵机一动,也假装带人出去遛马。   远远看到了她们三人,眼见美人如花,姹紫嫣红。一举一动之间,状如流云。一停一止之时,万种风情。当下心动不已,却也不敢离近了看,所以她们也没发现他。   过了子夜,他心里想着她们三人,愈发难耐,又叫来了巴彦,暗自交待一番。   巴彦会意,频频点头,转身应命而去。   他心里也知道朱雀她们已经做足了功课,今天肯定会有觉昌安的探子来窥视。   不一会儿,他竟然为努尔哈赤找来了三个女真女子!   这一下,努尔哈赤的帐内顿时活色生香,满目皆春。   努尔哈赤先掏出一堆银两扔给三位女子,看到她们趴在地上拼命去捡,不禁哈哈大笑:“不要抢!不要抢!这都是小意思!你们三人一会儿要乖乖地听话,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让你们怎么说就怎么说,把老子我侍候爽了,还有比这更多的赏钱!”   三位女子捡完了地上的钱,膜拜地抬着头来看着他,等着他的吩咐。   他愈发狂妄起来,扔给她们三套汉服:“你们先把这些衣服换上!”   三位女子也算有些姿色,换上汉服后,别有一番味道,很是撩人。   他象一个帝王似的站起身来,指着她们的额头,给她们分配角色:“你!叫昭云公主,小名阿珠!你!叫和安公主,小名小倩!你!叫朱雀,是一名侍女,记清楚了么?”   “记清楚了!”   “你们都应该叫我什么?”   “大首领!”   “哈哈哈!不错不错!那就开始吧!”他双臂一展,下了命令。   三女紧贴上去,一人帮他宽衣,一人帮他除裤,还有一人,直接把自己紧实的胸脯贴在他的身下,轻轻摩挲。   ……   巴彦站在门外,偷眼已经瞧见了几个黑影来到了不远处,隐隐看见他们穿着自己人的衣服,心里已经猜出了七八分,于是装作没看见,不动声色地站着,还悄悄把门帘拉开了一些。   帐内的努尔哈赤,正美美地享受着三美的角色服务。他的欲望也在对另外三人的幻想中达到了顶峰。   不知何时,他已经撩起三美的丝裙裙摆,将她们的亵裤解开,露出白嫩的下体。   只见他狰狞地大笑着,一下摁住“阿珠”的头就向自己的胯下按去,“看你们的表现啦!要好好为之!哈哈哈!”   “阿珠”显然被他的巨物吓住了,挣扎了一下,怯怯说道:“大首领!你的太大了,阿珠害怕!”   努尔哈赤愈发得意:“大不好么?你们女人不都喜欢大的么?来吧!别磨蹭啦!哈哈哈!”   “阿珠”只得勉强为之,才一深入,他就舒服得发出“唔”的叫声,“再深一点,唔……”   ……   外面不知为何起了风,吹得“呜呜”作响。   山雨欲来风满楼。   从千山山脉上吹来的这阵风,带着一股凉意,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帐蓬里的热辣春意。   努尔哈赤此刻已经将“阿珠”翻了过来,让她背对床沿,从后面狠狠而入。   “啊!不要啊……”女子的身体突然被侵入,一下子难以适应,忍不住疼痛,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哈哈!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他大笑了几声,两手狠狠抓住她的玉乳,恣意揉搓,下身却毫不怜惜,大力挺动起来。   “啊……啊……”可惜的假“阿珠”强忍疼痛,很想摆脱他向前逃开,可是被他牢牢抓住,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咬牙承受。   努尔哈赤就象疯了一样,奋力耸动身体,尽情享受着这种无所顾忌的快感,一边耸动还一边用手使劲扇打着她,大声喝道:“叫啊!你怎么不叫!大声叫啊!”   “我叫!我叫!啊……”“阿珠”回过头来,不得不把身体贴紧了他,随着他的残暴向前律动,只有这样才能略微减轻着痛苦,嘴里还不得不叫道:“大首领,你太棒了,阿珠需要你狠狠爱我啊!把我弄死算了!”   “哈哈哈!老子一定把你弄死!让你爽到极点!”   ……   外面此时已经下起了雨。一道雷电闪过,映照着帐蓬里的赤裸男女。   巴彦跑去找雨具去了,把门口空了出来。   那几个黑影冒着雨,悄悄接近了帐蓬,通过门帘的缝隙,清楚地看到了里面的香艳一幕。   ……   这时候,努尔哈赤把那两位女子也翻过了身,依次从她们身后挺进。   两个假扮“小倩”和“朱雀”的女子也不得不咬牙承受着他越来越强烈的冲击:“太棒了!大首领,你好棒啊!”   他大笑着挺动身体,一下子又把“阿珠”翻了过来,就象扔一堆棉花一样扔到了床上,然后就象饿虎扑羊一样扑了上去!   “大首领!你太厉害了,阿珠要死了,真的要死了!啊!”   “啊!我们也要死了!大首领!去了!真去了……”   ……   外面瓢泼的雨更加猛烈,帐蓬里亦风雨交作,所有的人都陷入了疯狂。   ……   这天一早,觉昌安一大早就被卫士叫醒了,他看了看旁边仍在熟睡的阿珠,没有叫醒她,披衣来到外帐。   他昨天派出去的那三个探子正在等着,昨夜虽然在努尔哈赤的帐外淋了一夜雨,但是情况已经完全搞清楚了,尤其是他与三美齐飞,最后在“假阿珠”的身上喷薄而出,让人太难忘了。   三人说的几乎都一样,特别是说起细节来,绘声绘色,听得觉昌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说到最后的时候,他已经听不下去了,伸手制止了他们:“够了!”   三人急忙住嘴,觉昌安从桌上拿出三锭纹银递给他们:“下去吧!这件事情除了我以外,对任何人都不能说!有一丝消息走漏,我杀你们全家!”   “是!”三人接过银两,转身走了。   三人刚一出门,觉昌安就手捻胡须,陷入了沉思,他本来是想让卫士把这三人悄悄灭口,以绝后患的,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可又一想,这件事情是小倩告诉阿珠的,小倩知道,说明王杲肯定知道。既然已经有人知道了,就说明这已经不是绝密,所以这三人杀不杀,意义不大。   最关键的是,既然王杲早已知道,但是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自己呢? 第二百四十四章 色字头上一把刀   说明他还是对自己不传位于他而传给自己儿子心怀怨恨,如果自己一怒之下杀了或囚禁努尔哈赤,正中了这个老小子的心意。   因为到时候,他就会以自己儿子不争气为由,强迫自己传位于他。   这是觉昌安最不愿意看到的,自己儿子想要自己死,好早日继承大统;副手王杲也希望自己死,能够转副为正。   这一切都为了这个“王”字。而反观自己这个“王”,真是处处受敌,里外不是人。   怎么办?   他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却惊讶地发现阿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站在内外帐连结的通道处看着他。   他急忙站起身来问道:“你起来啦?怎么不多睡会儿?”   阿珠却没直接回答他,只问了一句:“怎么样?探听出来了吧?”   “这……”觉昌安犹豫了一下,看了她一眼,见她全身穿戴整齐,显然已经站了一会儿了,肯定已经听到了他们刚才的对话,所以不可能再瞒她,只能点头,“探听出来了,确实如你所说!”   阿珠朝他伸了伸手:“所以你打算……”   见他没有反应,她摇了摇头,跑回内帐痛哭起来。   他急忙追上去安抚她。   她伸拳在他胸前就是一通狠打,哭闹起来:“我就知道,那是你亲亲的儿子,你肯定舍不得杀!姑且不说什么关黑牢、废了他,还信誓旦旦地拔出刀来,说什么你是君,他是臣,你是父,他是子,你要他死,他就不得不死!都是放屁!说话不算话!我看不起你!”   这一通哭闹显然捅到了他最痛的地方,他急忙怀抱住她,好言相劝:“不哭!不哭!我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绝对说话算话!这个孽种确实太过份了,我绝饶不了他!只是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因为我担心这是王杲从中挑拨我们父子离心,他好从中渔利!”   阿珠张开了嘴,怎么想不到这祸水怎么又引到了王杲那儿去。   觉昌安慢慢给她解释,大概意思就是努尔哈赤只是自我陶醉而已,并没有什么实质危害。而王杲才是最可怕的,他和自己一起打下江山,在军中有很高的威望,随时可能借故发难、大作文章。   阿珠边听边想,确实也感觉到仅靠昨晚这一招很难致努尔哈赤于死地,现在只要让他们父子生隙就行,而把祸水引向王杲,那就是搂草打兔子,挂角一将的事情了,何乐而不为?   已经达到了既定目的,是见好就收的时候了。   但是,她还是决定再狠狠吹吹枕边风,好好地恶心努尔哈赤一下。   “这个努尔哈赤只是自我陶醉而已?并没有实质危害?”她故意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我要是不说,你还全蒙在鼓里!可你已经都知道了,还视而不见!这还需要什么危害,难道非要等到有一天他给你下毒药,或者趁你不备推你下山,再把我们三个女人都叫到他帐蓬里去,变着法儿的折磨我们,你才明白什么叫危害么?”   一说到下毒药和推下山,立刻把觉昌安惊出一身冷汗。   “不会的!不会的!”他喃喃地说道:“他妈妈死得早,从小是我又当爹又当娘地把他带大!他虽然说有些好大喜功、喜欢表现,但真正要害我,他应该不会的……”   她扬起了眉毛:“应该……你自己也说应该,而不是肯定。你亲手把他带大不假,可你现在是大首领,所有女真人的皇帝,哪个人不向往你的权力和地位,就是你的亲生儿子也一样,更何况你不只这一个儿子!更重要的是,你的身体还很强壮,就算立了他为世子,还得多少年才能坐上你的位子。他现在之所以敢胆找三个女子假扮我们,甚至连朱雀都不放过,充分说明他的野心!他就是想证明,你和王杲他都没放在眼里,他才是真正的王者,想弄谁就弄谁,想怎么弄就怎么弄!这不是明摆着么?”   “我……”觉昌安的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看得出阿珠的话如利刃一般,刀刀戮在他的胸口。可虎毒不食子,那可是他的亲生骨肉,真要下手,太难了!   阿珠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外面有卫士通报:“大首领,二首领来了!”   觉昌安冷笑了一声:“他可来的真是时候!”站起身来,轻轻在阿珠脸上一吻,微笑着哄她,“我先出去听听他怎么说?一会儿回来,咱们再商议这个逆子之事,好吧。”   说完,也不管阿珠同不同意,起身就往外走。   来到外帐,见了王杲,二人坐下,相互扯些问候之类的闲话,他突然盯住王杲的眼睛:“贤弟,你今天要有什么话对我说么?”   王杲先是一愣,继而笑了:“兄长,您是不是有事要说啊,您请说!”   觉昌安象老鹰一样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好半天连眼皮都不眨一下:“我没事!我倒是感觉你心中有事,咱们兄弟谁跟谁,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王杲很奇怪,自己有心事竟然被他看出来了,自己还真是有话说,都是小倩教他说的话。这个时候说,应该正是时候。   他笑着抖了抖袖子,看了觉昌安一眼:“兄长好眼力,我还真是有几句话想跟兄长说!”   觉昌安点点头,示意他直说。   王杲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听说,你准备册封努尔哈赤为世子?”   觉昌安也不回避此话题,仍是点头:“确实这么想过!你是支持还是反对?”   王杲说:“我原来非常支持,他得了高人的指点,既懂阵法,又懂权衡,确实是世子的不二人选!”   觉昌安心里骂了一句,你支持才怪!你恨不得我们父子全死光光,由你一统天下!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原来?你的意思是你现在不支持?”   “对!我现在不支持!”王杲脸色微变,直接亮出观点。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觉得他不配!而且,如果让他当上世子,我敢保证,你我都活不过本月!”   “活不过本月?”觉昌安睁大了眼睛,“你有什么根据么?”   王杲此时站起身来,在屋里踱了两步,转过身来看着他:“根据嘛,当然有!我有两个重要根据!”   “哦,愿闻其详!”   “第一,努尔哈赤已经不只一次在子夜时分,召来几个女子扮演汉女,他把自己比作你,把女子比作你的夫人阿珠!更严重的是,就是昨天晚上,他还三美齐飞,把另两个人比作小倩和朱雀!”   觉昌安故意装作不知:“哦?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杲笑了:“夜深人静,他的动静那么大,只要稍加留意,隔一里地都能听得到,估计只有您蒙在鼓里了!”   觉昌安假意骂了一句:“这个小兔崽子,真是胆大包天,太不知廉耻了!”   眼见王杲还想继续借题发挥,他又问了一句:“这第二呢!”   “第二,就是你知道他为什么摆出一个我们都没见过的世外高人来,让我们觉得宁远城既可去又不可去么?”   觉昌安愣了,他还真是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王杲放低了声音:“你信不信?他最后还是会请求不去宁远城,把他作为世子留守大本营!”   觉昌安越听越糊涂,“这又是为什么?”   王杲眨了眨眼睛:“你想想!我们两个加上阿诺托、代善全去宁远城,唯独他一个人不去,是因为什么?”   觉昌安摇头又点头,不耐烦起来:“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王杲低声说道:“我们四人都去了,他可不是一个人在这儿!”   “不是一个人?就是一个人啊,还能有谁?”   “你想想,经过前段时间的折腾,我们用什么计策探知李成梁等人的诚意?用的是‘投石问路’,对吧。那么‘投石问路’的结果呢,就是阿珠和小倩两位公主感染了痢疾,不能随同我们前往!她俩不去,朱雀自然也不去。所以呢,大本营里,就剩下了他,和她们三美!”   觉昌安这才恍然大悟起来:“你的意思,是他勾结李成梁,要除掉我们四个,他好独享三美,还有女真大首领王座……”   王杲反问了一句:“你认为呢?我们两个都不敢三美皆占,可他却敢,而且已是日思夜想,其急于夺位及赶尽杀绝之野心昭然若揭。”   觉昌安仍然有心包庇,故意岔开话题:“你刚才说他勾结李成梁?这是为什么?”   王杲显然对他的惯有思维很熟悉,“说他勾结李成梁只是猜测!他如果真想对我们二人痛下杀手,不一定非要勾结李成梁!我们率军前往宁远要途经无天、裂地两处绝谷,他去的时候不动声色,只要在返途绝谷中任一处埋设伏兵,突然发难,就会置我们于死无葬身之地!”   觉昌安已经被他说中最担心的地方,而且意识到这很有可能,于是愈发谨慎起来:“既然如此,还是不能排除他与李成梁勾结的可能,那我们是不是先取消宁远之行,再把努尔哈赤抓起来审问,关入大牢即可?”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三角之争美人艳   王杲摇摇头:“我们已经两次正式回函赴宁远之约,不去不行!而且两位公主已经对借口痢疾之事非常不满,以后还得相处,所以这次可以不带她们去,但我们必须得去!只不过……”   觉昌安此时缓和了一些神色,有意拉拢这位义弟:“只不过什么?兄弟尽请直言,我们兄弟情深,一定无所不从!”   王杲笑笑接受他的示好:“只不过我们一定要把努尔哈赤带去!这样一来,他的如意算盘就全然落空,而且就算他与李成梁有勾结,也会投鼠忌器。只要带在身边,他本事再大也掀不起浪来!”   见觉昌安点头,他又说了一句:“所以,现在还是不动声色的好。给他许一个空诺,就说去宁远表现得好,回来就立他为世子,他也就无话可说了!”   觉昌安笑了:“好!那就这样!如果我们在去的途中发现他有勾结李成梁或者试图谋害我们的迹象……”   王杲郑重其事地点头:“对!如果这样,你就不得不大义灭亲了!都到了这时候,你再没有任何动作,那么明年的本月末,就是我俩的祭日无疑!”   ……   就在他俩在大帐你来我往商议的时候,后帐的阿珠和朱雀一直在静静地听着。   听到他俩已经基本有了定论,她俩这才开始了小声议论。   “好险!这个大首领真是狡猾,差点儿就不去宁远了!”   “呵呵,他肯定还是会去的!只不过在转移王杲的注意力而已!”   “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就行!不用太担心,我去找小倩公主商量一下。”   “好!你快去吧!”   ……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朱雀便收拾停当出了门,手里挎着一个装点心的小篮子。而此时,王杲和觉昌安还在不断商议之中。   王杲大帐的卫士见大首领夫人的侍女朱雀来访,说是奉公主之命,有几盒好吃的点心送来与姐姐分享,不敢怠慢,急忙让她进去。   小倩支走旁边的汉女阿苗,与朱雀密谈起来。   二女把点心摆在桌上,边吃边谈。   可是,只说了几句,朱雀就伸手制止小倩继续说下去,对她使了一个眼色。小倩知道,这是说明帐外有人偷听。   她顿时大怒,正准备呵斥门外之人。朱雀却一把拉住了她,提高声音说了几句:“昭云公主昨日回去以后,愈发觉得姐妹还是不能常分开,应该多见见,所以看见了点心,就想起姐姐,特意嘱咐朱雀送来。”   虽然说着话,她却拿起了桌上的纸笔,把刚刚在阿珠那儿听到两位首领的对话,简单一写,算是告知小倩进展情况,让她不必担心。   小倩会意,也提高了声音:“好啊!你回去告诉妹妹,我也思念得紧,这几日天气甚好,有时间再请妹妹过来,一块儿出去走走。他们大男人商议大事,我们女人不给他们添乱就好!”   正说的时候,她手里也接过了朱雀的笔,写了一句:“知晓!下一步如何动作?”   朱雀停下笔,皱了皱眉,明显感觉到门外偷听的人靠得非常近,肯定是一个贴身之人,要不然,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就又朝小倩使了个眼色,指了指门外。   小倩会意,悄悄站起身来,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一下子掀开门帘!   门帘外的人顿时愣住了,哆嗦了半天问了一句:“公主,我,我来看看你们是不是需要续些茶水。”   此人正是汉女阿苗!   小倩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就想给她一个耳光。   这个阿苗,一下就暴露了她正在说慌无疑,说来看看是不是需要续茶水,两手却是空空,连个茶壶都没提。   这个弱女子,平时老在自己身边装可怜,还以都是汉家女子的身份套近乎,现在这一幕证明这些都是假的,她其实就是王杲身边的一条狗,虽然是汉人,却早就被收买了,和自己套近乎,是为了更好地监视自己。   还好自己有所防范,没有把秘密都告诉这个可怜的“姐妹”听。要不然,还真是着了道儿了。   虽然生气,但理智告诉她现在不能扇这个汉女的耳光。她回头看了朱雀一眼,朱雀的眼神也是让她忍耐。   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笑笑:“好啊,正好有些渴了,就辛苦妹妹去盛一些奶茶过来续上吧,要热的!”   “是!”阿苗应命,转身走了。   她一走,小倩急忙和朱雀凑在一块儿,小声商量。   “怎么办?想到办法了么?”   朱雀突然看着她笑。   小倩当时就急了:“哎呀,你还有心思笑,我都快急死了!”   朱雀却不着急:“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加大他们三人间的嫌隙。”   小倩道:“对!这个道理我懂,可是具体办法呢,难道我们就在这儿干等着?”   朱雀说出了要点:“三人分立,除了两两相疑,还必须两两联合,现在觉昌安父子是天然联系,觉昌安和王杲也是异姓兄弟,唯独王杲与努尔哈赤……”   小倩突然领悟过来:“你的意思,是让他和努尔哈赤也勾结起来,一起对付觉昌安?”   “对!”朱雀点头,“是这个意思!就象三国演义一样,互相掣肘,又互相联合,形成平衡,最后谁都拿谁没办法,全部前往宁远城,正好一窝端……”   小倩插嘴:“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让这两个人联合起来!可是,咱们只是女流,有什么办法呢?”   朱雀痛恨一笑:“咱们虽是女流,可现在让他们三人生隙,不都是靠的咱们么?皇上和李成梁他们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最后还得靠咱们!靠你们两位弱女子,委身于他们这些恶狼!”   小倩听到这儿有些感伤:“快别说这个了!这都是我和阿珠自愿的!这也是我们两人的命!快说说吧,咱们怎么办?”   朱雀却没说话,只是朝外面努了努嘴。   小倩正在纳闷,只见阿苗掀开门帘,叫了一声:“公主,我给你们送热奶茶来了!”   小倩急忙正色,装作还在与朱雀热聊的样子,点点头:“进来吧!”   阿苗进来,把奶茶续上后,束手问了一句:“公主,您还有什么事情吩咐么?”   小倩摆了摆手,“朱雀一直侍奉我们姐妹多年,我们就象亲姐妹一样,好容易见着了,多聊一会儿。你把茶壶放这就行,先出去吧。”   “是!”阿苗放下茶壶,转身出去了。这一回,她再也不敢躲着门外偷听,而是远远走开了去。   小倩看着朱雀直笑,指了指门外:“你不会想在她的身上做文章吧?”   朱雀也笑:“正是!就是想用她来做文章!”   小倩愣住了:“用她?刚才你也看到了,她虽然是个汉人,可是已经被王杲收买了,说白了就是一个汉奸,这样的人你还敢用?”   朱雀笑着和她咬起了耳朵:“她是个汉女,而努尔哈赤现在天天雇些女真女子来扮演我们三个,让王杲把这个汉女赐给他,他肯定欢喜不过。而且……”   小倩也笑了:“而且,还能够把这个汉奸彻底赶出去,脱离我们身边。这叫一石二鸟!”   “对!公主聪明!”   “哈哈哈!”二女笑作一团。   ……   二天以后,努尔哈赤闲来无事,在帐里憋闷得慌。巴彦提议出去遛遛马,他立即痛快答应了。   上马疾驰,跑了一圈下来,已是气喘吁吁。正打算往回走,他突然想起那天看见三美去赏玩的小树林来。   于是纵马前行,来到了小树林的不远处停住,想看看是不是能够看到她们几个,就算现在还没弄到手,能看一眼解解馋也好。   结果,等了半天,也没看到她们三个。正有些心灰意冷,却猛地发现从树林中走出一个穿着汉服的美女来。   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   此时阳光正盛,从树林间的缝隙透照下来,洒在她的头发上、脸上、肩上,惊若天人一般,煞是楚楚动人。   他看得呆了,急忙问手下:“这女子是谁?”   巴彦在旁边回答:“少首领,这是二首领王杲在和亲之前新纳的一房侍妾,叫阿苗,平时不怎么出来。”   “哦?”色心大起的努尔哈赤不知不觉地纵马向前走去,一直来到少女的面前。   “啾啾啾”,他突然一提马缰,战马前蹄腾空而起,把阿苗吓了一跳。一看是他,急忙跪立在一边,“小女阿苗给少首领请安!”   “哦?你认识我?”努尔哈赤邪笑一声,止住马头,用马鞭去够她的下巴。   她急忙低下了头:“当然认得!你是少首领努尔哈赤!”   汉家少女害羞,真是别有一番风味,他还想继续用马鞭去挑逗她,却听见树林里一阵笑声传来,王杲和小倩带着一队人骑马从里面走了出来。 第二百四十六章 送美入怀买人心   他大吃一惊,急忙把马鞭收回,跳下马来,站着原地,等待他俩走近。   眼看这个阿苗已经绯红了脸,虽然煞是可人,但是脸上好象一副受了冤屈的样子。   他不免不些担心,这不会是王杲对自己设下的一个圈套吧。   虽然这个汉家女子只是一个侍妾,但毕竟也是王杲的女人,如果他抓住这个把柄去父亲那里告自己一状,估计也少不了一顿鞭子。   正在担心之中,王杲和小倩已经笑着来到了他面前。   他拱手施了一礼:“叔叔好,婶婶好!”   王杲笑着问他:“好侄儿,你今天怎么有心情出来走走了?”   努尔哈赤陪笑:“回叔叔的话,侄儿今天正好无事,就出来遛遛马。跑了一会儿,就到了这儿来了,不想叔叔婶婶正好也在这儿。侄儿一向鲁莽,希望没有扰了您二位的雅兴!”   王杲仰头大笑:“哈哈哈!瞧你说的,何来打扰!我和你婶婶也是闲着走走!你可是我们女真后辈的顶梁柱,女真的希望以后就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努尔哈赤低头:“叔叔夸赞了,侄儿才疏学浅,实不敢当!”   王杲拉住他的手:“哈哈!你就不要再客气啦!我可是一直立挺你父亲立你为世子的!对了,这位汉家女子叫阿苗,你刚才见过啦!阿苗,这就是我时常向你提起的少首领,现在女真铁骑中鼎鼎大名的努尔哈赤,还不赶快行礼!”   阿苗急忙再次跪倒行礼:“阿苗拜见少首领!”   努尔哈赤双手扶住她的手臂,把她扶起:“刚才已经行过礼了,姑娘快快起来,咱们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是!”阿苗红了脸,缓缓站起,却突然脚下一绊,身子向下坠去。   努尔哈赤急忙去扶,这时去扶她手臂已经来不及,不得已用双手勒住了她的纤腰,费力将她抱住,才避免了她的跌倒。   这一次与汉家女子的亲密接触,让他心动不已。尤其是阿苗的腰,柔若无骨,如同水做的一样,双手触及,就象陷入了沼泽一样,再也不想抽出来。   阿苗的脸全红了,急忙向后抽了抽身,脱离了他的怀抱,用手帕遮住了半个脸,施了个万福:“多谢少首领,刚才不小心失足,让少首领见笑了。”   努尔哈赤急忙摆手:“没有没有,姑娘客气了,客气了哈!”   虽然摆手,眼睛却象一头饿狼一样紧盯着汉家女子的俊丽面庞,心里那股欲念之潮油然而生。   佛曰: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一砂一极乐,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   本来这说的是万事皆无,具象皆空。可是,对于他来说,一花一世界,只要有花,就是他的世界,他的天堂。   眼见他的花痴模样,王杲和小倩对视一笑。   王杲大笑着拉过他:“好侄儿,现在我和你父亲都娶了大明公主,与汉家女子通婚,既是相互和亲,亦是各通有无。你是我女真的希望所在,如果你也有一位汉家女子陪伴,相信对我们今后与大明长期相处,会大有好处。”   努尔哈赤一下就从他话中听出了暗义,心里顿时就是一阵狂喜,眼睛盯紧了王杲:“叔叔,您的意思是……”   王杲把阿苗叫过来,让她与努尔哈赤站在一起,比较了一番,发出了赞叹声:“嗯,你还别说,真是挺相配!公主,你说呢?”   小倩故意仔细打量他俩一番,莞尔一笑:“嗯!确实相配,至少比你和阿苗站在一起,要般配许多!”   王杲被她激了一下,却也气不得恼不得,只得傻笑:“既然公主都这么说,那我们两个就做主了!好侄儿,从此以后就把阿苗赐与你吧,她是个好姑娘,希望你好好待她!”   努尔哈赤欣喜若狂,差点儿跳将起来,但是少首领的身份要求他还是得客气一番:“叔叔,婶婶,这可不敢当!她是叔叔的侍妾,侄儿可不敢夺人所爱。”   王杲这时给了他一拳:“行啦!你看看你自己,眼睛都陷到别人身上,拔都拔不出来啦。咱们俩谁跟谁,就别在这儿假客气啦!总之,你要记住,你叔叔是全力支持你的,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力挺你!”   努尔哈赤直接给王杲跪下了:“多谢叔叔!侄儿一定不辜负叔叔厚爱!”   小倩这时在旁边交待了一句:“阿苗这丫头挺懂事的,和我象亲姐妹一样。你还没有娶亲,让她一下做你的正室夫人也不太可能。这样吧,就让她作为你的侧室吧!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是!婶婶!侄儿记住了!侄儿一定会对阿苗好的!”努尔哈赤抬起头来看了小倩一眼,拱手感谢,也在内心再一次被这位“婶婶”的美而震撼!   阿苗此时也跪了下来,与努尔哈赤一起拜谢他们夫妇。   王杲和小倩把他俩搀扶起来:“起来吧!以后别忘了我们就好!”   努尔哈赤兴高采烈地拉起了阿苗的手,目送他们离去。   女真人对于女子的贞节看得不是很重。所以,能够得到这样美貌的汉家女子,尝一尝真正温柔蚀骨的滋味,对于努尔哈赤来说,比天上掉下个大元宝还要让人高兴。   他已经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扑倒,就在这儿把这个如同阳光仙子一般的美人儿痛快地办了。   ……   一开始,小倩在提出由王杲将阿苗赐给努尔哈赤的时候,她还有些担心,害怕王杲舍不得,却没想到他很快就点头认可了。   他不傻,知道小倩此意重在拉拢努尔哈赤对付觉昌安,这样两头打压的同时两头拉拢,更有利于巩固自己的地位。   这个阿苗虽说有些姿色,但有小倩比起来,那简直差远了。而努尔哈赤还没尝过汉家女子的味儿,每天都找女真女子冒充顶替,对于他来说,阿苗可是稀罕物。   所以,他当即决定,痛快割爱,让给努尔哈赤。   只有阿苗不太乐意,她心里知道,这是小倩发现她偷听后的惩罚之举。但没办法,虽然心里清楚,嘴上还不能说出来。   小倩是公主,是正选的二首领夫人,连原来王杲的正牌夫人都得退居次席,而自己只是一介婢女,说白了只是他的一个玩物而已,位卑势孤,胳膊拧不过大腿,也只好这样了。   小倩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在王杲耳边耳语了几句,王杲很快明白。于是,两人一起导演了这幕林前偶遇、夫妇赐婚的“温情之剧”。   阿苗最后也乐得其所,在王杲这儿,吃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还不如嫁给少首领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现在可是世子的不二人选,一旦上位,自己就可能成为太子妃。虽然现在只是侧室,但他没有正室,只要把他侍候好了,搞不好真成为首领夫人,那就是母仪天下了。   ……   各取所需的二人凑在了一起。   努尔哈赤刚带着阿苗回到自己帐中,王杲和小倩的贺礼就来了。   过了不多久,大概是王杲报告给了他父亲觉昌安,大首领的贺礼也来了,还送来了很多绫罗绸缎、珠宝瓷器等稀罕物件。   努尔哈赤笑得合不拢嘴,这说明父亲非常重视他,已经默认他是继位世子了。   又过了一会儿,元帅阿诺托和军师代善的贺礼也来了,还送来了十多坛好酒。   努尔哈赤当即吩咐开酒,让巴彦准备了好几桌,和陆续赶来贺喜的人们一起喝个痛快。   这酒一直喝到了晚上。   努尔哈赤平日里以勇猛著称,更以好酒闻名,今天喝得不少,眼睛都红了。   散席时,在大家告别时的鼓动声中,他仗着酒劲儿,回到自己帐蓬,看到了身着汉服、头戴红布、静静坐在床榻之上的阿苗。   他喘着粗气,一下就把她的盖头掀开了。   只见阿苗明眸善睐、皮肤白皙、唇艳如火,实在是美,比那几个巴彦找来的女真女子要强上百倍千倍,不由得心襟荡漾,一下子就朝她的脸上亲了过去。   阿苗下意识地想躲,却又不敢,只得僵硬着脖子让他亲了。   得以一亲美人芳泽,努尔哈赤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感觉真是甜美,比熟透了的水蜜桃还要可口。   这汉家女子,就是有味道!   他一招得逞,胸中涌起了无限豪情,指了指自己的脸,对她示意:“来!你也主动亲我一个!”   要是一般女子见到他这番“野猪皮”一样的莽夫,都会吓得惊慌失措。可阿苗已经打定了主意得好好靠住他这棵“大树”,所以,她今天是豁出去了,不管要脸不要脸的招数,只要能让眼前这个男人高兴,都得使出来才行。   她也不言语,红了脸凑上前去,在他脸上软软亲了一口,然后很快把身子缩了回来,闭上眼睛,仍是不说话,只是脸蛋更红了,就象傍晚的火烧云一样。   这温软清香的朱唇让努尔哈赤心中泛起一丝火热,特别是她那番娇羞可人之态,象一团火一样吸引着他。   他大笑一声,张开双臂就向她扑了过去。   让人出乎意料的是,阿苗这会儿竟然没有静静承受,而是轻轻一低头,一下就躲过了他的熊抱,“嘻嘻”笑了一声,捂着脸就下了床,轻盈地跑开了去。   婀娜多姿的娇躯跑起来很美,如同一个舞动的精灵。 第二百四十七章 美色调教尽销魂   努尔哈赤邪邪一笑,在后面拔脚就追,但是因为喝了不少酒,所以几次都没抓到,急得他直喊:“别跑!你现在可是我的女人了!”   “你想得美!”阿苗满脸通红,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先是绕着床榻跑,后来就绕着桌案跑,继而已经快跑到门帘处了。   再跑,可就要出了帐蓬了。   这可不行!努尔哈赤大叫一声,象一只饿虎一般直朝门口扑来。   阿苗在准备掀开门帘的时候也愣了一下,这一声大喊更是把她惊骇住了,手抖了一下,硬是连门帘都没掀起来。   这时候,努尔哈赤如巨熊般的身子已经侵到近前,再也不容她躲避,一下子就把她抱在怀里。   她被他紧紧抱在怀中,却并没有害怕,只是回过头来看着他,眼神中略带一丝幽怨。   想到这就是他今后的男人,是她的依靠。她有些颤抖的身体逐渐平静了下来,闭上了眼睛,仰起头向他迎了过去,在他脸上吻了一口,轻轻抱住了他:“郎君,不要离开我!”   努尔哈赤没有想到她会如此惹人怜爱,与前几日那些花钱雇来的娇艳女真女子完全不同,不光长得秀丽,内在的温存也着实可人,真是天壤之别。   他醉心地摸着她略带清凉的脸颊,说道:“不会的!我不会离开你的!你也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阿苗绝美一笑,带着几丝纯真情意,柔柔地看着他,贴近他的胸膛:“夫君,今晚你好好地对人家么?”   “好好的?怎么个好好法?”努尔哈赤刚才是欣赏爱怜,这会儿则是欲念横生,心中火苗一下就被她的柔美一笑点燃了。   “就是……就是对我温柔一些好么?你们女真男人勇猛非常,我们汉家女子太过柔弱,需要你们温柔一些,对我们爱惜一些。就象这样静静的,而不是象刚才你大叫着扑过来那样,看着就害怕……”她的声音越来越软,越来越细。   他大笑起来:“哦?原来你们汉家女子都喜欢轻柔一些的,不喜欢猛烈的是吧?”   “是!也不是!”她羞红了脸,蜷进他的胸膛里。   他伸出食指去摸她的鼻尖:“这又怎么说?是说刚开始要温柔一些,不要太剧烈了。到后面就可以越来越快,越来越猛了,是吧?”   她故作羞涩却又满带渴望地点点头,看得他顿时青筋暴起,一杆傲物骤然挺起,火热热地顶住了她的下腹。   她下意识地向后躲,却被他搂得更紧,只得任由他抱了,感受着他越来越强的喘息。   他突然问了她一句:“你们汉家女子都是这样的么?王杲叔叔和小倩婶婶也是这样?”   她点了点头:“嗯!二首领还主动学了很多汉家的古诗词,每次他与小倩公主欢爱之前,都会念一段诗词,烘托气氛!”   他一下子激动起来,横身把她抱起,朝床榻走去,边走边说:“念诗我也会!我的那个高人师父曾经教过我。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眼见他真的背出一首诗来,少女的脸上有了一丝惊讶:“看不出来,你还真会背诗?”   他大笑起来:“实不相瞒,我也就背得这一首。这还是我那个高人师父有一次在月下自言自语时被我偷听到的!这首诗还不错吧!”   少女点头:“嗯!确实不错!”   他嘿嘿一笑:“那我这是不是就算过关了,气氛已经烘托起来了吧。”   她羞赧点头:“嗯!你如果都象今天晚上这么听我的,以后人家就全随你,就是你要再把我送给别人,我也不走了!”   他完全被她的楚楚动人迷住了,低头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轻轻说道:“你放心!我当然听你的!诗已经念完了,那咱们是不是就可以开始了?”说完,坏坏地将她横放在了床榻上。   她心底砰砰直跳,酸软地从床上坐起来,拿着薄被挡在了自己的胸前,发出一声娇嗔:“你一会儿真的要轻柔一些,好么?”   此时的帐蓬里,燃放了小倩特意送来的沉香,弥漫着馥郁的馨气。桌上火烛通明,将帐蓬照亮如白昼一般,还有两位首领送的红绸缎,红被帐,处处洋溢着欢爱的气息。   他早已按捺不住,伸手一下把她抓住的薄被拉开了。   她这时娇喘着说了一句:“夫君!将烛火灭掉好不好?”   他愈发感觉这个汉家女人的不一般,决定也用不一般的办法来对付她,于是坏笑着,一下握住了她的玉乳,摇了摇头:“不!我要好好欣赏一下宝贝的身子!”   她脸顿时红了,眼里水汪汪地看着他,来到他的身前:“那我为夫君宽衣。”   他的手也丝毫没闲着,从她的胸脯移到她的腰肢,又移到她的美臀上,肆意揉捏,直到她轻轻皱了皱眉,他才把力道放轻了一些,用整个手掌贴紧她的肌肤,缓缓滑行。   她跪在床沿上,呼吸急促起来,在他身后找到了腰带,轻轻一拉,就把他穿着的袍子解了下来。   他里面竟然没穿上衣,只穿了一条亵裤。感觉她的手掌越来越贴近自己的下体,她也主动吻上了他的颈脖,然后一路向下,将脸埋在他的怀里,舔舐吸吮着他的胸膛。   这种温软的刺激让他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沸腾了,胯下的巨物也一柱擎天的愈发硬梆,将亵裤顶起一个大帐篷。   她缓然用手去抚摸他的腰际,然后顺手解开了他的裤带。   这一下,他彻底全裸了。   他也不再轻柔,略带一些暴力地把她的衣物扒了个精光。   他正准备将她扑倒,她去伸手拦住了他,叫了一声:“等等!”   他愣住了,却见她微微一笑,伸手将床前桌上的酒杯拿了起来:“咱们夫妻共饮此杯,好么?”   “哦?哈哈哈!真看不出来,你们汉家女人果然会挑起气氛!刚才穿着衣服时,要吟诗;现在都已经赤诚相见了,还要品酒。真是有味道!好好好!我陪娘子喝了此杯!”   二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又拿起酒壶将杯倒满:“看不出来,娘子还是好酒量。你看看,你喝了酒以后,脸红得更好看了。”   “唔,是么?是我好看,还是你以前的女人好看!”她笑着把这杯酒全喝了。   他傻笑着:“当然是你好看,她们全部加起来,都不及你的万分之一。”   “你骗人!来!把这杯喝了!”她在他的胸口打了一下,然后给他也斟满了一杯酒。   他也大笑着一饮而尽。   喝了足足有一壶,他俩才把酒杯放下。   她突然嘻嘻一笑,看了看他的胯下,说了一句:“咯咯……夫君,你的好大哦!”也许是在酒的刺激下,也许是她想彻底释放自己,所以这会儿说出话要放浪许多。   他也一下被她惊着了。   可让他更惊讶的事情在后面,她此时竟然伸出柔软的玉手,顺着他的肚皮向下。他只觉一阵微凉,接着很舒坦地叫了一声:“啊……”   他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准确地用手抓住了他的庞然大物。   她的小手根本抓不过来,切身感受到那火热的阳刚之气,她不禁妩媚一笑:“夫君,你的真是大啊!”   “噢?”他坏笑着贴近她的耳边:“有多大啊?难道比王杲叔叔的还大?”   她低下脸去“呸”了他一声,继而点头:“大……大多了……”   他大笑着托起她的下巴:“怎么?大难道不好么?”   她愈发娇羞地低头:“夫君!你真坏!”   他伸手抓住她的玉乳:笑着说道:“放心!我会对你好的!”   她微醺地靠在他的胸膛上,轻轻吻住他的乳尖,将他变得冲动起来,然后一路吻下去,吻他的腹部和肚脐,还不停地用舌尖绕着圈。   他不禁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吻到了后来,她的嘴突然向下,然后径直侵向他的胯下。   “啊!”他发出销魂蚀骨般的痛快叫声,惊讶地问道:“你们汉家女子,也这样么?”   她魅然一笑,没有回答,而是向更深处探去,时不时还将脸抬起来看着他。   他眼见她的樱口艳丽,黛眉轻蹙,长长睫毛闪动着,那双清澈如水的美眸甚是含情脉脉,不由得越发冲动起来。   其实,阿苗早就打定了主意,这个勇武的男人,她是吃定他了,一定要让他为自己痴狂,这既是王杲给她的命令,也是她自己的小心思。   只要在男女欢爱上拴住了他,就彻底拴住了他的心,自己就能成为母仪天下的大首领夫人,以后把阿珠和小倩这些公主统统踩在脚下。   他已经快要爆炸了,再也忍受不住,一下将她翻转过来,压在身下,准备开始发动猛烈的进攻。   她突然弱弱地说了一句:“夫君!对我轻柔一些!好么?只许你对我一个人好!好么?”   他拼命点头:“放心吧!我会轻柔的!我也只对你一个人好!你比所有的女人,甚至阿珠、小倩和朱雀都强多了,我会专心疼爱你的!”   “啊!”一声略带凄零又喜悦的尖叫声,在这样的夜晚传得格外的远。   ……   此时的帐外,巴彦和卫士们早就醉得不醒人事,躺在门口就睡着了。   而不远处,仍有三个黑影,静静地在听着,看着,就像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 第二百四十八章 礼尚往来图即位   直到努尔哈赤和阿苗二人筋疲力尽地沉沉睡去,这三个探子才回到了觉昌安的大营,向他报告此事。   觉昌安听得很仔细,而且边听边问,当听到努尔哈赤说他从此只爱阿苗一人,甚至觉得她比阿珠、小倩还要好时,不禁睁大了眼睛。   他可不傻,只这一会儿,他就弄清了王杲将阿苗赐与努尔哈赤的用意。   王杲果然够阴,竟然当面向自己示好、打压努尔哈赤,背后又与他组成同盟、联手对付自己。   这个二首领确实是自己最可怕的一个劲敌!   更让人担心的还有努尔哈赤这个混蛋儿子,他现在好象已经铁了心要让自己死,好早日夺得王位了。   “都是一群王八蛋!”他愤怒得把茶杯摔了一地,那三个探子见他生气,急忙唯唯诺诺地退出帐来。   ……   第二天直到中午,努尔哈赤才醒来,昨夜的春风一度让他美不自禁。   眼见着阿苗仍在熟睡,身上仅盖着一床薄被,雪白诱人的身体半遮半露,尤其是一对酥胸,完全坦露在了外面。   汉家女子和女真姑娘的胸部不同,略为娇小,却也更显玲珑,格外别致。   此时阳光透过帐蓬侧上方的纱窗,静静照进来,落在床榻上,很是静谧。   帐蓬里仍然弥漫着昨夜那股欢爱如狂的气息。   他嗅着她身上的体香,抚着她如丝绸般滑腻的冰雪肌肤,心中尽是满足。   眼见她的身体动了一下,雪白的双峰颤巍巍地晃动着,闪着晶莹的光泽,煞是迷人。他越看越看,在娇艳的乳尖上亲了一口。见她仍然没醒,索性完全把它含在了嘴里。   她睁了睁仍然朦胧的睡眼,用着一种特别迷人的眼神,直直瞅向窗外,看到外面蔚蓝的天空以及洁白的云朵,忽然脸色一红,急忙用薄被裹紧二人的身子,娇嗔道:“夫……君……,干吗起那么早?”声音甜美如蜜,将夫君两个字拖得又腻又长。   他霸道地吻上她的唇,嘿嘿一笑:“你看看太阳,早就过了早饭时辰了,都快到吃午饭的时候啦,你还嫌早啊?”   她嫣然一笑,娇嗔地骂了一句:“还不是你!昨天那么猛,都快把我的身子弄散架了。”   这一句如同燎原的星火一样,一下又把他的欲火点燃了。   他一下拉开了她的薄被,将她压在了身下,感受着她的翘起的丰臀,身下骤然暴起,顶住了她的下身。   她惊讶的回身看了他一眼:“夫君!你……你太强了啊!”   “哈哈哈!”他调整了一下胯下的角度,准备长驱直入,上阵驰骋。   “啊……”她惊呼了一声:“你真的还行啊?”   “哈哈哈!行不行?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兀自在丰臀上磨蹭的他,此时愈发觉得快活,还故意用在她的身下逡巡,挑动她的情绪。   她一下笑了,夹紧了双腿,突然把目光望向了帐蓬上的纱窗:“夫君!你昨晚怎么不拉窗帘?”   努尔哈赤抬头看了看,笑了笑:“这个帐蓬的窗户这么高,你还怕有人偷看你啊?”   她窈窕一笑:“对啊!我怕别人看到你这么猛,都要自惭形秽了呢!”   他自信地笑了:“那是自然!不过,谁要是敢看我的宝贝?看我还不挖了他的眼珠子?”   她一阵娇羞:“嘻嘻,如果看了,你挖也迟了!我要是被人看了,可是你的损失!”   他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说道:“我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呢?你再看看窗外,那儿有什么?”   她抬起头去看,却在这时,他已经发动了进攻。   “啊!”她的叫声带着一丝痛楚,他已经从身后探入了她的身体。   “你好坏!啊……唔……”她没有任何的准备,这种姿式虽然没有那么暴烈,但他着实强力,感觉只要再用一些力就能将她整个人翘起来,使她不得不贴紧了大床,抓住薄被咬在了嘴里。   他眼盯着她的玉背,那种紧密温热的感觉让他兴奋不已,愈发放纵地耸动起来……   “啊……”   春宵苦短,秋日怨长。这会儿已经分不清黑白昼夜,只有无尽的癫狂与欢爱。   奋战良久,两条交欢的鱼儿抱在了一起,在阳光照耀下任水流泄。   ……   她抬起了明媚的双眸,静静地看着他,阳光正好撒在她的睫毛上,分外妖娆动人。   “咱们今天是不是应该去拜谢一下你的父亲?”   他点点头,搂住她的身体,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你说的是!咱们吃了饭就去吧!”   “嗯!”她睁着大眼睛,笑着看他:“父亲昨天送过来不少好礼品,咱们是不是也得带些什么东西去?”   “对啊!你不提醒我都记了!”他狠狠在她的玉乳上抓了一把,然后笑着羞她一下,“看来你们汉家女子就是懂礼数,这才刚过门,就开始知道孝敬公婆了。”   她故作姿态地愣了一下:“难道不应该么?”   “哈哈哈!应该应该!当然应该!”他搂紧了她,“父亲要是知道你这么孝顺,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她幽幽地说了一句:“送什么东西好呢?”   “对啊!父亲那儿什么都不缺,送什么好呢?”他也陷入了沉思。   她点了点头,搂紧了他的脖子:“其实送什么并不重要,主要是一个心意!”   “嗯!”他刮了刮她的鼻子,“听你的!主要是心意!这样吧,具体送什么东西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让巴彦来安排吧!”   她高兴地撒起了娇:“好!那我就不管啦!但是,这个功劳得算我的!”   “好好好!算你的!我这还有别的功劳,你要不要……”他一边说的,一边又向她柔软诱人的下体摸去。   “呀呀呀!你坏死了!竟然还来,不要了,不要了……”   ……   帐外,努尔哈赤把巴彦叫过来,递给他一锭银子,让他想办法去汉人居住的地方弄点儿稀罕东西来。   巴彦愣了:“少首领,去他们那儿弄东西还需要这个么?直接抢不就是了!”   努尔哈赤伸手打了他的脑门一下,悄悄指了指自己的帐内,大声说道:“如今两家已经和亲了,大首领三番五次说我们得与汉人和睦。大明、女真亲如一家!你们都忘记了么?这些银两绰绰有余,赶紧去吧!”   巴彦迅速会意,他这番话肯定是说给阿苗听的,目的是讨她的欢心。于是提高了噪音答道:“是!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而实际上,他把银两推还给了努尔哈赤,悄悄在他耳边说道:“我带几个人穿上汉服,假扮成土匪就行,马上就回来!”   说完转身走了,剩下努尔哈赤兀自偷着乐,把银两收了起来,大声夸赞道:“好!这个巴彦,就是会办事!”   不到一个时辰,巴彦就回来了,抢回来好几匹鲜艳的绫罗绸缎,还有一筐特别大的香梨,这可都是些女真族人少见的稀罕东西。   努尔哈赤大笑着夸赞他得力,从中挑了部分上好的绸缎出来,打算和那筐香梨一起给父亲送去,将剩下的绸缎都送给了阿苗,把阿苗高兴坏了,搂着他的脖子使劲亲了好几下。   ……   傍晚时分,努尔哈赤与阿苗一起,带着绫罗绸缎和香梨来到了父亲的中军大帐。   觉昌安这还是第一次见儿子给自己送礼物,不由得笑骂了一句:“这个混帐玩意儿,娶了汉家女子后,还算是有些长进。”   但他心里却觉得这个儿子越来越有主意,竟然背着他与王杲联合,而且日日宣淫,恨不得自己死,真是不得不防。   他吩咐他们坐下,又把阿珠请出来,相互行礼,闲聊了一会儿,共同细数起他们送过来的礼物来。   阿珠显然对他们送的绸缎很满意,一直细细地看着,然后夸赞他们有心,尤其是阿苗,刚嫁给少首领就知道孝敬长辈,真是大有礼贤之风。   阿苗听到“昭云公主”如此称赞自己,笑得合不拢嘴,拉住阿珠的手,和她一起评论起绸缎的好坏来。   努尔哈赤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父亲已经知道了他在帐蓬里干的一切,甚至连他一晚上连干好几次都知道。   不知内情的他与父亲拉了几句家常,见他还和往常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觉昌安和这个逆子聊了会儿,倒也没觉察出他有什么异常来。   难道他最近又遇上了那位高人,境界提升了,这么沉得住气?   他也不好和努尔哈赤说太多,怕自己说多了会忍不住动怒,于是转移了话题,看了看他送来的那筐香梨。   这个东西可真是稀罕货。   香梨原产西域,本来辽东就少,而且女真人又不象汉人那样擅长耕种和嫁接,所以只能是可遇不可求。   而且,这一筐香梨的个儿都很大,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努尔哈赤笑着拿起一个:“父亲!这可是稀罕物品,咱们这儿很少见。您尝一个试试?”   觉昌安刚想接过来,却没想阿珠这时已经看完绸缎走了回来,没等坐回他身边,就轻轻拉了他的袖子一下。   觉昌安惊觉,急忙去看阿珠,却发现她面无表情。 第二百四十九章 毒甚毒矣父子隙   正在惊异之中,却发现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再一看,她脸上竟然堆满了笑,接过香梨放回了筐里,对他说了一句:“哎呀,你这个当父亲的,儿子和媳妇都送东西来了,哪有象你这样当面就吃的,咱们俩人一起去后帐给他们选些礼物带回去吧!这叫有来有往!”   “哦!好的!”他愣愣地跟着她往后帐走。   “呀呀!公主,不用了,您太客气了!您和父亲昨日已经送过我们东西了,今天就不用再送了!”努尔哈赤急忙站起身来。   “要的!要的!”阿珠嫣然一笑,“你和阿苗先坐啊,我们选好礼物就回来!”   觉昌安和阿珠来到帐后,看见朱雀在里面,倒也不避她,二人悄然细语。   他急问:“夫人,你担心什么?”   阿珠瞪圆了眼睛:“原来跟你说的你都忘记了?你真是不怕死啊!”   觉昌安被她吓到了,惊愕不已:“你想说他会在梨子里下毒,有意害我?不会吧,我可是他亲爹!这种事情他能干得出来?”   阿珠急得直跺脚:“你呀!就是太轻信人了!他现在巴不得你死,把我们这些汉家女子统统收到他的帐下,正所谓无所不用其极!你是把他当儿子,处处维护他,可你以为他会以尊父之情对你么?”   觉昌安先是愣了一下,继而还是摇摇头:“我真不信,他会这样对我!”   这时候,朱雀走上前,打开一个首饰盒,从里面掏出了一根银针,缓缓说道:“大首领和公主,这事好办!只要用这根银针一试,就可知道梨子是否有毒?”   觉昌安顿时眼前一亮:“嗯!这个办法好!可以一试,以免冤枉好人!”   阿珠眼见朱雀的眼神异常坚定,知道她很有把握,当下也表示赞赏:“好啊!那就试试吧!多个小心,总没有坏处,咱们是现在把梨子拿进来试还是先让他们回去?”   觉昌安从旁边的柜子里掏出一个盒子来,拿出里面的玉佩,抓在手里:“咱们还是先让他们回去吧!”   “好!”阿珠过来挽紧了他的胳膊,她凭感觉知道这个玉佩应该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二人来到帐外,看见努尔哈赤夫妇热盼的目光,笑了一笑。   觉昌安把玉佩递到儿子的手里:“这是你母亲的遗物,原来是你外祖母给她的嫁妆。你母亲走后,我一直保留着它。因为你母亲有个遗愿,希望在你娶亲的时候亲手交给你。可她至死也没有看到。今天,为父郑重把它交给你,虽然阿苗只是你的侧室,但你要好好待她,不要辜负你的母亲!”   “父亲!”努尔哈赤接过玉佩,当即跪倒,涌出了热泪。   旁边的阿苗非常机灵,迅速过来与他跪在了一起,拜谢觉昌安的相赠。她知道,如果努尔哈赤把这件玉佩交到自己的手上,那么自己虽然只是侧室,却已经离扶正不远了。   努尔哈赤倒是没有多想,直接把这件玉佩交给了她。   她一下就哭了,泪流满面。   觉昌安看到这样场景,也很感动,丝毫感觉不到努尔哈赤夫妇有暗害他的意思,不由得皱起了眉。   阿珠却不为所动,在旁边拉了一下他的袖子。   他只得说:“好了!时候不早了,就不留你们吃饭了,你们也回去吧。好好过日子,过几天我和公主去看你们!”   “是!”二人拜别他们,走出了大帐。   阿珠吩咐卫士把这筐梨子抬到了后帐,觉昌安心事重重地跟在后面。   考虑到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于是他挥了挥手,把其他下人统统支出帐外,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朱雀掏出了银针,拿起一个大香梨,缓缓把银针插了进去。   觉昌安和阿珠的眼睛都瞪得象铜铃那么大,直勾勾地盯住了她手里的这根银针,阿珠更是感觉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阿珠好象故意吊足了他们的胃口,慢慢地把银针抽了出来。   六目聚集。   只见银针上亮白如洗,丝毫没有变黑!   觉昌安长舒一口气,大笑起来:“我说吧!这个小子虽然混帐,但还不至于下毒害我!如今真相已经大白,咱们可以不要这么紧张了吧……”   可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发现,朱雀已经拿起了另一个香梨,一扎一拔之间,比刚才的速度快了很多。   而这一次的银针尖头,乌黑乌黑的,甚是吓人。   果然有毒!   觉昌安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自己的亲生儿子竟然下毒要害死自己,真是作孽啊!   他哪里知道,其实这一切都是朱雀的杰作。   刚才第一个香梨,朱雀故意没作手脚,只是放缓动作,让他看清过程,确认无毒。   而扎第二个香梨之前,她早在袖子里藏好了一小瓶毒药,在将银针插进香梨之前,她用暗力迅速将银针扎进了小瓶中,所以此时的银针已经带毒。她快速拔出,再插进香梨中,毒药遇水即化,出来的银针自然就变黑了。   所以,这看上去一扎一拔,实际上是两扎两拔。   这需要非常快的手法才行,当然,朱雀的速度足够快,即便是觉昌安再凑近些,眼睛瞪得再大,也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这个混帐玩意儿,他还真的想杀我!”觉昌安哀叹一声,心如死灰,跌坐在了地上。   “可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声地问道:“他又如何知道这一筐梨中,哪个是有毒的,哪个是无毒的呢?”   朱雀一下子愣住了,这个问题确实不好解决。   突然间灵机一动,她想到了好办法。   她决定先采取拖延战术,只听她说了一句:“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再试试其它的梨,看看哪些有毒,哪些无毒吧。”   阿珠这时的身子有些骤然发抖,她正对朱雀象变戏法一样变出了一个大毒梨感到高兴,却突然听到觉昌安的质疑,明显感觉到这将是个大难题。   只见朱雀不动声色,去旁边端过一盆水来,把银针在里面泡了一会儿,拿出一方手帕把银针上擦净。很快,针头又恢复了亮白颜色。   她拿起另一个梨子,扎进去,拔出来,针头颜色没变化!   无毒!   她又拿起一个梨子,故技重施,又提前扎了毒药瓶子一下,再扎进梨子,再拔出来。这一次,针头又变成了乌黑乌黑的。   有毒!   觉昌安紧皱了眉头,看来有毒的梨子不只一个,但是并不是全部,那么努尔哈赤是如何确保让自己一定吃上有毒的梨子呢。   就在他愈发怀疑中,朱雀再一次做出重复动作。   放下有毒的梨子,去洗针头,然后再向梨子扎去,只不过这一次她调整了策略,一直扎出了三四个有毒的,又扎出了三四个无毒的。   她很聪明,只要出现有毒的,她就会先去盆子里洗洗,所以她能够非常轻松地控制有无毒性。   不大一会儿,整个筐梨子都快被试完了,毒药的毒性很大,连那盆洗银针的水,都变成了黑色。   朱雀这时已经将有毒的和无毒的梨子分作了两堆,大概一半对一半。   觉昌安和阿珠这时都凑近来看这些梨子,看看上面有没有什么标记,能够区分有无毒性。   “夫君,你看!”阿珠突然指着一个无毒香梨的底部让觉昌安看。   他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只见梨的底部有一个不大的指甲印儿,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他急忙又捡起另一个无毒香梨来看,果然这个梨的底部也有一个小印儿,也刚才那个几乎在同一方位。   他又拿起第三个、第四个无毒香梨,每个都有!   再去看那些有香梨,居然周身光洁,毫无痕迹。   其实这些印子,都是刚才朱雀试毒时偷偷用指甲印上的。但是她做得很隐秘,觉昌安根本没有察觉到。   阿珠这时两手各拿起一个有毒无毒的梨子,点破了机关:“原来他们是用指甲印在梨子底部作记号,有记号的是无毒,没记号的是有毒!这样,即便你让他陪你吃一个,他也能够确保自己吃上无毒的,而把有毒的递给你吃!真是费尽心机!”   铁证如山!觉昌安这回彻底死了心!只觉得眼前发黑,差点儿昏死过去。   “夫君!大首领!”阿珠和朱雀二人摇晃了半天,才把他摇醒。表面上二女焦急万分,其实却是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朱雀这时候动了一个念头,这时候如果直接把这个万恶的大首领杀了,简直是易如反掌。但若如此,会导致王杲和努尔哈赤拥兵哗变,而且乱军丛中,两位公主和自己肯定很难安全出去,只能作罢。   “啊……”觉昌安长唤一声,慢慢清醒了过来,眼见阿珠焦急地看着自己,不由得感动了一下。   “这个逆子!我又当爹又当妈的养他这么久,他居然要毒杀我!气死我了!”   阿珠哭着挤出几滴泪:“夫君啊!人心不古!你是大首领,又有六七个儿子,他们个个都惦记你的位子,无所不用其极,这种例子在历史上不胜枚举。只不过,这个努尔哈赤马上就要成为世子了,居然连这些日子都等不了,恨不得今天就让你死,他也太狠了!” 第二百五十章 疑心难止艳蚀骨   这番话听上去象在劝,实际上是在火上浇油。说得觉昌安怒火中烧,大声叫嚷道:“把这个逆子叫来,我要亲眼看着他把这些毒梨子一个一个地吃下去!”   “不可!夫君!”阿珠这时看了朱雀一眼,伸手拦住了他。   觉昌安愣了,抬起头看着她。   “你若是现在去叫他,他肯定不会承认!因为梨子也不是当着他的面验出有毒的,他可以说是你派人后下的毒,背地里陷害他!”   “他敢!那我……”觉昌安张嘴就想骂,可是感觉嗓子一咸,已经有鲜血涌了上来,急忙止住了说话,好容易才把这口血憋了回去。   阿珠这时贴心地替他抚起了后背,说了一句:“夫君,如果我是你,我就装作不知道。给他来一个以静制动,看他还有什么花招尽管使出来!你越不动,他越害怕,越不敢狗急跳墙!等到了前往宁远的日子,你就挑动他和王杲相互厮杀,然后……”   觉昌安点了点头:“嗯!坐收渔人之利!这个办法好!现在看来,这两个人都不能再留了,每个人都恨不得我快死!我偏不死!偏要看他们两个是怎么死的!”   此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繁星点点,似乎在预兆着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   天色已晚,阿珠服侍觉昌安睡下。   本来觉昌安这几日一直“性致勃勃”,每天夜里都至少和她颠鸾倒凤一回,但是今天显然没有了心情,刚才甚至被气得差点吐血,靠着阿珠喂他喝了些蜂蜜水,才慢慢缓过劲儿来。   但是,他仍然翻来覆去的,根本睡不着。   阿珠非常善解人意,轻轻帮他抚摩着背:“怎么了?还是睡不着?”   “嗯!”他鼻子里“哼”了一声,心里很难过,但不是很情愿表露出来。   她把嘴贴近了他的耳朵:“你是不是在想,自己的亲生儿子为何变成了这样?”   他点了点头:“对!我想不通!”   她一下戳穿了他的心事:“你对他仍然抱有希望,对吧?”   “我……”他犹豫了半天,欲言又止,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是好好的,可最近突然变成了这样,一发不可收拾!   她却继续击打他内心最脆弱的地方:“你说不出来!就证明你仍然对他抱有希望!既然这样,你还叹什么气呢。”   他愈发焦躁起来:“就冲他今天向我下毒,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可是我……”   她故意装傻地看着他:“咱们睡前不是都说好了么?先不动他,在从宁远回程的途中,再把这个不肖子和王杲一举铲平。”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唉,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我怕我到时还是下不了手!”   她好象早料到了他会这样:“你如果下不了手,你可以约他过几日一起登山看日出,看看他会不会对你下手?”   他愣住了,嘴里喃喃地说道:“登山?对我下手?”   ……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响起了沉重的鼾声。   旁边的阿珠,一直等他睡了后,才闭眼睡去。   她心里清楚,虽然他刚才没答应去登山,但是此计看来马上就会成行了。   这是睡前洗脸时,朱雀悄悄告诉她的“疑心计”。   ……   其实今天白天的“香梨投毒”计,是朱雀和巴彦事先设计好的。   巴彦一接到努尔哈赤让他去抢汉人东西的命令,就立刻想到了应该先告知朱雀。   两人按约好的暗号碰头后,听说努尔哈赤准备和阿苗一起带着汉人的物品向觉昌安表表孝心,她顿时有了主意,让他设法抢一些绸缎,再抢一些女真人很少见到的水果、糕点什么的,方便下毒。   结果,巴彦没找来糕点,只找来了一个财主大户家里的一筐香梨。   他想到这个东西算是很少见的水果,于是就连筐抢了过来。   却没有想到,正是这一筐香梨,被朱雀将一根运用得出神入化的银针,变成了半毒半无的罪证,牢牢地为努尔哈赤套上了下毒弑父的枷锁。   朱雀从觉昌安中计后仍然犹豫不决的表现,知道这一计很难让他们父子彻底决裂,于是又想好了一个“疑心计”,悄悄告诉了阿珠。   ……   此“疑心计”确实厉害,甚至不用象找香梨、下毒药那么细致的准备,只需要两手空空,说几句话就可以。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这“疑心计”,攻的就是人内心深处最多变也最软弱的——疑心。   ……   第二天,觉昌安被外面叽叽喳喳的鸟叫声闹醒了,睁开眼睛一看,阿珠已经穿好了衣服,在一旁微笑着看他。   “夫人,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阿珠笑出了声:“你看看日头,都老高了,快吃午饭啦!”   “噢!”他感觉到了一阵阵头疼,急忙挤压了一下太阳穴,才慢慢缓解了疼痛。   “夫人,你昨天晚上跟我说什么?让我叫上那个不肖子一起去看日出?”   阿珠点点头:“看来你还记得,算是没被他气昏了头!”   觉昌安详细问了问她,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下意识地表示疑虑:“他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推我下山?”   阿珠笑了笑:“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如果你还存有侥幸心理,认为昨天投毒并不是他亲自所为,那你就亲自试验一下!看你们一起登山的时候,他会不会推你下去?当然,你要做好防备,不要去太险的地方,也不要离悬崖太近!要不然,真的被他推下山去,可就麻烦了!”   他听到这儿,觉得有些道理,点头首肯:“好吧,那就再给他一次机会,看他是不是真的想弑父杀君?”   他迅速让卫兵去努尔哈赤的营帐传令,明日一早,与他一同攀爬千山西峰,一为向上苍祈福,二为观赏日出美景。   ……   努尔哈赤昨天得到父亲的玉佩相赠,表面上是祝贺他娶了阿苗,实际上几乎宣告他即将继承世子之位,于是满心欢喜地回到自己营帐,一进门就吩咐巴彦准备好酒好菜,准备痛快喝上一顿。   阿苗也是无比高兴,这枚玉佩可是努尔哈赤生母的陪嫁之物,也是她与觉昌安的订情之物,有它在手,就相当于有了扶为正室、成为世子夫人的尚方宝剑。   所以,她今天格外的殷勤,想尽法子让努尔哈赤高兴。   她主动提出陪努尔哈赤喝酒,努尔哈赤开怀大笑,把她搂在怀里,两人先饮一杯,再吻一下,又饮一杯,又吻一下。   人逢喜事精神爽,酒逢知己千杯少。   借着酒劲儿,她今天越发地大胆,先含了一口酒,用自己的嘴捂热了,再吻上他的唇,把酒徐徐送入他的口内。   这样的温存款款让他情难自禁,把酒一口喝下后,一个热吻袭在她嫣红的樱唇上,舌头伸到她的嘴里,和她的温软香舌纠缠在一起,相互吸吮,啧啧出声。   “唔……”她似乎对这种缠吻没有任何的抵抗力,闭上眼睛,开始发出令人迷醉的喘息声,而且吹气如兰,把他周身的热火都点燃了。   他用大手解开她的裙带,从肚兜摸进去,双手抓住她那对雪白滑腻的玉兔,来回揉搓着,直到她的乳尖骤然硬立。然后另一只手伸到她的身下不断抚摩,直抚得她娇喘连连,渗出的花蜜沾湿了亵裤,也湿润了他的手指。   “啊!夫君!你好厉害!”她想挣开他,可心里知道不能如此,于是身体骤然发出一个又一个颤栗,把他的手夹得更紧。   “不要!不要停下!”她发出动情的叫声,一双玉臂勾着他的脖子,闭着双眸,完全陶醉在他的热吻和爱抚下。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他胯下那高高顶起的帐篷,不由得“咯咯”一笑,一下子解开他的裤带,将他的亵裤褪下来,用手将他的傲物抓在了手里。   “啊……”女人的手就象灵动的泉水一样,一下就让他打了个寒战,发出了一声闷哼,闭上眼睛享受着她那蚀骨般的爱抚,一点一点地侵入骨髓。   看着这散发阳刚热气的狰狞之物,她颤巍巍地握住它,轻轻打了它一下:“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专属物了!”   他正想用大笑来回应她,却发现她没容他有多余的反应,一下子俯下身去,用嘴唇实施了包裹。   “啊……”他发出了更大的叫喊声,感觉到全身都融化了。   被她温香软玉般的舌身包裹着,下体越发狰狞起来,随着一上一下的套动,他再也忍受不住,一下就把她横抱起来,开始了挺入。   “啊!”她发出一阵惊呼。   继而,二人很快都被波涛汹涌般的律动融化了!   ……   觉昌安的卫士在门外高叫“少首领”的时候,他和阿苗仍在熟睡,一连叫了好几声,他才猛地醒过来。   “在,在呢?你说吧!父亲找我什么事?”他揉了揉眼睛,向外喊了一句。   眼见旁边的阿苗还在熟睡,他不由得轻轻打了一下她的翘臀,她被弄醒了,骂了一声:“讨厌”,继而用手搂住他的脖子,一起听外边的卫士说道:“少首领!大首领让您明日寅时,与他一同登千山西峰,一为向上苍祈福,二为观赏日出美景!” 第二百五十一章 山上山下疑心起   父亲居然要我与他一同登千山西峰,这可是好兆头,历代女真首领要正式确定世子之前,都会与他共同登上圣山——千山西峰,这可是世世代代的老传统。   看来自己继承世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明日父亲就会嘱咐自己作为世子该注意些什么了。   他大喜大望,向外面叫了一声:“我知道了!烦你回去通禀父亲,说我寅时前一刻钟准时到他的大帐外恭候他,与他一齐登山!”   门外卫士答道:“是!少首领!那我就回去向大首领复命去了!”   “去吧!改日再请你好好喝一顿!”春风得意的他已经开始拉拢起人心来。   “谢谢少首领!”卫士迅速走了。   阿苗看见他的高兴劲儿,心里早已经猜出了八九分。   “夫君!父亲约你一同登千山西峰,是不是马上就要正式宣布你为世子了?”   他得意地朝她点了点头。   “真的啊!那太棒了!”她一把抱住了他,拼命吻住他,一边吻还一边掉下泪来:“我的夫君太棒了!太棒了!”   他也激动起来,与她纠缠地狂吻在一起。   一直吻了好久,她刚想停下,却没想到他双手一用劲,一下子就把她的身体翻了过来,继而用手抱着她的丰臀,先在臀瓣上亲吻了一下,然后挺动躯体,径直深入到她身体里来。   ……   次日寅时,努尔哈赤来到父亲的大帐前等待。大帐里亮着火烛,父亲肯定是已经起来了。   不一会儿,听到帐内传来咳嗽声,然后父亲和阿珠掀开门帘一起走了出来。   “父亲早!”他急忙迎上前去。   “你,你怎么就来了一个人?阿苗呢?”觉昌安看着他问了一句。   他一下愣住了:“父亲!您派卫士来传令时没说带上她啊,我还以为就我一人陪着您去登山呢。咱们要是带上她们,是不是就难以登顶看到日出了……”   眼见阿珠的眼光望向自己,他急忙收住了嘴,现在可不能得罪这位大明公主,她在父亲旁边的枕边风可是厉害,比自己已经故去的母亲活着时还高。   觉昌安看了阿珠一眼,对儿子说道:“你快回去叫她吧,咱们一会儿直接在西峰下碰面吧。”   努尔哈赤不敢违逆,拱手说了一声:“是!”因为不了解他俩的意思,当下就起了疑心,疑心一起,脸上就有所显露,他斜眼望向阿珠的这一眼,就被旁边的觉昌安发现了。   其实努尔哈赤望向阿珠这一眼,并没有太多的想法,他只是想你们两个汉家弱女子要想登上千山西峰,可不是一件易事。按照你们的速度,日出前能爬到半山腰就不错。就算体力足够,真能爬上山顶,肯定也快到中午了,肯定会错过日出。   他是这么想的,觉昌安可不是。   眼见儿子的目光中透出一丝精光,当下疑心顿起,总觉得这种眼神是一种流连。   看来他仍然惦记将阿珠弄到他的床上去!   因为这段时间在他帐外蹲守的探子一直报称,努尔哈赤一御众女时,极力显摆自己强壮,好几次说到他比父亲强壮多了,他能让女人爽死,而父亲肯定不行。   男人绝不能说不行!哪怕垂垂将死之前,遇有美女相问:“你行不行?”,也得硬撑着站起来,说一声:“扶我起来试试?”   一想到这儿,他就感觉自尊心严重受损。   尤其是他最后那一眼,明显就是觉得这么年轻美貌的女子跟老父亲在一起可惜了,要是和他在一起会“身心愉悦”!   觉昌安此刻妒意大发,正准备大发雷霆,却发现这个逆子已经飞身上马,大叫一声:“驾!”,就头也不回地纵马而去了。   细心的阿珠显然也发现了努尔哈赤刚才这斜眼一瞟,趁着他飞马而去,急忙拉住了觉昌安的胳膊:“夫君,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这是觉得我登不上山顶,还是怕我成为累赘……”   觉昌安忍不住骂了出来:“他这是对你色心不死!妈了个八子的!真是忤逆之子!”   阿珠装出一副害怕至极的样子,钻进了他的怀里:“那怎么办?我害怕!你可不能轻易放弃我,把我交到他的手里,那我还不如死了!”   他赶忙抱紧她,不停安慰:“你放心!没人胆敢欺负你!除非我死了!现在能让我死的人还没有出生呢!你等着,一会儿看这个逆子有什么反应,只要他略有不轨,我就大义灭亲,直接把他推下山崖!”   “别别别!”她紧紧搂住他:“如果你真那么干的话,我估计咱们还没下山,王杲就已经起兵反叛了!”   “他敢!我现在就布置兵力防备他作乱!”他极力在美女面前展示自己的强硬。   “千万别!”她端正神色,说出了此举的利弊:“你们现在还是不要撕破脸的好!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们三个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一下对付他们两个,现在还不是时候。你想想,你把儿子推下山崖,王杲就正好找理由反叛,说你六亲不认!你想想,儿子不信你,兄弟不服你,军中肯定大乱,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嗯!”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确实是!小不忍则乱大谋!还是我的宝贝儿明智!我听你的!”   说完在她的额上轻轻一吻,算是对她的充分肯定。   她笑着接受了:“今日登山,就当是考验你的耐性底限。无论怎样,你都看在眼里,不要发作出来。他如果真想作恶,也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就当他为他早死的母亲偿债了!”   “嗯!”提到他的母亲,觉昌安身子一震,感叹了一句:“他母亲是个好女人,谁知道生出他来竟然如此忤逆?”   她适时撒娇:“他母亲是好女人,那我呢?”   他笑着吻住她的唇:“你当然好了!不过说心里话,当年她也象你这么聪慧可人,知冷知热,你们俩还真有些像!”   她嘟起了嘴:“那我和她,到底谁更好呢?”   他本来想说你们俩都好,但看她的撒娇样儿,就知道这个回答肯定不行,于是满脸是笑地答道:“当然是你好了!她很好,但你更好!”   她杏目一瞪:“此话当真?”   “当然当真!绝无虚言!”他伸出一个手掌,准备指天为誓。   她却一下拉下了他的手掌:“不用你赌誓,你只要知道我好就行。还有,逝者已矣。这个不肖子也无法挽回了。从此以后,不许再提他母亲了,你自己也会好受些。好么?”   “好!我听你的!”他搂住她狠亲了一番,双手握住她玉乳不停揉搓,然后说道:“咱们走吧,看来今天得多带一些人,以防这个不肖子狗急跳墙!”   “嗯!这个好!有备无患!”阿珠嫣然一笑,随他一起上了马,朝着千山西峰而去。   ……   千山西峰,此时正是黎明之前天最黑的时刻,士兵们打着火把,照亮着山路。   父子二人与阿珠、阿苗一起,走在前面,开始了登山。   天色逐渐明亮起来,东方露出鱼肚白一样的颜色。   山中的鸟鹊也开始啼叫起来,还有很多不知名的虫鸣,煞是热闹。   “父亲!咱们父子俩有日子没有一起登山了吧?”眼见气氛一直沉默,努尔哈赤主动找起了话题。   觉昌安点了点头:“是啊!一转眼,你都已经娶亲了,我在你这个年纪还在山沟里猫着呢,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不想一转眼,就已经老了。”   努尔哈赤笑了:“父亲!你不老!您和王杲叔叔而立之年方才起兵,一出山即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女真各个部族,一统辽东,后来又开创女真铁骑,名震天下。父亲是我们这些后辈子孙的楷模!每次哥哥和弟弟们议论,也总会提起这一段。”   不知道为什么,人一旦有了疑心,看事情就会和原来全然不同,甚至背道而驰。   这要在以前,他会认为儿子的这番话很让人感动,没准还会赞赏地拥抱他一下。可今日听了这番话,怎么都觉得别扭。   他说这此话好象心不在焉的样子,听上去很假,看来旨在让自己放松警惕,好找机会对下手。   因为在想问题,觉昌安就走得慢了些,努尔哈赤还以为他有些累了,伸出手想来搀扶他一下。   这一搀扶本不打紧,可是,疑心已起的觉昌安此时正踩在一处险石上,还以为他要来推自己,下意识地就是一哆嗦,一下子躲开了他的手。   努尔哈赤愣住了:“父亲,您这是?”   觉昌安涨红了脸,先把身子站住了,当时就想痛骂:“你真要把你的老子从这山上推下去么?”可是这时阿珠正好伸出手在旁边扶住了他,他才意识到痛骂不妥,改了一句:“没事!不用你扶!我,我还没老到那个地步!”   努尔哈赤张大了嘴,傻傻地看着父亲,他明显感觉到了父亲的生分,更重要的是,他不让自己扶,却始终让阿珠抓着他的胳膊。   父亲这是怎么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莫言生死畜如人   他也没敢多问,眼见父亲气呼呼地向前继续走去,只得拉着阿苗的手,慢慢跟在了后面。   又向前走了一段,天色又亮了一些,几人还是无语,默默前行。   正觉得尴尬之中,却听见前面的卫士叫了一声:“大首领,少首领,你们看!前面有只野兔子!”   四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可不是,就在山路的中间,有一只灰白相间的野兔伏在了路中间,大概是被火把的光照住了眼睛,所以它一直呆若木鸡似的蹲在那儿,也不知道逃跑。   努尔哈赤笑了笑,吩咐一声:“巴彦,取我的弓箭来!”   身后的巴彦急忙紧跑几步,递上弓箭。   努尔哈赤弯弓搭箭,向那只野兔子瞄准。   阿珠此时突然抓紧了觉昌安的手,他感觉到了,轻声安慰了她一句:“没事儿,他不敢乱来!”   此时的野兔子,就象会通人性一样,大概知晓有人要射杀它,向前挪了一步,又挪了一步,然后准备快速跑开。   只听见“当”的一声响,努尔哈赤手中的弓响了,利箭如流星一样向前疾驰而去。   这时候,那只野兔子竟然听到了这声弓响,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刚想跳步躲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利箭射中了它的左足!   “吱!”它发出了一声哀鸣,倒地不起。   “射中了!射中了!少首领威武!竟然一下就在黑暗中射中了逃跑的野兔!”卫士们高喊起来,大声地为努尔哈赤叫好!   努尔哈赤得意地走上前去,把野兔子拎了起来,然后走回来,准备把它献给父亲。   他却万万没有想到,父亲的脸色竟然越来越难看,只不过在昏暗中看不出来而已。   觉昌安刚才看到了野兔回头的那一下,总觉得努尔哈赤这一箭不象是射向兔子,而是射向自己。   如果自己没有防备,他会不会象对待这只兔子一样对待自己,突施冷箭,血溅当场。   觉昌安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眼见着努尔哈赤单膝向自己跪下,双手捧着兔子献上,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该接还是不接。   这时候,一旁的阿珠突然睁大眼睛,惊讶地说道:“咦,这个兔子怎么肚子这么大?”   觉昌安顺着火把的亮光看去,果然,受伤的野兔尚在兀自哆嗦,身子显得格外的臃肿。   原来,这是一只怀了孕的母兔子!   难怪刚才看它伏在路上行动那么迟缓,原来是因为有了身子,所以才让努尔哈赤这么轻易地射中。   阿珠倒没有嘲笑努尔哈赤此射偷巧,只是满怀着对这只有身孕兔子的怜悯之情,从他手里把它接了过来。   她抓住它的长耳朵,将它抱在怀里,见它的后腿仍在流血,不由得心疼,拿出一块白手帕来为它捂住伤口。   “夫君,你看它多可怜,我们把它放了好不好?”她这时伸出手来示意觉昌安帮忙,让觉昌安替她拎着兔子耳朵,然后自己用手帕将它的伤口缠了起来。   “这……这恐怕不妥!”努尔哈赤立刻表示了反对:“公主!这是我们的猎物!女真人的猎物是不能随便放生的,那样会影响我们今后的运气,上苍会惩罚我们,不再赐予我们食物的!”   她却丝毫没有理会,头也不抬地说道:“上苍?上苍有好生之德,才不会象你这么残酷无情。它因为怀了孕才会被你射中,难道你对待这样一位‘母亲’,也要残忍好杀么?如果是你的母亲怀着你的时候,别人也拿着弓箭如此射杀你,你会怎么想?”   “这……”本来底气十足的努尔哈赤顿时哑口无言。   他猛然想起来,女真的先祖们曾经有过“十不杀”族训,动物中帮助过自己的不杀,老弱病残孕者也不杀,既是一种报恩,更是一种生物延续的思想,是为了让今后的猎物更充足。   觉昌安此时肯定也想到了这点,他点了点头,呵斥着儿子:“混帐东西,你忘记了祖宗的族训么?还不赶紧退下,速速向公主致歉!”   努尔哈赤无奈,只得向后退了一步,向着比自己还小几岁的美女公主拱起了手:“孩儿无礼!一下忘了祖宗族训,还请公主恕罪,孩儿知错了!”   阿珠却没管他,将手帕末端打了一个结,算是替这个母兔子完成了伤口包扎,然后双手把它捧在怀里,笑着对觉昌安看:“你看你看!它还是挺通人性的,刚才还在惊慌地蹬着腿,这会儿就已经安静下来了。”   说完拉过觉昌安的手,一起轻抚着它的后腿,感受着它的平静。   这样一来,把旁边的努尔哈赤得弄了个大窝脖,脸红得象朱砂一样,本来想在父亲面前表现一下,这下倒好,成了一个残忍好杀的冷血罪人了。   这时候,阿苗从身后走了过来,扶住了努尔哈赤的手臂。   她本来是想过来安慰他一下,却没想到她的动作比较突然,让努尔哈赤丝毫没有准备,惊得他下意识地向前探了探身子。   “小心!”眼见他的身子向前一动,觉昌安还以为他要图谋不轨,想把阿珠和自己推下山崖,急忙将力量贯注于双腿上,牢牢站稳了身子,然后伸手去扶阿珠。   阿珠根本没注意到努尔哈赤的动作,只是被觉昌安这声突然的“小心”吓了一大跳,脚上正好踩着一块石头的边缘,当时就是一滑。   事出突然,还好觉昌安紧紧扶住她的胳膊,才避免了摔倒,可是她的双手一松,手里的野兔子顿时飞了出去,当时就摔到了山崖下。   “吱吱吱”,兔子发出一阵声音不大却十分凄厉的惨叫,回荡在空空的山谷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啊呀!”刚刚站稳身子的阿珠大叫一声,急忙探身向下看去。   可是,哪里还有兔子的影子,这一摔下去,除了会飞的鸟儿,其它再矫健的动物都只能是粉身碎骨。   阿珠已是泪流满面,朝着山谷大叫了一声:“我还是没有救得了你啊!”其声嘶力竭之痛苦模样,让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阿苗吓坏了,没想到自己只是想去搀扶丈夫的无心之举,竟然引起了这么一连串的强烈反应。   努尔哈赤则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想想刚刚自己的动作并不大,可父亲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是因为自己刚才向前冲的那一小下么,幅度并不大啊。   他哪里知道,他的动作确实并不大,可是人只要起了疑心,就会掺合进去很多的杂念,即便你是无心,他也认为你是有意的!   “你……”阿珠并没有把气撒向阿苗,而是气鼓鼓地望向了努尔哈赤。   阿苗一见不妙,急忙跪下替丈夫顶罪:“大首领恕罪,公主恕罪,这不是少首领的错!是我刚才自作主张,想过来扶住少首领,却没想到引发了他的动作,惊着了大首领和公主,还望恕罪,阿苗愿意承担责罚!”   她救夫心切,却没想到她下跪的这个地方,正好有一块碎石,一下就把她的膝盖割破了,流出了鲜血。   努尔哈赤离她最近,一下看到了她的流血,急忙一把将她拉起来:“阿苗,你先起来!”   可是觉昌安和阿珠并没有看到阿苗的膝盖流血,只看到了努尔哈赤的向上一拉。   阿苗下跪请罪本没有错,可是努尔哈赤不等觉昌安和阿珠同意,就擅自将她拉起来,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这简直就是对着干,那意思就是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阿珠此时气得浑身发抖,恶狠狠地看了努尔哈赤一眼:“你是一定要让这只有身孕的母兔子死,是么?”   “我……”努尔哈赤此时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一个劲儿的摇头!   “混帐东西!你也跪下!”觉昌安突然爆发出了猛虎一样的吼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本来就一头雾水的努尔哈赤此刻更是云里雾里,他还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发这么大的火,不由地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可是,这时候,阿苗刚刚被他拉着站起来,手还拉着他的手。他这一下重重跪下,拉得她的身子也跟着晃了一下,也跪到了地上。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担心还会跪到那块碎石,所以她在跪的时候往外挪了一下。   这一挪不打紧,又跪到了一块更锋利的碎石尖上。   “哎呀!”她痛叫一声,下意识地松开了努尔哈赤的手,身子向外歪去。   谁也不曾想到,她向外歪的这一侧,竟然是一片松动的沙石。   沙石很快带着她一起向外滚落,下盘不稳的她吓得大叫起来:“夫君,救我!救我啊!”   努尔哈赤大吃一惊,没想到竟然一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急忙伸手去抓她。   可这一下竟然没有抓到!   本来,阿苗要不是因为惊慌,只要站起来往里面走几步就可以完全避免这样的险情。可是此刻已经完全乱了方寸的她,急得手足乱舞,而刚才努尔哈赤又没抓住她,使她更加害怕,急速随着沙石向外侧滑去。 第二百五十三章 请君入瓮算三虎   这时候的她已经处在了悬崖边上,只要再往外滑动一尺,就会掉落山崖,和那只母兔子一样,摔得粉身碎骨。   “救我!救我呀!”她此刻已是万念俱灰,发出了凄厉无比的惨叫声。   阿珠、觉昌安,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但是,阿苗最终还是没有掉下去。   就在她有半个身子已经掉落山崖的时候,一旁的巴彦紧跑一步,左手勾住一棵树,右手抓住了她的袖子。   所有人此刻都睁开了眼睛,看到这样的情景,都敢叹万幸!   觉昌安又朝努尔哈赤吼了一声:“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救!”   努尔哈赤这才如梦方醒,站起身来去拉阿苗。   这时候,旁边的卫士们伸出手抱住了巴彦的身子,防止他因为体力不足而撒手,努尔哈赤探出身子去,抓住了阿苗的衣服,大声叫着:“把手给我!”   阿苗已是泪流满面,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回来,魂都快没了,全身都是软的,哪里还有力气把手递给他。   努尔哈赤没有办法,只得让几个卫士在后面抱紧了他的腰,一点点把他放下去,一下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抱在了怀里,再让卫士们使劲拉,一点点地把他们拉上来。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二人才脱离了危险,脱离了松动沙石处,到了安全的地方。   可怜的阿苗,此刻已经完全昏死过去!   努尔哈赤大口喘着气,抱着阿苗,使劲揉搓她的胸口,过了好半天,她才“啊……”的一声,缓缓醒了过来。   “我还没有死?还活着么……”清醒过来的她,看到努尔哈赤,忍不住嚎嚎大哭起来。   ……   这一次登山之行,莫名其妙的多了很多怨恨、哀伤。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疑心而起。   离心离德,其死将近。   ……   折腾了这么久,此时天已大亮。   而此时,他们还没到半山腰,离顶峰还差得老远。   阳光从山顶上照了下来,遍撒在每个人的脸上。   果然没看成日出,这会儿,如果到了山顶,应该是最好的观赏时机,可是只在半山腰,就只能看见阳光,别的什么也看不到了。   努尔哈赤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父亲离他越来越远。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原来在帐蓬里找女人假扮阿珠的事情让父亲知道了,才会让父亲现在对自己如此不信任。   可是不对啊,他把母亲的玉佩赠给自己,又约自己来登千山西峰,这一切都是准备册立自己为世子的先兆啊。   是什么让父亲如此喜怒无常呢。   他不敢多想,只是觉得现在父亲的脾气阴晴难测,还是一切听他的,不要招惹他为好!   十日以后,觉昌安和王杲点拨兵马,带着礼物,前往宁远城。   受了世外高人张玉屏点拨的努尔哈赤本不想去,但上次的登山之行让他心存顾忌,再也不敢违抗父亲之命,于是装作一幅唯唯诺诺的样子,愿意随从父亲左右。   为表忠心,他甚至主动提出带着阿苗一同前往,以免父亲生疑。   可是疑心日甚的觉昌安还是生了疑,怕他暗通李成梁,借着前往宁远的机会率妻投敌,所以还是否决了他的提议,让阿苗和阿珠、小倩一起留在千山老巢,也算是对女真香火的留续。   阿诺托与代善,这天也打起了十足的精神,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尤其是代善,格外的意气风发。女真军师的位置,他现在算是彻底坐稳了。   这段时间他为了表现,可没少费功夫,每天都排遣不同的斥候和暗哨,前往宁远城打探消息,觉昌安和王杲对他的这份谨慎小心也表示赞赏,一下又把上次在决断上输给阿诺托的颓势扳了回来。   这些天他派出的探子纷纷传来消息,宁远城内主要道路已经修葺完毕,城内现在已是披红挂彩,做好了迎接大明“姑爷”回访的准备。   最让他欣慰的是,宁远城不完备的城防没有丝毫修葺的动静,说明李成梁还是挺让人放心的,可算是信守承诺。   看来即便是威震辽东的“铁将军”,也对女真铁骑非常忌惮,他上次带来和亲的一营随从,虽然能打,但是数目太少,只有一千人左右。这么少的人,在十万女真铁骑的冲击下,只能是螳臂当车,不值一提。   此时,行进的队伍从千山西峰的大营里徐徐驶出,一字长龙排开阵势,竟然蜿蜒出去好几里地。   十万女真铁骑齐出,真是蔚为壮观。   觉昌安和王杲此时居于中军,眼见军威如此浩荡,二人也是无限感叹。   觉昌安用手搭了一下凉棚,前后望了一下队伍,感触地对王杲说道:“贤弟,你看我们两个从白山拉起队伍时,才不过三五人,如今已经是这般光景,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王杲哈哈大笑:“是啊!转眼也是十多年过去了,咱们从三五人变成十万人,真是不容易!”   觉昌安跟着大笑起来,他这时看了一下不远处的努尔哈赤,发现他这些天还比较淡定,也不多话,只是在队伍中默默走着。   他的鼻子里“哼”了一声,吩咐传令官:“队伍加快行进速度,大军今日越过无天绝谷后扎营!”   “是!”传令官应命而去。   其实,觉昌安、王杲和努尔哈赤,这三人现在一团和气,实际上已是貌合神离,各怀鬼胎。   ……   王杲早就看出了努尔哈赤的心思,所以他借着阿苗的关系悄悄联系了努尔哈赤一下,相约在返回途中,于裂地绝谷外安排一支伏兵,突然发难,活捉觉昌安,然后逼他退位,奉努尔哈赤为大首领。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反叛,他原来也是抱着试探的态度,却没想到努尔哈赤竟然同意了。   因为努尔哈赤从与父亲共同登山回来以后,也慢慢觉出味儿来。   加上阿苗经过险些坠崖的惊吓后,已是惊弓之鸟,天天在他身边哭诉,说他父亲受了阿珠的挑拨,已经不准备认他这个儿子了,赠送玉佩和相约登山只是缓兵之计而已。所以,他这个至今尚未列为世子的少首领,要想成为大首领,只有先下手为强,把父亲囚禁起来。   缘于疑心,努尔哈赤决定与王杲联手,活捉父亲以后将其囚禁,逼他退位,立自己为大首领,然后再设法除掉王杲。   当然这是建立在成功活捉父亲之后,如果不成功,就把脏水全部泼到王杲身上,说自己也是受他胁迫。到时与父亲一起将他杀掉,也算在父亲面前立一大功,先装乖儿子把父亲稳住,以后再图夺位。   此举可攻可守,是努尔哈赤的如意算盘。   ……   至于王杲的小算盘,他也只对努尔哈赤说出了一半,和他一起联手囚禁觉昌安只是计划的前半部分。   而后半部分,他打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掉觉昌安,并嫁祸给努尔哈赤,再借口他弑父,挑动众军对其口诛笔伐,利用自己在军中的威望赶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下台。   只要赶他下台就好办,军中肯定只听自己的,这时再把他的兄弟姐妹——也就是觉昌安的其他子女一一杀掉,彻底铲除爱新觉罗氏力量,自己再堂而皇之地登上宝座,享尽三美。   ……   而同样缘于疑心,觉昌安的想法也和他们两个差不多。   他现在想的,是王杲和努尔哈赤都不能留,他也准备在裂地绝谷处伏下重兵,将这两人统统杀死,以绝后患。   ……   三虎相争,此刻都已是你死我活的杀招,步步要命。   当然,这一切都设计于返程途中发生,所以在前往宁远城的这一路中,还算是三人的平和期。   ……   不过,在这之前,王杲的如意算盘,小倩知道。   努尔哈赤的如意算盘,阿苗知道。而且因为登山时巴彦舍身救了阿苗一命,所以巴彦深得他俩信任,核心计划他也知道。   至于觉昌安的如意算盘,阿珠知道。   小倩知道、巴彦知道、阿珠知道,就相当于朱雀知道了。   朱雀知道,就相当于玄武、李成梁和龚正陆都知道了。   所以,女真首脑们的小心思,已经被大明众将掌握得死死的。   ……   宁远城,李成梁的大将军府内,几人得到了朱雀的飞鸽传书,都兴奋不已。   李成梁高兴地用手指敲着桌子,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军师,看来不用我们请君入瓮,他们就已自相残杀!皇上派出的这二位公主和朱雀将军,还真是立了大功!”   龚正陆点了点头:“女人,其美如刀,杀人于无形,毒甚毒也!”   玄武也表示赞同:“大将军和军师派朱雀前去卧底这一招,也是得胜之关键。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而不殆……”   龚正陆却笑着打断了他:“玄武,你说得不对!朱雀可不是我和大将军派去的,是她自己要求去的!当然你还怀疑她用美人计,其实她用的是离间计!不过,她打探来消息后的成功传递,主要得益于你训练的‘蓝凤凰’,所以要论功劳,你也是头功一件!”   李成梁也在一边频频点头:“对对对!应该给玄武记头功!” 第二百五十四章 鲁班后人明故道   玄武哈哈大笑:“我可不敢抢她们的功劳,要说她们确实不容易,我们在这儿所谓运筹帷幄,其实只是写写画画。包括我,只是养养鸽子而已。可她们每日担心吊胆,要说朱雀还好一些,两位公主贵为千金之躯,除了忍受女真蛮人的身体凌辱,还得刻意承欢,一边挑拨离间,一边刺探军情,其实她们二位最是不易!”   话说到这儿,正在爽朗大笑的他也凛然了神色,感叹起阿珠和小倩的苦命身世来,听得李成梁和龚正陆也频频点头。   玄武这时问龚正陆:“军师!他们的大军已经出发,估计不到两天就会到达宁远,咱们的‘请君入瓮’之计还是照旧么?”   “嗯!”龚正陆应了一声,也没继续往下说,沉默良久,抬起头来看了李成梁一眼:“大将军的意思?”   李成梁知道他一贯深思熟虑、后发制人,就笑了笑,先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的意见,此计照旧,但是我们做这个局不杀他们!”   “不杀?”玄武一下愣住了:“还做此局还有什么用呢?”   龚正陆笑了笑,伸出手来制止了他:“你先让大将军把话说完!”   李成梁坦然一笑:“不杀,是为了更好地杀!我们原来设计在宁远除掉他们五个,也是冒着背信弃义的风险的,如果成功,虽然可以一举平定辽东,彻底解除辽东大明百姓的心头大患,但是对于女真族人来说,我们此举并不光彩,甚至有居心叵测之嫌!而如果不成功,那就更是丢脸丢得大发了。整个大明将颜面扫地,而且女真与大明将势不两立,从此辽东永无宁日、血流成河!”   龚正陆这时接过了他的话头:“可是,现在他们三个老虎打斗,本来就是你死我活!如果我们充分利用此等情况,把这个‘瓮’往外延一延,不在城里动手,而是在他们几家预备返程时动手的裂地绝谷处,伏下重兵……”   玄武这时一下子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大将军和军师的意思是,我们在宁远城内不动手,而是该吃吃,该喝喝,给足他们这些新姑爷面子,等他们出城路过裂地绝谷的时再动手。他们就会以为都是他们埋伏下来的奇兵,相互厮杀之际,都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却没想到他们的奇兵早就被我们消灭了,女真铁骑换成了龙骧军!”   龚正陆大笑着拍手:“玄武将军神武,正是此意!”   玄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军师,你就不要嘲笑我了!这哪是我神武,这全是你们二位的意思,只不过通过我的口把它说出来了而已。”   李成梁这时拍了拍他的肩膀:“玄武,你就不要谦虚了!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哈哈哈!”   玄武点点头,一下站直了身,向李成梁和龚正陆拱手:“大将军!军师!末将主动请命,去裂地绝谷处设伏的这一队精兵,由我来领队!我建议我们先扮作女真铁骑的样子,先分别杀掉他们三支伏兵的带队者,然后将伏兵全部坑杀,只留下我们一支伏兵,等他们一回来就实施突袭,不管是谁,格杀勿论!”   “好!”李成梁叫了声好,作出了定论:“那就这么办,速去准备吧!”   “等一等!”龚正陆突然叫停。   两人不明就里地望向他,只见他幽幽说出了一句:“这个办法貌似行得通,却又行不通。那就是即便是玄武你亲自带队,而且如你所说换上他们的衣服,可你仍然无法安全到达裂地绝谷。因为十万女真铁骑正在前往这儿的路上,浩浩荡荡,沿途暗哨也一定非常严密。觉昌安他们三人的伏兵都来自后方,可以按时到达,可我们要从正面突破这十万铁骑,可能么?”   李成梁点了点头:“嗯!这确实是个问题。如果是你玄武一人乔装,单点突破,趁他们队伍拉长,尚有可能,但是这一千龙骧军要带队突破,反而目标太大,几无可能。”   玄武挠了挠头:“还真是!那怎么办,要不我现在就整队出发,抢在他们前面潜伏?”   李成梁摆手:“不可!抢先潜伏肯定会被他们三人派出的人察觉,反而打草惊蛇!而且十万铁骑出动,就象蚂蚁倾巢而出一般,铺天盖地,路过绝谷的时候,更是毫无缝隙可言,哪里会有你们的藏身之处?”   玄武点头同意:“那怎么办?”思索一会儿后又想出一计:“要不我们乔装成女真百姓深入到他们的后方,再行集结?”   龚正陆又摆手:“这也不可!女真铁骑的甲胄非常厚重,你们装扮成女真百姓到后方去容易,可每人手里都带着这么重的家伙,到时候肯定会露馅。”   李成梁这时又点了点头:“还是军师考虑得细致!”他略一思忖,迅速修正了一下玄武刚才的方案:“军师,要不然,让他们不带甲胄,直接轻装潜入后方!然后每人寻找零星的女真游骑下手,再到约定的地方集结!”   龚正陆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此举太过繁杂,龙骧军战斗力虽强,但刚刚来到辽东,时日太短,不习水土不算,很多士兵现在还不会说女真族语,深入到女真后方其弊有三。”   “一来费时。女真大军到这儿只需要再有两天时间,所以我们即便现在出发,也肯定来不及。”   “二来很容易被发现。女真人警觉性很强,因为语言不通,女真百姓又多为部族群居,一下子就能察觉出来,如果他们报告给女真游骑,我们这一千分散下去的精兵就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没等开战就成了刀下鬼,肯定得不偿失。”   “三来化整为零容易,化零为整难,即便约定了集结地点,到时候不一定都能按照赶到。时间如果晚了,就失去了偷袭的意义。”   玄武急得直搓手:“那也不成,这也不成!这可如何是好!”   三人又议了半天,也没个结果,只得暂时搁置,让玄武先去准备,随时候命出发。   ……   兵部侍郎王崇古这几天可忙坏了,短短的时间内,要把原来遮人耳目而挖开的道路全部修好,还得修出迎接“新姑爷”的气派。就为这个,他可没少费功夫。   这哪是一个兵部侍郎该干的活儿!   了解内情的知道他是侍郎,不了解的还以为他是一个负责工程的大监工呢。   不过这个大监工还不错,所有人都称呼他为“大古”,叫顺了嘴,就慢慢变成“大鼓”了。   响鼓不用重锤,这个“大鼓”用自己的一言一行换来了工匠们的信任,他和大家穿着一样的衣服,吃住都在一起,即便再难也不打不骂,很得民心。   这天晚上,“大鼓”在巡查的时候发现了一件很怪异的事情。   内城东门下的道路突然出现了一处塌陷。   工匠们对此议论纷纷,有些人认为现在时辰相冲,今晚不宜继续动工。有些人则认为这是有冤屈的表现,说明这里原来死过人,得设一个小祭坛祭拜一下神明,才能继续动工。   王崇古默默地听着大家议论,没有说话,他的眼神盯向了一个叫鲁桂荏的老工匠。   这个人据称是鲁班的后人,平时不太爱说话,但王崇古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了解到,他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人,只是性格比较古怪,喜欢独处,所以大家忽略了他的技艺,而放大了他的怪脾气,给他起了个“鲁怪人”的绰号。   这个“鲁怪人”手持一个黑烟袋锅,沿着塌陷的地方走了一圈,然后一言不发,冷冷看了大伙儿一眼,兀自走出去老远,眺目看着远方。   王崇古悄悄跟了过去,默默地在他身后陪着站了一会儿,轻轻问了一句:“老鲁,你给说说,这是为啥?”   “鲁怪人”回过头来,见是唯一不叫他“鲁怪人”而叫他“老鲁”的“大鼓”,笑了一笑,静静说了一句:“不是时辰犯冲也不是神明怪罪,而是这下面有一处暗道。”   “暗道?”王崇古来了精神,急忙拉近了他耳语:“老兄有话尽请直言,此语只有你知我知!”   “鲁怪人”抬头,上下扫视了他一眼,略带狐疑地问了一句:“告诉你当然没问题!不过你得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你并不是监工,是吧?”   王崇古轻轻朝他一拱手:“老兄眼光独到,一语道破天机,实不相瞒,我确实不是监工,我是皇上派来的兵部侍郎。”   “兵部,侍郎?”“鲁怪人”瞪大了眼睛,半天合不拢嘴。   王崇古拉过他的袖子:“怎么了,不相信?”   “相信……我……”一贯不善言辞的“老鲁”结巴起来。   王崇古笑着把他拉走了:“行了,别说相信不相信的事情了。走!我先请你喝一杯去!上等的好酒,你一会别嫌不够就行!”   ……   大将军李成梁府门外,玄武正在安排士兵们准备,突然看见了王崇古,急忙把他让到院内:“大人,里面请!” 第二百五十五章 指点迷津首山外   李成梁听到通报,急忙迎了出来,看了看一眼惊愕的“鲁怪人”,没搞清楚王崇古为什么带了一个工匠模样的人来,但又想王侍郎肯定有他的道理。   这时候,王崇古已经大笑着挽起鲁桂荏的手,向他介绍:“老鲁,这位是皇上任命的辽东总兵、龙骧将军李成梁!”   “铁将军李成梁?”老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成梁笑着拱手:“正是在下。”   王崇古接着介绍老鲁:“成梁,这位是我们修葺道路的工匠师傅老鲁,鲁班的后人。”   “鲁班的后人,失敬失敬。”李成梁急忙再次拱手。   老鲁急忙摆手:“将军过奖了!老祖宗的事情,两千多年了,都给他老人家丢脸了,不提也罢。”   “志非高远,在乎心境之宁和。”这时候,龚正陆也迎了出来,说了一句诗文,拱了拱手。   王崇古笑着介绍:“这位是皇帝任命的辽东军师龚正陆。”   老鲁脸上没什么表情,礼貌式地拱拱手:“龚军师好!”然后,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他嘴里嘟哝了一句:“原来好象女真那边有一个汉人军师也姓龚,带领女真铁骑没少夺我们的城池,听说后来暴毙,也算是老天有眼,终得报应!”   李成梁和王崇古都惊讶地看着这位“鲁怪人”,却没想到龚正陆毫不介意,哈哈大笑:“实不相瞒,我就是女真的那个汉人军师。”   这回老鲁的眼睛瞪得更圆了,急忙望向了王崇古,那意思是你怎么把我领到这个地方来,见这么些匪夷所思的人。   王崇古一拍他的肩膀:“老鲁,没事!就冲你刚才说终得报应这句话,就说明你的赤子之心。外面凉,咱们屋里说吧。玄武,赶紧准备一桌酒菜,要上等的好酒。”   “得咧!您几位稍坐,末将这就去准备!”   ……   不一会儿,酒菜满桌,当中摆着上好的女儿红。   几杯酒下肚,“鲁怪人”放开了一些,看来女儿红的沉香很对他的胃口。   “大鼓,你没骗我!还真是好酒!”他一下子就把玄武刚为他续上的酒一干而尽,然后笑着伸出手指,在又续上的酒杯里蘸了蘸,在桌上画了起来。   “这,是内城东门,这是塌陷的地方,这是外城北门,你们看,这是现在我们修复的道路,而实际上,有一条东门故道,是这个方向。你们看,这两条路叉开了一个大口儿,而两条路交汇的点,正好是这个塌陷的地方,所以我刚才说,这个陷下去的地方,不是时辰相冲也不是神明怪罪,而是……”   龚正陆接过了话头:“而是地道的入口!”   “对!”老鲁笑着眨眨眼睛,对这位影子军师表示赞赏,“老早就听说,之所以废除故道,是因为地基不牢。现在看来不是这么回事,是当时的守将故意将故道下挖,预留作了地道,而将原道填上,再修了新道,也就是现在的主干道。”   “嗯!”龚正陆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用酒画在桌上的简图,点了点头,然后看了李成梁和玄武一眼:“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位老鲁果然是一员福将,咱们正愁无法出行,他就发现了东门故道,真是天助我等。”   玄武这时把城防详图拿了过来,让老鲁在图上指出来,然后问了一句:“老鲁,以你的所知判断,这条东门故道会有多长?能有五里地么?”   玄武问的五里地,是有道理的。   因为从朱雀那儿传来的消息,女真十万铁骑并不都入宁远城,而是在城外扎下大营。因为觉昌安对努尔哈赤可能与李成梁勾结有所警觉,所以由原来的二十里外扎营改为五里外扎营。   五里之外,就已经离城很近了,以女真铁骑的速度,一个急冲锋就能到达。如果这十万铁骑卯足马力冲杀起来,用不了两个时辰,就能血洗宁远城。   也正因为如此,觉昌安才敢只带两千精兵入城,就是因为这离城五里之外十万大军的震慑作用,一旦出现紧急情况可以随时接应。   老鲁沉思了一下,用手在图上将东门故道一直向东北方向指了出来,然后简单用手丈量了一下,说出一句:“从走向上看,肯定不只五里,这条故道至少要通到这儿才有意义。”   四人的眼光立刻集中到他手指最后按住的地方——“首山”。   所有人的眼里都露出了闪亮的光,首山因三峰矗立,状若人首而得名,是屹立宁远城东北方向的天然屏障,欲守古城,必扼首山。更重要的是,它正好位于外城东北五里开外。   只见老鲁的手指在首山处敲个不停,而且继续向外:“修故道者,为了出其不意,更重要的是为了保命。如果故道只修五里,那么是在首山之前,是一片开阔地,没有任何好处。所以,如果是我修,就会至少修八里,一直修到这儿,首山之外,才能够将城内士兵和百姓悉数运出!”   龚正陆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据朱雀飞鸽传书来报,觉昌安将于五里外扎营,那么他选择的扎营处很有可能就在首山之前,背靠山作为屏障,既可居高临下观察,又可如下山猛虎般发动快速冲锋。   而如果真的照老鲁所说,这条故道能够有八里或者更长,一直穿出首山之外,那么一千龙骧军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避开十万女真铁骑,绕到他们的背后去,直插裂地绝谷。   如此一来,就能够把原来担心的问题全部解决。   真是天助大明!   他悄悄对玄武使了个眼色。玄武会意,给老鲁倒了满满一大碗酒后敬他:“老鲁,我赌这条暗道没你说的这么远,你敢不敢带我去一趟这个塌陷的地道入口,咱们一起验证一下?”   说完没等老鲁反应,他就一把先将自己面前的一大碗酒喝干了,抬手亮起了碗底:“老鲁,敢不敢应我这个赌?我可是先干为敬了!”   老鲁涌起了豪气,一口气把酒全干了:“赌就赌!如果暗道只有五里,就算我输了!如果超过五里甚至八里,就算你输了!只是不知道,你想用什么来赌?”   玄武笑了:“如果你输了,我们不多要求你,只要你保守秘密即可,当然我们希望你加入军中,但是否成行,得看你自愿。”   老鲁点点头:“好!将军够爽快。如果是你们输了呢?”   李成梁这时笑着接过了话头:“如果我们输了,条件任你开!你想要什么?”   老鲁指了指桌上的酒坛子:“我也不贪多,就把这上好的女儿红给我来上三坛,好吧!”   “哈哈哈哈!”现场笑作一团,龚正陆笑着站起身来:“我还以为你要开出什么狮子大开口的条件呢。就这个好酒,没问题,加上一倍,来六坛,行不行?”   “真的?”老鲁眯缝着了眼睛,好象在做木匠活时放线一样。   “大鼓”这时在旁边拍了他一下,“老鲁!放心吧!他们肯定说话算话,我可以给你打保票!”   老鲁这才放心地与玄武赌诺:“好!别人说什么我未必信,但我信大鼓!”   二人击掌,赌誓完成。   龚正陆一摇手中的扇子:“都是痛快人!愿赌服输!事不宜迟,玄武,你们是不是现在就出发!”   玄武拉起老鲁的手:“好!咱们现在就走!”   “走就走!”老鲁也豪迈起来,抬腿就向外走。   “慢!”还是王崇古老谋深算,他唤住了他俩,低声和李成梁、龚正陆商量了几句什么,得到二人认可后,他才拉起玄武他俩走了。   到了东门塌陷处后,王崇古找了个借口,说此处确实有异,需要马上仪式,增设一个祭坛请求神明宽恕。然后派人把此处用大块帆布四周遮挡起来,所有人后撤一丈,远离此坛。   原来这就是他刚才和李、龚二人暗议的内容,此举关系伏击成败,必须严格保密才行。而最好的保密方式,就是将此处设为“神坛”,就再没人敢来接近了。   王崇古还偷偷给玄武找来一套工匠衣服,又给他们准备了绳索、火把与指南针,让他们悄悄进入塌陷处,然后亲自带人守在入口,替他们把风,不让任何人靠近。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天已经黑透了,深手不见五指,可二人还是没回来。   他不禁有些着急,正在猫抓挠心之中,突然看见前面有人试图闯入。   “谁?”他大声呵斥,还以为是哪个工匠喝多了误闯进来,平时里温弱如水的监工“大鼓”这会儿露出了兵部侍郎的本色,这声呵斥如同平地里响起了一声巨雷:“不知道这儿已经封闭了么?要是敢冒犯神明,我砍你的脑袋!”   “真砍脑袋么?”两个人缓步从黑影中走出来,微笑着看他。   见来人正是李成梁和龚正陆,王崇古大笑起来:“哈哈哈!我当是谁这么大胆?你们两个也在帐内坐不住啦?” 第二百五十六章 前人之功筑暗城   李、龚二人也不否认,望向了入口处:“他们走了得有两个时辰了吧。”   王崇古点了点头:“看来这次打赌,咱们输定了!一个时辰能走出近二十里地去,就算是下面黑,打个对折,走十里地应该没问题,两个时辰还没回来,那就说明暗道远不只五里,八里,至少有十里!”   李、龚二人点点头:“输没关系!就等着输呢!要是有十里,那我们的奇兵就能更顺畅地出去了。六坛老酒换得此行成功,一举端掉女真首脑,再有没有什么比这更值的了。”   三人一同站在入口处等待。   不一会儿,看见入口处传来微弱的火光。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三人欣喜地举起火把为玄武和老鲁照亮。   玄武和老鲁兴高采烈地拽着绳索出了洞口,脸上溢满了笑。   老鲁一出来,先掏出了腰里的烟袋锅,点上后吧唧吧唧地吸了好几口,然后乐呵呵地看着玄武:“愿赌服输!这一回我的六坛老酒可真到手了!”   王崇古他们三人已经猜出了个七八分,李成梁一挥手,两个士兵抬着六大坛子酒哼哧哼哧地过来了,径直在老鲁面前放下。   “老鲁!这是你的了!你看看,我们不耍赖吧!”   老鲁眼里放出了光,蹲下身去摸了摸这六大坛子女儿红,还陶醉地用鼻子嗅了嗅飘出来的香气,点点了头:“好!痛快!”   玄武悄悄把他们三人叫到一旁,议论了起来。   龚正陆最先开口问玄武:“怎么样,有多少里?出口是哪儿?”   玄武喜笑颜开:“军师,至少有十五里,出口已是首山最东面尽头,到了兵马河边。”   “真的?”三人睁大了眼睛。   玄武大笑起来:“如假包换!还有更好的消息呢!暗道修得很宽敞,完全可以让马匹通过!更绝的是,暗道旁边还有一条暗河,直通兵马河。”   “好!太好了!”三人击掌相庆。   龚正陆迅速作出分派:“王大人,大将军,事态紧急,我们必须马上行动!虽然可以让马匹通过,但排成一字长龙走陆路还是太慢。所以我建议玄武带人连夜砍伐竹子,运入洞口后,在暗河旁边现场制作大竹筏,直接由暗河到达兵马河。”   王崇古频频点头:“此举甚好,第一快捷,第二出其不意,正好起到奇兵的作用,我赞成!成梁,你呢!”   李成梁也点头:“我也赞同!玄武,你速去准备吧!”   “是!”玄武应命走了。   三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了一句:“还真是有些侥幸,正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看来这位前守将,真是功德无量。”   龚正陆这时笑着对他们二人说了一句:“你们知道老鲁说的这名宁远守将的军师是谁么?正是我的师父张玉良。”   “哈哈哈!”王崇古这时笑着对龚正陆说了一声:“你知道这名守将是谁么?”   龚正陆摇了摇头。   王崇古和李成梁相视一笑,说了一句:“正是成梁的伯父,李铭通!”   ……   这时候,一直在不远处嗅着酒香的老鲁走了过来,对李成梁和龚正陆拱了拱手:“铁将军、龚军师,谢谢以酒相赠,那我就回去了,工匠兄弟们还等着我呢!”   李、龚二人拱手回礼:“多谢老鲁!咱俩后会有期!”然后吩咐那两个士兵过来,帮老鲁把酒抬到工匠棚去。   老鲁转身正要走,龚正陆在后面叫住了他:“老鲁,虽说你回去继续当工匠我们不拦你,但还是恳求你考虑一下我们原来的提议,是不是加入军中,更好地为大明效力?”   老鲁微微一笑:“我本来就是散淡之人,祖上这点儿密传的技艺已经丢得差不多了。当工匠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军中规矩甚严,我真怕我吃不了这苦。”   龚正陆笑了:“好!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勉强!这暗道之事还请兄台务必保密,望君保重!”   老鲁拱手:“谢谢军师体谅!其实就冲军师这番奇遇,这种胸怀,我应该效仿才是!不过,我也没想太好……这样吧,我先回去想想,如果决心吃得这份苦,我再来找军师,好吧!”   龚正陆点头微笑:“如此甚好,正陆随时恭候兄台大驾!”   老鲁冲着王崇古一挥手:“大鼓,那我先回去了,你和我一起回去不?兄弟们还等着你给大伙儿讲历史故事呢!”   王崇古笑了:“老鲁,你先回去,我再和他们说会儿话,一会儿就给你们讲故事去!”   “好!”老鲁兴高采烈地跟在抬酒的士兵后面走了。   ……   不到两个时辰,玄武就带人把砍下的大竹子运进了入口,扎好了五十个大竹筏子。一筏乘坐二十名士兵及马匹,正好能将一千名龙骧军渡到兵马河去。   一切准备就绪,玄武拱手向三人禀告:“木筏已经准备停当!请将军下令,让士兵和马匹穿戴女真铁骑甲胄依次进入暗道,用不了一个时辰,就可以出发了!”   此时,天色已亮。这一夜未眠,竟然丝毫也没感觉。   新的一天,已经来到了。   女真铁骑如果快的话,这天下午应该就能兵临城下。   但是,王崇古、李成梁和龚正陆这时发生了一个小小的争执,对玄武何时出发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王崇古主张迅速出发,把这条暗河充分利用起来,五十个满载龙骧军士兵的大筏子提前埋伏在暗河与兵马河交汇处,等觉昌安大军全部渡过兵马河之后,快速过河、登岸,然后趁势扎向绝谷。   龚正陆则建议等等再出发。他的理由很简单,如果现在就把一千龙骧军都集中到两河交汇处等着,一旦水流速度发生变化,就会把筏子推入兵马河中,万一正好撞上女真大军,反倒适得其反,得不偿失。   李成梁一直没说话,直觉告诉他,龚正陆说得对。   王崇古也不是一个顽固之人,见李成梁迟疑,知道他肯定赞同龚正陆的意见,于是争执以后他思忖了一下,及时修正了自己的意见:“军师说得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过于紧张反而不好,越是这个时候,越应该沉得住气。那咱们就等前哨报告他们已经开始渡过兵马河时再出发吧。”   李成梁这时笑了,与龚正陆一齐向他施了一礼:“王大人从谏如流,我等佩服不已!”   王崇古笑着一拍他俩肩膀:“瞧你俩说的,我可不是什么独断之人。再说了,我的任务只是修好道路,参与你们的奇袭已是越权。现在辽东一切军务都是你俩说了算,连皇上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所以,你俩就放开手干吧!”   二人大笑,刚才争执情绪一扫而空。   李成梁这时提出来:“咱们是不是在首山附近加派斥候,发现女真大军后通知玄武他们乘筏出发就正合适!”   龚正陆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加派侦查力量没问题,可是刚才侍郎大人的一席话提醒了我,越是这个时候,越应该沉得住气。大将军,你说我们索性不派斥候,怎么样?”   李成梁和王崇古当时就愣了:“不派斥候?那我们如何了解最新军情,这是不是有点儿矫枉过正了?”   不过,王崇古很快想明白了龚正陆的深义,笑着对李成梁说了一句:“智多星果然名不虚传!成梁,就请军师好好给咱俩上一课吧!”   李成梁点头:“对对对!军师,此举有何深义,还请指教!”   龚正陆谦虚了一下,也就不再客气:“刚才侍郎大人的话很有道理,既然是和亲,那我们就干脆一个斥候都不派,显示我们的诚意。其实,十万大军乌压压地到来,站在城楼上看一眼就行了,根本用不着斥候!”   王崇古和李成梁都表示叹服:“军师高见!确实是这样!”   龚正陆这时摇了摇扇子,象在自言自语一般:“我在考虑另一个问题,此次女真大军出行,他们前后派的斥候一定很多。也就是说,他们集体渡过兵马河后,原地仍会留下不少斥候确保后方安全。所以,我们是不是再缓缓,等他们扎好营寨甚至首脑们进城后再行出发?”   等进城后再出发?这个想法非常大胆,听得二人脸上完全是一副惊愕的表情。   不过有了前面的铺垫,二人很快明白了龚正陆的要义。   既然不急,索性淡定到底。悠哉悠哉地过去,既从容不迫,还能避开女真斥候游骑的探查,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呢。   二人拍掌而笑:“此计大妙!反正十五里地乘竹筏前往也用不了两个时辰,肯定来得及,干脆就等觉昌安他们入了城再出发!”   这时候,玄武正好带着几名校官走上前来,准备安排他们加快进度。   李成梁向他招了招手,他急忙跑了过来:“大将军,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出发?”   李成梁哈哈一笑,先问了他一个问题:“你们刚才是不是已经用绳索绑着放了不少马匹进去了?下面放得下么?”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万事俱备欠东风   “放得下!”玄武呵呵一乐:“刚才我和老鲁探路时比较匆忙,没完全打探清楚。结果我们这些人都下去后,点着火把详细一照,才发现正面竟然还有马厩。也就是说,咱们现在站着的这个地方向外,内城到外城之间,东北方向基本都掏空了,下面简直就是一个城下之城!”   “嗯!”李成梁与王、龚二人相视而笑:“那就好!那就好!这样,你们抓紧把马匹放下去,全部放到马厩里,加好一天的草料。然后你们所有龙骧军从现在开始,只有一件事情,就是睡觉!”   “睡觉?我们不是现在出发么?”玄武挠挠头,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龚正陆笑了笑,轻声对他耳语了几句。   玄武这才恍然大悟,对着龚正陆竖起了大拇指:“军师高见!末将佩服!”转身对李成梁拱手:“末将得令,这就去布置!放好马匹后就让他们回去睡觉!”   李成梁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去吧!不过,他们睡,你还不能睡,赶快回来,商议一下具体策略!”   “得令!”玄武应命走了。   龚正陆显然又从刚才玄武所说中悟到了什么,一直看着他的背景远去,才缓缓对李成梁说了一句:“大将军!你说女真铁骑虽然有十万之众,但他们最害怕谁?”   李成梁笑了笑:“他们要是知道你还活着,肯定最害怕你!但是他们不知道,所以他们最害怕的肯定是……”话没说出口,他用手指了指远去的玄武。   王崇古惊讶得睁大了眼睛:“难道他们不是害怕铁将军你么?”   李成梁和龚正陆这时笑着把原来玄武与阿诺托比武之事与他简述了一番,现在整个女真军队已经把玄武奉为“战神”,比他们的第一勇士阿诺托的地位都高。   王崇古眨了眨眼,大概猜出了龚正陆的用意:“军师,你的意思,是想在玄武这个‘战神’身上做足文章!”   龚正陆大笑:“正是!我方才想到,既然我们决定等他们来了再让玄武出发,不如更彻底一些,让玄武参加迎接!他们一见‘战神’仍在城内,就不会生疑我们另有安排,更不会想到他会出城偷袭。”   “嗯!这好!瞒天过海瞒到底!”李成梁轻轻鼓起了掌。   龚正陆突然不笑了,脸色严肃起来:“现在最关键的是,这个入口现在虽然用帆布隔挡,但是到时候是他们入城的必经之路。如果他们路过时产生怀疑就麻烦了,需要找一个好的理由遮掩过去才好!”   “确实是这样!”李成梁和王崇古点点头,陷入了沉思。   三人思考良久,也没想出个办法来。   此时,朝阳已升起,明晃晃的光芒照在他们身上。   新任军需官吴章铭跑来找王崇古,告诉他所有道路已经修葺完毕,就差这处塌陷的地方,问如何处理。   王崇古挥了挥手:“这个我们还没有考虑好,暂时搁置!还有什么事情么?”   吴章铭禀告:“所有晚上欢庆用的灯笼都已经挂好,安排了几个烟花燃放点也已经准备好!给女真‘姑爷’入住的别院也收拾好了!不知您还有什么吩咐?”   王崇古想了想:“你先回去,把这些地方再细细察看一遍,确保不能出任何差错!”   “是!”吴章铭应命而去,可是王崇古一下又叫住了他:“等等,你去把工匠营里的鲁桂荏请来,就说大鼓有要事请他过来一趟。”   吴章铭愣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一声,转身要走。   这时候,一阵爽朗的声音传来:“不用去请了,我已经来了!”   老鲁迈着坚实地步子走上前来。   李成梁和龚正陆大喜,急忙迎上前去:“老鲁,你怎么来了,莫不是你已经考虑好了!”   老鲁哈哈大笑:“我昨晚刚把六坛老酒拿回工棚,正想找个僻静的地方把它们埋好,可那些工匠兄弟们闻着香味儿就出来了!可惜满满六大坛子好酒啊,最后连一口也没给我剩下。这下好,我辛苦半天,便宜了他们了。所以我就想,要想有好酒喝,还得跟着你们混,苦就苦点儿吧。”   龚正陆紧紧抓住他的手:“好好好!只要你加入我们,别的不敢说,好酒管够,管饱!哈哈哈!”   老鲁痛快一笑,又眯起了眼睛:“怎么了?军师?刚才走过来,听到你们好象遇上了难题?”   龚正陆尴尬乐了,倒也不瞒他,把刚才情况一说,然后静静看着他:“咱们现在就差这一个难题,只要解决了就大局已定,正好来了鲁兄这阵东风,不知兄台对此有何高见?”   老鲁几乎没有思考,向天一笑:“哈哈!这有何难,刚才军需官不是已经说出了办法么?”   大家都惊讶地看着他,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愈发显出秋光明媚来。   龚正陆最为不解,一贯擅出奇招的他,今天算是让别人在自己面前出了个奇招:“刚才军需官已经说了?他说了什么?”   吴章铭这时还没走,自己也是一头雾水:“我刚才说的是,欢庆用的灯笼已经挂好,安排了几个烟花燃放点也已经准备好……”   老鲁笑着打断了他:“对啊!你这不是已经说出来了么?”   吴章铭愣了,说不出话来。   龚正陆懂似非懂地问了一句:“老鲁,你想说烟花?”   老鲁笑着点头:“对!其实把这个地方设为烟花燃放的囤积库就可以。烟花燃起的时候,大家都会伸长脖子往天上看;但是大家心里也都清楚烟花需要火药填充,所以对于囤积库,所有人都会避而远之。即便是女真人也知道这个道理,又加上这是祥乐之物,他们都会欣欣然而远观之,根本不会怀疑到这个洞口!”   “妙妙妙!此计确实大妙!”龚正陆一拍大腿,高声叫道。   王崇古和李成梁也在一瞬间意识到了此举的妙处,大声叫起好来。   李成梁这时悄悄在龚正陆耳边说了一句:“我们还可以让玄武迎接完觉昌安后,故意告诉他们由玄武来镇守此烟花重地,就能完全打消他们的顾虑。”   “嗯!如此甚好!”龚正陆点头:“到时候玄武趁机溜走,等他们发现时,早已在回程途中等着狙杀他们了。”   ……   女真十万铁骑一路浩浩荡荡,在中午时分,已经进入到首山地界。   觉昌安和王杲吩咐安营扎寨,埋锅造饭,派出阿诺托和代善前往宁远城通报。   而且,果然如龚正陆所说,他俩还派出了大量斥候,四下打探消息,确保大军营寨和入城安全。   十万铁骑雄踞于首山,方圆十多里杀气腾腾,连鸟儿都被惊跑了。   李成梁、龚正陆和玄武早在城楼上看见了,尤其是李成梁和玄武,眼见女真军中四下散开的斥候游骑,至少在二千人左右,当下咋了咋舌头。   还好听了龚军师的判断,要不然,真的冒然行动,肯定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这时候,阿诺托和代善已经带着一彪人马缓缓向城池走来。   龚正陆很是沉得住气,等他们近到快到一里地的时候,才示意李成梁和玄武打开东门迎接,他自己仍然躲在城楼的阴影里。   代善今天非常开心,想到这次回访宁远城主要是自己促成的,这也是自己行使军师之权后干的第一件大事,所以坐在马上都在笑,一直和阿诺托指指点点,说你看看他们的城楼都没修好,如果我们真攻过来,要不了半个时辰,就能踏平这儿。   阿诺托笑了笑,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但是具体哪儿不好,他也说不清楚。   他现在最惧怕的,就是李成梁和玄武这两人。李成梁有大谋略,玄武更是文武全才。自己带的人虽然多,但在这两个人面前,总感觉抬不起头来。   一会儿只有见到李成梁和玄武时,看看他们的表情,才知道有什么不对。只要他们两个没什么异常,此次回访就一定顺利。   ……   李成梁和玄武,走出一箭之地后,就开始停了下来,笑容满面地等着他俩到来。   “哎呀呀!大元帅、军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们这小一月没见着了,真是想念得紧啊!”李成梁率先在马上拱手,施了一礼,一旁的玄武也微笑着躬身。   阿诺托和代善急忙回礼:“铁将军、玄武将军好!我们也是想念得紧!二位首领派我们先行通报,他们和少首领努尔哈赤下午再亲自入城!”   李成梁点点头,和玄武一起翻身下马,每人都从旁边军士手中接过了一碗酒,递到他们二人的马前。   阿诺托和代善一惊,这可是非常重的礼,如果就在马上这么接过来,那可是大大的不敬,二人也急忙翻身下马,双手接过他俩递过来的酒,口中连道:“哎呀呀,二位将军太客气了!”   李成梁和玄武却象没事人儿一样,大笑着:“二位将军虽说都是自己人,但远道而来就是客。特意奉上两碗接风酒,为二位将军洗尘。咱们可是不打不相识,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以后汉人和女真人都是一家,都系于咱们这些领军者的身上。来吧!咱们一起满饮此碗!” 第二百五十八章 暗潮涌动高人出   说完,他俩又从旁边军士手中接过两碗酒来,与阿诺托和代善的酒碗撞在了一起。   “好!”阿诺托和代善也痛快地大笑起来:“为了两家和睦,都是一家人,干了!”   一派欢祥之际,阿诺托这才逐渐打消了顾虑,于是和代善一起拱手告辞:“铁将军、玄武将军,二位首领派我们先来通报。如今任务已经达成,那我们暂且返回,禀告二位首领。不知我们何时正式进城合适?”   李成梁哈哈一乐:“二位将军,时辰我们都已经算好啦!今日酉时,日落时分,正是大吉之时,到时就请二位将军陪同二位首领和少首领正式入城吧!”   阿诺托和代善对视一眼,大笑起来:“好好好!酉时好!实不相瞒,我们那边的风水大师也计算了时辰,也认为这个时辰乃是最佳!那咱们就说定了,酉时入城!到时我们率二千轻骑护卫首领一同到达!”   李成梁笑着答应:“好好好!届时我们将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会有士兵代表、百姓代表还有城内德高望重的老者出城来迎!而且,到时候,我们的玄武将军还会给大家一个惊喜!”   阿诺托和代善顿时来了劲头:“噢,太好了!不知玄武将军还会有何惊喜呈现?”   玄武狡黠地冲他俩眨了眨眼睛:“既然是惊喜嘛,现在当然不能说,要不然就不能称之为惊喜了!请二位放心,一定会让众亲家喜出望外的!”   阿诺托和代善对这位“战神”有着充分的信任,连连点头:“是是是!既然将军不说,那我们也就不问,留着这个悬念等着入城时再揭晓吧。”   玄武脸上露出了那种自信的笑容,那意思是二位尽可放心。   ……   二人拨马返回,到营中报告二位首领。   觉昌安和王杲点点头,吩咐做好准备,按照出发。   这时候,派出去的斥候已经纷纷回报。   宁远城周边十里之外均没有发现任何可疑迹象,游弋于城池周边的游骑也与城内的暗哨取得了联系,城内一切正常,原来翻修的道路纷纷修葺一新,又赶上重阳将至,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真是比过年还热闹。   几乎所有的消息都是报喜!   不过,也有一个报忧的,说是内城东门处有几个喝醉了的工匠,说了几句醉话,大赞铁将军李成梁送的好酒,而且还说这此日子宁远城将会有大动作。   觉昌安等几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没往心里去,李成梁为了抓紧迎接他们的到来,一直在赶工修葺道路,为了表彰工匠辛苦,送几坛好酒再正常不过。   几个醉汉的话,没什么可信度,就算可信,他们说大动作也很正常。女真首领带着大军到来,还要亲自入城,这就是最大的动作了。这几乎是人所共知的事情,还用得着暗哨来报?   于是,这一个很有可能导致他们躲开李成梁全盘算计的情报,竟然完完全全地被他们忽略了。   觉昌安、王杲让阿诺托和代善抓紧调教随他们入城的二千精税骑兵——花马虎卫,这二千精税从未吃过败仗,堪称女真“羽林军”。他们现在倒是不担心这些精锐的战斗力,而是担心他们的汉家礼仪不足,所以现在抓紧培训礼仪,不能在天朝大国面前丢了面子。   看着大家都在准备,王杲抬脚步出了帐蓬,来到了山顶,眺望远方的宁远城,想到小倩等众美没有跟着前来,有些惋惜。   不过,如果这几天回访结束之后,返程路过裂地绝谷时,就可以一举将觉昌安父子彻底铲除。到时候,小倩、阿珠、朱雀,就可以尽归自己,阿苗也能够再回来,到时候四美相伴,轮流侍奉,一龙四凤,岂不快哉!   想到这儿,看到山上的景致,他不禁轻轻念起北宋大理学家程颢写的一首《秋月》。   清溪流过碧山头,   空水澄鲜一色秋。   隔断红尘三十里,   白云红叶两悠悠。   念完以后,自己也觉得意境颇合,正在得意之时,却听见旁边有一人声音响起:“意境不错,只是这首诗好象是说月亮的,现在并没有月亮啊。”   王杲大惊,急忙抬头,发现前面树丛里闪出一个人来。   这儿已经在十万铁骑的重重护卫之下,怎么还会有外人在这儿?他当即一愣,不过仔细看了看,这是个汉族老人,一身灰衣灰裤,打着不少补丁,一副樵夫打扮,这才放心,估计大军刚刚扎营,也不想惊扰当地百姓,所以没有把他清理出去。   他上前施了一礼:“多谢夫子指点,这首诗确实名字叫《秋月》,我学习汉文不多,只是觉得意境好,就随口念了出来。”   老者放下了手里的柴火,回了一礼:“我只是一个打柴的,可不是什么夫子。你是女真人?能够不问题目,而直接悟到意境,已经算很不错了。”   王杲笑了笑,止住了身后卫士正准备上前的呵斥,又施了一礼:“老人家也认为意境比题目更重要?”   老者轻轻捻了捻颏下的胡须:“志有之,言以足志,文以足言。不言谁知其志?言而无文,行而不远。”   王杲听了个半懂,但是大概的意思他听明白了,这说明他的理解是对的,意境要远远比题目和形式更重要。   这样的山岭上,一个樵夫就会说出这样的话语,大明还真是才人辈出。   但是,果真如此么?他突然起了怀疑。   一般的汉人看见这么多的女真铁骑,早吓得魂都飞了,可是这个老者听说自己是女真人还带着不少卫士,却非但没有慌张,反而好象在暗示着自己什么。   这人?难道是……   他的脑子里迅速浮起一个念头,而且越发强烈,于是他脱口而出:“你就是我那侄儿努尔哈赤说的世外高人,是么?”   那人一下子愣住了,很明显开始紧张起来。   此人正是张玉屏,他算准了女真大军肯定在此扎营,想假扮樵夫来最后奉劝努尔哈赤一句,让他快速离开,以免杀身之祸,可没想到刚才听到王杲念出诗文,多嘴说了一句,却一下就被他给认出来了。   听到面前这人叫努尔哈赤侄儿,他已经猜出来这人定是女真二首领王杲无疑。   这人虽然是女真人,但竟然如此热衷于汉学,一定是一个胸有抱负之人,他绝对不会让努尔哈赤轻易继位大首领的。   想到这儿,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害怕王杲会让手下抓住自己,于是把柴火放在了肩上,故作镇静地笑了笑:“什么世外高人啊?我就是一个山野村夫,时候不早啦,我得回去了!阁下好自为之!”然后一边说就一边向外走。   王杲倒没有加害于他的意思,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走远,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他不是那位高人?可是他为什么听到我说出来以后就走了呢?   一直到这位高人走得看不见影儿了,他才醒过闷儿来,这个人肯定就是那位高人,他只不过怕自己抓住他而已。   “不好!快追!”他急忙吩咐手下卫士上前。   可这位樵夫好象脚步抹了油一样,哪里追得上,卫士们叫嚷着赶上前去,他却走得更快了,三下两下就不见了,卫士们最后只发现了那扛在肩上的那一捆柴火。   卫士们没办法,只得返回来,告诉王杲追不上了,问是不是要吹响牛角。   王杲急忙摆手制止,这会儿如果只为了捉这个身份未明之人而吹响牛角,捉不捉得到还两说,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扰乱了军心,那可就是大事。   卫士们有些不甘心:“那就让他这么逃了!”   王杲无奈摇摇头:“也不算逃吧。别人也别人的自由,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样的世外高人,你凭什么去要求别人呢。”   这个时候,旁边的树丛突然又传来一阵响动。   卫士们急忙警觉地将王杲护卫在中间,上前喝问:“谁?”   “我!”努尔哈赤笑容满面地从一棵大树后走了出来。   卫士们这才放松下来:“原来是少首领!”   努尔哈赤向王杲拱了拱手:“叔叔好兴致啊,这么大的太阳天,还挺有兴致地在山上来走走。”   王杲示意卫士们走开了去,笑着走近努尔哈赤,拍了拍他的肩膀:“彼此彼此啊,这会的日头虽大,却不毒,正好出来走走,侄儿也是好兴致啊。”   话虽这么说,他的心里也打了个大大的问号,看来刚才那个樵夫就是教努尔哈赤兵法的世外高人无疑,他俩是约好在这儿相会的。   还好自己刚才无意之中惊走了他,要不然,他俩一会面,一说自己和努尔哈赤商定的计划,肯定会被这个高人识破,到时候自己就被动了。   想到这儿,他暗叫一声“好险”,眼睛悄悄转了转,说出了一句:“好侄儿,你猜猜为叔刚才见到谁了?”   “见到谁了?”努尔哈赤今天也是没事郁闷,出来转转。刚刚好象远远看到一个背影从这儿匆匆离去,看上去非常熟悉,很象是那位世外高人,当下疑惑,一下子紧张起来。 第二百五十九章 烟花易冷繁星醉   王杲故意眨了眨眼神:“如果为叔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你的师父——那位世外高人?”   果然是他!可是他应该是来见我的啊,怎么会突然离去呢,难道王杲对他说了什么?   他睁大了眼睛:“是我师父?他人呢?怎么走了?”   王杲笑了笑:“你也知道,世外高人都是这么个怪脾气。不过,为叔刚才可没跟他说什么,只是问他我们应该怎么做?他倒是没说太多,只是说我们没错,希望我们好自为之,就急急地走了!”   “哦……”王杲转述的这句话,倒真象是高人所说,语气和用词都象。只不过,他不知道,王杲怕他不信,所以把高人的“好自为之”这半句说上了,却又加上了半句“说我们没错”,目的就是为了让努尔哈赤和他一心,不要半途而废。   见他犹豫,王杲转过身来看着山下,双臂一震:“好侄儿,看看我们的十万铁骑吧!我们马上就要拥有绝对的话语权了!”   努尔哈赤笑着走到他的旁边,与他并排站着:“对!既然师父也这么说!叔叔,看来我们的计划一定万无一失。”   就在他俩豪情万丈的时候,已经有觉昌安偷偷安插在他们身边卧底的卫士将此情况告诉了觉昌安,觉昌安听后怒不可遏,差点儿把桌上的奶茶碗给摔了。   这一下,更坚定了他要除去这两个人的决心。   ……   将近酉时,夕阳正红,二千花马虎卫雄纠纠、气昂昂地走在路上,一路上响着低沉的牛角声,十万铁骑的大营里也对应地响彻着号角声,一时间气冲斗牛,声威浩荡。   阿诺托和代善骑马走在最前面,远远看见了李成梁已经带着大队人马来迎。   两军相迎,阿诺托和代善向上举手,示意花马虎卫整队停下,居于中军的觉昌安、王杲和努尔哈赤,策马走上前来。   李成梁也举起了手,只见大明的迎接队伍也停下了,分列成九队迎接。   最外侧两队和中间一队是身穿红袍的士兵,手托着红黄相间的长幡,上面分别用汉文和女真文字写着“两家和亲”,“万古流芳”等吉祥文字。   次外侧的三队是大明百姓,穿着各色不同的服饰,手里都捧着一个大盘子,有大桃子、有大红绸缎,还有牛羊兽首,应有尽有。   最中间的三队是白发苍苍的老者,他们大多拄着拐杖,有的拐杖上挂着一个大葫芦,有的挂着一个桃子,老者们大都穿着玄衣玄裤,看上去颇为仙风道骨。   觉昌安和王杲知道,这是汉家最隆重的九阵迎接之礼,士兵和百姓这六列都还好说,只这三队白发老者,实是最难。这一看都是城内最德高望重之人,年纪至少都在八十岁以上。而且一下子找齐这么多的人,看来铁将军是真下了功夫了。   李成梁在马上微微欠身,先施一礼:“大明辽东总兵、龙骧将军,奉皇上旨意在宁远为二位驸马爷举行回礼,特率百姓及官兵前来迎接!”   觉昌安和王杲急忙在马上欠身回礼:“李大将军太客气了!我等何德何能,劳大将军及大明百姓如此大礼相待,实在是不敢当。”   李成梁翻身下马,笑着拱手:“二位不要过谦!您二位既是女真首领,又是大明驸马,我们这些臣子和庶民,都是你二位的麾下!来人,给二位驸马爷上酒!再给少首领和阿诺托元帅、代善军师也倒上!”   “是!”队伍中走出五个人来,两位老者颤巍巍地捧着酒碗走在最前面,后面是三位百姓,每人也是手捧一碗酒。   觉昌安等五人急忙翻身下马,连称不敢当,接过了碗,与对面的李成梁一起一饮而尽。   李成梁把酒干完后,高叫一声:“良时已到,请驸马爷上马,入城仪式现在开始!”   霎那间钟鼓齐鸣,大明迎接队伍中奏响了欢庆的乐章。   觉昌安和王杲大笑着招呼大家共同上马,与李成梁并肩而行,花马虎卫很快并入了大明的迎接队伍之中,两家并作一处,其乐融融。   就在这时,只听得远方一处炮响,震耳欲聋。   花马虎卫的几个排头兵吓了一跳,还以为中了埋伏,急忙策马朝觉昌安的身边靠拢过来。   觉昌安看见李成梁面不改色,知道这是他们欢迎礼仪的一部分,赶忙朝他们使了一个眼色,轻斥了一声:“没出息!慌什么!”然后急忙笑着扭过头来向李成梁解释:“士兵们不懂事,让铁将军见笑啦!”   李成梁笑着摇了摇头:“哈哈哈!职责所在!这没什么?大首领,你看看那儿!”   觉昌安朝着他手指的地方看过去,只见宁远城上一道焰火突然拔地而起,很是好看,在空中化作了一朵灿烂盛开的花儿,一瞬间姹紫嫣红。   “哇!”花马虎卫们纵然见过不少世面,但哪里瞧见过这么绚烂的东西,虽然知道这是烟花,但如此美丽至极,还真是闻所未闻,不禁都发出了一声惊呼!   这时候,又是两声炮响,炮声还未停,又从城楼的东西两侧迸发出两道明亮的焰火来,在已经落山的夕阳前显得特别的灿烂。   即便是觉昌安和王杲,也看得呆了,不禁勒马停止了前进,就这样看着烟花在空中一下炸开,化作万千光点,流光溢彩地垂落下来。   李成梁这时在旁边说了一句:“这可是皇上御赐的烟花,二位驸马,后面还有更好看的呢。”   觉昌安和王杲已经笑得合不拢嘴:“我们听说玄武将军有神秘惊喜呈现,不知道这个是否就是啊?”   李成梁一副无奈的样子摊开了双手:“唉,还是二位驸马爷聪颖,什么都瞒不住二位。不过二位只猜中了一半,前面的这些都不是,后面的才是呢!你们看,那站在东面城楼上的是谁?”   大家顺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这时候东面城楼上站起一骑一人,煞是威风凛凛,不是玄武还能是谁。   只听见他高声叫了一声:“一衣带水!”   这时候,从东门又发射出一枚焰火来,这回只是一个彩弹,呼啸着飞到半空中,但是比起原来的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却在此时,所有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呼,原来玄武竟然在马上弯弓搭箭,一箭猛地射出,正中那个飞到半空中的彩弹!   这一下,彩弹“呯”的炸开,发出的夺目的光芒。   “哇!”所有人又是一声惊呼,这枚彩弹炸开后,竟然象是一条银河从半空中倾泻下来,化成了一座彩桥。   还真是一衣带水!   太美了!   所有人都高呼了一声:“好!”   没等大家停下来,玄武又在城楼上一声高叫:“两情相悦!”   这时候,从东门又发射出两枚焰火来,这回是两颗彩弹,一个斜向东,一个斜向西。   大家都知道,玄武这回肯定要一下击发双箭,射中这两个彩弹。   果然,玄武坐在马上,弯弓搭箭,先射向了东面的那颗彩弹,然后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又射向了西面的那颗。   “呯!呯!”两声,彩弹被铁箭击中,在空中翻了一个跟斗,划出了一道心形的弧线。   “哇!好!”所有人都开始鼓起掌来。花马虎卫没有参与和亲之前与一千龙骧军的对战演练,对玄武只是耳闻,未曾见面,但这位“战神”的威名已是如雷贯耳,如今真正见到这位数次击败阿诺托元帅的人一展身手,他们才真正佩服起来,大声叫好击掌。   就在大家以为这一轮“两情相悦”即将结束的时候,玄武却又作出了另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只见他又射出了两箭。   这两箭再次击中彩弹的时候,直接击中的是底部,而且比刚才的力道要大的很多,所以彩弹比刚才翻的跟斗更大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两个分射开去的彩弹居然借着跟斗的力量,不可思议地旋转回来,撞在了一起,刚才的两颗心合在了一起。   “呯!”两心相汇,爆发出了漫天的火花,如同天空下起了流星雨。   这一切,怎一个“美”字了得。   “太美了!太美了!”所有人都由衷地发出了赞叹,尤其是觉昌安和王杲,想到他们就是两心中的一心,没有他们,根本不可能娶到大明美丽的公主,心中不由得满是自豪之情。   他们现在有些后悔,这一幕如果让阿珠和小倩看到就好了,可惜她们没有跟来。   这都怪努尔哈赤,整出个什么世外高人,说李成梁和玄武会在宁远城设鸿门宴,这哪有一点设鸿门宴的样子?根本没有,纯粹就是两家和好,两情相悦。   人世间要都象这样的烟花绽放般灿烂,该有多好!   漫天的光点撒下,众人无限陶醉。   就在这时,玄武又是一声高叫:“三山五岳!”   这一回,他射出了八箭,三箭击中前面大一些的三枚彩弹,五箭击中后面小一些的五枚彩弹,在半空中完美地呈现了“三山五岳”的繁景。 第二百六十章 纵情欢歌酒香醇   大家已经看得如痴如醉,汉人与女真人混合在一块儿,一起交口称赞着这一幕幕美景,好象已经消除了民族的界限,泯灭了一切仇恨与不快,留下的只是和睦与交融。   玄武接下来,又展示了“四海一家”、“五谷丰登”。   每一次射出铁箭,都准确无误地命中彩弹,他就象一个焰火操演师一样,让所有的人为之而疯狂。   最后的“五谷丰登”,将这场夜幕刚刚降临的焰火盛宴推上了高潮。   扑天而来的烟花不光点亮了天空,明亮了宁远城内城外人的眼睛,更温暖了所有人的心。   只不过,高潮谢幕的时候,总有一些遗憾。   烟花易冷,高潮易逝。   这丝感伤刚刚在心里泛起,李成梁就适时问了一句:“二位驸马爷,怎么样?玄武的这番惊喜,不知是否名副其实?”   觉昌安和王杲大声叫好,而且带头为玄武鼓起了掌:“玄武将军!太棒了!不愧是军中战神!我等服了!佩服得五体投地!”   花马虎卫见首领如此高兴,也一齐高叫起来:“玄武将军威武!玄武将军威武!”连在队伍前面的阿诺托也跟着振臂高呼。对于玄武,他一直是佩服的,败给这样的人,一点都不冤。   玄武在城楼上听到了众人的欢呼,挥了挥手中的弓箭,向大家致谢!   阿诺托这时和代善一起拨马来到李成梁身边,欠身施了一礼:“铁将军!您真是说话算话,玄武将军说带给我们惊喜,我们想了半天,也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的形式,竟然如此灿烂辉煌!一会儿一定要请玄武将军下来和我们共饮几杯,好好敬敬他!”   “对呀!对呀!”旁边的觉昌安和王杲也一同帮腔。   李成梁看着他们,笑了一笑:“叫他来喝几杯没问题,不过二位首领,元帅、军师,你们知道么?我可是把整个内外城楼防卫和烟花重地守护的重任全交给了玄武!你们也知道,咱们两家现在和亲,蒙古部族和西域部族等各家都眼馋得不行,他们明里暗里地都在嫉妒你们呢,说你们凭什么娶了大明公主?为防他们突施偷袭、趁乱打劫,我们还是要加强防卫才是!现在我们的城防还不完善,而且东门城楼是堆放烟花火药的重地,只有玄武堪此重任!”   “嗯!”觉昌安点了点头,“有玄武将军在此,肯定让人放心!铁将军,也请你放心,这些蛮子部族,他们算什么东西,还敢象我们一样娶大明公主?现在没有征讨他们,留着他们的小命就是够客气了!如果他们真的敢来捣乱的话,我们的十万铁骑就驻扎在五里之外,到时候听凭铁将军调遣,保管他们有来无回!”   李成梁适时拍上一马:“是是是!女真铁骑到来时,一路威风凛凛,我们所有人都为之振奋,有这十万虎狼之军作保障,谅这些鼠辈也不敢造次!不过,大军不可轻动,对于可能会发生的零星骚乱事件,还是让玄武去处置吧。你们看这样行不行,一会儿让玄武抽空来敬几杯酒,别让他多喝,然后马上让他回去,确保众位安全,以后找机会再和他一起痛饮,好吧!”   觉昌安大声赞同:“好好好!就依铁将军!还是小心一些为好!只是有劳铁将军和玄武将军费心了!”   李成梁作了个“请”的动作:“大首领太客气了,咱们早就说好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确保众位在宁远的安全,是我们的第一要务。各位,吉时正好,城中已经摆下了欢迎盛宴,咱们里面请吧!”   “好!恭敬不如从命,咱们就听铁将军的!铁将军请!”觉昌安也作了一个“请”的动作,队伍继续行进,浩浩荡荡地由东门入城。   外城已有很多百姓自发地出来看热闹,可谓是人山人海,纷纷出来观看这两个娶了大明公主的“女真驸马”。   李成梁这时悄悄在觉昌安耳边说了一句:“两位公主虽然没来,但是她们的车仗来了吧?可以让它们往前走一些,百姓们并不知道公主没来,只要看见车仗,就以为公主亲至了的。”   觉昌安急忙点头:“车仗来了的,我这就叫它们往前走。”   公主车仗一往前,人群顿时激动起来,大家纷纷往前凑。   守望在城楼上的玄武此时高叫一声:“大家请勿拥挤,热情是好事,但莫要自相践踏才好!”说完挥动了一下手里的令旗,一直在人群后面的士兵得令,急忙过来维持秩序,女真车马才得以缓缓前行。   觉昌安和王杲此刻就感觉自己是得胜归来的将军一样,心里说不出的美。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热烈欢迎的场面,看来还是汉人懂礼数。   队伍缓缓进入到内城,看到玄武象一尊雕像一样骑马立在东门城楼上,女真将士们纷纷向他拱手致敬:“玄武将军威武!玄武将军辛苦!”   玄武微笑着拱手向他们回礼,高叫一声:“末将在此值守,请驸马宽恕不能以大礼相见!恭请驸马爷、少首领、元帅和军师入城!”   “好好好!”觉昌安等五人早已乐开了花,纷纷向他点头:“玄武将军值守辛苦,一会儿抽空下来喝一杯!我们好好敬敬你!”   玄武没接他们的话,悄悄看了李成梁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于是笑着回应:“恭敬不如从命!先请众位入城,玄武一会儿就来!”   “哈哈哈!”觉昌安等人觉得能请到玄武,特别有脸面。队伍继续往前走,进入到了内城。   一进内城,这才发现,刚才外城的人山人海根本不算什么,这里才是欢乐的海洋。   家家户户掌红灯,男男女女尽开颜。   融和初报,乍瑞霭霁色,此处秋早。   翠幰竞飞,玉勒争驰,都闻道鳌山彩结蓬莱岛。   向晚色,双龙衔照。   绛霄楼上,彤芝盖底,仰瞻天表。   缥缈风传帝乐,庆玉殿共赏,群仙同到。   迤逦御香,飘满人间开嬉笑。   一点星球小,渐隐隐鸣稍声杳。   游人月下归来,洞天未晓。   除了各家各户的张灯结彩,城内还搭了很多高台,高台间还用花灯做成的彩桥连接着,甚是艳丽。   最夺人眼球的,当数最中间那座高台,就象一座山一样,上面错落有致的满是能工巧匠做成的大灯。   玉漏铜壶且莫催,星桥火树彻明开。鳌山高耸青云上,何处游人不看来。   觉昌安等人早看花了眼,如此盛景,几乎是到了传说中的天宫才有。   所以,人都还没有入席,他们就几乎快醉了。就在几近沉醉的时候,他们突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香,这一下,把他们肚里的馋虫全部都勾了起来,开始“咕咕咕”地叫个不停。   李成梁这时笑了笑,把他们往最中间的这座高台旁边一引,大声说道:“驸马爷!肚子已经饿了吧,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酒席,就在这高台的后面,咱们这边请!”   觉昌安笑着死撑台面:“还不饿,还不饿,哈哈哈!不过,铁将军,这是什么酒啊,为什么这么香啊!”   李成梁大笑着解释:“刚才在城外迎接你们各位的,是皇上御赐的好酒‘状元郎’,现在即将入席喝的这个酒,也是皇上御赐的极品佳酿,‘女儿红’!”   觉昌安和王杲听说是“女儿红”,眼前顿时一亮,原来阿珠和小倩刚刚来的时候带了十多坛,非常好喝,可是没多会儿就被士兵们抢光了,当时也没太在意,可是后来再也没有喝到过这样的好酒,这才无比怀念起它的好来。   李成梁解释,这是皇帝听说上次带的十多坛“女儿红”被一抢而空后,专门为这些“驸马”回访特批的三十坛,坛坛留香,实乃酒之精品。   觉昌安和王杲觉得大明这个皇帝挺上心,于是遥祝了一下:“多谢大明皇帝有心,我等有礼了!”   越往前走,越觉得酒香馥郁,那种深入人肺腑的诱惑,实在是让人难以抵挡。   王杲后来专门让人了解过,这“女儿红”又称“花雕酒”,是糯米酒的一种,主要产于中国浙江绍兴一带。   它既是“花雕”又与一般的“花雕”不同,绍兴家里生了女儿,在孩子满月时,选上好的“花雕酒”数坛,泥封坛口,埋于地下或藏于地窖内,待到女儿出嫁时取出招待亲朋客人,由此得名“女儿红”!   这种酿制方法,至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中国晋代上虞人稽含《南方草木状》就有记载:“女儿酒为旧时富家生女、嫁女必备物”。   觉昌安没想到王杲还专门派人去了解这酒后来的故事,看来别人盛传他最近疯狂迷上了汉学确有其事。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超过自己了,所以心里厌恶,但嘴上仍是夸赞之词:“贤弟还真是懂行,那你就给我们讲讲这个‘女儿红’的典故吧,也在铁将军面前班门弄斧一把!” 第二百六十一章 欲擒故纵女儿红   李成梁大笑起来:“哪里哪里!二位首领过谦了,品酒论典,乃是最为上乘的境界,还请二首领赐教!”   王杲谦虚了几句,也就不再推辞,说起了这其中的动人典故。   从前,绍兴有个裁缝师傅,娶了妻子就想要孩子。一天,发现他的妻子怀孕了。他高兴极了,兴冲冲地赶回家去,酿了好几坛酒,准备孩子出生时款待亲朋好友。   孩子出生这天,是个女孩,大家都很高兴,不过酿的好酒太多了,亲朋好友没有吃完。于是,裁缝师傅就随手将剩下几坛酒埋在后院桂花树底下了。   光阴似箭,十八年过去了,女儿已经长大成人,正是聪明可爱、楚楚动人。等到女儿找到如意郎君的时候,他高高兴兴地给女儿办婚事。   成亲之日摆酒请客,裁缝师傅喝酒正在兴头上,忽然想起了十几年前埋在桂花树底下的那几坛酒,急忙便挖出来请大家分享。   结果,一打开酒坛,香气扑鼻,色浓味醇,当时就满庭皆芳,令人陶醉不已。倒出来品尝,极为好喝。乍一尝,既甜又酸,苦中带辛,鲜里透涩,六味杂陈。再一尝,醇厚甘鲜,回味无穷。最后细细品来,则是澄、香、醇、柔、绵、爽,各色兼备,醉人心脾。   于是,大家当时就把这种酒叫为“女儿红”酒。   此后,隔壁邻居,远远近近的人家生了女儿时,就依此法酿酒埋藏,嫁女时掘酒请客,久而久之,越传越广,渐渐形成了风俗。“女儿红”也由此享誉大江南北,名满天下。   “好!二首领还真是个汉学通!我等受教了!”李成梁听到这儿,大声叫好起来,觉昌安和努尔哈赤等人也跟着喝彩。   这时候,李成梁已经领着他们绕过了高台,转过一处街口,来到一座院子前面,只见匾额上写着几个大字:“醉月轩”。   绕过门后的屏风,进到大堂,却是豁然开朗,只见里面摆了有好几十桌,而且处处挂着红灯笼,煞是温暖人心。   李成梁翻身下马,伸手请觉昌安等人下得马来,示意刚才出门相迎的那些汉家老者也都纷纷里边请。   “驸马爷,请入席吧,咱们随行护卫的校尉以上军官也里面请,其他的兄弟安排在后堂,哪里比这里还宽敞,坐一百桌都没问题。”   “好!一切听从铁将军安排,咱们入席吧!”觉昌安大手一挥,花马虎卫留下了少量精锐部队在门口守卫,大部分都随李成梁入了席。校官们坐在前堂,士兵们坐在后堂。闻着每个桌上酒碗里溢出来的酒香,大家恨不得马上开餐。   李成梁见状,哈哈一笑:“兄弟们!咱们都坐好了!我先说两句!”   觉昌安又是一挥手:“大家安静!听铁将军致词!”   李成梁手举满满一碗酒站在前堂的最中间,眼见那些汉族老者们也已经坐好,不禁淡然一笑,大声说道:“大首领、二首领,还有少首领,阿诺托元帅、代善军师,今天我李成梁在这儿托大,受大明皇上圣旨在这儿款待回访的各位,如有招待不周,还请各位见谅!”   觉昌安等五人在下面拱起了手:“铁将军过谦了!招待太周到了,我们都已经受宠若惊了!”   李成梁大笑着点点头:“各位客气了!既然大家没嫌我招待不周,那我就斗胆代表皇上在这儿说几句,大家不反对吧!”   “欢迎!欢迎!欢迎铁将军讲几句!”觉昌安带头鼓起掌来。   李成梁把酒碗举到胸前,端正了神色:“今天,我在出城的时候,有一个军官问我,大将军,你这要去干什么?”   大家一下子肃静下来,感觉铁将军的这个开场白好象特别不同寻常,说的既不是吉祥话,也不是什么祝酒辞,倒象是讲起了故事。   李成梁还真的讲起了故事:“我当时没多说话,只是瞪了他一眼,我要干什么去?你难道不知道么?结果这个军官突然憋红了脸,好象拼了命似的和我说了一句,你准备去迎接女真首领?”   “我说对啊!你不是知道么?你还问我?然后你们猜怎么着,他突然把手伸向了自己的腰刀,握着刀把怒气冲冲地问了我一句,你去迎接的不是女真首领,而是豺狼,你这简直就是引狼入室!”   “哗啦啦!”现场一下炸了锅,阿诺托和代善都忍不住站起身来,其他的女真官兵们更是直接摸向了腰里的弯刀。   觉昌安和王杲也觉得奇怪,不知道李成梁为什么会在这样喜气洋洋的场合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不是摆明了了挑动两家兵戎相见么?   不过,他俩还是挺沉得住气,伸出双手在空中压了压,意思是大家先听铁将军说完。   李成梁看到大家这样,却没有丝毫惊慌的样子,继续说了起来:“我听他说完以后,又好气又好笑,但我竟然找不出什么理由来辩驳他。于是我就问他,你的父母都是汉人,是么?他点点头。我又问他,你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呢?他回答说他爷爷奶奶也是汉人,外婆是汉族人,外公是羌族人。”   “然后我又问他,你的外公是羌族人,外婆是汉族人,那为什么你母亲是汉族人呢,她是随了你外婆而没有随外公是么?他点点头。我又问他,如果你母亲随了你的外公,那她就是羌族人是么?”   “他又点点头。我再问他,如果这样的话,你随你的母亲,那你就是羌族人是么?你们猜他怎么说?”   大家这时都没有再说话,很多人又把刚才抽出的腰刀放了回去,静静地听着他说。   李成梁笑笑:“结果这名军官很不情愿地点点头,说你这样说不是很有道理,但是如果你非要照这么说,也是成立的!我当时就大笑起来,我说不管怎么样,既然成立,你是羌族人,羌族人和女真人一样,也曾经和汉族人有过战争,那照这么说你就是豺狼,你应该自己拔刀把自己杀掉!”   “哈哈哈!”下面的女真官兵哄堂大笑。李成梁说最后这句把自己杀掉,显然把大家都逗乐了。   觉昌安和王杲不禁在心里对李成梁竖起了大拇指,这个铁将军,确实不简单,只说了自己身上一个简简单单的故事,就把民族和睦的大义说得如此清楚,真是旷世之才。   李成梁眼见自己的目的已经基本达成,亮出了刚才那个故事的结尾:“这个军官在我说了这句以后,憋红了脸,红得象猴屁股一样。他把自己的腰刀抽出来,又放回去,抽出来,又放回去,一连反复好几回,还是没有勇气把自己杀掉,最后单膝跪倒在我的面前,痛哭流涕地说了一句,大将军,我知道错了,谁都不可能是纯正的汉人!对女真人好,就是对自己好,两家和睦,比什么都重要!”   女真官兵们听到这儿,情不自禁地站起身,热烈鼓起掌来,连觉昌安和王杲都受到了感染,大声叫喊着:“好!说得太好了!”   李成梁一手托着酒碗,一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听他说完。等大家安静下来以后,他说了一句:“所以啊!我是一个实在人,我们的大明官兵中在今天上午之前,很多人还有这样的敌对情绪。但是我相信,在今天上午,他们都已经完全想明白了!”   “铁将军太棒了!”女真官兵更加热烈地鼓掌!   李成梁笑了笑,又压了压手:“我最后再向在座的女真官兵们讲几句。今天,大明官兵和百姓在此设宴欢迎两位女真首领,也是两位大明驸马。大家想想,两位首领娶了大明公主以后,生下了王子是算女真人还是汉人呢,其实都是一半一半,既是汉人,又是女真人,一代一代传下去,说明了什么,只能说明我们两家越来越亲,越来越不分你我,大家说是不是?”   “是!”满堂高呼。   “好!”李成梁又变成了双手托着酒碗:“二位驸马爷!今天我李成梁借皇上的好酒,连敬你们三碗,来人啊,再给我倒上两碗,我一口气全干了!”   “铁将军痛快!我们两个也连干三碗!”觉昌安和王杲也一下振奋起来,一扫刚才的紧张气氛。   ……   就在这时,一名校尉凑到李成梁旁边说了一句什么,李成梁面不改色地笑了笑,招呼手下好好敬敬驸马等人,一转身来到了院外。   觉昌安很显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对阿诺托和代善使了一个眼色,二者尾随李成梁跟了出来。   李成梁此时心里特别着急,因为刚才那位校尉对他说了一句:“门外有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想见女真少首领努尔哈赤。”   “老者?来找努尔哈赤?”李成梁当时就急了,他的脑子里迅速浮现起了龚正陆对他说起的那位小师叔张玉屏。   这个世外高人,他这会儿到来,可是大大的不妙!如果他一心向着女真人,那么大明的计策肯定会被他识破。 第二百六十二章 虐心对质师徒泣   眼看就要漏底,他火急火燎地往外走,丝毫没有注意到阿诺托和代善跟在他的后面。   一到门外,他愣住了,什么白发苍苍的老者,门口根本没有。   阿诺托和代善紧跟着出来,也一下愣住了,继而笑了起来。   原来,玄武正从不远处走来,大笑着向他们打招呼。   阿诺托和代善急忙回礼,向玄武拱起了手:“玄武将军,你刚才的表现太棒了!不光是惊喜,简直可以算是大喜、狂喜!你看看,为了庆祝你的烟花大获成功,铁将军还有我们两个亲自迎接你来了!”   李成梁笑了笑:“就是!就是!连阿诺托元帅和代善军师都亲自来迎接你了!玄武,赶紧里面请吧,大家都等着敬你呢!”   玄武笑着对二人一鞠躬:“多谢二位!二位如此客气,玄武真是受宠若惊!二位来此是客,还是二位在前面走,请请请!”   都是熟人,阿诺托和代善也就不再客气,转身向院内走去,转过屏风,回到了前堂。   李成梁和玄武故意慢了几步,走在后面,特别是在路过屏风的时候,停了一下,李成梁轻声问他:“张玉屏呢!”   玄武笑了笑:“还好!我正好从东门过来,就看到这个老者说要见努尔哈赤!我的反应和您一样,就想这人肯定是张玉屏,于是赶紧让他借一步说话,把他弄晕了。让两个龙骧军士兵把他带走,现在应该已经到了龚军师那儿了!”   李成梁露出了灿烂的微笑,作了一个擦汗的动作:“好险!还好你及时赶到!我都急得差点儿失态,根本没注意到阿诺托和代善跟在身后!”   话说到这儿,他俩已经走出屏风,来到前堂。   觉昌安和王杲一看玄武到来,急忙端着酒碗站起身来,众多对此“战神”崇拜得无以复加的女真士兵们也都跟着站起身来。   觉昌安大笑着:“我说铁将军怎么突然一言不吭地出去了,原来是去亲迎玄武将军了!玄武将军刚才的烟花神箭,真是无与伦比!我们女真人不喜欢花架子,就喜欢有真本事的人!来来来!玄武将军,咱们连干三大碗!”   旁边的女真士兵们也跟着起哄:“对对对!连干三大碗!”   李成梁笑着帮玄武打起了掩护:“驸马,咱们刚才可是说好了,玄武将军还有防卫重任在身,不可多饮!”   觉昌安挠了挠头:“对对对!玄武将军还有重任,这样吧!就由和我王杲贤弟代表众位弟兄了,我们两个一人敬玄武将军三碗酒,好不好?玄武将军海量原来我们是领教了的,这点酒肯定没问题!”   ……   就在“醉月轩”里推杯换盏、痛快牛饮的时候,东门城楼的一间小阁内,龚正陆和王崇古正在里面一言不发地坐着。   一个人被黑布蒙着头横躺在他们的对面,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   这人正是被玄武打晕的张玉屏。   眼见他忽然动了一下,然后伸了一下腿,长出一口气,渐渐苏醒过来。   龚正陆这时站起身来,对王崇古拱了一下手:“侍郎大人,如果您对龚某足够信任的话,请让我单独和小师叔待一会儿行么?”   王崇古凝视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军师,我相信你!我出去,在外面等你的好稍息!”   龚正陆向他鞠了一躬:“多谢大人信任!”   王崇古走了出去,带上了门,屋里于是只剩下龚正陆和张玉屏师徒俩。   张玉屏听到有人说话,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眼前一片黑,被人用黑布蒙上了。正在想怎么回事,却发现黑布一下子被掀开了,急忙抬起手来遮住烛火的亮光,好一会儿才适应性地看清眼前的景象。   只见眼前跪着一个人,低着头,他看了半天,发现这人并不是努尔哈赤,正在奇怪之中,却见这人慢慢抬起头来,满眼含泪地问他:“小师叔,徒儿不孝,让您受苦了!”   张玉屏张大了嘴,看了半天面前这个人,才哆哆嗦嗦地说道:“你是……你是龚正陆?”   龚正陆的眼泪夺眶而出:“小师叔,徒儿正是龚正陆!”说完一把上前抱住他的身子,痛哭起来。   张玉屏也是老泪纵横,哽咽了许久,才止住了哭泣:“从我几位哥哥这一去,咱们多少年没见了?”   龚正陆叹了口气,说了一句:“二十多年了!”   张玉屏凝望着他的眼睛:“对啊!二十多年了!正陆,你没怎么变化,你师叔却已经老了!”   龚正陆说不出是哭还是笑地安慰着他:“师叔,你没有老,你看你还是这么精神!”   张玉屏摇了摇头,象是自言自语一般:“老了!不服老不行!”突然,他象想起了什么似的,抓紧了龚正陆的胳膊:“他们不是说你在女真军里返回后方时死在途中了么?怎么你没有死?你说说,你把你几位师叔的名字通通说一说!”   龚正陆苦笑一声,把几个师叔的名字都说了一遍,还把师父张玉良曾经告诉他们小师叔从小调皮打碎家中宝瓶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张玉屏这才相信他是真正的龚正陆,叔侄二人又是一阵抱头痛哭。   过了许久,龚正陆安慰师叔不要再哭了,然后咬了咬牙,把自己被女真人抛弃,最后归顺大明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张玉屏听完感慨不已,摇摇头又点点头:“想不到你现在竟然已经成了汉人的辽东军师,看来大明的皇帝挺知道化敌为友、他为我用啊!”   龚正陆象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跪倒磕头:“小师叔,实不相瞒,我对您和努尔哈赤之事也有所了解,我当时也是被觉昌安所救而报恩,咱们叔侄俩的经历简直是一样一样的。所以,侄儿在这说一句不该说的话,您对努尔哈赤的报恩已经够多的了,已经不欠他什么了!”   张玉屏叹了一口气,抚摸着他的头:“好侄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其实心里很清楚,我也知道我还他还得够多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他救过我的命,眼看着他要跳入火坑,我就忍不住想尽一切办法救他。我也知道我是个汉人,不该救女真人的少首领,但是我就是克制不住,你说怎么办?你小师叔是不是太懦弱了?”   龚正陆摇摇头:“师叔,我很理解您!当时我成为女真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军师,好多人也劝过我,也骂过我,但我就是控制不了,总觉得报恩没有错。现在看来,懦弱的不是我们,或许是我们从小受教育的体系,或许是人性本身的缺陷吧。”   张玉屏点了点头:“正陆,你说得对!我今天冒险来找努尔哈赤,其实也不知道能不能见着他,但是就想着即便被你们半路上拦住,把我杀了,我也要来!因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救命恩人受死而无动于衷。”   龚正陆紧紧握住他的手:“师叔!我们设定的‘请君入瓮’之计,估计只有您能看得出来,徒儿甘拜下风!但是您知道么?这只是我们原来的设定!而现在这场欢迎宴,我们没有任何的埋伏!”   张玉屏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你们不是设的‘鸿门宴’么?”   龚正陆悄悄贴近了他的耳朵:“师叔,和你说心里话吧,包括努尔哈赤在内的这几个女真首脑,如果他们是铁板一块的话,那还真值得我们设‘鸿门宴’,把他们一锅端。可是,这几个人内心已是离心离德,表面上一团和气,内心里早就拼个你死我活。所以,根本用不着我们动手,他们自己就会自相残杀,我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说完,他又把觉昌安父子和王杲互相猜忌、心怀鬼胎一事说了一遍,但是对玄武等人即将前往裂地绝谷,他却隐去了没说。   张玉屏的眼光闪烁了一下,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才抬起头来看着龚正陆的眼睛:“厉害!你们竟然不用‘请君入瓮’之计,怕给天下百姓落下和亲之后背信弃义的口实,而改用‘反间计’,直接挑拨他们父子与兄弟离间,导致他们相互搏杀!此举真是高明!”   龚正陆轻轻捂住了他的嘴:“师叔,可不敢这么说!这可是绝密!再说了,既然您此番拼了命的前来,是为了劝说努尔哈赤赶快从‘鸿门宴’中抽身,也算对得起他了。而我们此次并没有‘鸿门宴’,所以,您也是尽力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劳您操心了吧!”   张玉屏沉吟良久,最后点了点头:“好吧!侄儿,你说得是,我也真的是尽力了,既然这样,那我就不管了吧!”   “太好了!”龚正陆激动得站了起来,紧紧握住他的手。   张玉屏苦笑了一声,“人,与天斗与地斗,但是不能和自己的命斗。或许我的命就是如此吧,想做些事,又做不了。想当个好人,却可能做了恶人。本来信心满满,最后却是竹篮打水—场空。” 第二百六十三章 网开一面放鹤归   龚正陆安慰了他一句:“小师叔,你千万不要这样说。你所亏欠的只有努尔哈赤一个人,而你三番五次劝说于他,甚至不惜拼了性命,已是仁至义尽。而对于所有汉人来说,你能迷途知返,更是难能可贵,又何谓一场空呢。”   张玉屏点点头,一副已经全然放下的样子:“呵呵!总之我不管了,认命了!好侄儿,有没有吃的,你去给我弄点儿来吧,要能有一口酒,就更好了!”   “有有有!”龚正陆急忙应承,“侄儿这就去给您拿!给您拿上好的‘女儿红’去!”   说完转身就走,可是临出门的时候,他发现小师叔眼中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   他刚走出门来,王崇古就迎了上来:“军师,谈得怎么样?”   龚正陆提高了声音:“小师叔很通情达理,已经决意不再帮助努尔哈赤了!”   王崇古瞪大了眼睛:“真的!那太好了!如果你的小师叔不再帮助他,而转向帮助我们,那可就真是如虎添翼了!”   龚正陆见他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急得直眨眼,把声音提得更高:“可不是!不过,您还得给我一点儿时间,小师叔是仙风道骨之人,不一定受得了军中繁琐之事,容我慢慢劝来,慢慢劝来!”   王崇古这才知道他这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急忙悄悄点了点头,提高了声音:“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不知师叔还有什么要求,要不由我亲自去为他准备酒菜吧,也不知道他喜欢吃些什么样的口味……”   龚正陆见他已然明白,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然后叫过来几个士兵,悄然耳语一番。   原来,龚正陆从刚刚临出门前张玉屏看他那一眼,就觉察出来不对劲。看来他还是想去通知努尔哈赤,所以借口要吃的喝的把自己支开,以便伺机从窗户逃走。   屋内,还真象龚正陆算到的那样,张玉屏迅速从床上起来,侧着耳朵听了听外面的说话声,知道他们在商量给自己做什么好吃的,于是悄悄弓身来到窗户旁边,准备越窗逃走。   王崇古此刻也在竖着耳朵听屋内的动静,感觉有一些轻微的声响,知道里面的张玉屏可能马上要逃跑,急忙大声问着龚正陆:“正陆啊,不然你问问你的小师叔,他最喜欢吃些什么菜,我这就去给他准备!”   王崇古也生怕龚正陆没理解他的意思,一直给他使眼色。   龚正陆此时正好和士兵交待完毕,那几个士兵得令,迅速走了。   他及时看到了王崇古的眼神,急忙静下来听了听屋内的动静,也感觉到了里面的异常。   不过,他好象对此早有准备似的,微微一笑,大声回答着王崇古:“小师叔爱吃什么?锦西人往往都爱吃酸咸口儿的,也不知道小师叔这么多年来,口味换了没有?”   屋里的张玉屏此刻已经爬上了窗户,听到外面这么问,怕穿了帮,急忙答了一句:“好侄儿,我的口味一直没变哈,一切照旧就行!”   “哈哈哈!”龚正陆爽朗地大笑起来:“既然师叔的口味没变,那就准备调料涮锅去吧,口味重一点儿没关系。不过最好吃完火锅后,再来一碗小米粥就最好了!是不是啊?小师叔!”   手已经扒着窗户边沿的张玉屏听到这句,没有办法,只得继续回答:“还真是!还是你记得师叔一直以来的习惯!”   龚正陆在屋外仍是笑,却没有什么停顿,用继续发问来吸引着他的注意力:“我当然记得!不过,小师叔啊,你是喜欢吃加杏仁儿的小米粥,还是喜欢吃加枸杞儿的?我有些记不太清了!”   “我……”此刻的张玉屏,双脚已经站在了窗户的下沿上,所有注意力都在往外看着。听到龚正陆的这个问题,他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毫无办法,只得回答:“加哪个都行,我都喜欢!”   龚正陆却得理不饶人:“是么?小师叔,我怎么记得您以前从来不吃枸杞儿的啊,你好象只吃加杏仁儿的小米粥!您还曾经举南宋陆游写的《食粥诗》为证,诗中说:‘世人个个学长年,不悟长年枉目前,我得宛丘平易法,只得食粥致神仙。’这宛丘平易法,即是杏仁配小米,谷气便作,所补不细,又极柔腻,与腔腑相得,最为饮食之良。至于这一段,则来自于北宋张文潜写的《粥记》……”   年近七旬的张玉屏这时已是双腿发抖,不得不答道:“对对对!还是侄儿记得清楚,那就来加杏仁儿的小米粥吧!”   “好咧!”龚正陆在外答应一声,又想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急急问了一句:“对了!刚才我自作主张帮您要了调料锅子,不知道您是想要鲜肉的,还是要炭火烤好的鸡汤的,要知道这两种可是辽西火锅最不一样的。”   张玉屏已经快被他问得崩溃了,差点儿哭出声来:“好侄儿,我知道你吃东西比较讲究,可是你师叔我现在已经饥肠漉漉了,你就什么快上什么吧!”   “好咧!”龚正陆又答应一声:“您放心吧!您请稍坐片刻,我还是不放心交给别人,我这就亲自去伙房帮您看着他们准备,弄好了马上就给您端过来!”   “好吧!我等着你!”张玉屏多了个心眼,抓起腰中的一小锭银子先从窗户扔了下去,只听见一声闷响,银子掉到了地上。   看来下面没人,而且也不是太高。他一闭眼,迈腿就跳了出去。   这时候,龚正陆安排的那几个士兵已经赶到下面,几个人一人拿着一角,张着一张大网,准备活捉这个逃跑的张玉屏。   张玉屏哪里知道下面张了这么一大张网在等着他!   他刚才扔出窗外的银子从网眼穿过去,落在了地上。不过从窗户跳下来的他就没这么好运气了,身子直接挂到了网上。   还没等弄明白怎么回事,他就被人用捂住了嘴,摁住了手脚,过了一会儿,双眼又被蒙上了黑布,然后被带到了一间僻静的屋子里。   他这才明白,这一切都是他的那位好师侄——龚正陆所为,原来他早就看出来了自己还是想最后搏一下跳窗去通知努尔哈赤,所以故意拖延时间,好让士兵在窗下张网待捕。   有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哭笑不得的他长叹了一口气,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这个龚正陆,现在和二十年前比起来,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就算是他师父——大哥张玉良在世,也不过如此。   不过,虽然被囚禁起来了,但是张玉屏很快发现这个师侄对自己还是客气的。因为这间屋子虽然僻静,却一应俱全,床、桌子、文房四宝、甚至换洗衣服,都准备得妥妥的,只是没有窗户而已。   正在感叹中,有人送饭来了。   一看送来的饭,张玉屏顿时老泪纵横。   来人送的竟然是辽西火锅,正是自己最爱吃的鲜肉锅子,旁边还整齐地摆放着盐、醋、酱油和香菜的小碟儿,更难得的是,还有一碗火候刚刚好的杏仁小米粥。   他把粥碗端起来,喝了一口,吃了一瓣杏仁儿,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流进碗里,和米粥混合在一起,吃进嘴里,分不出哪是粥,哪是泪水。   他抬起头来望着前来送饭的人,说了一句:“回去告诉你们军师!老夫已是将死之人,我领他的情了!死在他的手里,我虽死无撼,也不枉我们师叔侄一场!这顿饱饭吃完,也不用你们动手,就留下一道白绫在这儿就可,我这张门不肖之人当自行了断,以谢大明百姓!”   来人倒是很客气,静静听他说完,拱手说了一句:“先生不用过分自责!军师说了,您的所作所为他特别理解!如果换了是他,他也会这么做的。本来他应该亲来,但是他怕您怪罪于他,所以请您在这儿稍住些日子!七日以后,他当负荆请罪,亲自来与您相见!”   “七日,七日……”张玉屏嘴里呢喃地不停念叨着这个日子:“也就是说,只需一周,女真首脑包括努尔哈赤在内,将尽数被屠!大明皇帝将彻底平定辽东!此举甚毒,甚是霸气啊!”   来人也不赞同,也不反对,仍然心平气和地等他缓和下来,才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他:“先生,这是军师让我给您带过来的,他说如果他有些地方解释得不对,还请您多批评!”   张玉屏用颤抖的双手接过了书,只见封面上四个大字,正是自己送给努尔哈赤的那本《兵书概略》。   他只看了一眼,就大吃一惊,因为这字竟然不是临摹的,而是自己写的原本,他怎么会把给努尔哈赤的书拿到了他手里?   再翻了一翻,更是惊诧不已,因为就在自己为每个阵法作注的旁边,密密麻麻写了很多龚正陆自己加上去的看法和注解,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此书的最后,就在八门金锁阵的后面,龚正陆还加了一个附页,赫然是已经失传的诸葛孔明的《九宫八卦阵》!   这难道是大哥张玉良传给他的? 第二百六十四章 悟道佛印书谒语   没有道理啊!如果大哥知道,我肯定也知道,为什么我毫不知情呢?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自己领悟出来或者从其他地方学来的。   这个龚正陆,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服不行。   他一边看着这个《九宫八卦阵》,一边看着旁边的注解,“九宫八卦阵,由八门金锁阵演化而来……”看着看着,更是泪流不止。   这时候,来人又掏出了一个信封:“先生,军师吩咐,如果您不怨他,请您看此信;如果您仍生他气,就不用看了。”   张玉屏慢慢止住了眼泪,伸出手去:“我不怨他,给我吧!”   接过了信封,这才发现没封口,打开来看,里面是一纸信笺,上面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只抄了一段话,看上去是一段谒语。   心平何劳持戒?行直何用修禅?   恩则孝养父母,义则上下相怜。   让则尊卑和睦,忍则众恶无喧。   若能钻木出火,淤泥定生红莲。   苦口的是良药,逆耳必是忠言。   改过必生智慧,护短心内非贤。   日用常行饶益,成道非由施钱。   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   听说依此修行,西方只在目前。   张玉屏觉得这段话似曾相识,细细地读了几遍,看出来这是六祖慧能所著的《坛经》中的一段话,是一位刺史问如果不去寺庙,在家如何修行?慧能祖师有感而发,说出的一段话。   张玉屏在家排行老小,老大张玉良博览群书,老二张玉溪偏爱佛法。龚正陆为什么给自己写这段佛语呢,他是想让自己学二哥?   想了想,没太想明白。又看了一遍后,终于大概明白了这位后来居上师侄的寓意。   这段话中有几句话很明白地说出了他的心意:“恩则孝养父母,义则上下相怜。让则尊卑和睦,忍则众恶无喧。苦口的是良药,逆耳必是忠言。改过必生智慧,护短心内非贤。”   那意思就是说,既然张玉屏已经没有父母,所以不用报恩,只要上下相怜,相互忍让,就是道义。龚正陆自己也知道他现在说什么张玉屏都不会听,但是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希望师叔能够细细体会!   张玉屏紧紧盯着最后这一句:“听说依此修行,西方只在目前。”略有所思,沉吟良久。   送饭的来人见他陷入沉思,起身告辞。   就在他快要走出房门的时候,一直沉思的张玉屏叫住了他:“请等一等!”   来人转身,拱手称是:“先生还有何吩咐?”   张玉屏一副若有所悟的神情,在桌前坐了下来:“你替我谢谢你们军师,就说老朽无能,已经悟到了他说的慧根。”   来人笑了:“小人明白!先生所说的,一定如实转达给军师!”   张玉屏想了一下:“请你等我一会儿,我有东西想带给你们军师!”   来人拱手:“是!您请便!我就在这儿等您!”   张玉屏把桌上的文房四宝展开来,拿出一张白纸,开始研墨。   来人似乎很懂事,急忙过来帮忙。   张玉屏点了点头,提笔在纸上写下一首象诗一样的文字。   迷人修福不修道,只言修福便是道。   布施供养福无边,心中三恶元来造。   拟将修福欲灭罪,后世得福罪还在。   但向心中除罪缘,各自性中真忏悔。   忽悟大乘真忏悔,除邪行正即无罪。   学道常于自性观,即与诸佛同一类。   吾祖唯传此顿法,普愿见性同一体。   若欲当来觅法身,离诸法相心中洗。   努力自见莫悠悠,后念忽绝一世休。   若悟大乘得见性,虔恭合掌至心求。   其实,这首诗和龚正陆写给他的那段谒语一样出自于《六祖坛经》,只不过这一段“迷人修福”更为出名。   这是六祖慧能在骈集山上讲法的摘录,因为其中涉及悟道的根本,所以被世人广为推崇。二哥张玉溪认为自己顿悟时,就时常背诵这首诗,所以他们兄弟几个都记得。   这段如诗一样的谒语,估计龚正陆也听过。所以,张玉屏现在把这段话写给他,是有专门意义的。   他想以此诗向龚正陆表明,既然你说了“改过必生智慧,护短心内非贤”,那我就“若悟大乘得见性,虔恭合掌至心求”,索性彻底学习二哥悟道,潜心向佛了。   提笔写完,他把纸折了一下交给来人,浅笑一下,也不再多语,坐下开始享用辽西火锅,还有杏仁小米粥,时不时还拿起旁边的小烧酒来喝一口。   如果真的成佛了,这也是个不戒酒肉的佛!   又或许,真正的佛,是根本不戒酒肉的。正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在我心中坐。   谁知道呢?   不过,张玉屏倒象是真的成了佛一样,在这间屋子里一呆就是七天,就算是方便也都在便盆里解决。每天都有人来送饭及换洗衣服,他也乐得有人侍候,足吃足喝足睡,实在无聊了就写写字,反正再也没有管过努尔哈赤的事情。   ……   龚正陆见到小师叔抄给他的谒语,不由得笑了,一下子认出了这是二师叔张玉溪悟道时最常背诵的经传。   看来自己写给小师叔的那段话,他已经认可了,决定真正放下。对于张网捕捉之事,他也没有责怪自己。而且这次顿悟看来非常彻底,算是对已逝的、二师叔的一种继承。   龚正陆由此得以腾出手来,专心对付觉昌安等人。   ……   觉昌安等人,已经在宁远城待得有些乐不思蜀了,每天都被李成梁带人众星捧月般的哄抬着。   阵阵秋风中,白天四处游玩,享受百姓的拜贺,晚上好酒好菜好招待,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真是人生一大美事。   待到第五天的时候,他们准备返程了。   这天晚上,李成梁又在“醉月轩”为他们举行了隆重的送行晚宴。   这酒一直喝到了深夜。   午夜初长,黄昏已半,一轮月挂如银。   冰盘如昼,赏玩正宜人。   清影十分圆满,桂花玉兔交馨。   帘栊高卷,金杯频劝酒,欢笑贺升平。   年年当此节,酩酊醉醺醺。莫辞终夕饮,银汉露华新。   李成梁喝得高兴,大手一挥,吩咐士兵们把所有御赐的“女儿红”全部抱出来,一坛不留,全部喝掉。   觉昌安和王杲也早就喝多了,对李成梁这些天的尽心招待,感激不已。   特别是努尔哈赤,他还曾经拜李成梁为“老师”,接受了李成梁相赠的“龙泉剑”,也正是靠着这个,他才在女真军中确立了自己的地位。所以他也格外高兴,每次父亲和王杲一敬完李成梁,他就上前接住继续敬他,一副当仁不让的世子派头。   这让觉昌安很不爽,想到明天就会返程,到时候伏兵一出把这个不孝子和王杲一齐杀掉,就会一切太平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同样的想法,也存在于王杲和努尔哈赤的脑海中。只要再过两天,就可完全颠覆大业,稳稳坐住女真之王的交椅,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着迷的了。   就在李成梁准备和他们喝下最后一坛“女儿红”的时候,他们三人都拉住了李成梁的手,不让他拆开坛封。   “李大将军,把这坛酒埋在桂花树下吧,等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再喝!”   李成梁愣了一下,继而大笑起来:“好!那就把这最后一坛埋起来,为我们下次相传找一个好理由!哈哈哈!”   随身保护的花马虎卫这几天也欢乐无比,每天都和大明的士兵们一起喝酒、聊天、侃大山,被大明士兵把高帽子一戴,号称未尝败绩的他们,胸中更是涌起了无限傲气豪情,于是愈发地不可一世起来。   ……   第二天一早,李成梁亲自来送觉昌安等人,一直把他们送出了外城。   觉昌安等五人,本来还想再见见玄武的,不过他们也知道,玄武承担着守卫重任,所以也就不再勉强。   就在他们步出外城的时候,远远看见内城东门城楼上,一匹战马嘶鸣着站起,一位将军手持一矛一盾,坐在马上向他们致意。   他们见状,急忙和花马虎卫们一起挥手回应。   这人正是玄武无疑,他的这一矛一盾,已经成为“战神”的标志了。   他们哪里知道,这人根本不是玄武,而是董大胆假扮成他的模样,拿着一矛一盾在东门城楼上作作样子。   因为隔的很远,董大胆和玄武也熟悉,模仿得很象,所以女真人根本没有怀疑,就以为是真正的玄武。   他们哪里知道,真正的玄武,就在五天前,也就是他们刚刚进入宁远城,李成梁第一次在“醉月轩”宴请他们的时候,与他们五个人每人喝了三大碗酒后,脸不变色心不跳,转身回到东门,迅速带领一千龙骧军进入暗道,开始乘坐大竹筏穿越暗河,前往首山外的兵马河。   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穿戴成女真铁骑模样的龙骧军,已经将人和马匹全部渡过了兵马河。   玄武下令将大竹筏拆散掩埋起来,不留下任何痕迹。   然后所有士兵上马,对外宣称直属大元帅阿诺托的巡查卫队,一千铁骑借着夜色向裂地绝谷的方向狂奔。 第二百六十五章 张网待捕隐绝谷   因为女真绝大部分军队已经被甩在了身后,所以一路上几乎没遇到任何阻力。碰上几队零星的游骑,也被玄武特意挑选出来会女真语的士兵找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龙骧军跑了整整半天,终于赶到了裂地绝谷。   这会儿,那三个准备斗得你死我活的女真首脑们派出的伏兵还没有到来,一支都没有。   玄武这才松了口气,让士兵们稍作休息,埋锅造饭,等吃饱了肚子,就开始布置陷阱和机关,准备一队一队地解决即将来到这儿的伏兵。   天亮了以后,玄武领着几个校尉把绝谷及四周细细察看了一遍,当即决定先把这一千龙骧军全部躲藏起来,统统隐匿在绝谷中。   只要有一队伏兵到来,就等他们全部进到绝谷里来,实施突袭,关门打狗,快速解决战斗。   至于那一千匹马,安排专人牵引到绝谷外的树林中隐蔽,等战斗结束后,再送将回来。   方案制定以后,校尉们的执行速度很快。不一会儿,战马已经被牵出绝谷,一千龙骧军也全部借助石块和坑道隐蔽好了。   正午时分,玄武接到绝谷外暗哨来报,有一队大概二千人左右的女真铁骑,正排着整齐的队伍向这里而来。   “二千人?”玄武听到后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三个家伙派一队伏兵都派这么多,自己的龙骧军只有一千人,敌我力量是二比一。   本来只准备一桌酒菜,却来了两桌客人。   怎么办?   敌人越来越近,必须迅速作出判断,要不然就会陷入被动挨打的境地。   一将无能,累死全军。   当然玄武可不是无能之将,只见他跃上一处高石,手搭凉蓬向外观看。只见这彪两千多人的队伍来得很快,距离此处已经不到二里地了。   手下的校尉显然很着急,在下面问他:“将军,怎么样了?咱们怎么办。”   玄武却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在那儿看着。   校尉不敢再说话了,玄武的脾气他很明白,而且他已经用行动向自己说明了一个道理,越是紧要关头,越要临危不惧、气定神闲。   玄武这时见他不再着急提问题了,向下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上来。   校尉也是一个练家子,虽然没有玄武的动作那么迅捷,但是三纵两跃,也攀上了高石,来到了玄武的身边。   玄武微微冲他点头,笑着一指前方:“你看看,你着急也没用,他们已经停下来了。”   这个校尉就是当时想偷看朱雀沐浴未果的“王大刀”,此时的他脸庞微红,显然是对玄武刚才的无声教诲非常服气,顺着玄武手指的方向看去。   可不是,女真铁骑已经停止了前进。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王大刀”忍不住又问。   玄武仍然没说话,笑着看他,又伸手向前一指。   “王大刀”急忙闭上了嘴,向前定睛一看,看出了一些端倪。   原来,敌人派出了四骑斥候,从四个方向快速飞奔而来。   玄武这时却主动说话了:“你注意看他们手里都拿着什么?”   “王大刀”点了点头,屏住呼吸仔细观瞧。等这些人离近了一些,他才看出来,他们手里都拿着两面旗子。   在来到大概只有一里地的时候,这四个人勒住了马,站在了同一水平线上,然后同时拨转马头,伸出手中的旗帜,开始打起了旗语。   “快看!这才是最要命的!你必须把这些旗语记清楚了!”玄武急促地提醒着他。   “王大刀”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看着他们先举起左手,向前直摆了两下,又举起右手向后直摆一下,然后双手交叉,来回舞动两下。   玄武用手指捅了捅他:“看清楚了吧,左手向前两下,右手向后一下,双手交叉来回两下!”   “王大刀”连忙点头:“看清楚了!将军!确认无误!”   这时候,那四个斥候又开始继续前进,而且速度比原来更快了,估计要不了一柱香的功夫,他们就会站在面前。   玄武对“王大刀”笑了笑:“你赶紧下去,挑出四个兄弟来,把这个旗语告诉他们!一会儿把这四个人让进来后全部放倒,然后由我们的四个兄弟出去偷梁换柱,发旗语告诉他们一切正常,让他们的大部队放心进入绝谷!”   “王大刀”应命而去,在转身的时候笑了笑:“将军,真服了你了!你怎么知道他们会用旗语的。”   玄武呵呵一乐:“天下兵者为一家,你以为只有咱们用么?他们也一样!快去吧!千万别错了!”   “是!”   女真的这四骑斥候来到绝谷入口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下,既而四列并作一列,小心翼翼地进入了绝谷。   绝谷里悄无声息,一个人都没有。   领头的斥候向前一挥手,四个人骑马继续往前走,准备走到绝谷的中间来,确认是否彻底安全。   就在这时,就见空荡的山谷里突然响起了一声短促的口哨,然后四根绳索突然从天而降,一下就套住了他们。   他们大吃一惊,刚想勒住马,可是已经晚了,玄武已经快速击发了四箭,箭箭命中这四个人的眉心。   这四人甚至还不及发出一声惊呼,就在刹那间毙命。   就在这一瞬间,刚才从空中抛下绳索的巨石后面,闪出了几名龙骧军高手的身影,一下就利用架在巨石间的树枝作为杠杆,用绳索把这几个人的尸首一下子拉了起来,脱离了马背。   几乎在同时,又有八九个人从巨石后面闪身出来,每个人都拿着一个类似麻袋一样的东西。   只见他们快速来到已经没有主人的四匹马前面,套嘴巴的套嘴巴,蒙眼的蒙眼。   也真是奇怪,这四匹马被套住嘴、蒙住眼以后,就象被服下了镇定药剂一样,既不叫也不闹,就在原地打了打转,跺了跺蹄子。   这八九个人很显然是养马的行家,只见他们不慌不忙地抚摩着马的鬃毛,好象在平复着它们的情绪。   只过了一会儿,这四匹马连转都不打了,蹄子也不跺了,完全安静下来。   玄武这时已经从巨石上跃下,看到“王大刀”已经带人制服了马匹,表示满意,向后挥了挥手,很快就从巨石后面出来四个人,每人手上都拿着和那四个斥候手里一样的小旗子,来到四匹马面前,翻身上马。   这时候,马的眼罩已经摘掉,但嘴套仍然没有摘,它们背上虽然换了新的主人,但它们好象并没有很强的抵制情绪。   “王大刀”亲自骑在第一匹马上,他看了一眼另外三人,看到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于是满怀自信地下了命令:“走!一出绝谷后就马上给他们发旗语!”   “是!”另外三人轻磕马肚子,四匹马又并作一列从绝谷入口穿了回去。   出了谷口,“王大刀”学着刚才远远看到那四个斥候的样子,挥手让手下从一列分成了四列,然后双手掏出旗子,向着已经前进到只有一里距离的敌军打起了旗语。   左手向前两下,右手向后一下,然后双手交叉来回两下!   做完这些动作后,“王大刀”不免紧张起来,手心里全是汗,嘴里喃喃地念叨着:“千万别出差错!让他们赶紧往前走!往前走!”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敌人还没有动静。   糟了,难道是自己的旗语动作做得不对,被敌人发现了破绽?   “王大刀”一下傻了,想转脸去看看另外三人,但直觉告诉他现在不能这样做,只能一动不动地站着。   就在心乱如麻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玄武低沉的声音:“大刀,干得漂亮,旗语动作很到位。现在不要慌,让兄弟们重新并为一列,再走回绝谷里来。”   “是!”“王大刀”低声应了一句,心里有了些底,但还是有些担心。   这就成了?可为什么敌人仍在原地一动不动呢?   不过,虽然心里这么想,他的人还是往回走。   动了!敌人果然动了!他手下这几个假扮的“斥候”一拨马头进入绝谷中,大队敌人就开始动了。   前面三个人慢慢进入绝谷,走在最后的他用余光向后瞟了一眼,发现敌人已经开始了由缓动到疾动,最后竟然飞奔而来。   玄武还真是神算!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好象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样。   两千女真铁骑,转眼而至。   领队的将军叫多罗,是觉昌安的心腹,他奉大首领之命早早到这儿来埋伏,准备将返程路过这儿的努尔哈赤和王杲全部杀死。   他带领二千精锐依次进入绝谷,他是老大,所以提枪蹬马走在了最前面。   绝谷非常狭长,只能容两匹马并排而行。所以两千兵马,排成了长龙,缓慢地经过绝谷。   一柱香的功夫,多罗回头看了一下,已经有一半兵马全部经过绝谷,只需再过一会儿,所有人马就会全部通过绝谷。然后,就可以在绝谷前面的空地处设伏,将所有试图通过的人一网打尽。 第二百六十六章 格杀勿论显神威   他往前看了一下,那四名“斥候”正在前方不远处等着他,那意思是我们察看过了,这谷里没人,尽管放心通过吧。   多罗大喜,催动兵马加快速度,他压根儿也没想到这四名“斥候”竟然是假冒的。   可是,就在这两千兵马的最后一名士兵走进绝谷时,忽然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的身子刚刚通过入口,就突然听见一阵“哗啦啦”的响声,急得他赶忙抬起头来一看。这一看不打紧,自己的头上竟然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块大石头突然松动了,翻着滚儿往下砸。   “不好!滑坡了……”他大声叫喊着,使出吃奶的劲儿猛踢马肚子,希望能借着座骑的力量快速躲开这块巨石。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巨石劈头盖脸而下,根本没有给他留躲藏的时间,直接把他和前面两个人统统砸成了肉酱。   多罗显然在前面听到了这声巨响,大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状况了?”   队末的士兵已是惊弓之鸟,大声哭号着:“不好了!将军!不知哪来的巨石在山上滑坡,已经堵住了入口,还砸死了三个兄弟!”   多罗当然大惊,后路被断,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的脑子也足够灵光,后路被断,那眼下最关键的就是向前猛跑,赶快逃出这个一门当关、万夫莫开的绝谷。   他急忙向前查看,那四个“斥候”居然走得飞快,这会儿已经走出了绝谷了,怎么叫都听不见。   多罗也不是吃素的,只见他大手向前一挥,高声叫道:“所有人听我的命令,快马加鞭,迅速穿过绝谷,我们到绝谷外面集合……”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当”的一声响,这一声既快且疾,就象一道闪电划过一样。   只见一枝铁箭从他的后脑勺而入,直穿眉心而出,他当即毙命,栽落马下。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主将多罗一死,觉昌安派出的这一队精兵顿时陷入慌乱之中。   “啾啾啾”,战马在狭窄的通道里狂躁起来。前队由于主将身死,吓得停下了,可后队的战马仍在前行,于是相互践踏起来。   副主将格图肯这时挺身站了出来,大声叫道:“不要慌,不要乱!听我命令!所有人一概向前,不准向后,一起冲出去!”   他这一叫,很快发挥了定海神针的作用,本来混乱不堪的女真铁骑又整束起来,卯足了力量准备往前冲。   就在这时,从绝谷出口那儿猛地飞过来一把大刀!   大刀来得非常突然,势大力沉,一下就砍中了队伍最前面的女真骑兵。带着巨大的冲力,这名骑兵的身体象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向后飞去,又把后面的两匹马也撞倒了。   前队顿时又陷入了无序的混乱之中!   这把大刀,是“王大刀”的夺命兵器,他此刻就带着那三骑“假旗手”守在绝谷出口,玄武给他的任务,是坚决把这些人打回去!   眼见手下人再度慌乱,格图肯急了,匆忙又叫:“不要慌!不要慌!前面的士兵,用马鞭把这三匹马向外赶,其他的人继续向前……”   这个副主将还是很有应变能力的,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又被一枝铁箭射中眉心,当即身亡。   玄武的这两箭,箭无虚发,箭箭致命。   这一下,女真队伍彻底乱了套。   前队的骑兵们刚刚把那三匹马向外打,往前走了没几步,却发现前方突然出现了很多钩镰枪,一枝枝躲在两侧的大石后面,看见马腿就用钩镰枪拉拽,一下子绊倒了好些战马,后面的战马收不住脚,践踏不止。   中间的骑兵急忙勒住战马,止住前进势头。可这时候,两侧的山上突然落下好些大石块来,纷纷往骑兵们的身上招呼。   后队的骑兵们最惨,后路被巨石封死,退也退不回去,前面的队伍还在四处躲避石块,还想往后来,进也进不得。   顿时间,绝谷里哀鸿遍野,一片惨叫之声。人和战马的哀鸣声混合在一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玄武这时已经从山上巨石后闪身出来,指挥这一千龙骧军实施攻击。   他在山上安排了五百名士兵,全部配备了强弩,在山下也安排了五百人,全部配备了钩镰枪和绊马索。   只见他大手一挥,山上的士兵们停止了投掷石块,纷纷拿出了强弩。   谷底的女真骑兵们眼见石块攻击停止,刚想喘口气,却发现半空中突然下起了一阵箭雨,带着强烈的风声呼啸而来!   这比刚才的石块攻击更可怕,石块只是砸伤,可要是被强弩箭由上至下射中,全是贯穿性伤害,非死即残。   一轮箭雨过后,基本上就没有骑在马上的女真骑兵了。   一些有经验的士兵,纷纷躲在马肚子下,利用马鞍来躲避着箭矢。   可是,顾得了上面,却顾不了两边,一见有人躲在马鞍下,埋伏在山下两侧的龙骧军就手持钩镰枪把他们拉过来,拖到巨石后面,如砍瓜切菜一般,一刀一个。   不可一世的女真铁骑,今天算是遭遇了最惨痛的覆没。   一阵箭雨配合着一波钩镰枪进攻,被射死的,被钩镰枪拉过去砍死的,三阵箭雨过后,两千女真铁骑就只剩下不到五百人了。   剩下来的这些女真士兵都是异常勇武之辈,其中有不少人,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他们已经完全抛弃了马匹,三五人靠在一起,最中间一人用盾牌挡住头顶,其他人用盾牌护住四周,这样就可以完全防御住龙骧军的进攻。   玄武站在高处,发现他们的这一应对后,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果断地抬起手,示意弓弩手停止进攻。   大家顿时停下了手,纷纷看着他。   谷底的女真士兵眼见敌人进攻停止,心里有些打鼓,却也不敢放松,仍然握紧盾牌,生怕敌人再施突袭。   又过了好一会儿,仍是没有动静。其中一个防御堆的女真士兵壮了壮胆,悄悄把上面的盾牌挪开了,想看看怎么回事。   就在他挪开的这一瞬间,玄武双手举起了一块石头,大喊了一声:“着!”照着他挪开的空档就扔了过去。   这个大胆的士兵眼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朝自己快速砸来,大叫“不好!”,急忙把盾牌再封上,可是已经晚了,这块石头来得很快,而且着实势大力沉,一下子就把他的盾牌砸了一个大洞。石头贯穿下去,直接砸中了这个士兵的天灵盖,当时就把他给砸死了。   中间这人一死,上面的防御顿失,其他几个护卫四周的人就露了出来。   玄武手一挥,一排强弩过去,这几个人立刻去见了阎王。   眼见玄武做了示范,山上的士兵们立刻效仿,纷纷组成十人一组的战斗小队,两三个人抱起石块向女真士兵们最上面的盾牌上猛砸,砸开后其他人迅速击发弩箭,给他们来个包圆儿。   这个方法很奏效,最后这五百名拼死抵抗的女真精兵,也剩不了多少了。   要说女真士兵还是很顽强的,他们眼见这个小队防御方式失效,索性放手作最后一搏。开始采用单兵作战,每人手持盾牌蹲在地上,与地面形成一个非常小的夹角,拼死抵御着龙骧军的夹击。   玄武点了点头,心里油生了一丝赞叹,女真铁骑横行辽东,这可不是吹出来的,在这样完全被动的情况下还能作出多种防御动作,这需要有很好的战斗素养和丰富的实战经验才行。   就在他思考如何给予这些负隅顽抗之辈最后一击的时候,突然感到眼前一凉,居然有几枝弩箭直真朝自己射来!   好厉害的女真士兵,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敢还击,而且他们还观察到了自己是指挥者,也想“擒贼擒王”!   “来得好!”玄武高叫一声,伸手一抓,就把这几枝箭全部抓在了手里,然后摘下背后的硬弓,“噔噔噔噔”,全部射了回去。   刚才突施冷箭偷袭他的这几个女真士兵,是女真人最厉害的神射手,眼见对方主将如此了得,居然徒手抓住他们射出的利箭,而且还在瞬间全射了回来,箭箭致命,当下就是一惊,急忙举起盾牌防御,再也不敢还击。   其中一个女真神射手叫谷依古,他借着龙骧军进攻的间隙观察了一下,发现敌方这员主将在回射完箭后,不慌不忙的又背了硬弓,然后下意识地举起了旁边的盾牌。   对方已经是完全的攻势,为何还要举起盾牌?   除非这面盾牌是这名主将的惯用兵器!   一想到这个,他当时就是一惊,再次偷眼看去,这才发现对方主将的这枚盾牌上搭着一枝长矛。   一盾一矛!我的天!难道对方的这员主将是大明的玄武?   他不是远在宁远城内么?怎么会到了这里?   难道……难道努尔哈赤真的和李成梁有勾结,他们暗中知道了大首领会派我们在这里设伏,所以派玄武提前到这儿把我们剿灭?   太可怕了!如果真的是“战神”,我们这些女真人今天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第二百六十七章 以杀止杀鏖战酣   谷依古越想越害怕,特别是想起刚才玄武举起石块砸向防御小队正中间的时候,大喊了一声:“着!”这个“着”字,就说明了伏击我们的人是大明军队,而不是我们女真人。   他的手脚都开始发起抖来,悄悄问了问旁边几个正用盾牌拼死抵御的女真士兵:“你们看看!他们上面那位主将,是不是‘战神’玄武?”   “玄武?”这几个人愣了,纷纷偷眼观瞧,只见这人站在巨石之上,手持一盾一矛,巍然不动,就象是一尊雕像一样。   不是玄武又会是谁?   “我的妈呀!真的是他!他怎么会到了这儿?这也难怪,能把我们‘神鹰军’打得几剩下这么几个人,也只有他才能做得到!咱们怎么办?要不干脆投降吧?”   “投降?我们‘神鹰军’作为大首领的起家精锐,可从来没有过这两个字,你就不怕大首领知道了灭你的全族?”   “当然怕!可是也得他知道才行吧!现在如果不降,我们连命都活不了!你看看这阵势,‘战神’这已经是对我们手下留情了!你想想,他如果真动起手来,我们现在只剩下不到一百人了,哪儿是他的对手?”   就在这时,突然听见玄武在巨石上打出了一声长长的唿哨。   他们当时就暗叫不好,这说明玄武已经没有了耐心,决定发动最后一攻了。   守在出口的“王大刀”听到玄武的这声唿哨,急忙招呼手下把刚才活捉女真铁骑那四匹战马的尾巴上系上鞭炮,一一点上,然后猛地一拍马屁股,把它们重新赶回绝谷里去。   “噼里啪啦!”鞭炮乱响,这四匹马受了惊吓,拼命横冲直闯,在绝谷里上蹿下跳,不一会儿就把那些仅存女真士兵们给撞倒了。   这时候,玄武大手一挥,发起了最后总攻的号令!   山上的五百龙骧军高叫一声:“杀!”纷纷收起弩箭,掏出了刀枪,从山上冲杀下来。   一直躲在山下两侧巨石后的五百龙骧军也现身出来,举着长枪长矛寻找着最后的女真残余。   玄武手持一矛一盾,如蜻蜓点水一般在山间的巨石上腾跃,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山下。   龙骧军的最后冲锋响彻山谷,极大地动摇了女真士兵的信心。   仅存的这一百精兵,已经连负隅顽抗的能力都没有了。   不到一柱功夫,死的死,亡的亡。   包围圈越缩越小,仅剩下谷依古等十余人左右,他们眼见玄武走在最前面,眼神如蛇一样冷峻,发出一股令人震撼的寒光,不由得扔掉盾牌,“扑通”跪倒:“玄武将军!我们愿降!”   玄武的眉毛向上扬了扬,继而微微一笑,也不掩饰:“你们认识我?”   谷依古率先把手里的弯刀扔到了地上,拱手说道:“将军是一代战神!如果知道我们此次来是与将军为敌,我们说什么也不会来的!”   玄武仍是笑:“照理说你们愿降,我不应该杀你们。可是你们认出了我,我就不得不杀你们了!我相信在你们那儿也是这样吧。你们说我该怎么办呢?”   谷依古叩头不止:“将军!大首领派我们来,是让我们伏击王杲和努尔哈赤的,并不是与将军为敌,还请将军手下留情,放我等一条生路!”   玄武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望向了所有女真人,问了一句:“你们几个,刚才谁用箭射我来着?”   谷依古无奈地举起了手,还有另外两个也哆嗦地举起了手。   他们知道大限将至,看来玄武根本没打算放过一个活口,即便要放,也不会放过刚才用箭射他的人。   这一代战神的心胸,看来并不宽广。不过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也是必须的。   眼见这三个人虽然举起手,但是闭上了眼睛等死,玄武笑了:“把手放下来吧。刚才一共有四箭射到我面前,居然有三人活到了最后,足见你们是真正的精兵!”   谷依古一声惨笑:“我们是射完将军以后,才认出的您!如果早知道是您,我们坚决不会射的!”   玄武出人意料地把谷依古扶了起来:“好吧!今天我就破一回例,放你们一条生路!你叫什么?告诉我你的名字和这支部队的名字!”   谷依古已是泪流满面:“多谢将军不杀之恩!我叫谷依古,我们是大首领觉昌安的起家部队,‘神鹰军’!”   玄武点了点头,让手下把这十几个人全部扶了起来:“你们是真正的勇士,如果不是因为我们提前赶到这里,占据地利并实施突袭,你们不会损失这么惨重。如果在平地上一对一的作战,我们的龙骧军最多与你们战个平手,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谷依古等人听到玄武这么说,瞬间又跪倒在地,表示拜服:“能得到玄武将军如此称赞,我等虽死无憾!”   玄武把谷依古扶起来:“起来吧!请恕我现在还不能放你们回去,还得让你们委屈些时日!不过你们放心,过了这几天,我一定放你们回去,而且你们可能从此以后就可以和家人团聚,不用再四处征战了。”   谷依古一下愣住了:“将军,你这说的是?”   玄武笑了笑:“实话告诉你们吧!你们这支大首领的‘神鹰军’是最先到达这儿的。可你们知道么?过不了多久,还有二首领王杲和少首领努尔哈赤派出的伏兵,也会来到这儿。所以,即便你们不被我们所灭,自己人也将自相残杀致死。你说你们两位首领和少首领已经斗得如此你死我活,你们为他们卖命又有什么意义?只是充当毫无意义的炮灰而已!”   谷依古等人张大了眼睛:“玄武将军,您不会是为了招降我们,故意骗我们的吧?”   玄武笑了笑:“我为什么要骗你们?你们确实是觉昌安派来诛杀王杲和努尔哈赤的是吧?”   谷依古等人点点头。   玄武问道:“作为女真的王者,却要杀掉自己的亲生儿子和结义兄弟,这正常么?”   谷依古等人摇摇头:“这两个人图谋不轨,试图谋害于大首领,人人得以诛之!”   玄武笑了:“这是你们大首领说的,他当然会这么说。如果你们不在大首领手下当差,而在二首领或者少首领手下当差呢?”   “这……”谷依古说不出话来了。   玄武一针见血:“所以,你刚才问我是不是故意骗你们,我在这里可以明确的告诉你答案。第一,我可以直接杀了你们,没必要骗你们。第二,你们大首领这么跟你们说,王杲和努尔哈赤也会对他的手下这么说,说觉昌安背信弃义,六亲不认,人人得以诛之!”   谷依古心里起了变化,他不得不承认玄武说的虽然残酷,却句句在理。   这时候,龙骧军已经将战场打扫完毕,把死人死马统统拖出绝谷外掩埋,然后用树枝将地上的血迹扫去。   堆在入口处的巨石,也被几十个士兵使用锤子、凿子等工具一齐发力,将石头碎成数十块,然后搬走了。   凉风阵阵,重新灌入绝谷中,吹散了刚才鏖战留下的血腥味儿。   玄武让这十几个人登上入口处上方的巨石,让他们静静等待。   时间很快过去,快到酉时的时候,前方果然又来了一支两千人左右的女真铁骑,看上去很像是二首领王杲的看家部队:“飞鹞军”。   这一下,谷依古等人彻底傻了眼。   还真的被玄武言中了,如果事先毫无准备,即便不与玄武他们交火,也会与这支队伍拼个你死我活。   他们再次拜倒在玄武面前,表示愿意听从任何发落。   玄武当下决定故技重施,再打一次漂亮的伏击战,把这两千“飞鹞军”生吞活剥。   虽然敌人已到近前,他仍是不慌不忙,让“王大刀”通知大家作好准备,并派人把已降的女真人都带去树林里休息,只留下了谷依古在自己身边。   “这个‘飞鹞军’和你们‘神鹰军’相比,战斗力如何?”他问了谷依古一句。   谷依古停顿了一下,坦诚地说:“不相上下!二首领擅于练兵,有些地方甚至比大首领还要厉害!”   玄武点点头,用手一指“飞鹞军”派出来的四位斥候:“看来你们的联络方式都差不多,都是使用斥候,再用旗语联络!”   谷依古表示赞同:“这是我们的基本联络方式,大同小异!我很奇怪,我们当时的斥候明明发出了谷内安全的旗语,为什么还会遭到你们的伏击?”   玄武笑了:“那是因为给你们打旗语表示安全的人,不是你们的斥候,而是我们的人!”   谷依古愣住了:“你们的人?你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旗语?”   玄武眨了眨眼睛:“依葫芦画瓢而已。我问你,如果站在我们这个角度向对面部队打旗语,左手向前两下是什么意思?”   谷依古睁大了眼睛:“表示与之连接道路畅通!”   玄武点点头:“那右手向后一下就表示可以前进是吧。”   谷依古惊讶万分,只有点头。   玄武又问:“那双手交叉舞动两下是什么意思?” 第二百六十八章 伏击阵前得宝马   谷依古回答:“表示大军可以全体快速前进!”   玄武笑了:“原来是这个意思!”   这时候,“飞鹞军”的斥候已经行进到了距此只有一里地的地方,就象“神鹰军”的斥候一样,他们也回过头来,对着大部队打起了旗语,左手向前两下,右手向后一下,但是并没有双手交叉舞动两下。   玄武警觉地问了一句谷依古:“他们没有双手交叉舞动,是不是有所察觉?”   谷依古皱了皱眉:“这可能是他们的领队将军比较谨慎,所以很少使用全军快速前进这个号令!”   玄武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对了,如果你们已经埋伏成功,等待觉昌安的大军到来,你们商量好了用什么暗语联系?”   谷依古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告诉了他:“我们商定好了,一旦我们设伏成功,就找机会向觉昌安报告。双手持旗向天一举,上下晃动两次,再双手交叉舞动两下,表明一切准备就绪!”   玄武若有所思地颔首。   这时候,“飞鹞军”开始了前进,他们确实比较谨慎,没有疯了似的奔跑,全军保持着严整的队形。   队伍在前进到一里左右的地方停下,四名斥候又开始了前探!   玄武这时笑着看了谷依古一眼,摊开了双手:“一会儿可能还要有一场血战,虽然这是你们二首领派出来的伏兵,是你们此行的敌人,但是毕竟是你们的族人,你就不要看了吧。”   谷依古点了点头,跟着一名龙骧军士兵走了,来到谷外的小树林,发现和自己一起投降的女真人被集中在一起,蒙上了眼睛,但是却并没有捆绑,他明白这已经是大明优待俘虏了,于是也要了一块黑布,主动遮住了眼睛。   ……   玄武一动不动地此盯着越来越靠近的四个斥候。   与“神鹰军”相比,这四个“飞鹞军”的斥候好象要警觉得很多,他们来到距离入口一百丈的地方,就不怎么往前了。   玄武皱起了眉头,看来还是刚才的一番血战留下的血腥味儿,间隔的时间太短,根本不可能完全去除。   怎么办?如果这四个斥候发现了端倪,就会失去伏击的意义。   眼下毫无办法,只有默默地等,期待奇迹出现了!   大概有半柱香的功夫,奇迹还真的出现了。   平地里突然吹阵了一阵风,把玄武的头发都吹乱了。   他当即大喜,这阵风是西风,是由西向东贯穿山谷而来的!   这就好,这样敌人就不会闻到绝谷里的血腥味儿,如果都反向的东风,那可就真的完蛋了!   果然,这阵大风吹过,四个鼻子象狗一样灵敏的斥候显然再也没有闻出什么不对的气味来。四个人挥了挥手,示意继续向前。   他们来到了入口处,开始并作一列,依次进入绝谷。   此时的西风好象更大了些,全部是从他们的身后吹来,所以进入绝谷的这四人并没有觉察到什么不妥。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就在第四个人的马屁股刚进来的时候,玄武出手了。   这一回事态紧急,他没有再射出铁箭,而是直接打出了“毒蛇冰雨”。   要命的小钉子甚至没有给这四个人惊呼的机会,有的钉子命中眉心,有的打在了咽喉和身上,都是瞬间毙命。   埋伏在半山腰的龙骧军士兵们急忙用绳索将这四个人的尸首套住,缓缓拉了起来。又有不少士兵手拿麻袋走了出来,给这四匹马套嘴、蒙眼。   整个流程还和上次一样,进展得比较顺利。只是到最后一匹马的时候,出现了一些状况。这匹马好象天生比较紧觉,在被龙骧军士兵套住嘴巴的时候,拼命向后蹬了一下,两个蹄子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一下子就把一名士兵的肋骨踢断了。   “啊……”这名士兵痛得大叫起来,可只叫出了半声,就被旁边的“王大刀”用手捂住了嘴。   “兄弟!忍着!我知道你肯定疼!忍着!”“王大刀”扶他躺了下来,撕下一段袖子塞进他的嘴里,吩咐旁边的人赶忙搀他去找医官救治。   这匹暴烈的战马仍在不停地打转,向后猛踢,弄得旁边几个士兵不敢近身,眼看它就快把套上嘴上的麻袋都要挣开了。   这要是挣开了,发疯似的叫唤起来,肯定会带动另外三匹马也狂躁起来,一旦失控,重新跑出入口,后果将不堪设想。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玄武已经借着山上突起的石头作着连续的腾跃,快要落地的时候,他借力向上一纵,稳稳地骑在了马背上。   战马突然感觉到有生人相骑,正打算再踢,玄武已经快速抢过“王大刀”手中的黑布,一下就把它的眼睛围上了。   眼前一片漆黑,战马顿时没了方向,略一发愣的时候,玄武把它嘴上快要挣脱的麻袋也系紧了。   这一下,战马老实多了,不再疯狂蹦跶了,只在原地来回打着转。   玄武笑了笑:“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说完轻轻捊了捊它的厚鬃毛,然后示意那几位长年喂马的老手过来。   这几个人又是安抚又是喂食草料什么的,总算是把这匹烈马给降服了。   玄武又笑了笑,示意“王大刀”亲自骑这匹马,然后悄悄问了问正安抚它的老师傅王道临:“老王,这马怎么这么烈?”   老王一边把它的厚鬃毛倒着捊,一边翻看了一下它的耳朵:“将军!你还别说!这匹马没太喂好,显瘦,实际上是一匹上等的好马!你看看它的鬃毛,是倒着长的,这说明它原来是一匹野马,很有可能还是头马;还有它的耳朵,侧着藏在后面,所以一般的马觉察不到背上的主人死去,而它的听力非凡,很快就感觉到了;还有它的蹄子,比一般的马要宽阔很多,这都是千里良驹的特征!只可惜跟了这个小小的斥候,可惜了!”   玄武大笑起来:“这有什么可惜的,这正是养在深闺无人识,一举成名天下知。可惜我那匹先皇御赐的‘赤风’后来病死了,后来一直想找一匹称心的马都找不到。‘王大刀’!”   “末将在!”“王大刀”急忙拱手。   “交给你一个任务,这匹马先让你骑一会儿,可给我看好了!一会儿到出口去放鞭炮把它们重新赶回来时就赶另外三匹就行,这匹马留下,以后就作我的新‘赤风’吧!”玄武偶得宝马,分外高兴,满脸都是笑,好象这匹马比外面那两千杀气腾腾的“飞鹞军”还要重要似的。   士兵们好象非常了解玄武的心意,包括“王大刀”在内,纷纷笑着对玄武拱起了手:“恭喜将军喜得宝马!英雄配宝马,真乃上天之合。”   玄武这回倒是丝毫没有谦虚,对大家的恭贺坦然受之。   当年三国时候,曹操捉得关羽,关羽先是不降,后来与张辽约法三章方降之,一是降汉不降曹,二是礼待二嫂,三是一旦得知刘备下落,便当辞去。曹操甚爱关羽,以名士待之,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并且赠与他无数金银和美女,可关羽都不为所动。   只有两件事情,让关羽有所触动。   一是曹操赠他锦袍。古人相赠衣袍是很重的礼数,《诗经》中的《秦风·无衣》中就有诗云。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以袍相赠,代表生死与共,关羽号称文武双全,当然知道这个礼数,所以受了,但为了标榜自己忠义,他把曹操的这件锦袍穿在衣底,外面用刘备所赐的旧袍罩上,说明自己不敢以新忘旧。曹操得知后很无语。   二是曹操以吕布的赤兔马相赠。关羽大喜过望,不仅主动受了,竟然还跪拜谢之。曹操惊讶不已:“送汝金银、美女无数,汝皆不受,只受一锦袍,也穿在内里,为何今日得此马,竟行如此大礼?”   自古英雄配宝马,当年吕布就为了这匹赤兔马,一咬牙手诛了自己的义父丁原,转而认董卓为父,由此可见宝马的作用,关羽一直认为自己不比吕布差,只是没赶上一匹好马布局。   当然这是关羽的心里话,嘴上却不能这么说,于是找了个借口回答曹操,不说此马好,只说此马日行千里,可以一日见到刘备,又把曹操气了个半死。   得此马后,骨子里骄傲无比的关羽,自信心达到了顶峰。想当年,吕布骑着这匹马,天下无敌,现在让自己捡了一个大便宜,成为了吕布死后的天下第一。   所以,在这之后,关羽辞别曹操而去,把金银和美女都还了,可就是这赤兔马没还。说是我已经替你斩了颜良、文丑,只要你一匹马,也算扯平了。   可他内心的愧疚还是有的,因此后来在华容道放跑了曹操,估计就有欠他一匹赤兔马的缘故。   奔腾千里荡尘埃,渡水登山紫雾开。   掣断丝缰摇玉辔,火龙飞下九天来。   再看此刻的玄武,就象是关羽得了赤兔一样,高兴不已。 第二百六十九章 西风烈烈蔽腥血   “王大刀”这时在一旁提醒着他:“将军,您还打算把这匹马叫原来的名字‘赤风’么?我好象听说,把马叫重名了,对马并不好,很容易重蹈覆辙。”   玄武听完点了点头:“说的也是啊!那叫什么好呢?我们今天伏击‘飞鹞军’如果能够成功,主要靠的是这阵骤起的西风,要不,就管它叫‘西风烈’吧。”   “嗯嗯嗯!西风烈这个名字好,既是一个词牌,又有今天西风将它送来的体现,还有它性格刚烈出身野马的含义。”大家纷纷点头。   连老马倌儿王道临都笑了:“将军,你看它还挺喜欢这个名字的,一直在向外喷着气,打着小嗝儿,就跟笑得乐开了花儿似的。”   “哈哈哈!”众人都笑。   玄武算算出去打旗语的时间差不多了,于是一挥手,大家各就各位。   “王大刀”扮作一个“飞鹞军”的斥候,骑着“西风烈”走在最前面,带领着另外三个“假斥候”出了谷口,排成四列,给“飞鹞军”打起了一切安全、可以前进的旗语。   左手向前两下,右手向后一下。   这一次,玄武特意交待过他,情况有变,不用双手交叉舞动两下。   果然有效,他们打完旗语后不久,“飞飖军”就开始列阵向这儿运动。   玄武现在只担心一件事儿,那就是这阵救命的西风可千万别停。   或许真是苍天有眼,西风烈烈,一直刮着,绝谷里的血腥味儿一点儿也没飘到敌人那边去。   “王大刀”骑着“西风烈”,重新返回谷中。   龙骧军再度振奋起来,做好了狙杀“飞鹞军”的准备。   玄武这时冷静地思考着一个问题。   刚才成功伏击“神鹰军”,是等到他们最后一名士兵进入绝谷之后,落下大石堵住了入口,断其后路,才得以成功。   可是,现在“飞鹞军”一进入绝谷,就会闻到这股仍然存在的血腥味儿,这可怎么办?   要说在谷外,西风劲吹,闻不到味道,可一进谷中,风势顿减,味道还是挺重的。他们前队一闻到,就会生疑,后队就不再往前走了,肯定做不到关门打狗。   这可如何是好?   敌人瞬间将至,必须马上解决这个问题才行。   他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眼见“王大刀”骑着“西风烈”在前方不停地晃着蹄子,他突然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只见他快速纵跃到“王大刀”的旁边,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王大刀”先是皱了皱眉,那意思是这样做行么?   玄武点点头,用手做了一个斩钉截铁的动作。   事已至此,也只有一搏了!   “王大刀”点头,咬着牙把“西风烈”的眼罩和嘴上的口袋全部摘掉了。   一下突然见到了光,“西风烈”立刻躁动起来。   “王大刀”挥了挥手,另外三个士兵也摘掉了那三匹女真战马的眼罩和口罩。   这几匹马也顿时不安起来,在地上打着转,拼命地跺着蹄子。   “王大刀”这时对另外三人作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放血”动作。   那三人当时就愣住了,但是看到“王大刀”的神情非常坚决,只得执行。   只见他们三人掏出匕首,一下子就把各自战马的耳朵划伤了。   鲜血很快流了出来,三匹战马吃痛,暴跳起来!   幸好这三名假扮斥候的龙骧军士兵也是骑术好手,任由这三匹马怎么踢蹬,就是牢牢地抓住缰绳不撒手,双腿紧紧地夹住马鞍子,就象是一块膏药死死地粘在了马背上。   就在这几匹战马乱作一团的时候,“飞鹞军”的前队已经进入了谷口。   领队将军叫舍图翰,是王杲的亲信,号称能文能武。   他也确实比一般人要厉害,一进入谷口,他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   他急忙抬头,脱口而出地问了一句:“怎么回事?这么大的血腥味儿?”   这时候,“王大刀”在离他二十丈左右的地方上演了一出好戏,一下子就把他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了过去。   “王大刀”也知道自己的女真语说得不地道,所以他很聪明地扬长避短,没有用女真语去训斥座下的“西风烈”,而就学了马叫的声音“啾!啾!啾!”,大声呵斥着它,把这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宝马弄了个没头没脑,兀自在原地打着转。   而这时,那三匹马经过刚才一番折腾,耳朵上的血流得更多了,这也让它们更加狂躁,仰脖向天发出了长长的嘶鸣。   “王大刀”害怕被敌人认出来,把头盔的前脸又往下拉了拉,继续大声呵斥“西风烈”,甚至扬起了马鞭。   舍图翰旁边的副主将多隆敖这时大笑起来:“将军,这一定又是吉勒占的那匹难驯的野马发疯了。你看看,你看看,它竟然把那三匹马的耳朵全咬伤了,这血流的,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啦……”   舍图翰这才放松了紧张的情绪,他知道马血是最腥的,尤其是刚从血管里流出来的时候。   原来是吉勒占的野马又发疯了,这一点在“飞鹞军”倒是有过先例,出现过它掀翻主人、追逐母马等好几回状况,没想到这回疯得更彻底,直接咬起了同伴的耳朵。   他笑了笑,挥动手中的马鞭,指挥全军依次进入山谷。   多隆敖这时对着“王大刀”大叫了一声:“吉勒占,你还是赶紧把你的宝贝野马赶出谷外去吧,要是再让它这么咬下去,估计一会儿就该咬向其它战马的脖子了。”   “啾!啾!啾!”假扮吉勒占的“王大刀”听到这儿,就象得了圣旨一样,拿着马鞭拼命抽打“西风烈”,一边打一边还在心里默念:“宝马儿,可不是我要打你!你可别怪我!这会儿打你,是让你赶紧跑出谷去!你可别拧着不走,要是被他们发现了,咱们都得死在这儿!”   也不知道“西风烈”是不是听到了他的默念,竟然没有暴跳如雷,而是长鸣一声,快速奔向了出口。   另外三人一见“西风烈”跑走,也急忙鞭打自己座下的马儿,让它们紧紧跟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几匹马准备去回咬“西风烈”复仇呢。   舍图翰和多隆敖相视一笑,催动队伍继续前行。   此时的他们,已经渐渐习惯了山谷里的血腥味儿。   正所谓温水煮青蛙,浑然不觉。   后面刚进入绝谷的女真铁骑们有不少闻出了这股血腥味儿,但是两位主将都没说什么,当兵的就更不能说什么了,只管奉命前进就是。   可怕的玄武,竟然只用了这样一招“浑水摸鱼”,不,应该叫“浑血咬马”,就把绝谷里的血腥味儿这样一个近乎无法解决的难题化于无形之中,成功地瞒天过海。   正所谓艺高人胆大,四两拨千斤。   当然,玄武其实也很紧张。他此时正躲在入口的大石后面,手心里全是汗,眼看着“王大刀”与几位兄弟依靠精湛的表演,成功骗过了狡猾的“飞鹞军”,这才长出一口气,在心里赞叹了一句:“好样儿的!”   最难得的是,刚刚收服的“西风烈”,竟然象通人性似的,配合着这一幕幕的表演,丝毫没有掉链子。   看来还真是与我等有缘,真是天赐良驹!   此时,“飞鹞军”的大部分队伍已经都进入到绝谷之内。   “再往前走走!往前走走!”玄武攥紧了拳头,在心里呼喊着。那些隐藏在山石后面的龙骧军士兵们,也急得眼珠子都快向外迸出来了。   终于,“飞鹞军”的后队也开始进入谷口。   看来一切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可是,就在最后几个人准备进入谷口时,突然发生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   和觉昌安不一样,王杲在这支队伍里安插了一个监军。   监军者,代表君王,协理军务,督察将帅。   这个监军叫安巴,是王杲的同族侄儿,王杲让他来当监军,不光是对舍图翰和多隆敖加强控制,更重要的是保证这支队伍的绝对忠诚,不能出任何差错。   安巴作为监军,走在队伍的后面,他和一般士兵不一样,有随时随地的质问权。   只见他一皱眉头,向着队伍前方大喊了一声:“舍图翰将军,这野马已经追着那几匹马跑远了!可这山谷里怎么还这么大的血腥味儿啊?”   “不好!”玄武暗叫一声,看来要悬!走在队伍后面说话的这位,看来是个重要人物,前队的将军听到他的叫喊,会停下来的。   果然,舍图翰一招手,队伍立刻停了下来。   还没等他把手放下,玄武就大叫了一声:“动手!”然后向着舍图翰就发出了一箭!   刚才这安巴这一叫,已经让舍图翰有了警觉,但他也万万没有想到玄武的速度这么快,于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虽然惊觉到了风声,下意识地想躲开,可是躲开了眉心,却躲不开眼睛。   玄武射出的这枝重铁箭又快又疾、势大力沉,一下就穿透了他的左眼! 第二百七十章 火枪之殇遭重创   舍图翰痛得大叫一声,当即从马上摔了下来!   一旁的多隆敖急忙带着士兵们去救,可哪里还来得及。   此时的舍图翰只有了出气,再没有进气,眼睛里鲜血大量地涌出,只过了几秒钟,顿时气绝身亡。   而就在他中箭的同时,躲藏在入口处的龙骧军士兵们也使劲撬开了卡在入口上方巨石的“卡子”!   只听见轰隆一声,大石垂直落下,一下子就把入口处最后几个女真人砸了个稀巴烂。   这当中就有监军安巴,可怜这位二首领的心腹之人,下半身已经被砸没了,只剩下了上半个身子,兀自靠着惯性还在向前爬,吓得前面的人纷纷躲开。   大门已经关上,后路已断,接下来就可以关门打狗了!   玄武此时打出了一记长长的唿哨!   这声唿哨就象雷神电母鸣响了天兵天将的号角一样,但见半山腰处大小石块砸下,纷纷往“飞鹞军”的身上招呼。   “飞鹞军”纵然训练有素,遇此突袭,加上群龙无首,也是乱作了一团,一时间相互践踏,损伤惨重。   他们的副主将多隆敖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眼见舍图翰和安巴都瞬间被杀,他知道这伙伏击的敌人来者不善,所以他学乖了,让十多个人举着盾牌死死护卫着他,让玄武根本没法下手。   玄武虽然站得高,但是敌人的队伍一乱,这个多隆敖又非常狡猾,根本无法射中他。于是玄武一挥手,索性不再去想直接对他斩首之事。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迅速将绝谷里的所有敌军在最短时间内全歼。   一见玄武发出总攻号令,半山腰的龙骧军士兵发了一声喊,扔下更多的石块来。   石块从天而降,带着呼啸声猛砸而下!   很多“飞鹞军”士兵们举着的盾牌被砸坏了,有的盾牌虽然没坏,却被巨大的冲撞力闷在了地上,不少士兵就这样活活被盾牌压死。   眼见盾牌失效,多隆敖急忙招呼士兵们下马,向两边散开,争取利用两侧的大石躲避山上的石块袭击。   可是,他很快发现自己失策了,因为还没等他的士兵们靠近两侧的大石,就从大石后面伸出很多长长的钩镰枪来,一下就拉过去不少毫无防备的女真士兵,拉到大石旁边,举刀就剁。   “啊!啊!”一阵阵惨叫声传来,这一轮地面攻击过去,至少杀伤了二三百人。   多隆敖听得心惊胆寒,急忙大叫了一声:“两侧石头后面有埋伏,大家小心!速速后退!”   女真士兵们只得重新退回绝谷中间的空地来。可是,这样就成了山腰处伏兵攻击的活靶子,真是进退两难。   多隆敖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感觉到彻底绝望,他突然咬了咬牙,大叫了一声:“火枪队准备!”   这一声叫唤,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玄武听得很真切!   火枪队?   我的天,目前大明唯一的火枪队在皇帝卫队。后来皇上有眼光,给前线配备了一些,但现在大都集中在东南抗倭前线,连自己的龙骧军都不超过十枝,他们这些天天在马背上弯刀射箭的女真蛮子,竟然会有火枪队?   他哪里知道,这是二首领王杲花了血本儿,从辽东接壤的沙俄帝国购买的。   王杲也知道这玩意儿是稀罕货,威力巨大,原来是准备与努尔哈赤联手囚禁觉昌安后,再用此为利器要胁努尔哈赤的。   眼下情况紧急,再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多隆敖心想,还是把二首领手里的这点儿火苗保住再说吧。   “飞鹞军”中,一直悄声蹲在中部、手持盾牌的一枝二十人左右的队伍,此刻突然站起身来,丝毫不顾头上的飞石,举枪就朝山腰上的龙骧军士兵发射。   “呯!呯!呯!”火枪的射程远,击发的威力也惊人。   只见一排火光闪过,山腰上的龙骧军士兵至少有十多名被枪弹击中,大叫一声,摔下了谷底。   随着这十数人惨叫着摔下山谷,龙骧军士兵们完全被火枪给震慑住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已经是困兽犹斗的女真军中竟然还有如此强悍的“火枪队”,毫无防备的他们当时就愣住了。这一刹那,所有人就象被石化了一样,都忘记了如何进攻。   相对于上次伏击“神鹰军”的零伤亡,这次只在一瞬间就损失了十数人,一向无往不胜的他们,此刻心里都种下了一颗充满阴森恐惧的种子,士气受到严重的影响。   就在此时,多隆敖眼见一招得势,又大声叫嚷了一声:“火枪队,准备,放!”   所有人又是一愣,这火枪队,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发射枪弹,而不需要装填么?   可是,这二十名女真火枪手这时居然迅速蹲下了,又从另一侧盾牌护卫的队伍里,齐刷刷地站出来另二十名火枪手,再次一同击发。   “呯!呯!呯!”这一排火枪击发是向着另一侧方向的半山腰。只听见一排轰鸣声后,山腰上又坠下了十多名龙骧军士兵。   这一下,绝望的天平,一下子偏到了大明这边。   自从皇帝百里挑一组建“龙骧军”以来,他们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突然遭遇火枪的连环打击,把士兵们都惊住了,只剩下了被动挨打的份儿。   玄武也大吃了一惊,没想到女真的火枪队,不光装备了射程较远的火枪,还学习了海外火枪队的先进攻击方法。分为两队,一队射击,一队装填。一方面可以大大缩小间歇的时间,另一方面还可以增加攻击的多个角度。   看来这次王杲真是下了血本,竟然一次性装备了四十名火枪手,还如法炮制了最先进的装填和击发队列。   既利其器,还善其事。这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看来这个王杲还真是一个劲敌,如果让他当了女真人的大首领,肯定还得死更多的汉人。   玄武一开始有些发懵,脑子里“嗡”的一下,女真火枪队的强势反击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眼前的紧张形势让他不得不冷静下来!   三军用命,战机为先。战场上时机稍纵即逝,眼前的这个两队轮换的间歇期,看来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于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大喊了一声:“不要被他们吓倒!他们的火枪手需要时间装填弹药。强弩队,进攻!就是现在!”   龙骧军如梦初醒,强弩队瞬间开始了进攻。   只见飞弩利箭象暴雨一般倾泻而下,这要是被射中了,不被扎成刺猬才怪。   这个多隆敖,确实非等闲之辈,眼见敌人箭雨如飞蝗般扑下,急忙大叫了一声:“火枪队蹲下,周边盾牌护卫!”   只见站起来的那队火枪队士兵快速蹲下了,刚才在旁边掩护的两侧盾牌兵迅速靠拢过来,把这四十名火枪队员牢牢保护起来。   强弩纷纷打在了盾牌上面,并没有伤着火枪队员。   玄武当时就急了,他知道,一旦自己的强弩队停下来,就会给这些要命的火枪手再一次击发的机会,那时候又会有好几十兄弟命丧枪弹之下。   那时候,己方的士气就会完全被对方压制。   他怒骂了一声:“呀呀个呸的!当起缩头乌龟了,看老子一会儿怎么拍死你们!”   这一声骂出口,他突然想起了在对付“神鹰军”时用到的一招办法。   当时,在伏击“神鹰军”的最后时刻,也面临了这样的问题。   谷依古等经验丰富的精兵,五六人组成一队,上面和四周都用盾牌封着,象一个龟甲一样,怎么啃都啃不动,最后是用石头把最上面的龟壳砸开,再用强弩分射进去,才奏的效。   对呀!眼前此景与当时大同小异,只要依此法进行,不愁这些该死的火枪队不亡!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只见他大手一挥,下了命令:“强弩队,改全面进攻为持续进攻!”   师夷长技以制夷。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这个持续进攻正是依照刚才女真火枪队的办法,分作数队轮番攻击,让敌人无法喘息。   最重要的是,弩箭的安放与击发要比火枪装弹迅捷得多。   所以,龙骧军士兵们得令后,自动分成了五拨,一拨发射完后,另一拨接上,虽然箭雨的数量比刚才的全面进攻少了许多,但这种不间断的持续进攻让女真人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只能死死躲在盾牌之下。   玄武这时举起了一块石头,大叫一声:“破!”,照着刚才火枪队的那个“乌龟”阵营就砸了过去!   石头贯注了玄武的举鼎之力,带着巨大的怒气呼啸而下。   “呯!”石头一下就把“乌龟壳”的正中砸出一个大洞。   玄武一扬手:“死!”   龙骧军士兵们领悟过来,持续进攻一下改成了全面进攻,所有的弩箭都往这个大洞处招呼。   “哎呀!啊!啊!”龟壳一旦被破,躲在下面的火枪队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弩箭所到之处,大洞四周的火枪队员纷纷毙命,就连四周的盾牌手也中箭不少。 第二百七十一章 他山之石可攻玉   多隆敖此时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最后的救命稻草——火枪队一完,“飞鹞军”看来今天要全军覆没于此了。   而此时的火枪队,还在作着最后的挣扎。他们拼命往旁边盾牌队的身下躲,试图通过盾牌队的重新组织,把刚才那个被击破的“大洞”修补起来。   可是已经早有准备的龙骧军,不会再给他们这样的机会了。   一部分身强力壮的龙骧军士兵,主动放下强弩,拿起了石块,照着“大洞”的旁边又是一顿猛砸。   “去死吧!你们这些龟蛋!”龙骧军士兵杀红了眼,发出了愤怒的嚎叫!   玄武这时笑了,士兵们能够迅速领会将军的意图并主动效仿,这是一个将领最愿意看到的。   那些护卫火枪队的盾牌手们,这回是真正遭了殃。   本来平时护卫“火枪队”这些宝贝疙瘩就有怨气,这会儿替他们当起了挡箭牌,很多人还死了在他们的前面。   也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仅剩的几个盾牌手撤退了!   他们决定保命要紧,于是不再向中间靠拢,也不再把这些宝贝火枪手护卫在身下,而是拿了盾牌跑出了阵列,将盾牌斜放在地上,依靠着夹角保护着自己的身体。   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大家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盾牌手这么一跑,就把剩下的火枪队员们完全暴露在了龙骧军的射程之下。   不可一世的火枪手们发出了最后的哀嚎,有些人甚至流出了绝望的眼泪!   可是,战争不相信哀嚎,更不相信眼泪!   箭雨漫天而下,把火枪手们射成了毫猪。   多隆敖眼见大势已去,绝望地跌坐在了地上。他知道,接下来,敌人就会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他这几十个人身上了。   他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现在所有的龙骧军士兵,都把他当作了眼中钉、肉中刺,急欲拔之而后快。   虽然他的盾牌队比火枪队的护卫人数更多,士兵也更精壮,但是现在两千“飞鹞军”仅剩下了他们这区区不足百人的有生力量,而龙骧军伤亡不到百人,尚有近千人与他们对抗。   况且龙骧军在暗,他们在明,更重要的是,龙骧军已经杀红了眼。   你见过杀红眼的龙么?那一定搅得天翻地覆海翻滚。   此刻的裂地绝谷,就是这样的景象。   大地仿佛真的要撕裂开来,因为所有的龙骧军士兵都发出了怒吼,大块大块的石头伴随着愤怒的嚎叫声,向最后的“龟阵”直杀而去。   “呯!呯!呯!”多隆敖的盾牌队被击溃了,碎开的盾牌撒了一地,只剩下了“飞鹞军”最后的惨叫声。   只有少部分人还在最后的顽抗之中。   玄武此时打出了一记长长的唿哨。   绝谷出口的“王大刀”听得真切,点燃了女真战马尾后的鞭炮。   三匹耳朵还在流血的战马,疯狂地冲进了绝谷,把最后抵抗的“飞鹞军”冲了个七零八落。   要说多隆敖还真是命大,居然大石块和惊马都没把他弄死。此刻的他,自己抓着一块盾牌蜷在了地上。不过,原来意气风发的他,现在全身抖得象筛糠一样,只剩下了半条命。   “停!”玄武此时已经起身,巍然站在大石之上,手握拳头,下达了收兵令。   “剩下的留活口!快速打扫战场!记得把那些没砸坏的火枪统统收集起来,这些可都是宝贝!”   “是!”龙骧军士兵们仍在亢奋之中,如果不是玄武下达活口令,估计能把剩下的女真士兵撕碎了,火枪也会被全部砸烂。   ……   战斗结束,两千“飞鹞军”还活着二十人,其他的全部被剿灭。   龙骧军伤亡了近百人,心疼得玄武直咬牙!   不过,战斗总会有伤亡的,只有伤亡才会让这支队伍更强。   四十枝火枪,有二十枝完好,还有不少弹药。   玄武看到它们,才露出了一丝笑容,把它们全部交给了“王大刀”,让他近期就组织起一枝火枪队来。   龙骧军士兵们把女真俘虏全部押到了玄武的面前,最前面的就是只剩下半条命的多隆敖。   “将军……将军饶命……”多隆敖因为受王杲所托,最近一直在秘密训练火枪队,很少出来,所以并不认识玄武,但是他从刚才玄武指挥部队的号令中,听出这是大明的军队。   玄武的嘴向外撇了撇:“你凭什么认为我会饶了你?”   多隆敖的眼睛转了转,好象从半死不活的状态中一下活了过来,猛地向前爬了两步,抱住了玄武的腿,眼睛里流下泪来,发出了令人作呕的哀求声:“您肯定会饶了我的,我可以为您作牛作马,我还可以把什么都告诉您……”   “滚你妈的!看见你就恶心……”玄武旁边的“王大刀”骂了一句,正准备一脚踹过去,却被玄武拉住了胳膊。   “等等!”玄武皱了皱眉,虽然也对多隆敖这副嘴脸极度厌恶,但有远见的他还是决定先从这人嘴里套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你什么都能告诉我?”他盯紧了多隆敖的眼睛。   “一定一定!什么都能!为您这么英勇无敌的将军效劳,是我的荣幸……”多隆敖的脑袋点得象小鸡啄米似的。   玄武根本没容他谄媚,直接说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们在此成功设伏后,通过什么方式告诉王杲?”   “这……”多隆敖顿时就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一下就问到如此致命的问题。   玄武此时放开了“王大刀”的胳膊。   “王大刀”会意,抬起脚对着多隆敖就是一脚猛踹。这一脚踹得忒狠,结结实实地的蹬在了他的心口。   “扑!”多隆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这一迟疑,竟然遭来了如此惨痛的打击,顿时觉得嗓子发甜,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玄武冷冷地看着他:“连这个都说不出来,还敢夸什么海口?”   多隆敖今天算是遇上真正的硬手,他刚想爬起来,却发现“王大刀”又抬起了脚。   这一脚再踹下来,自己就真的要去见舍图翰了。他急忙弓身跪倒:“将军饶命!饶命!我说!二首领让我们设伏成功后,先在谷口点一处狼烟,然后用旗语与他联系。”   玄武这才点了点头,示意“王大刀”把脚放下来,再一次盯紧了多隆敖的眼睛:“用会么样的旗语?说清楚点儿!少说一句,当心你的脑袋!”   “是是是!我一定照实说!”多隆敖吓得打了一激灵,急忙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出来:“左手用旗指向正前方,右手持旗向天一举,然后互换,就成了!”   玄武点了点头,示意“王大刀”把这句话完全无误地记下来,然后故意把眼睛望向了别处,根本不看多隆敖,以示对他的轻蔑:“你们这次来,不光是奉了二首领的旨意吧,是不是还有少首领努尔哈赤的意思?”   多隆敖急忙点头:“是是是!将军真是明察秋毫,未卜先知!此次‘飞鹞军’倾力而出,确实是受了二首领和少首领共同的旨意。不过,将军可能有所不知,二首领还有另外一道密令!”   玄武知道他这是有意卖关子,借此向自己换取不杀他的重要筹码,于是笑了笑:“什么密令?你说说看!”   多隆敖眼见得到对方重视,立刻抖起了做派:“这个嘛,就说来话长了……”   玄武冷冷地望向他,眼神象刀子一样凌厉:“那你就慢慢说,我洗耳恭听!”   多隆敖心里哆嗦了一下,他越发感觉到这个大明主将的厉害,那种深不可测的眼神让人根本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试探性地说了一句:“二首领打算和少首领一起联手,突起发难,控制住大首领,这是第一步,这一步他和少首领都知道。但是还有第二步,他打算利用火炝队……”   玄武这时眨了眨眼睛,打断了他的话:“他打算利用火枪队继续对付少首领,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然后逼少首领传位于他,他好名正言顺当上女真的大首领,是吧?”   刚才还兀自得意的多隆敖张大了嘴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大刀”这时在一旁大声呵斥着他:“你别管我们是怎么知道的?你就知道这么些小事情,就想凭这个保全你的小命?”   玄武这时在旁边点了点头,附和了一句:“好好想想吧。就这么点本事,还真不如你脑袋的份量。”   这下子,多隆敖彻底绝望了,他闭上了眼睛,使劲想着还知道些什么有价值的情况。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于是干脆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我真的不知道什么了!你们杀了我吧!如果留着我也行,我可以帮你们组建火枪队!”   最后这一句话倒是引起了玄武的兴趣,也算是保住了他的小命。   “你了解火枪?”玄武问道。   多隆敖点了点头:“这支‘飞鹞军’的火枪队就是二首领让我组建的,当然还远赴沙俄去专门学了整整一个月,学习他们的装填方式和击发队列!” 第二百七十二章 措手不及巧应对   玄武笑了,多隆敖的最后这一句,非常专业,说明他没有说谎,他确实是火枪队的组建者。   既然是这样,那就把他留在军中,辅助“王大刀”把火枪队建立起来吧。   “行!这个还可以考虑!”他用手一指多隆敖,意思是“可活!”   然后,他宣布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大明龙骧军的火枪队副队长,听他指挥。”说完指了指“王大刀”,“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协助他组建好火枪队!你们这些活着这二十多个女真人,我也不坑杀了,你带着他们组成盾牌队,做好与火枪队的协同作战!”   “将军!这……”“王大刀”听到最后一句表示非常不解,要说任命多隆敖为副队长,学习他的技术,这个无可非议。可居然让这些连自己人都不愿意坚守到最后的女真士兵去作盾牌队,这也太离谱了吧。   玄武却神秘地对他眨了眨眼睛,悄悄对他说了一句:“这些人目前还有用!你先把他们带到小树林去吧!”   “是!”看到玄武这么肯定,“王大刀”也就不再相问,把人带走了。   玄武指挥士兵们打扫战场,掩埋尸首。一通忙乎以后,已经是晚上了。   玄武原来最担心在伏击“飞鹞军”的时候,会碰上努尔哈赤的那支伏兵,幸好没有撞上,可是等了很久后,又开始担心他们为什么还不来了。   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夜都深了,再不来,明天天一亮,再过一天,觉昌安他们就该返回到达这儿了。   这个年轻的努尔哈赤,居然这么沉得住气?不象他的风格啊!   他是不是不会派伏兵来了呢?   可是他要想夺大首领之位,不可能不派伏兵啊。   等等!等等!   或许是我没有考虑得太周到,他会派伏兵来,但他不会派伏兵到裂地绝谷来!   因为这支“飞鹞军”表面上是他和王杲一同派出的,虽然他并不知道火枪队为了最后除去他而存在,但他表面上还不会这么快和王杲撕破脸皮,因为他们必须先除去觉昌安,才能进行下一步行动。   如果我是他,我会怎么办呢?   我肯定会派伏兵在绝谷外设伏!   为什么呢?因为我利用王杲的“飞鹞军”把觉昌安扳倒以后,会避免王杲的突然发难,我可以把王杲这支“飞鹞军”引出绝谷去,然后出其不意的在外面给他来个反包围,逼他就范。   绝谷外!对,如果设在绝谷之外,王杲一定意想不到!   刚想到这儿,他就听到小树林那边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唿哨声!   不好,这是“王大刀”那边传来的紧急信号!   出了什么事?   是俘虏跑了?还是努尔哈赤的伏兵已经到了,直接来到了小树林外?   俘虏跑了倒还好办,以“王大刀”的身手,即便是追出数里之外,也能将他击毙。   如果是努尔哈赤的伏兵,那可就麻烦了!现在龙骧军绝大部分兵力都埋伏在绝谷里,谷外只有看守兵士不过二十余人。   怎么办?现在马上全军赶去支援?   可是如果不是努尔哈赤的伏兵呢?如果现在把人都派走,他的伏兵正好进入绝谷怎么办?   这个选择太难了!   玄武狠狠咬了咬牙,坚信着自己对努尔哈赤的判断,他猛地挥手,所有埋伏的龙骧军撤出绝谷,直奔小树林而去。   他快马跑在最前面,远远看见了“王大刀”火急火燎地迎面向他跑来。   他从马上纵身而起,跨步接住了他:“大刀,快说,怎么了?”   “王大刀”这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将军,还好你来得及时!快!我也是刚才出来转转无意中发现。伏兵!敌人的伏兵!已经离这只有一里地了!”   “真是敌人的伏兵?”玄武脸色一变,急忙拉着“王大刀”向前跑,“快指给我看看!”   “王大刀”摆了摆手:“这里根本看不到!我刚才是转到小树林的最东面,那儿有一片空地,再往前是一片断崖。我觉得那儿有些奇怪,就向外一看,妈呀,断崖的不远处,悄然无息的点了好多火把,排作一字长龙,至少蜿蜒出去两里地。”   玄武愣住了:“两里地?那么说这队伏兵至少有三千人?”   “王大刀”点头:“对!至少有三千人。我正在奇怪这如果是努尔哈赤的伏兵,为什么不到绝谷处设伏,而来到这小树林的断崖前呢,难道他们走错了路?”   玄武这时笑了:“他们没走错路!而是我们想错了,努尔哈赤不傻,他现在表面上还是和王杲一头的,所以他的伏兵是不会去和王杲的‘飞鹞军’死磕的,他特意把伏击地点选在了绝谷外,就是为了反制王杲,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王大刀”骂了一句:“这个努尔哈赤,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不光打了王杲一个措手不及,也把我们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玄武点了点头:“看来这位少首领此次已是志在必得,居然派出了三千兵马,真是把全部家当都押上了!”   “王大刀”的脸上尽是紧张神情:“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玄武问了一句:“我们现在冲到你说的小树林外的断崖去查看,还来得及不?”   “王大刀”摇头:“够呛!我刚才碰巧出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断崖之下,似乎在准备攀登绳索什么的,这会儿搞不好前队都已经摸上来了。”   玄武眨了眨眼睛:“既然出不去,那咱们只有向上走了!”   话刚说完,他已经将手里的火把交给旁边的士兵,双脚在脚蹬上略一发力,就来到了“西风烈”的马鞍上,再借力向上一蹿,就来到了一棵大树上。   只见他手足并用,就象一条灵动的壁虎一样,转眼就来到了大树的树冠处。   “王大刀”这时也学着他的样子,攀爬了上来。只不过他的身子比玄武笨重些,稍稍迟缓了一下,树冠也猛烈地晃动了一下。   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一下猛烈的晃动,竟然引发了一阵疯狂的进攻。   这棵树非常高,到达树冠能看到很远的地方。同样的,估计小树林之外很远的地方也能够看到这棵树冠的动静。   只听见小树林外的空地上有人用女真语厉声喊了一句:“树上有人,是谁?”   然后再没听见下文,就见一阵猛烈的弓箭呼啸着飞来。   飞矢如蝗!   虽然有树枝树叶隔挡着,能够缓解箭矢的冲击力,但因为数量众多,仍是发挥了巨大的威力。   产生剧烈晃动的“王大刀”,遭到的箭矢攻击最多,虽然玄武轻声提醒了他一声:“小心!”但因为敌人的箭雨攻击来得太过于突然和密集,还是在左肩和右腿上各中了一箭。   “王大刀”闷哼了一声,用右手紧紧地抓住树干,差一点儿就摔下树去。   这“王大刀”也真是一条汉子,即使中了两箭,仍然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叫喊出来。   女真的箭矢和汉人的不同,两侧各增加了一道放血槽。随着鲜血“咕嘟咕嘟”的往外冒,“王大刀”已经是疼得满头大汗。   就在这时,玄武已经悄然来到他的身边,撑起了背在身后的盾牌,替他挡住继续飞射而来的箭矢,然后掏出一根绳索系在了树干上。   他关切地问了一句:“大刀,有没有事?”   “王大刀”摇了摇头,使劲咬了咬嘴唇,那意思是还挺得住。   玄武攀住了他的肩膀,鼓励了一句:“好样儿的!不过咱们现在也不用在这儿当活靶子了!他们的情况咱们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不如借这个机会正好下树去!”   此时又是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王大刀”已然说不出话来,脸色也愈发的苍白,只能凭借毅力在顽强地坚持。   听到玄武这么说,他使劲点了点头。   玄武将盾牌扣在手肘上,一手抓住了绳索,一手攀紧了“王大刀”,突然说了一句:“大刀,别忍着了,这一声痛快喊出来!”   “王大刀”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明白了玄武的意思,他这是让自己惨叫装死。   惨叫当然没问题了,甚至都不需要表演的成分,只需要不憋着,把现在的真实情况吼出来,就好了。   “啊呀!”“王大刀”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那种痛彻心扉的哀嚎传出去老远。   还真是难为他了,忍了这么久,才吼出了遭受箭伤的剧痛。   玄武与“王大刀”快速向下坠去,带动着树冠又是一阵猛烈的晃动。   直到距离地面一丈的地方,玄武才逐渐放缓速度,在仅剩一米左右处放开手,让下面的士兵接住了他,自己则稳稳落了地。   “赶快找军医替他医治!”玄武下令,然后命令士兵们迅速上马,在树林里组成防御方阵。   “兄弟们!对方可是有三千人,人数是我们的三倍,咱们有没有信心?”   “有!”龙骧军发出了低沉的怒吼。   这一声孔武有力的低吼传出去很远,让正在树林外空地处集结的女真铁骑们大吃了一惊。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处变不惊用降将   这支伏兵是努尔哈赤的血本儿,也是他悄悄背着父亲和王杲组建的,对外称为一般的给养部队,其实是地地道道的一支精兵,暗称“云豹军”,清一水儿的青年军,主将叫巴克什,是他的结义兄弟,今年只有十九岁。   自古英雄出少年!   这个巴克什,是女真族群中真正的青年才俊。在绝谷之外设伏,就是他主动向努尔哈赤提出来的。努尔哈赤对他的才华也非常欣赏,当即同意,并把整支伏兵完全交给了他。   巴克什不太爱说话,所以刚才属下觉察到玄武他们躲藏的那棵树冠出现剧烈晃动,提醒他上面有人,询问他是否发动进攻时。他都没说话,直接以掌作刀,作了一个弩箭突袭的动作。   直到听见“王大刀”那声如假包换的惨叫,看到树冠上又是一阵晃动,说明躲藏在上面的人中箭摔死,他才露出了一丝浅笑。   可是,后来听到这声整齐的低吼,他当时就觉得不对劲,急忙挥手让队伍停止前进,并暂时熄灭手中的火把。   看来刚才从树冠摔下去的只是敌人的哨兵,而在树林里还藏有大队的伏兵。听这声音,对方人数不在自己之下。   这难道是王杲的“飞鹞军”?他们居然没有躲藏在绝谷里,而是埋伏在绝谷之外?   这绝不可能啊!“飞鹞军”的两个领队将军是舍图翰和多隆敖,他们俩什么时候有这么高的战略素养了?   就在巴克什犹豫不决的时候,玄武也在树林里作着快速的思考。   现在敌人在树林外的开阔地,点据了有利地形。龙骧军在树林内,虽然可以依靠树木作为抵抗的掩体,但是敌人只要不进入树林,我军就拿他们没办法。   怎么办?   这时候,几个龙骧军士兵正好把“神鹰军”和“飞鹞军”的三十多名俘虏押了过来,问他如何处置,是不是先杀掉为妙,然后一心对付女真铁骑。   “神鹰军”的谷依古虽然地位不高,但是脸上没有任何惧色。   倒是“飞鹞军”的副主将多隆敖,一听说要把他们杀了,急忙跪在地上磕头不止:“将军,您可是亲口任命我为新任火枪队的副队长了啊!您可不能出尔反尔啊,将军!”   谷依古认识这个“飞鹞军”的副主将,眼见他如此卑躬屈膝,忍不住朝他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呸!多隆敖!亏你还是个将军,真是个软骨头!丢尽了我们女真人的脸!玄武将军,痛快地给我们这十几人脖子上来一刀吧!我们是因为尊敬您是‘战神’而降,但是我们绝对不和多隆敖一样,羞于与这样的狗为伍!”   经谷依古这么一说,连“飞鹞军”中的那二十多人也开始鄙夷起多隆敖来,纷纷离他远了些,站到了谷依古的身后。   玄武笑了笑,对谷依古露出了赞赏的目光。   刚才谷依古骂多隆敖那一句“真丢女真人的脸!”一下触动了他,女真人也是有着坚强品质的民族,象多隆敖这样的,还真是极少数。   女真人!嗯!女真人!   眼见着自己的龙骧军此刻也都穿着女真铁骑的服装,他的脑海里突然迸发出一丝灵光,想出了一个主意!   他翻身跃上“西风烈”的背,用马鞭一指多隆敖已经哭丧得不成人样的脸,轻喝了一句:“起来吧!看看你那熊样儿!还有个将军相么?你看看你‘飞鹞军’的这些人,都已经站到‘神鹰军’那一队去了!起来吧!本将军说话算话,说不杀你就不杀你,你仍然是火枪队的副队长!”   多隆敖连忙拜谢:“谢将军不杀之恩!大将军一言九鼎,小将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玄武抖了抖马鞭子,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不用你肝脑涂地,现在倒是有一个让你表现的机会,看你敢是不敢?”   多隆敖的脑袋点得象啄木鸟儿一样:“敢敢敢!但凡将军所派,末将一定前往!”   玄武又环顾了一下谷依古等人:“你们呢?敢是不敢!”   谷依古急忙拱手:“玄武将军,我们敢!您尽请吩咐!”   “好!”玄武向他们招了招手,让他们向自己这边围拢过来:“原来和你们说过的,少首领努尔哈赤派的伏兵,现在已经到了小树林外?”   “努尔哈赤?他还单独派出了伏兵?他想干什么?”多隆敖大吃一惊,瞪圆了眼睛。   玄武笑了:“嘿嘿,就兴你们突袭别人,就不兴别人暗算你们?”   谷依古这时完全展示了和多隆敖不一样的心态:“玄武将军,需要我们做什么,尽请吩咐!”   玄武这时没有立即表态,而是静静地看了他们两个,问了一句:“努尔哈赤派来的这队伏兵中的首领,你们知道他是谁么?”   多隆敖和谷依古几乎同时脱口而出:“肯定是巴克什?”   玄武笑了笑:“你们既然如此异口同声,那说明肯定是这人无疑了!怎么了,这人有什么异常之处么?”   多隆敖和谷依古几乎又是同时道出:“此人大才!而且少年才俊,确实是罕见之人!”   玄武又笑,用马鞭指向了多隆敖:“我现在需要你演回你原来的角色,把我这一千龙骧军当作你的‘飞鹞军’,由你来当头儿,你做得到么?”   多隆敖愣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的答道:“当然做得到,只是……”   玄武突然严肃了神色:“没有只是!就由你来当‘飞鹞军’的主将,我们这一千人都配合你,做不做得到?”   多隆敖不傻,他很快就明白了玄武的意思:“将军!您想让我带队把您刚才说的巴克什惊走?”   玄武笑了,转过脸去看着谷依古:“看看,这个多隆敖虽然没有骨气,但是为将之智慧还是有的?你说呢?”   谷依古苦笑:“玄武将军说的是!不过如果让他当我的将军,我肯定不干!”   玄武笑了笑,转过脸来,正色对多隆敖说道:“你刚才只说对了一半,我们不光是要把这个巴克什惊走,而且要全歼他们。”   “全歼他们?”多隆敖一下呆住了,“刚才你说他们有多少人?”   玄武好象轻描淡写一般:“三千人左右吧。”   多隆敖又问:“那我们现在有一千人?”   玄武笑了:“九百人吧,有一百人死在你‘飞鹞军’的手中,特别是火枪队,让我们的兄弟阵亡不少。”   多隆敖先是吃惊:“你们只用一百人的伤亡就歼灭了我们两千人?确实厉害!所以,你们现在还想以较小伤亡为代价去歼灭这三千人……”   玄武点头:“你觉得我们办不到是吧?”   多隆敖结巴起来:“不敢不敢!将军虎威,我们亲眼所见!但是,你们刚才歼灭我们‘飞鹞军’是伏击战,现在可是遭遇战……”   玄武神情严肃起来:“你说得对!这是最要命的问题!你现在尽管演好你的带队将军,要演出那股飞扬跋扈的劲儿,让他们无所适从!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来办!”   多隆敖知道多问无益,看来眼下这场仗是场前途未卜的赌博,只有跟着他们豪赌一把了。   “王大刀”这时经过军医的治疗,把箭拔出后敷上了金创药,经过包扎后,已经止住了血。可勇武好战的他并没有听从医生让他休息的建议,站起身就来到了队伍当中,正好听到了玄武与多隆敖等人说话的内容。   他悄悄贴近了玄武:“将军!咱们一会儿怎么办?”   玄武笑着对他说了一句:“一会儿听我号令就行!执行两个命令,一是擒贼擒王,另一个是让他们从哪儿来就滚回哪儿去!”   “王大刀”愣住了:“将军,这第一个好理解,这第二个……”   玄武冲他眨了眨眼:“你说他们从断崖那儿摸上来,又是拉人又是拽马的,得费多大劲儿!现在他们的体力肯定都没有完全恢复,他们的战马肯定也是这样。战马的体力不够,一旦冲起来,在短距离根本不可能止住冲力……”   “王大刀”一下子恍然大悟:“将军!您的意思是把他们统统赶下断崖……”   玄武点了点头。   “王大刀”笑了:“将军!此计大妙,您是怎么想出来的啊?”   玄武也笑:“都是被逼的!你一会儿传令下去,咱们先活捉巴克什,然后我胁迫他,把他们反向引往断崖,你再让我们的所有龙骧军下马,想办法让马使劲向前冲,把这三千龟孙子统统撵下断崖去!”   “是!末将遵命!”“王大刀”一拱手,传令去了。   ……   巴克什的三千“云豹军”此时已在小树林外的空地上整队完毕。   巴克什刚刚做了一个决定,不管树林里的部队是谁,哪怕真是舍图翰和多隆敖的“飞鹞军”,也一律格杀勿论。   当然,首先必须套出他们如何与王杲联系的暗语来才行。   把他们杀光以后,完全由“云豹军”来替代“飞鹞军”的职能,直接进入到绝谷内去伏击觉昌安和王杲,直接杀掉,不留活口。   这个巴克什也是够狠的,居然不用和努尔哈赤商量,就敢做这样的决定。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只要达到战略目的就行,至于过程并不重要。   …… 第二百七十四章 飞扬跋扈戏俊杰   巴克什还真是猜对了,从小树林内列队缓缓而出的部队,正是“飞鹞军”。因为走在最前面的,就是他们的副主将多隆敖。   巴克什心里一紧,看来眼前这是一场硬仗。这个多隆敖他很了解,一向深得王杲器重,所以飞扬跋扈得很,而实际上却非常胆小怕死,正所谓色厉内荏,是这个家伙最好的写照。   如果是打遭遇战,现在“云豹军”已经列好了攻击阵势,而“飞鹞军”正从小树林中走出,立足未稳,如果现在发动冲锋,一定有极大的胜算。   不过巴克什有别的想法,他还是觉得等多隆敖走到自己面前来再说,虽然他也知道这个飞扬跋扈的家伙一定会借机训斥自己一顿,那也得忍着。最好是等这个家伙靠近了,直接将他活捉,逼他说出与王杲联系的暗语,然后再血洗“飞鹞军”。   双方的明争暗斗,这才刚刚开始。   多隆敖虽然心里打着鼓,但是玄武要求他本色出演,务必要把那股子飞扬跋扈的劲儿展示出来,所以他不得不狠狠心,威风八面地走在最前面。   玄武骑着“西风烈”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他故意找了一顶大的头盔戴上,而且把头发前沿拉下来,几乎遮住了整个脸,低着头紧贴着多隆敖,看上去就象是他的小跟班儿。   在离巴克什还有近六十丈的地方,玄武悄悄对多隆敖说了一声:“停!让他往前走走!”   多隆敖会意,止马停下了步伐,用马鞭朝巴克什一指,不可一世地叫嚷道:“你!过来!”   巴克什的眼里差点儿喷出火来,恨不得手一挥,三千军马一拥而上,把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踏成肉酱。   可是他不能,他只能忍。   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必须得通过多隆敖的口把他们与王杲联系的暗语套出来才行。不然的话,骤然翻脸只会使王杲和努尔哈赤联手对付觉昌安的密谋流产,这第一步达不到,就更别说突袭王杲这第二步了。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多隆敖身后的士兵现在已经大部分都从树林中走出,看上去只有一千人左右。   “飞鹞军”不可能只有这么少的人来,而且多隆敖是副主将,主将舍图翰还没有出现,看来他们还留有后手,至少还有一千人,要么在绝谷守着,要么就作为后续部队准备从两侧包抄自己。   他的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舍图翰和多隆敖这两个老家伙,看来最近长进不少,居然知道把哨卫前移,迅速发现了他们从断崖摸上来的动作,而且还留有后手,想把自己吃掉。   不过,再有长进也没用,我巴克什可是最有眼光的青年才俊,这点小把戏可骗不了我。   他传令下去,两翼和后队加强敌人包抄的防卫,随时准备变阵。   然后,他朝身后的副将使了一个眼色,前队一千兵马随着他前行,朝多隆敖的方向纵马缓缓走来。   多隆敖眼见巴克什没有中计,居然不是独身前来,而是带上了与己方人数对等的一千兵马。当下就紧张起来,悄声问玄武:“他没中计,带了这么多人来,怎么办?”   玄武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没事,以不变应万变,咱俩继续往前走!你还是得张扬一下,继续用言语撩拨他。”   说完,他仍然跟着多隆敖向前走,然后将右手背在身后,向后推了推。   “王大刀”明白,玄武这是让他们大队人马原地不动,等待他的下一步指令。不由得有些担心,但是军令如山,只得执行,让龙骧军停步,列好阵势。   多隆敖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大声地叫嚷着:“巴克什!按年龄论,我怎么也算是你的叔叔吧。你说你,就算是少首领亲自派你来的,你怎么也得先行向我问声好吧!现在的年轻人都已经失掉了礼数了么?”   “老东西!一会让你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巴克什悄悄骂了一句,但是脸上还是堆满了笑容,迎着他拱起了手:“哎呀呀!小侄在这儿有礼了!多隆敖叔叔最近可好?”   多隆敖顿时板起了脸:“嗯!孺子可教!看来你还算懂些道理,不象他们说的那样恃才放、年少轻狂!既然你叫我一声叔叔,我也就不和你客气了,你带这么多人来这儿干嘛?是少首领让你来的?还是你自作主张来的?”   巴克什又在心里骂了一句:“老不死的!”但眼见多隆敖只带着一个亲兵走上前来,他便伸手让队伍停下,给副将使了一个眼色,二人一起迎上前去。   面对这位倚老卖老、飞扬跋扈的多隆敖,他只能继续拱手陪笑:“哎呀呀!叔叔莫怪,当然是少首领让我来的哈,我怎么敢自作主张呢,您就是借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啊!哈哈哈!”   这时候,双方又向前走了五十步左右,已经隔得很近了。   多隆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悄悄看了一眼玄武。   玄武让他别害怕,轻轻把盾牌举了起来。   四人打了一个对面,停住了马。   多隆敖勒住了马,放低了声音,但是语气非常地严厉:“小兔崽子,你到底来这儿干什么?现在人少,你可别给我打马虎眼,现在一五一十的告诉我,要是有半句谎话,看我不拧断你的脖子!”   巴克什的脸上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只见他的眼睛狡黠地转了转:“多隆敖叔叔!真是少首领派我来的啊。对啊,舍图翰叔叔他们呢?”   多隆敖差点就脱口而出:“舍图翰,他就早死了!”   一想不对,这会儿还得演戏,所以急忙改成了:“看来你还懂些礼数,知道想得起来问他!他就在不远处看着你呢,估计你一会儿就能见到他了!”   巴克什当即一惊,看来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舍图翰和多隆敖两个老东西,没安什么好心。   二人在这儿唱起了双簧,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多隆敖出面来教训自己,舍图翰则在一旁侍机而动。   还真得多加小心!   多隆敖,你这个老不死的,先让你再狂一会儿。一会儿就弄死你!再把舍图翰也弄死,让你们两个在阴间唱双簧去!   不过,如果他知道舍图翰已经死了,多隆敖说他一会儿就会与其相见,会有什么感觉?   那肯定非疯了不可。   两边还未出招,就已经惦记着把对方弄死。   暗战才刚刚开始!   巴克什决定继续示弱,让多隆敖接着飞扬跋扈,所以他脸上堆满了笑容:“多隆敖叔叔教训得是!小侄儿年轻,不懂事!平日里多有不到之处,还请叔叔多多海涵!不知道舍图翰叔叔在哪儿呢?能否请您把他请出来,咱们借着月色小酌几杯,也算是忙里偷偷闲。”   玄武这时悄悄拉了多隆敖的衣角一下,那意思是千万别答应他,继续向他施压。   多隆敖会意,在马上一通大笑:“哈哈哈!好好好!有这个认识就好啊。孺子可教!不过,你叔叔我还没教训完呢,你还要不要听啊?”   巴克什没办法,只能继续以一种虔诚恭敬的心态,聆听这位“前辈”的训斥,而且还不能有一丝不耐烦的神色,还真是难为他了。   多隆敖见他点头,那股得意的劲头儿一下就上来了,丝毫不客气:“刚才你在这里和我打了半天哈哈,我都快被你搞糊涂了。我来问你,既然你说你是奉少首领之命而来,那你应该知道少首领和二首领的密议吧。现在你就把少首领的原话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要是说的有一点儿与二首领交待的不一致,我就拧下你的脑袋当夜壶!”   “这……”巴克什迟疑了一下,眼睛看向了他身后的玄武。   多隆敖一摆手:“都是自己绝对信得过的人,但说无妨!”   巴克什无奈,只能一边说一边想对策:“是!少首领交待我,他已与二首领达成密议。密派二位叔叔带领‘飞鹞军’在裂地绝谷设伏,务必生擒大首领。多隆敖叔叔,小侄说的可有半句假话?”   多隆敖点点头:“嗯!确实如此!看来少首领的确把核心机密告诉了你!不过,这并不是我最想问你的话!我来问你,既然少首领已经和二首领商量好了,把我俩的‘飞鹞军’派出来,那还派你来干什么?而且还带了这么多兵马出来,有三千人之众,是对我们二人不放心么?”   图穷匕首现!   杀人的刀亮了出来,就必须见血!   巴克什也知道多隆敖迟早会问到这一句,却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   他显然还没想好如何回答这个最棘手的问题,只是下意识地找话遮掩:“这个嘛。叔叔,请恕小侄无礼,小侄只知道奉命行事,还以为叔叔早已知道了呢……”   多隆敖眼见他被自己说中要害,张口结舌,立马又补上了一句:“你说什么?我早已知道?我哪里知道,我这不是正问你呢么?” 第二百七十五章 二虎相争见高下   这句话说话,他好象隐约听见巴克什嘴里嘟哝了一句什么,不由得向前探了探身子:“你自己嘀咕什么呢,说大声一点儿!”   眼见这个飞扬跋扈之人如何咄咄逼人,巴克什已经是忍无可忍,被逼上了绝路。   他的脑子飞快旋转着,眼见自己一个嘟哝嘴巴的细节竟然让多隆敖欺身靠近了一些,他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   眼下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不如借此机会突施重手,搞定这个不知死活的多隆敖!   心念一发,身形即动。   决心先下手为强的他故作神秘地说了一句:“少首领其实还是担心你们人数太少,毕竟你们只有二千人左右,对方可是十万大军。不过,少首领还有别的想法,那就是……”   话只说了一半,他又故意留了一个尾巴,他知道,好奇的多隆敖肯定还会凑近过来一些。   果然,多隆敖笑了笑:“什么别的想法,还搞得这么神秘。”然后离巴克什又靠得更近了一些。   此时,巴克什已经微微将左手掌打开,右手已经悄悄抽出了腰里的匕首。   真是后生可畏!这个多隆敖明显不是这个年轻人的对手,他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巴克什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活捉他。   也不怪巴克什考虑不周,他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站在多隆敖身后的那个亲兵,竟然是连女真第一勇士阿诺托都闻之色变的“战神”——玄武。   就在巴克什说话声音变小的时候,玄武已经洞穿了他的想法,这个年轻人竟然想实施马上活捉,这需要有很强的臂力和超级的爆发力才行。   英雄所见略同,二人竟然想到了一块儿。   不过英雄也是要分大小的。   巴克什此时已经离多隆敖越来越近,他突然大叫了一声:“少首领让我抓你回去!”   “啊!”多隆敖怎么也没有想到巴克什竟然如此赤裸相见,而且事起突然,这一声大喝让他着实吓了一跳。   更让他惊恐万分的是,他发现巴克什张开了一只大手,径直朝自己的胸口抓来,再多看一眼,竟然发现了他另一只手上那把明晃晃的匕首,在夜色里闪着夺命的寒光。   “你……”他本能地想往后躲,却发现根本来不及,只好大叫一声“救我……”,话还没出口,就见巴克什的左手已经抓到了自己的胸襟。   “废物!看你还张狂!过来吧!”巴克什一抓得手,心里得意,正打算左手使出全力,把多隆敖整个身子拽到自己的马上,突然觉得手一凉,急忙松手!   再一看,一枝乌黑透亮的铁矛正从多隆敖的腋下穿出来,扎在自己的手上,顿时血流不止。   巴克什大吃一惊,还好自己撒手快,要不然这一矛非把自己的手掌扎穿了不可!   他急忙向后退了好几步,这才看清楚,这一矛竟然是来自于多隆敖身后的那名亲兵。   怎么可能,这一矛太诡异了!   女真军中怎么会有这样不为人知的高手,就算是阿诺托在此,也不会如此让人感觉心寒。   “你是谁?”巴克什高声质问,可问出声来,才惊异自己说话竟然在颤抖。   这个神秘的亲兵却根本没有理会他,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纵马从多隆敖的后面闪身出来,举起长矛向他的胸口就刺。   巴克什这下更惊异了,急忙提起马缰向后退却。这时想拔出刀来应战都没有时间,这名亲兵的长矛就象一条毒蛇的信子一样,既快又准,让人猝不及防。   多隆敖这时已经脱离了危险,快速地向后退了几步,美滋滋地看起了热闹。   玄武的身手他见过,虽然说巴克什也是女真年轻人中的佼佼者,但是和玄武比起来,还是差得很远,根本不是对手,最多能走三十回合就不错,被擒只是时间问题。   他想的还真没错,不过他有些太高估巴克什了。   巴克什现在连玄武的这第一招都躲不过去!   因为战马不能直退,所以他只能将身子后撤。可是玄武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长矛就象长了眼睛一样,攻势丝毫不减。所以他不得不把整个身子完全后仰在马背上,才算是险险躲过了这一招快捷无比的攻击。   “将军莫慌!我来矣!”巴克什的副将额腾伊也是一员勇将,眼见主将遇袭,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当即拿起放置于马鞍上的长枪,挺枪向玄武刺来!   玄武却丝毫没有慌乱,只是举起左手的盾牌轻轻一挡,就把额腾伊的这一枪磕开了。   “哎呀!”额腾伊大叫一声,手里的长枪差点儿脱手。   玄武看似轻描淡写的这一挡,竟然象贯注了千斤的力气一样,把他的虎口震得生疼。   他这才知道巴克什为什么在这个看似精瘦之人的攻击下如此狼狈了!   原来这个亲兵,竟然是一个厉害非凡的高手!   还没来得及等他反应过来,玄武已经变守为攻,直接向他发动了快攻。   额腾伊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叫“快”,只见刚才磕开自己长枪的盾牌,泛着乌黑的光,猛地向自己身子撞来!   方才吃过大亏的他知道这上面的力道极大,急忙收枪逃开,拨马向右侧急闪,试图躲开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玄武的这一招竟然是虚招!   只见他快速移开了盾牌,这一下又把额腾伊吓了一大跳。   更让他惊惧的还在后面,就在玄武移开盾牌的同时,几乎是电光石火之间,他的长矛象离弦的利箭一样猛地递出!   这一回,额腾伊再也没有了任何躲避的余地,他甚至连一声叫喊都没有发出来,只来得及睁大了双眼,就眼睁睁地看见玄武的长矛扎穿了自己的喉咙。   “啊……”他终于还是把这一声喊了出来,但是再也没办法喊出第二声。   再看玄武,就当没他这个人似的,根本没有时间跟他纠缠,所以看都没看他一眼,就直接把长矛从他的咽喉中抽了出来,反身又攻向了巴克什。   巴克什趁着额腾伊过来帮忙的当口儿,把腰刀抽了出来,然后把手指放在嘴里,打出了一记长长的唿哨。   这一声唿哨,相当于是给不远处的三千“云豹军”下了一道紧急冲锋令!   刚才他们远远望见自己的主将和对方交上了手,迫不及待地想赶过去帮忙,可是没有接到巴克什的号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正所谓军令如山倒,令行禁止。   由此也看出巴克什的治军之严谨来,女真青年才俊绝非浪得虚名。   同样的,玄武这边一动上手,他身后的龙骧军士兵也是焦急万分!   虽然他们对自己的主将非常信任,但是眼看着多隆敖后撤几步,在一旁看起了热闹,任由女真人二打一,“王大刀”忍不住大骂了一声:“胆小鬼!”   就连他身后的女真人谷依古都鄙夷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不过,骂归骂,他们也知道,现在的这个局面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多隆敖上去也是添乱,还得让玄武分心保护他,真不如在后面老实呆着。   当年三英战吕布都打不过,主要就是因为刘备太弱,让关羽和张飞不得不分心照顾他。要不然,这两员猛将联手,吕布早就败了。   眼见大队人马朝自己快速赶来,巴克什心里有了一丝底气,正准备放手来攻,却正好看见了玄武把长矛从额腾伊喉咙里抽出来这一幕。   我的妈呀!即便是以勇武闻名于女真年轻一代的巴克什,也大骇起来。   额腾伊的武力他很清楚,二人经常对练,双方不相上下,可以说互有胜负。可是,他只在这个亲兵模样的人手上走了不到两个回合,就被穿喉而死,如果换上自己,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事实摆在这儿,这可不是逞强的时候。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我还是赶紧跑吧!   巴克什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不过内心求生的热望让他已经顾不上丢脸了。   只见他右手猛地一扬,将匕首猛地掷出,然后大叫了一声“驾!”,双腿一使劲,拼命磕打着马肚子。   胯下战马吃痛,疯了似的向前跑!   玄武冷笑一声,举起盾牌轻轻一挡,就把巴克什扔出的匕首挡飞了,然后一夹马肚子,“西风烈”嘶鸣着快速冲出,向前猛追。   “西风烈”的速度很快,眼看就要追上巴克什。   巴克什已是惊弓之鸟,他胯下这匹座骑可是千金不换的“大宛良驹”,号称“清风”,没想到竟然被这位神秘亲兵毫不知名的战马给追上了,急得他连自杀的心都有了。   “妈的!真是邪了门了,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个硬手!今天真是背到家了!”眼看玄武与自己只差了一个马头,手中的长矛随时有可能扎向自己,而对面赶来的大部队还有一段距离。他的心里已经象起了火一样,再也没有了刚才那股舍我其谁的气势。   不行!得赶紧想办法,要不然就会和额腾伊一样的下场。   他咬了咬牙,突然下了狠心,举起手里的弯刀,狠狠地向马屁股扎去!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一马当先不归路   “清风”大痛,从来也见过没主人这样,不由得大叫一声,两个前蹄高高跃起,差点儿把巴克什掀下马来。   巴克什是爱马之人,他也知道这匹宝马肯定受不了这个,但事出紧急,如果再慢一点儿,就会脑袋搬家了,所以他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双手死死抓住缰绳,双腿紧紧贴紧马背,总算是没有摔下来。   “我的宝贝儿!快跑吧,再慢一会儿咱们就成了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比我扎你这一下要痛苦得许多!”“清风”的前蹄刚一落下,他就急忙用手轻抚它的脖子,算是为刚才这一狠手作了解释。   “清风”也算实是难得一见的良驹,竟然象是听懂了主人的话一般,拼了命地向前跑去,很快和“西风烈”拉开了一个身位。   “西风烈”毕竟刚刚顺服玄武,相互还处于磨合期,而且平时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喂养,这会儿虽然倾尽了力量,但仍然没有发挥出所有的水平,只和“清风”跑了一个平手。   玄武却仍是不慌不忙,他也看出来巴克什座下的这匹战马是匹罕见的良驹。本来除了想活捉巴克什以外,他还想把这匹马也活捉了,好送给李成梁。   可是这会儿明显是不行了,眼见着敌人的大部队越来越近,只有先把这匹马击倒,才能活捉巴克什。   想到这儿,他快速把盾牌交到右手,左手在怀里一摸,快速打出了三把飞刀。   第一把飞刀直奔“清风”的脑门而去,这匹宝马确实机灵,下意识地向右一闪。   飞刀呼啸而过,没有扎中它的脑门,打在了它的左下巴上。因为速度很快,直接尽根而没。   这一下非常要命,“清风”一声闷哼,仅仅靠着顽强的毅力在咬牙坚持。   此时另外的两把飞刀,它再也没能躲过去,一把打在它的后臀,一把打在左肩。   这一下,它顿时感觉步履逐渐沉重起来。   身上的巴克什还在兀自庆幸,坐在马上的他,明显感觉到了玄武这三把飞刀疾射而出的呼啸声。   他哪里知道,玄武这是为了活捉他,飞刀只射向了马,如果是射向他,哪里还容得他有命在。   可怜的“清风”在坚持了一会儿以后,再也支撑不住,顿觉眼前一黑,前腿一跪,身子径直向前滑去。   这一下大出巴克什的意料,他拼命地提拉缰绳,可是根本没有用,“清风”的脑袋一着地,一下就把他掀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这时候,三千“云豹军”已经离得很近了,快马狂奔扬起了大量的沙尘。   刚刚止住翻滚势头的巴克什,好容易爬了起来,脑子还完全是眩晕的,眼睛里尽是星星,刚才好象还在磕在了一块石头上,感觉脖子后发紧,一股一股的鲜血往外冒。   他刚想伸开双臂招呼士兵们来救自己,却感觉到下巴上一凉,一枝锋利的长矛尖顶住了自己的咽喉。   他急忙抬头一看,只见玄武勒马立在了他的面前,从头盔后透过两道冷冷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你……”他刚说出一个字,就感觉到这枝长矛越顶越紧,已经把锁骨处顶出了血,当即不敢再说话,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玄武这时微微笑了笑,撤去了顶着他咽喉的矛尖。   巴克什惊异不已,刚睁开眼睛,就感觉胸襟被人抓住了,猛地一拉,愣是生生把他的身体拔地而起,拉到了马上。   巴克什这下终于算是近距离地看到了这位神秘亲兵的模样。   这人应该不是女真人,看上去象个汉人。   非常精瘦,两个眼睛露着象蛇一样的寒光。   这人是个汉人?他会是谁呢?   一矛一盾!   他突然想起来一个在女真军中盛行的传说,这人莫不是大明军中的“战神”——玄武?   这个人他没见过,只知道他曾经让第一勇士阿诺托屡战屡败,而且败得心服口服。听说他的兵器就是一矛一盾。   “玄武”为龟、蛇。龟甲擅守,是为盾;蛇信擅攻,是为矛。   这个人,一定是玄武无疑!   可是,他怎么会和王杲搅到了一起,难怪是王杲和李成梁有勾结?   不可能啊!要说和李成梁的关系好,应该数少首领努尔哈赤和他的关系最好,二者还有师徒之谊,甚至很多人都怀疑他与李成梁有勾结。   怎么可能会是王杲呢?可是如果他们没有勾结,玄武为什么会在这儿?   没等他想明白,玄武已经一把将他的脸推了过去,又用矛尖顶住了他的喉咙,然后一言不发地向前冲去。   巴克什这下老实了,眼睁睁地看着毫无惧色的玄武拉着他来到自己的大队人马面前停住。   “云豹军”们一见自己的将军被生擒,当时就急了,所有人嘴里大声“呜呀呜呀”的叫着,一下子就把玄武团团围住。   里面的一圈人举起了弯刀和长枪,齐声叫了一声:“把将军放了,饶你不死!”   后面的一圈人则举起了强弓强弩,纷纷对准了玄武的脑袋。   玄武象没事人一样,好象这些锐利无比的刀枪箭弩根本不算什么,都只是小孩儿的玩具一样。   只见他大叫一声,左手抓起巴克什的后领:“有种的上来,我立马戳死他!”   大家顿时不太敢动了。   玄武斜眼看了一下,发现后面还有人在蠢蠢欲动,于是轻轻向前一送矛尖,抵紧了巴克什的喉咙,轻轻地他说了一句:“你怎么也得吱一声吧,也得让你们士兵们知道你还活着啊。要不然他们怎么知道你是死猫还是活耗子?”   巴克什“哼”了一声,喉咙处的剧痛确实让他忍不住想大叫起来。   可是,真的在这种情况下大叫,也太丢人了!   不光作为女真勇士的颜面全失,而且作为统军之将,竟然束手被擒,还被作为威胁全军的法码,这要是说出去,以后就不用混了,走到哪儿都会被别人戳脊梁骨儿。   于是,他拼了一骨子狠劲儿,硬是没叫出声来。   当然,他也没有那种勇气大叫一声:“你们别管我!撕碎了他!为我报仇!”   人,总是惜命的!   玄武看了他一眼,显然对他的骨气还比较赞赏。   不过,玄武可不是软心肠儿。   只见他猛地将矛尖扎向了巴克什的大腿根处,痛得巴克什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嚎叫:“啊!”   “云豹军”们眼见自己的将军发出哀嚎,大为震动,急忙纷纷后退。   就在这个当口儿,玄武双脚一磕马肚子,“西风烈”长嘶一声,如同流星一般向前狂奔。   此刻的巴克什,仍在哀嚎不止,这一声拖音,如同一头待宰的猪一样悲鸣不绝。   挡在他们正前方的“云豹军”,不得不向左右两边闪出一条通道来。   玄武纵马向前,脸上毫无惧色,好象正走在去赴一场盛宴的路上。   “云豹军”的青年军们还从来没有遭遇到这样的情况,自成立以来,从来都是他们欺负别人,这还是头一回被别人欺负,而且是三千人被对方一个人欺负。   也不知道是谁在队伍里说了一声:“他是玄武!”   这一声如同在静寂的湖里扔下了一块石头,传递如水波荡漾,顿时泛滥开去。   “玄武!他是战神——玄武!难怪这么厉害,居然敢生擒将军!”   “是啊!听说阿诺托元帅都不是他的对手呢!”   “他怎么会到了这儿?”   “这谁知道啊?不过,要论单打独斗,咱们谁也不是他的对手。一会儿要想制服他,必须一拥而上才行!”   “一拥而上也不一定行啊!他现在生擒了将军,咱们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啊!”   这些窃窃私语就象瘟疫一样散开,在所有“云豹军”士兵的心里蒙上了一道恐惧的阴影。稍微胆小怕事一些的士兵,已经悄悄在往后躲了。   玄武显然是听到了这些议论,这年头“明星”也不好当。虽然已经找了一个大得不大再大的头盔遮掩住了脸,可是还是被人认了出来。   被他们认出来,主要是因为自己的一矛一盾,这说明已经由人身崇拜转向了实物崇拜,看来以后这一矛一盾也得收起来才行。   人总是被声名所累,不堪重负。   不过从另一角度看或许是件好事,至少能让这些人产生强烈的畏惧感。   玄武此时已经跑出了他们的包围圈,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大叫了一声:“啾!”继续催动“西风烈”加速向前跑去!   “云豹军”领头的几个校官一下愣住了,继而有人窃笑了起来:“这个玄武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他难道不知道再往前跑是断崖么?”   这当中军衔最高的校官叫噶卢岱,他临时担当起了主将的角色,只见他挥了挥手:“不管那么多,反正他现在跑的是一条死路!咱们现在追上去,先想办法把巴克什将军救下来再说!”   “好!”几名校官发了一声喊,带着三千“云鹏军”大呼小叫地追上前去,有些人还装模作样地挥起了套马杆儿。当然他们也知道,这没什么什么大用,也不敢真的套玄武,不过作作样子还是可以的,至少不能让士气低落下去。 第二百七十七章 悬崖勒马吞云豹   玄武却当他们根本不存在一样,不慌不忙地策马前行。   “西风烈”很快跑过了刚才“云豹军”集结的那一大片空地,再往前走不到二里地,就是断崖了。   玄武突然把手指含在嘴里,打出了一记长长的唿哨。   这一声唿哨声异常尖锐,即便在一片战马奔腾中也显得格外的凌厉。   同样是一军主将,被玄武制住的巴克什当下就是一惊。因为自己经常通过哨音来指挥部队,所以对此有深刻的体会。   听这声长哨音象是一种信号,而且是一种发动进攻的信号。   可是他只有一个人,靠什么来发动进攻呢,难不成他准备调头回去,单枪匹马地挟持我与三千“云豹军”对抗?   不会!肯定不会是这样的!如果玄武真打算这么干的话,他刚才就这么干了,用不着等到现在。   那会是什么呢?   等等,他猛地想起来,刚才他活捉自己的时候,多隆敖和那一千“飞鹞军”还一直站着未动。   玄武的这声长唿哨,肯定是发给这一千人马的,让他们趁势发动进攻。   可是,这一千人如何进攻这三千人呢,难道他们有如此超强的战斗力?   再等等,眼见玄武带着自己离断崖越来越近,他终于明白这一千军马如何对付自己这三千军马了。   他们是想象赶鸭子一样把自己这三千军马统统赶下断崖!   可是这样一来,玄武也无处可躲,一样会摔落断崖,与自己同归于尽!   他这么做,值得么?   巴克什并不知道玄武自然有他自己的办法,他只是领悟到玄武的这一计赶鸭子下断崖后,不自觉地喊出一声:“不要!”来,想阻止自己的“云豹军”继续追击玄武。   可是他的这声叫喊,在乱马狂奔中根本听不见。而且,玄武不会再让他有机会喊出声了,矛尖紧紧顶住他的下颔,让他根本不敢再动。   ……   一直在焦急等待的“王大刀”听到了玄武的这声长唿哨,立刻行动起来,他迅速招呼士兵们下马,将近千匹战马分作了三拨。   头一拨战马大概有三百匹左右,士兵们站在它们身后拼命抽打着鞭子。战马们吃痛,纷纷嘶叫起来,快速向前跑去!   第二拨战马比较少,只有两百匹左右,士兵们手里都拿着大棒子,照准了马屁股的上角尖使劲打去。这一块是马身上最痛的地方,所有马匹都暴跳起来,玩命儿地向前狂奔!   这一拨战马很快就追上了第一拨,刺激着第一拨战马也开始更快地猛跑。两拨战马混在一起,掀起了漫天的扬尘。   一直到这两拨马跑出去半里地左右,“王大刀”才继续挥手,第三拨马整齐跑出。   这一拨战马有五百匹,它们只整齐地向前跑了几米,就无比狂乱地跑了起来。   原来,“王大刀”在它们的尾巴后面,无一例外地系上了一挂好几百响的鞭炮。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谁这么晚做白喜事,为谁出殡呢。   他们哪里知道,这还真是在出殡。只不过这次出殡的人有些多,是为三千“云豹军”集体出殡。   虽然现在他们的人头还在自己的项上,骨腔里仍流淌着热血,但是再过半个时辰,他们可能就只剩下残足断臂、身首异处了。   这第三拨的爆竹之马,显然比前面那两拨马更狂野,速度也更快。用不了多会儿,它们就追上了前面那五百匹马。   这一千匹惊马混合在一起,爆发出了巨大的威力。   一匹惊马千斤力,一千匹惊马,那就是百万斤力。   这一百万斤力集中爆发出来,整个大地都在颤抖。这种震撼一切的力量,让所有人都胆战心惊。   ……   玄武此时已经策马来到了断崖的边上,他猛地一提缰绳,“西风烈”前蹄猛地站起,长嘶一声,稳稳地站在了悬崖之前。   巴克什心下一凉,他知道,玄武这是在等后面的三千“云豹军”追来,只要他们前队一到,他就会拉着自己和战马一起坠落山崖。   可是,他很就发现自己猜测错了。   因为玄武抓住他的领子使劲一提,把他摔下了马,然后自己一脚踩着马蹬子也下了马。   他为何要下马呢?   巴克什疑惑不已。刚想抬头,却发现玄武已经用矛尖顶住了他的眉心,于是不敢再动。   玄武笑了笑,轻轻拍了拍“西风烈”的背,说了一句:“快走!沿着悬崖的边缘横向跑,一直跑,他们就不会撞上你了!”   “西风烈”甩了甩尾巴,喷出一个响鸣,却仍站在原地没有动,那意思是你不走,干嘛轰我走。   玄武又笑,这会儿没再和它客气,而是重重在它屁股上打了一掌:“快走!要想活命赶紧走!以后是不是能再相见,就看缘份了!”   “西风烈”长嘶一声,象是听懂了玄武说的话,四足并用,快步如飞,就象一道闪电一样飞驰而去。   玄武呵呵一乐,继而将长矛在巴克什的眉心处点了一下,大叫了一声:“站起来!”   巴克什只得老老实实地站起来,任由他处置。   这时候,“云豹军”的前队已经逼近了断崖,他们看见玄武挟持着巴克什站在悬崖的边上,熊熊燃烧的火把映照着他们的脸。   跑在最前面的几个校官先是一惊,继而意识到现在必须放慢速度,要不然可能会把他俩撞到山崖下面去。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竟然发现胯下的战马很难收住脚,速度根本慢不下来。   有几个年龄较大的校官比较有经验,急忙大声叫道:“这是战马过于劳累的原因,难以止步,现在必须紧紧拉住缰绳,让它们把前蹄提起来,然后保持手劲强撑一会儿,才会让它们慢下步子来。”   临时带队的噶卢岱闻言,急忙紧拽缰绳,大声叫道:“按老校官说的做!快点儿!”   可是,这时候,他惊讶的发现,他们这么做已经没有了必要。   因为正前方的玄武,已经拉着巴克什一起坠落了山崖。   一道火光翻滚而下。   “将军!”噶卢岱大喊一声,再也顾不上把什么马前蹄提起来,急忙加快纵马向前跑去,去看看巴克什到底摔下去了没有。   他这一跑,带着领头的几个校官也纷纷向前跑,战马很快就来到了断崖的边上。   可是,四处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跟着玄武和巴克什掉下的那枝火把在崖底闪着微弱的光。   “将军!巴克什将军!你还活着么?”噶卢岱止住了马,探头向下面大叫。   旁边的几个校官也跟着他一声大叫。   可是,很快的他们就叫不出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马是止住了,可后面的马不知道为什么没止住,一下子就把他们几个连人带马的撞下了山崖。   可怜的噶卢岱,只代理了“云豹军”主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自己人撞下了山崖。   他最后大叫了一声:“谁啊!赶紧给老子悬崖勒马!要是勒不住,咱们都得完蛋……完……蛋……”   这让人蛋疼无比的叫声如此凄惨,却也逐渐验证了他预言的准确性。   越来越多的“云豹军”被撞下了山崖。   原来战马也是会“追尾”的,而且止不住脚步的战马,杀伤力更大!   最早把噶卢岱和几个校官撞下山崖的,是紧跟在后面那一百余名跑得快的精兵。   他们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根本勒不住马,刚刚意识到这可能是由于战马太疲惫而停不住脚,开始使劲向上勒着缰绳。   可是,他们此刻已经到了悬崖边上,一点缓冲空间都没有,直接连人带马摔下了断崖。   人仰马翻、自由落体,漆黑的夜里,人马与火把翻滚而下,到处是惨绝人寰的哀嚎声。   ……   而他们真正的主将巴克什,此刻正静静地躺在断崖的底部。   这个女真最优秀的青年才俊,没有人能够认出他来了。就算他还活着,也不会有人再认识他。   因为他早已被摔得血肉模糊,把他形容为一滩烂泥也不为过。隐隐约约能看到他脖子上有一个大洞,血已流干,已经是魂飞魄散了。   他到死也没想明白,玄武为什么会拉着他一起跳下断崖,难道他不怕死么?   其实,玄武也怕死,只不过他已经想好了不死的策略。   一下断崖,他就用长矛扎穿了巴克什的咽喉,然后使劲蹬了他一脚,直接把他踹向了谷底。   然后,他飞身扬起长矛,使劲扎在了峭壁上!   力贯矛尖,一下就扎透了峭壁上的石头!   他牢牢抓紧长矛,止住了向下的坠落之势。然后用脚踮到一块突起的石头上作为支点,再慢慢的挪动,逐渐找到了一块巨石,依靠下方凸起的几处石块将四肢放了上去,就象一只壁虎一样紧紧地伏在巨石下方。   这样,上面再多人马摔下来,也不会被砸到!   ……   不一会儿,至少有一千“云豹军”摔落了断崖。   因为止不住步伐而坠崖,这简直就是一场前赴后继的“集体自裁!” 第二百七十八章 花落谁家自多情   死神在前,逼得他们不得不作出应对,一些人逐渐想出了办法,到了断崖前主动把马头转过来。这样,马匹天生的特性让濒临悬崖边缘的它们主动向外走了走,后面的战马也逐渐慢了下来。   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王大刀”放出的那一千匹狂躁之马,这时已经狂奔到了断崖。   虽然鞭炮已经响完了,但是惊马的百万斤之力丝毫未减,就象前方有神圣的天灯在召唤它们一样,马儿的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至死不休。   可怜的“云豹军”,刚刚逃离了“集体自裁”的泥沼,现在又陷入了“疯狂屠戮”的阵痛中。   这“疯狂屠戮”还真是痛彻心扉,一下就把剩下的“云豹军”冲了个七零八落。   一波,一波,又一波。   “王大刀”此时骑着仅剩下的一匹马,来到了断崖前,眼见还有不到一百个“云豹军”在悬崖边,拼死向外推搡着惊马。   一千惊马也大都摔落到了断崖下,现在只剩下了不到五十匹马,也基本依靠着最后的力量,与这仅存的“云豹军”作着最后的角力。   “王大刀”这时大喊了一声,手里把最后几挂点燃的长鞭炮扔了出去!   “你……原来都是你干的好事……”这些“云豹军”士兵发出了绝望的叫喊。   可是这个人到底是谁?他们最后到死也不知道,只知道这个人最后扔出的这几挂鞭,肯定要了他们的性命。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长鞭炮在夜里的声音格外的响亮。   已经耗尽了力气的惊马们听到这阵鞭炮声,犹如垂死之人打了鸡血一样,再次活跃起来。   这一次活跃,就是要命的搏杀了。   存有最后一丝活命机会的“云豹军”彻底绝望了,鞭炮催动着惊马不顾一切地狂奔下悬崖,前赴后继,把他们统统撞了下去,一个也没剩下。   嘶叫声,翻滚声,哀嚎声,火把的燃烧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云豹军”全军覆没前最后一节乐章——“死亡悲鸣”。   “王大刀”骑马立在断崖前,长舒了一口气。   对付这三千厉害的“云豹军”,居然没损伤一兵一卒,只用了一千匹战马,就把他们全部轰下了悬崖。   这时候,龙骧军们也赶到了断崖前面,因为没有马,大家一路狂奔,都累着气喘吁吁的。   士兵们纷纷问“王大刀”:“大刀,全部解决了?”   “王大刀”笑了笑:“解决啦!没剩下一个!”   大家都笑了,群情振奋。继而有人提了一句:“将军呢!将军不会也跳下去了吧!”   “对!”胜利的喜悦差点儿冲昏了头脑,“王大刀”急忙让大家将火把都集中到崖口来,所有人都焦急的呼喊着:“玄武将军!将军!您没事吧!您在下面么?”   可是,叫了很久,也没听到下面有回应。   这时候,隐隐听见远处有战马的嘶鸣声。   “王大刀”挥手示意安静下来,大家立刻噤声。   只见一匹战马轻轻晃着脑袋跑了过来。   西风烈!竟然是“西风烈”!   “王大刀”竟然带着众人迎上前去,可是马背上空空如也,并没有玄武的影子。   “西风烈!将军呢?他不是和你在一块么?他去了哪儿?”   可是,任由“王大刀”如何大声相问,“西风烈”却只是打了一个响鼻,使劲跺了跺蹄子,朝天晃了晃脑袋。   “王大刀”急得紧紧抓住它的缰绳:“你……你倒是告诉我们,他在哪儿啊?快说啊!或者你带我们去!现在就去!”   可是,“西风烈”却仍是晃脑袋,眼睛紧紧地盯向了断崖的尽处。   “王大刀”急得直用缰绳抽它的屁股:“你别老晃脑袋!快带我们去!快啊!”   “西风烈”受打,猛地嘶叫了一声,眼里竟然流下泪来,可它还是待在原地,任由“王大刀”把缰绳一下下抽在它的身上。   “好了!别打它了,当心它一会儿发起彪来,直接把你踢下断崖!”   就在这时,一个人手持长矛,狠狠地将它扎在了地上,靠着手臂的力量从断崖下攀了上来。   大家一听这声音,顿时乐了!玄武没死,他居然从断崖爬了上来。   此人正是玄武!   他一直在巨石下面等着,直到上面没了动静,估计三千“云豹军”一个不落地都被赶下了断崖,他这才紧咬牙关,用长矛一下下扎在峭壁上,然后一点点寻找突起的石块作支点,生生爬了上来。   “将军!”“王大刀”等人破涕为笑,急忙上去帮忙,拉的拉,拽的拽,把玄武拉回了地面。   ……   夜色如水,断崖恢复了宁静。而远在三百里外的无天绝谷处,觉昌安的十万铁骑正驻扎在绝谷之外。   大首领觉昌安一夜无眠,想到明天就能彻底诛杀王杲和努尔哈赤,他就感觉到莫名的兴奋。当然,努尔哈赤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杀死亲生儿子,仍然让他心生一丝不安。   虎毒尚不食子啊。   不过,这个子必须除去,如果不除,他就要除掉自己,睡自己的女人,享有自己的一切。   ……   二首领王杲却睡得很香甜,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他做了一个梦,竟然梦到了阿珠。   他敢肯定这是阿珠,因为阿珠的端庄让他如此心动不已。他还发现自己好象已经登上了大首领宝座,而阿珠已经完全顺服于他。   他试着轻轻去搂阿珠,扶她在自己的宝座上坐下。   只见阿珠妃优雅地站在那儿,摇了摇头,虽然没动身体,却笑吟吟地看着他。   这一下,他更肆无忌惮起来,干脆一把搂住她的肩头,在她的粉嫩脸蛋上亲了一下。   阿珠眉头一紧,脸上带着一丝嫣红,道:“你好坏!欺负人家!”   王杲邪邪一笑,充满玩味地看着她:“我怎么就欺负你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不是么?”   “坏蛋!我还没有答应你呢!”阿珠羞喜地看着他,水灵灵的眼眸中满是浓情蜜意。   他显然已经陶醉在了这种无比撩人的情话中,大声笑着:“那你为什么还不答应我呢?”   “人家还没有想好……”阿珠妖羞地低下了头。   可是,还没等她的话说完,他就猛地上前,一把搂住她,伸出舌头去吻她的脖子:“不用想了,想得太多,会把脑袋想坏的!”   她略带紧张地向后缩了缩身体,却并不是非常抗拒的样子:“那,你能保证对我好么?”   他“咯咯”笑着,伸出手指抬起她的下巴,提高了声音:“放心吧!我会对你好的!而且,我向你保证,你也不会看错人的!你不是已经告诉小倩,你很欣赏我么?”   阿珠又羞又急:“这个小倩,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可是却没再向外推开他,而是把香肩靠在了她的怀里,叹息了一声:“我相信你!我也是真的欣赏你!”   他已经将手伸到了她的裙摆里,荡笑道:“那你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欣赏我呢?”   “不要……”阿珠的脸色有些羞红,虽然已经明确表明了心意,但如此直接的接触还是让她难以接受。   他却不管了,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她眼中的热烈情欲。   他知道女人都是半推半就的,看着躲避,其实内心已经像是一团火焰,急需爆发出来。   于是,他决定用行动来验证自己的判断,他猛地将她扑到在软床上,无比粗鲁地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她一直闪躲着,不让他的动作顺利进行。   这一下激发了他更大的渴望,他正准备加大力度,却看到了她眼中流露出的哀求,不由得笑了:“对对对!我应该温柔一些。”   见她点了点头,他放缓了动作,抬起她白玉般的下巴,炙热地看着她绝色的娇颜,醉心地吸了一口气,轻轻叫道:“我的美人……”说完,低头吻住她的樱桃小嘴,双手在她的身体上摸索着……   她娇嗔了一声,整个人的脸色都红晕起来。   突然,她一把推开了他,光着脚“咚咚咚”跑到大帐的门口,“哧啦”一声把门帘封了个严严实实,然后很快来到了床边,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他正奇怪她哪来这么大的劲儿,却只见她伸出秀腿,在自己的双腿间一隔,一下就把自己按在了兽皮躺椅上,然后嘟起可爱的小嘴,说道:“说!你是不是已经觊觎我很久了?”   他哈哈大笑,一把拉过她来坐在自己的腿上,一边感受着她的翘臀传来富有弹力的触觉,一边用手捏住她的鼻梁,羞了她一下:“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觊觎你很久了,反正你是觊觎我很久了,对吧?要不然,怎么会如此欣赏我呢?”   她轻轻“呸”了一声,一下子笑了:“你呀!不要脸!你这叫老孔雀的毛都掉光了,却还是老想着开屏,纯粹的自作多情!”   他将手按在她的纤腰上,隔着她薄薄的裙衫揉搓起来,咬着她白嫩的手,吸允着她的小玉指,坏笑道:“怎么会呢?老孔雀不可怕,毕竟敢于展示。就怕有些人,心里想得要死,却还装作不想要,自我煎熬得比死还难受!” 第二百七十九章 牡丹花下尽风流   她满脸羞红,气喘嘘嘘,看着他目光迷离,娇嗔道:“才不是呢!你就是一个大色狼!”   他又是一笑,道:“你个小丫头,知道我是色狼还敢挑衅我,看我不收拾你!”说完,低头一口吻在她的唇上。   “唔!”刚刚由温柔转为豪放的她再度被他的霸道震慑住了。他见她为之一震,更加放肆,一边用力吸吮她的香舌,一边用手掌插入她的裙摆中,一路向上摸索。   她的腿纤细柔嫩,摸着很是舒服。他开始隔着亵裤将手指按在了她的私密之处。   “啊!”她闷哼一声,最敏感的部位遇袭,脸色一下涨得通红,虽然早已久通人事,但一下与另外一个人如此亲密接触,而且马上就要行大合之事,仍然让她心跳不已。   他就喜欢看她这样,所以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愈发放肆起来。   “啊!唔!”她已是娇喘不止,气如香兰,吐在他的脸上,一双秀腿更是不安地扭动着,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   大概过了有半柱香的功夫,他一直这样很有耐心地挑动,她也好象非常享受的样子,身子随着他的手指深入而发出微微的颤动。   似乎没有任何先兆,她突然一下子激动起来,将香舌主动伸到他的口中搅动着,还不时用唇含住他的嘴吸吮着。   女人是慢热的,但是一旦爆发出来,会产生比男人更火热的激情。   他就喜欢她的这种变化,这位平时看似端庄冷漠的公主,如今却变成了热情如火的娇娘。于是他闭上了眼,尽情地享受着她的激情。   他知道,阿珠经过觉昌安的充分开发,早已经是食髓知味,而且会不自觉地把自己和觉昌安作比较。这样的女人才是最有味道的,比那些从未开发或者长期憋闷的女人要带劲儿得多。   只见她微睁着双眼,一双玉手顺着脊梁摸到他的腰上,抱着他的身体使劲朝自己压去。   他笑了,看她陶醉的样子,那种无所顾忌的样子好象已经让她全然忘记了这是在哪里。此刻,她一定已然陶醉了。   果然,他已经感觉到她的细微变化,随着她身体的颤动而愈发明显。   还是汉家的女人懂情致,会调情,就这一点,女真的女人学一辈子都学不会。   而且,同是汉人,与小倩相比,这个绝美的阿珠不光比她更漂亮,那种由内到外油然而生的热辣劲儿更是没法比。   只这一点,就能让无数男人为之疯狂。   觉昌安啊觉昌安,算你狠,这么美妙绝伦的女子让你破了处,占了先机。不过,你再狠也没有用。女真的江山,现在在我的手上。阿珠这位绝美的女子,最终也跟了我。   哈哈哈,你怎么也想不到吧,你精心调教出来的阿珠,已经是我的尤物,马上就要在我的胯下痛快呻吟了。   你虽然占了前面,却占不到后面。占到了开头,到占不到结尾。你充其量也只是一个过客,为别人作嫁衣裳而已。   你和你那位混蛋儿子,现在已经见了阎王爷,就在那儿好好呆着吧。看看老子怎么享用你们想一辈子占有的绝世美女。   ……   这一通吻,直到两人的嘴都麻了,才相互把舌唇才分开。   王杲坏坏地笑着,将手指从她的裙子底下拿出来,挑逗似的笑了笑,只见指头上亮晶晶的。这一下,脸色刚刚恢复粉嫩白皙的她顿时又羞赧起来,霎时满脸通红,媚眼如丝,发出了一声娇嗔:“你好坏!”然后举拳在他的胸口打了一下。   他却毫不躲避,任由她捶打,然后又笑了一下,竟然像一只馋猫一样,伸出腥红的舌头,向手指上舔去。   “哎呀!那里不能吃啊!”她大叫起来,双手过来抓住他的手指,使劲摇晃。   他却眯缝着眼睛笑了,说了一句:“为什么不能吃啊?这不是你最纯洁之物么?”   她眼见他的无赖,忍不住被逗笑了。   只见她的樱桃小口嫣然如火,他不禁咽了咽口水,突然在脑子里又冒出一个坏坏的想法,再次将手指递到了她的嘴唇边。   “你好坏!让别人吃自己的东西!”她娇嗔一声,羞红了脸,可是这次却没再把她推开,而是微启樱嘴,伸出舌头,将他的手指含在了嘴里,那种娇羞可人的样子,不象是在吮吸着自己的手指,而象是别的什么一样。   他一下子兴奋起来,眼睁睁看着她一下一下的吮吸动作,就象吮吸着自己身体越来越硬的那个部位一样。   这样的绝色美人,微翘的樱桃小嘴,白里透红的脸庞,轻皱的两弯柳眉,水灵灵的眼眸中荡漾着些许柔情,又带着一丝火热。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种绝世之美和让人迷醉的表情强烈刺激着他的神经,他暗呼一声:“阿珠!我要!”,然后大声喘着粗气,热吻如同雨点般落在她的眼睛、鼻子、脸庞、嘴唇和粉颈上。   她的脸蛋儿被他亲得通红,在这种雄浑气息的笼罩下,整个人都是软乎乎的,对于他狂乱的热吻,刚开始还有些微微抗拒,到了后来,竟然开始了迎合,甚至比他的动作还要主动热烈。   他得意地笑了,轻声在她耳边说道:“你真是一个小妖精!会偷人的心!让男人心甘情愿为你死!如果你再跟了别人,我会疯了的!”   听着他的话,她的娇躯顿时就是一颤,胆子也愈发大了起来,迎着他灼热的眼神,含情脉脉地看着他,香喘如丝的说了一句:“我一辈子都是你的小妖精!我只偷你的心!只要你不花心偷腥就行!”说完,她竟然低头娇媚一笑,解开了他的裤带。   “啊!”他忍不住叫出声来,双腿一伸,让她顺利地把裤子褪下,然后信誓旦旦地作着解释:“你放心吧!我肯定会对你好的!一定不会花心的!”   她轻轻把他里面的衬裤掀开了,偷眼向里面瞧了一眼,问了一句:“真的?”   “当然是真的!”他很快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极力向他证明。   她却突然“呵呵”一笑:“哈哈!我才不相信你们这些臭男人呢?”   他的右手搛成了拳:“我真的能做到!真的!”   她又笑啦:“行了!我相信你!当然,你要是同时宠我的姐姐小倩,我不会觉得你花心的!”   “真的?”这回轮到他反问了。   “当然!我们姐妹一心,可以给你这位大禹当娥皇女英!不过,除了我们两个,你就不能再对别人女人好了!你能做到么?”   “我……”他迟疑了一下,迅速想起了朱雀,还有阿苗,本来是想四美同收的。   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象未卜先知似的,一下就猜出了他的心思:“你不会还想把朱雀和阿苗也都一起宠吧。”   “我?你?”被她一下说中了心思,他竟然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能张口结舌地回应。   她这时又笑了一下,然后略一沉思:“这阿苗么,本来就是你的女人,是你和小倩商量送给努尔哈赤的,努尔哈赤死了,把她要回来也是情理之中。至于朱雀,她本来就是我和小倩的侍女,肯定也会顺从你的。如果她不从,我替你和她说!”   “真的?”他瞪大了眼睛,一想到那英姿焕发的朱雀也即将成为自己的女人,在自己的胯下刻意承欢,禁不住全身颤抖起来。   “瞧把你给美的!”她笑了笑,斜着看了他一眼,竟然一下子把手伸向了他最里面的亵裤。   刚刚拉开裤带,就看着他中间鼓起一团,看得出她有些心惊胆颤,但还是勇敢地伸出手,使劲将他的亵裤脱下来。   “啊”地一声,看着裤子脱落,她连忙羞红地闭上眼,过了好一会儿,长长的睫毛才颤动着睁开眼来,有些害怕道:“大坏蛋!你的竟然这么大?”   王杲骄傲地一笑,得意道:“哈哈哈!大么?我的和觉昌安比起来,谁的大啊?”   眼见他的身下直挺而立,她不禁咋了咋舌,羞涩地背过脸去,过了一会儿却又再回过头来,呆呆地看着。   这家伙煞是狰狞,把她完全吓呆了。   他得意地笑了,轻轻地扶住了她的头。   她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不由得嗔了一句:“你坏!”但还是轻轻地低下头,任他而为。   “啊!”男人发出了异常满意的呻吟声,一下成为了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不光是所有女真人,觉昌安肯定比不过自己!就算是大明的皇帝,也不过如此吧!   他闭上了眼睛,静静地享受着如此绝色女人给自己带来的绝妙享受。   她不知疲倦地侍奉他,就象把他当作了至高无上的玉皇大帝一般,使他发出一声更大的喘息声。她涨红了脸,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继续挑战着他愈发冲动的极限。   他也随之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喘息声,“啊!”   她却并不停止,使他发出连续不止的颤音,她已然涨红了脸,仍在继续尝试。 第二百八十章 春梦无痕魅作伴   “你做得真好!”他赞叹了一声,爱怜地看了她一眼,将动作放轻柔了一些,任由她自由行动。   她也娇媚地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却离开了他的身体。   “你?”一下失去了温柔的包裹,他正在惊异之中,她却莞尔一笑,又袭向他的要命之处。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啊!你还真是棒啊!”看着绝色倾城的公主倾力侍奉自己,他邪邪一笑,说出了一句:“你还没有回答我,到底我的和觉昌安比,谁的更大呢?”   她羞红了脸,轻打了他一下:“当然是你的大!大坏蛋,我的嘴都麻了!”只见她的脸上红云片片,似乎随着这一声娇嗔在四处飞扬。   他一下子激动起来,尤其是比过了觉昌安,太令人振奋了!   这种男人之间的大小和强弱通过一个绝世女子的口中说出来,再让人骄傲不过。   他看了她一眼,突然有一种强烈想要征服她的冲动。   她却好似看到他心底所想一般,微微一笑,轻轻低下了头。   他顿时冲动起来,一下就把她抱了起来,压在自己的身下,用着一种征服欲望极强的声音:“小宝贝,你弄得我好舒服,让我也舒服地弄弄你好不好?”   说完,他一对大手齐发,一下就将她身上的衣服撕扯干净,双掌抚摸上她的小白兔。   继而,他用舌头开始了进攻,顺着她的脖子舔到她的胸口,甚至无比清晰地看见她胸口上的一颗红痣。   细微的汗珠在她的胸口渗透出来,他一路舔了过去,将汗珠舔去,然后用整个嘴唇吻上她胸口的雪团,轻舔慢咬,带给她别样的刺激。   她喘着香气,抬头看向他,脸上是一道迷人的绯红,眼见他还想继续向下,连忙推开他,假装嗔怒道:“你这个坏蛋!羞死了!”说完,想挣开他的怀抱,起身坐起来。   他却不可能放开她,紧紧搂住她,让她根本动弹不得。   她却也并不是真的想跑开,只是做做样子,只见她嘟着小嘴,不停扭动着娇躯,他顺势将她的身体一带,如同观音坐莲一般,让她正好坐在了自己身上。   “啊!”她明显感觉到了他身下的坚硬,想到刚才亲见那物的真面目,她顿时意乱情迷,轻轻耸动起来。   他感受着她翘臀坐在自己腿上,当下也激动起来,不由分说地继续抱紧她,并用指尖在她的双峰上打转。   “唔!”她愈发春情荡漾起来,水汪汪的双眸透露出娇媚万千的神采,让他愈发癫狂,重重向上挺了一下,将她整个娇躯都顶了起来。   她顿时也充满热望地陷入癫狂之中,就这样任他顶着,耸动得更加剧烈。   “啊!”,他兴奋得叫出了声,迅速感觉到腰间一紧。   不好,这会儿还不能出来。这个要紧关头,可千万不能露怯!   他急忙稳住心头的欲念,在她的胸前捏了一把,搂紧她柔若无骨的柳腰,深呼一口气道:“小妖精,不要乱动!”   她迅速意识到了他的崩盘先兆,微微笑了笑,轻轻从他的身上下来,背身躺在了一边。   他很感激她的体贴,上她的玉背上吻了一下。她笑着回应他,玉臀微微翘起。   眼见她的玉体横陈,显露着无比诱人的春光,他不由地重新激动起来。   考虑到一会儿还需要持久些,尽展男性雄风,他稳了稳心神,猛地倒吸几口气,算是巩固住了心神,然后重新振作,一下扑到在了她的身上。   “哎呀!你怎么一下就变成这么猛了?”她娇嗔一声,回过头来看着他,满目含春。   他恢复了坏笑,用手放在了她的小腹处:“我一定都很猛啊!难道你觉得还不够猛么?”   “讨厌!”她轻骂了一声,这一声更是如纤纤玉手拨动了他的心弦,他轻轻咬住她的耳朵,加大了手的力量:“小妖精!把身子抬起来!”   “你好坏!这么凶干嘛!”她又娇嗔一句,却乖乖地照做了。   “哈哈!”他哈哈大笑着:“你不是嫌我不够猛么?这就猛给你看啊!不好么?”   她在他手掌的力量下,缓缓将微翘的臀部抬了起来,把玉体完全暴露在这个重新振奋起来的男人面前。   他趴在她的两腿之间,激动如一头雄壮的头狼。   “唔!”感受他发烫的身体,他愈发地迷乱起来,身子软得象一团棉花。   “来吧!”她主动发出了要约,向后耸动着身体。   “哈哈!来就来!小妖精,一会儿可别求饶!”他开始了进攻。   “啊!”她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尖叫声,一边扭动身体想摆脱他的侵入,一边又不自觉地与他亲密接触,满足内心越来越浓厚的渴望。   他却只是以逸待劳,低头看着她扭动着的玉体与自己交织。只一会儿,她就累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像一滩烂泥一样瘫软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了。   他笑了,一下子骤然加大了力度,开始了疯狂地挺动:“哈哈哈!你不是说要猛么?够不够猛啊!我和比觉昌安相比,谁更强啊?我比他到底强多少?你倒是说说!哈哈哈!”   “你强!强得太多了!你慢点儿好么!”她已是气若游丝,只剩下了半口气。   眼见她服软,他愈发冲动起来,尤其是听到她说觉昌安不如他的肯定,更让他野性大发,只觉得与她温暖湿润的身体结合在一起,一阵阵的酥麻感纷至沓来。   他长吸一口气,悄悄向后一退,再猛挺腰部,狠狠戳进更深处。   “不要啊!不要!”   眼见她的眉头紧皱,牙关紧咬,努力忍住不发出呻吟,他顿时兴致大发,挺立得也更狠。   她好象也发现了这一点,自己越叫,他越来劲,可是不叫,那种身体的满胀感反而让人更难受。   他从她的脸上读出了这些隐秘的信息,下体随之开始了更癫狂的动作。   随着他九浅一深的要命动作,她紧咬的牙齿松开了,迷人的叫声随之在帐蓬里响起:“别!别这样!嗯!要!猛一点儿!再猛一点儿!”   他大笑着:“哈哈哈!要的就是你说的这一句!”   可是,慢慢的,他发现了一件让他无比惊异的事情。   不知何时,自己的身下竟然是血红一片。   怎么回事?难道她竟然是处子?   不可能啊!这样一个绝色天香的女子,觉昌安不可能放过她,一见她肯定恨不得一天来个四五次,怎么可能还是处子。   难道,觉昌安最近已经不行,难以再举,不能深入?所以她虽然已行男女之事,却依然完璧如初?   要真是这样,那可真是天上掉馅饼了!   不对,不对,如果她真的是处子,应该是初入的时候就见红,怎么会现在才有血呢。   一种莫名的未知和狐疑在他的心头油然而生,使他越发狂躁起来。   就在这时,阿珠回头对了笑了一下。   他顿时呆住了,大叫一声:“小倩!怎么是你?”   女子微笑着发出一声娇嗔:“人家都已经和你好了这么久了,才认出人家来么?你还一直叫人家小妖精呢?”   他顿时呆住了,再仔细看女子的面庞,不是小倩还能是谁?   怎么会这样?   可就在这时,女子又一次回过头来。他急忙定睛去看,这一回,竟然不再是小倩清丽的面庞,而是一具恐惧的骷髅头,甚是狰狞。   “啊!”他大为震撼,发出了无比惊惧的大喊。   再一看,那具骷髅竟然将嘴一咧,发出了如女子一般的笑声,两排牙齿剧烈地耸动着,还未等停下,竟然从嘴里喷出火来!   他大吃一惊,甚至来不及喊叫,拼命向后躲,试图躲开这团烈火的攻击。   可是,他发现躲开了也没用。因为就在他将脸摆向一侧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与她契合的傲物也起了火,而且火势很猛,一下就烧遍了自己的全身。   “啊!痛死我了!”他发出声嘶力竭的喊叫,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周围是漆黑一片,渐渐浮起了一些亮光,原来竟然做了一个梦,这会儿已经快天亮了。   他使劲捏了捏太阳穴,这才发现满脑门子都是汗,缓缓坐起身来,感觉到裤裆和后背也都湿透了。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梦啊!竟然如此感觉真实,如此销魂蚀骨,如此……   他换了身衣服,木然站了一会儿,兀自在回味刚才的梦。   一直舒爽万分,真是过瘾,可就在即将喷薄而出的时候,竟然出现了最后如此诡异的场景,阿珠一下变成了小倩,最后竟然成为了骷髅!   这是什么寓义呢?   想了半天也没头绪,只能摇摇头,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寓义,这就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吧。   他披了件衣服出门,打算到外面平复一下心态。可是一想到刚才的蚀骨滋味,却始终宁静不下来。   不知不觉地,他竟然越走越远。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用不了多会儿,太阳就要出来了。如果快的话,明天就能够到达裂地绝谷,只要不出意外,自己就能顺利当上大首领。   到时候,与阿珠行男女欢爱之事就是理所应当的事实,而不再是触不可及的梦境了。   走了一会儿,他竟然发现自己来到了觉昌安中军大帐的附近,远远看见里面竟然亮着灯。他怎么起得这么早?又或者是一夜没睡? 第二百八十一章 做鬼风流期已至   看来觉昌安确实是老了!人一老,觉就少。一有心事,一夜无眠。   不管你有什么心事,总之你也就这几天活头了。   别看你英雄一世,最终也难逃被人扳倒的命运。   而且,你怎么也不会想到,你是被你自己的亲生儿子扳倒的。你更不会想到,你的亲生儿子在扳倒你以后,要不了一柱香的功夫,也得下地狱去陪你。   你们两父子,就等着在阴间再作父子吧。做一对苦命父子,眼睁睁看着我尽情享用你们的女人!   他得意地笑了笑,又看了一眼灯火通明大帐里映着的人影,转身离开了。   又兀自向前走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竟然又来到了努尔哈赤的营帐附近。   卫兵们见到是他,急忙行礼,并问要不要进去把少首领叫醒,他摆了摆手,示意我只是走走,不要惊醒他。   卫兵们会意,遂随他去。   他伸了一个懒腰,来到努尔哈赤营帐不远处停下,听到里面传来努尔哈赤如雷一般的鼾声。   他苦笑一声,这个野猪皮,心态倒是真好,睡这么死,比他的父亲强多了!   忽然,他听到了帐蓬里传来了野猪皮的几声喊叫:“要你舔就给老子好好舔!老子现在可是大首领了,你们四个美女把老子侍候好了,比什么都强,哈哈哈……”   王杲当下就愣住了,他这是……   帐内喊叫的声音一下小了下去,鼾声又响了起来。   看来他这是在说梦话呢!   这小子,一定也是在做春梦无疑。   这个小王八蛋,老子做春梦只敢对阿珠一个人做。好嘛,他竟然起一下就上四个。   不弄死你,天理难容!   ……   王杲还真是猜对了,此刻的努尔哈赤,正做得他的春秋大梦,四美合春。   刚才王杲听到的那句呵斥,是他对小倩喊的。   眼见着这位“婶婶”,大明的“和安公主”,正双手捧着自己的傲物,狂乱地吸吮,让自己着实兴奋不已。   而另一位大明公主——“昭云”,自己的小妈,阿珠,正把她的傲人双峰一点点放在自己的嘴里,真是美不胜收。   另外二美,一位是美貌的公主侍女——朱雀,一位是自己的妻子阿苗,一人在亲吻自己的胸膛,一人从后面搂紧自己,坚实的双峰紧贴着自己的后背,上下来回滑动。   啊!真是美啊!   弓鞋窄窄剪春罗,香沁酥胸玉一窝。   丽质难禁风雨骤,不胜幽恨蹙秋波。   他一下子激动起来,让这四位汉家美女统统转过身去,把玉臀抬起来。   “赶快!把你们的身子都抬起来,老子要一个一个的进入,哈哈哈!”   “讨厌!”四位汉家美女都发出了同样的娇嗔,却都乖乖地转过身去,弓起了身子。   “哈哈哈!这样的天上人间上哪儿找去!这才是我这样雄武之人的天堂!哈哈哈!”他大笑着,开始了暴烈的侵入。   他第一个侵入的是阿珠的身体。   “小妈!哈哈哈!昭云公主!叫啊!你大声的叫啊!说我比父亲强,强千百倍!哈哈哈!”   “啊!”阿珠闷哼了一声,随着他的挺动叫出了声:“赤儿!不,大首领!你太强了!你才是真正的女真之王!”   “哈哈哈!”努尔哈赤满足地大笑着,痛快地享受着这种恣意快感。他又拔出傲物,侵入了小倩的身体。   “婶婶!哈哈哈!和安公主!你也叫啊!说说看,我和叔叔王杲比起来,谁的更大?谁让你更爽,哈哈哈!”   “唔!”小倩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嫣然一笑:“当然是你的!你太棒了!”   “哈哈哈!”努尔哈赤的自信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俨然已经成为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王者,所有男人中的男人,他快速地挺动着,丝毫没有任何疲倦之感。   接下来,他又侵入了朱雀和阿苗的身体,每一次侵入,都有不一样的感觉。每一次侵入,都让他的欲望膨胀得更厉害,不光信心倍增,下身也鼓胀得越厉害。   “啊!”他发出了一声即将攀上高峰的嚎叫,身体也开始了全速地冲刺。   就在此刻,这四位汉家美人也同时达到了高峰,一起回过头来,口里发出了“啊……啊……”的叫喊声,销魂无比,眼神里也尽是无限满足的神色。   却只在忽然间,这四位美人俏丽的面庞都变成了四具骷髅一样的脸,同样大叫着,却一下子从口里喷出火来。   “啊!”他吓坏了,大叫一声,急忙将身子向后退去。   可就在这时,这四具骷髅一样的脸一下子全散去了,继而化成一张有血有肉的脸。   再一看,这是位老者的脸,是那位世外高人,自己称为老师的张玉屏。   只见张玉屏瞪圆了眼睛,大声地向他咆哮:“说多少你都不听!如今你已经是行将就木之人,就在这儿等死吧!等你当了鬼,我再来祭你!”   努尔哈赤当然就傻了,急忙解释:“老师!我……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是,还没等他解释完,张玉屏的脸已经化成了一道清烟,瞬间消逝而去。   他再定睛一看,那四位绝美的汉家女子,也早已不见,哪里还有半点影子在。   他大喊一声,一下子醒了过来。   卫士长巴彦在帐外轻声呼唤着他:“少首领!您没事吧!”   他睁了睁眼,发现天色已经大亮,原来刚才竟然做了一个噩梦。   他愣了一会儿,向外答道:“我没事!刚才做了一个梦。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营帐没什么事吧?”   巴彦在外面答道:“现在已经过了卯时,营帐没什么事,只是早时二首领王杲来过,见您睡得沉,就没叫醒您!”   “哦?他来干什么?他说了什么?”他缓缓坐起身子,披上了衣服。   巴彦又答:“他没说什么,站了一会儿就走了!”   “嗯!”努尔哈赤穿上靴子,来到帐外,见太阳已经升起,深秋的天气分外凉爽。   顺着营帐的方向看去,只见几个卫士在站岗,哪有王杲的影子,想来他早就已经走了!   ……   一个时辰后,王杲和努尔哈赤一同来到觉昌安的中军大帐。   王杲发现觉昌安的眼睛凹陷,满是血丝,不由得暗笑,看来这个老不死的确实一夜没睡,真是离死不远了。   努尔哈赤则没什么表情,脑子里兀自在想一早做的那个梦,却怎么也想不出个头绪,索性不去管它,继续在父亲面前装老实孩子。   觉昌安看着这两个人,表情有些复杂,不过想过马上就能将他二人除去,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二弟,赤儿,咱们今天没什么大事,继续返程吧,明天顺地通过裂地绝谷之后,就很快能进入千山境内了!”   这二人,听到“裂地绝谷”几个字,心头都是一凛,却故作无事,答应一声:“是!谨遵大首领号令!”   十万辽东铁骑开拔,浩浩荡荡地行走在回程的路上,沿途甚是威风,席卷一切。   一天之后,他们顺利来到裂地绝谷之外。   ……   这其间,玄武已经作好了一切准备,重新在绝谷入口布置了暗含卡子的巨石,然后发动所有士兵从小树林砍下枝叶,又从断崖旁边的瀑布取来净水,把绝谷里重新清扫一遍,总算是解决了绝谷内血腥味的问题。   然后,他放飞了两只“蓝凤凰”信鸽,一只向着宁远城方向报告给李成梁,一只向着千山西峰方向报告给朱雀,告知他们伏击准备就绪,一切只待王八入瓮。   做好这一切以后,他让士兵们和衣好好睡了一觉,然后亲自在谷口的巨石上放哨。   这天一早,当第一缕阳光照在他脸上的时候,他就醒了。起来巡视了一番,交待士兵们此次除贼务必奋勇向前,这不光关乎龙骧军的荣誉,更是关乎整个大明的命运。   士兵们振奋起来,纷纷表示愿意奋勇杀敌,士气顿时高涨。   他却又向大家作了一个冷静的动作,然后说道:“我们需要英勇作战,但我们不能盲目兴奋,务必听从号令!如若不然,只能功亏一篑,将大好局面葬送于我等手中。”   士兵们纷纷点头:“将军!您就放心吧!我们一定听从号令,既奋勇杀敌,也不轻举妄动。一静一动,亦攻亦守。这是您提倡的‘玄武’之风,我们都记下了!”   “嗯!”玄武笑了笑,刚想出声赞扬,却听见“王大刀”在绝谷的入口处击出一记响亮的掌声。   他急忙抬起头来,只见“王大刀”焦急地喊了一声:“将军!来了!”   他镇定自若地点点头,示意大家进入各自位置:“兄弟们!说曹操,曹操到!既然来了,咱们就开始吧!”   “是!”士兵们四下散去,各自进入攻击方位。   玄武三纵两跳,借着岩石的缝隙攀上了谷口的巨石,和“王大刀”轻击了一下掌,手搭凉篷向远处望去。   就象不久前在宁远东门城楼上看到的那样,十万辽东铁骑,黑鸦鸦的如乌云一般,虽然是徐徐而进,但是给人带来的触动却如猛雷和闪电一样,着实震撼不已。   他却只是笑了笑,轻声和“王大刀”开起了玩笑:“大刀!你怕不怕?” 第二百八十二章 疑兵之计惊飞鸟   “王大刀”从心底佩服玄武这种临危不惧的胆色,不由得也笑了:“怕个鸟!现在是斩他们的首,就算不斩首,下去一对一单挑,我也至少能拼他们几十个。”   “呵呵!”玄武笑出了声,“你拼掉他们几十个管什么用,现在的兵力可是一百比一!如果连你都是这样的拼光思想,那我们的士兵们岂不是更甚?难道我刚才的动员白做了?”   “王大刀”急忙摆手:“不敢不敢!将军!我就是表表决心,说明我‘王大刀’不怕他们!我可没有丝毫不服从您命令的意思,就冲您前天带着我们零伤亡歼灭敌人三千‘云豹军’,这种有勇有谋,我‘王大刀’就心服口服!”   玄武笑了:“那就好!咱们一会儿就等着看好戏吧!”   “王大刀”点点头:“是!对了,将军,咱们什么时候给他们发信号合适?”   玄武抬头看了看太阳:“先等等,我估计他们不会马上通过绝谷。现在已是卯时,太阳刚刚升起,他们这么早行军,应该还没有吃早饭。我猜测他们会在绝谷前扎营,然后吃早饭。觉昌安、王杲和努尔哈赤这三个人,会借着这个机会各自寻找信号来源。等到他们分头查找的时候,咱们再相机行事!”   “是!”“王大刀”应命,两人陷入了沉默中。   可是,仅仅过了一会儿,“王大刀”就抬起头来问了玄武一句:“将军,我突然想起来,咱们现在已经掌握了‘神鹰军’和‘飞鹞军’两只队伍的旗语,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可以和觉昌安和王杲进行对话了。可是,努尔哈赤的‘云豹军’因为埋伏在绝谷之外,我们虽然将他们全部撞下断崖,却没有了解到他们的联系旗语,这怎么办?”   玄武听到这儿,神色也一下子严峻起来:“大刀,你提得好。这确实是我的疏忽,当时是想控制巴克什套出他与努尔哈赤联系的密语,可是这小子嘴硬,硬是不说。而且因为要将这三千‘云鹏军’赶尽杀绝,就没想太多,所以忽略了这一重要环节的落实,是我的问题。”   他一边说,一边向远方看见。只见十万辽东铁骑已经扎下营寨,正在埋锅造饭。   形势危急,怎么办?如果过一会儿还想不出办法,努尔哈赤一定看出端倪,不迈入绝谷之中,可就是真正的功亏一篑。   必须马上找出对策。   可是有的时候就是这样,越是着急,越是想不出办法;越想不出办法,就越是着急。   玄武和“王大刀”就急头了一头汗,却仍是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惊飞了一只鸟儿,发出了“哇”的一声叫唤,然后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王大刀”急忙回头,看见山腰上埋伏的士兵中有个人晃动了一下,急得他迅速抄起一颗小石子用手指弹了过去,压低了声音喝道:“是谁在那儿?将军说的纹丝不动,都忘了么?”   那名士兵有些委屈,本来大家都遵照玄武的布置,身上插满了树木的枝叶作伪装,可是刚才那只鸟儿的眼神可能不太好,把他的脑袋当作了草丛,狠狠啄了一下。他当下吃痛,本能地用手挥舞了一下,这才惊动了鸟儿。   “王大刀”刚想继续低声呵斥一句,却被玄武拉住了胳膊。再一看,他的脸上竟然浮满了笑容,顿时被吓了一跳:“将军!您这是……”   玄武笑着对他眨了眨眼睛:“大刀,先别责怪这位兄弟!虽然他有过失,但是他刚才的无心之举,却给我提了一个醒,让我想出了解决努尔哈赤疑心的办法!”   “噢!”“王大刀”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玄武说的是真的。   玄武贴近了他的耳边说道:“你想想,努尔哈赤让巴克什将伏兵设在绝谷外的小树林附近,那儿离这儿有挺大一段距离,而且完全被这两绝谷两侧的高山挡住,根本看不见挥旗。所以,他们不可能用旗语联系!”   “王大刀”猛然点头:“将军说的是!可是,如果不用旗语,他们如何联系呢?隔的这么远,根本看不到。”   玄武没有回答他的疑问,直接说道:“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追寻他们联系的暗号,咱们换个角度想想,如果我是努尔哈赤,迟迟不见巴克什传递消息,我会怎么办?我会找几个士兵,偷偷登上这绝谷外侧的高山,从高处打探远处小树林的动静。”   “王大刀”似乎若有所悟:“将军,你的意思是……”   玄武笑着点头:“刚才这位兄弟用亲自经历说明,若有伏兵,鸟儿必惊。其实三国里经常使用这一招疑兵之计,诸葛亮和司马懿都非常擅长此计,甚至连五大三粗的张飞张翼德,都曾经以此计骇退过曹操的百万雄兵。”   “王大刀”顿时来了兴趣:“将军,你快告诉我吧!”   玄武这时抬头看了一眼女真大营,发现他们已经向绝谷方向派出了斥候,急忙放低了声音说道:“今天已没有时间和你细说!就说一点,张飞用一百军士将树枝绑在马尾巴上,拼命奔跑,扬起大量尘土,惊起飞鸟无数,让曹操觉得他在树林里埋有大量伏兵。我们现在没有战马,但我们不需要假装过多,只需假装三千‘云豹军’伏兵,所以我只给你三十军士,你让他们在树林里拿着树枝满处奔跑,把鸟儿惊起来,努尔哈赤肯定就认定伏兵到位了!”   “王大刀”拱手应命:“是!将军,我这就去布置!”说完急急走了。   ……   女真铁骑的近百名斥候从不同方向分派而出!   当然,觉昌安知道此刻绝谷里遍是伏兵,所以他也授意斥候只是在谷前搜索,做做样子而已。   不一会儿,各个斥候来报,绝谷前一切正常。   觉昌安听后微微一笑,对此刻正在他大帐内的王杲和努尔哈赤挥了挥手:“听到了吧!一切正常!你们也都回各自帐内吃早饭去吧!吃完早饭后,咱们好好休整休整,然后中军改作前队,我们几个先行通过绝谷,为全军作一个表率!”   “是!”王杲和努尔哈赤答应一声,转身出了大帐。   临分别时,两人对视了一下,微微一笑,那意思是老天有眼,觉昌安的这个让中军改作前队的安排正中我们的下怀,正好让绝谷里的伏兵“飞鹞军”发挥作用,抢在十万铁骑之前动手。   他俩敲上了如意算盘,却没想到觉昌安也是这么想的。   十万铁骑成分复杂,说不好哪个分队将军已经提前被这两人收买。所以如果按正常序列通过绝谷,并不保险。   如今中军改前队,自己和这两个家伙走在最前面。早早派出的两千精锐“神鹰军”已经在绝谷内设伏,两千伏兵抓两个人,这简直只板上钉钉的事情。   只要擒住了这二人,一举斩杀,即使是铁骑军中有他俩的死忠,也不敢骤然起事。自己带领这十万铁骑回到千山西峰,就可以借休整之名大肆整肃风纪,将这些暗藏的异己铲除,从而真正地高枕无忧,尽享终身王座和四位美女。   三个人,打得是同一把如意算盘,却是各怀鬼胎,恨不得对方早死。   ……   玄武在巨石上看得真切,他看到王杲和努尔哈赤从觉昌安的大帐里出来,快速走回了自己的帐蓬,而几乎就是前后脚,觉昌安已经亲自迈出了大帐,不停地朝绝谷这边张望。   这个时候,“王大刀”已经布置完小树林的疑兵回来了,对玄武一点头,示意准备就绪。   玄武颔首,对他下达了命令:“针对觉昌安的旗语对话,现在开始!”   “王大刀”会意,两名士兵迅速出了谷口,打起了旗语。   双手持旗向天一举,上下晃动两次,再双手交叉舞动两下,表明已经全部准备就绪。   觉昌安站在大帐的最前方,远远地看到了他最想看到的场景,当下得意一笑,心里涌动着象蜜一样甜的暖流。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看来多罗和格图肯这两个一直跟随我的心腹爱将还真是得力!“神鹰”一出,万物皆定,居然没出半点儿闪失,牢牢控制住了绝谷!   这就好!我觉昌安——女真之王乃是天神所佑,岂是王杲你这等狼心狗肺之徒所能撼动的。   至于努尔哈赤,你这个逆子,辜负了我这么多年对你的养育之恩!你对不起我,更对不起你死去的母亲!反正我已经把你母亲的遗物还给你了,你还不知悔改,那就不要怪为父狠心了!   他咬了咬牙,转身就回到了大帐中,心里面开始激动起来。可能对于即将斩杀亲生儿子还是有些不忍,所以他抓起桌上的酒壶,使劲喝了几口。   当然,对于王杲这位结义兄弟,他却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   ……   过了一会儿,玄武发现,就在觉昌安大帐的西北方向,有一个略小一些的帐蓬里也走出来一人,四处张望。   按照这个帐蓬的大小来判断,这应该是二首领王杲。   他果断地下令:“与王杲的旗语对话,现在开始!” 第二百八十三章 生死门前竞徘徊   又有两名士兵出了谷口,打起旗语。   左手用旗指向正前方,右手持旗向天一举,然后双手互换,再进行一遍!   可以肯定,王杲准确无误地看到了旗语。   就在这时,玄武看见距离觉昌安大帐更远一些的西南方向也有一人走了出来。   此人一定是努尔哈赤无疑!   玄武低声命令:“把动作再做一遍,然后迅速撤离!”   两名士兵迅速重复了一遍刚才的旗语,然后撤回到绝谷中。   这一次,努尔哈赤肯定也看到了这个旗语。   ……   事情确实不出玄武所料,王杲看到旗语后,心里乐开了花,看来那天的美梦就快要成真了。   阿珠这位绝世美女,很快就要在自己的胯下痛快呻吟了。   他在心里着实把舍图翰和多隆敖狠夸了一番,“飞鹞”翱翔,无所不能,如果好事能成,一定要好好封赏他们才是。   他现在已经开始考虑下一步了,希望多隆敖的火枪队到时能够完全发挥威力,在解决完觉昌安之后,顺利除掉努尔哈赤,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至于两个士兵将旗语第二遍打出,他也看在了眼里。他知道这是做给努尔哈赤看的,看来舍图翰和多隆敖他们两个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满心欢喜的他也迅速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帐蓬里,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也拿起桌上的酒壶灌了好几口。   不过与觉昌安不同的是,生性多疑的他怕一会儿可能产生误伤,所以悄悄脱下铠甲,在前心和后背各加了一块重甲,再重新把铠甲穿上。   ……   与他不同的是,努尔哈赤在看到第二遍旗语后,并没有迅速返回自己的帐蓬内,而是一直在张望着什么。   伏在巨石后的玄武知道,他在等自己的“云豹军”是否伏击到位的消息。   也不知道“王大刀”安排的那三十个人功夫做足了没有,他不禁有些担心,看了“王大刀”一眼。   “王大刀”似乎读懂了他的担心,悄悄说了一句:“将军!放心吧!这三十人是咱们最得力的弟兄,肯定不会让咱们失望的。”   “嗯!”玄武点了点头,“尽人事,听天命吧!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希望这个努尔哈赤和我想的一样,会派人到高处打探!”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努尔哈赤仍然站在原地没动,看得出他也很着急,一直在不停地绕着圈子。   玄武和“王大刀”的额头上,开始有汗大滴大滴地流淌下来。   “王大刀”有些沉不住气了,一下子拿起了放在旁边的大刀:“将军,要不我再亲自去小树林一趟,看看别出什么岔子!”   “不用!”玄武一把摁住了他,“沉住气,如果真出了岔子,现在去也晚了!再等等看!”   等待是最让人心急的,可是等待往往会有好的结果。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欣喜地发现有两个人从远处跑来,在努尔哈赤旁边说了一句什么,努尔哈赤当即停止了转圈,一扭身回到了自己的帐蓬里。   因为隔得太远,根本看不清努尔哈赤的表情,所以他们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报的是喜还是忧。   事已至此,只能听天由命了。   玄武隐隐觉得,应该是好消息。   因为既然有人从远处跑来报告,说明肯定是努尔哈赤派他们出去打探的。   看这两个探子奔跑的时候,步伐并不是非常快,而是有些略带沉重,说明一定奔跑了较长的距离。而在这可见范围而内,能够达到这样的距离,只能是从山上跑下来,这也验证了为何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   ……   事实也正如他料想的这样,努尔哈赤其实是满面春风的回到自己帐蓬里的。   刚才跑过来报信的这两个人,确实是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   他早就和巴克什约定好了,在绝谷外的小树林附近设伏,中间会有一定距离,所以如果要想知道是否设伏成功,必须派人悄悄爬到山腰上去打探。   不过,他和巴克什之间是约定了暗语的,也是通过旗语联系。   可是,他和巴克什当时也预料到了王杲非常狡猾,因为在谷外设伏有很大的风险性,如果时机不合适,就先不要打出旗语,只保持静默就好。除非有特别紧急的情况,再用牛角联系。三长一短,表示异常紧急。二长一短,表示发动进攻。   他派出的这两人,准确地向他汇报了他们在半山腰看到的情况。   没有看到任何旗语,但是看到小树林里扬起了灰尘,而且不时有鸟儿在上空惊慌地飞走。   努尔哈赤笑了,巴克什是他非常信任之人,他的聪明才智丝毫不比代善差。   看来王杲派出的伏兵将领非常狡猾,巴克什对他们有所忌惮,所以在小树林里保持了静默。   虽然保持静默,但是三千铁骑伏于树林之中,肯定会有惊鸟飞起。   他大笑着奖赏了这两个探子,然后回到帐蓬里,抱着一皮囊酒就开始痛饮。   哈哈哈!看来四美合春很快就会实现了,我很快就会变成真正的“女真之王”!   阿珠、小倩,还有朱雀,你们等着吧,我很快就会让你们和我一起共享鱼水之欢!   他的脑海里又浮现了那天与四美共同交欢的痛快场景!   而对于四美最后化作骷髅,甚至还出现那位世外高人张平屏对他的警示,他却统统抛到了脑后。   人总是选择性地记忆,把好的都留下了,忘却了不好的。   可结果却往往相反,因为事物总是有两个方面,本应都接受。你却选择了偏好,那么同样的,另外的不偏好往往会选择你。   人生并不需要选择,在你选择的同时,它就已经背叛了你。   ……   觉昌安大手一挥,吩咐全军开拔,自己带领王杲和努尔哈赤,走在了最前面,后面跟着代善和阿诺托。   对于代善和阿诺托,觉昌安等三人倒是觉得他们两个是无辜的,仍然是以后自己可以重点倚仗的关键人物。   但是对他们两个,必须要让他们明确站队,所以他们三个都认为应该让这二人参与到伏击中来,让他们亲眼目睹自己的敌人是如何死去的,其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对自己更忠心。   他们三人当中的任何一个都不会意识到,此去竟然是一条绝路,而代善和阿诺托更是可怜,竟然在丝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糊里糊涂地当了陪葬品。   当然,最高兴的还是玄武,因为如果只诛杀了这三人,而把代善和阿诺托留在外面,以他们两个的实力,仍然可以组织十万铁骑发动可怕的进攻。   那样的话,阿诺托就会成为新的大首领,而代善则会成为原来王杲的角色。这同样是大明不愿意看到的情形。   现在这样的形势是最好的,这最关键的五人一起走在了最前面,只要把他们五人来个一锅端,十万女真铁骑就会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   ……   眼见着觉昌安等人越来越近,玄武轻轻举起了手!   可是,大队人马来到绝谷入口的时候,觉昌安突然停下了。   玄武和“王大刀”,还有王杲和努尔哈赤,几个人的心一下悬到了嗓子眼。   王杲回头看了努尔哈赤一眼,那意思是不会这么巧,被他察觉出来了吧。   努尔哈赤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可能,出声问了一句:“父亲,怎么了?”   觉昌安回过头来对他笑了一下:“儿子,你来走在最前面,让你也过一把统领者的瘾!”   努尔哈赤很快意识到不对,难道自己和王杲的伏兵合谋被父亲看出来了。不可能啊,刚才明明看到了“飞鹞军”的旗语,父亲不可能知道。   可是这个节骨眼上,又不可能对父亲的命令说“不”,他迟疑了一下,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觉昌安又笑了:“怎么?还是不敢,那还是我走在最前面吧!你啊,还是缺乏历练,要知道这统领者,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努尔哈赤急忙拱手:“父亲教训得是!孩儿不敢在父亲面前造次,有父亲统领,孩儿只求当好执行者就行!”   “哈哈!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觉昌安大笑起来,一提缰绳,拨马率先进了绝谷。   努尔哈赤和王杲几乎在同时长舒了一口气,宽下心来。   本以为觉昌安看出了什么端倪,却没想到他是在开玩笑。   还好一切照旧,只是出了一点点小状况。   本来应该是王杲跟在觉昌安的后面,可是因为刚才觉昌安对努尔哈赤的发问,让努尔哈赤乘马向前走了一步。   这样一来,几个人的位置就发生了微妙变化,变成了努尔哈赤跟在了觉昌安的后面。   觉昌安倒是无所谓,一直在前面洋洋自得地纵马前行。   可努尔哈赤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个位置有些别扭,所以有意放慢了速度,想让王杲往前走,回复原来的状况。   不过,王杲可不傻,他有着自己的小心思,这两父子要是在前面走,可以省去一道程序,直接让山上的伏兵把他们两个解决掉。   所以,努尔哈赤慢,他也慢,故意装傻,示意他不用客气,径直走就是。 第二百八十四章 死不瞑目枭雄殇   努尔哈赤好象意识到了什么,但是看见觉昌安已经向前跑出了一段距离,拨转马头回来等着他们,于是不得不跟上前去。   这个时候,代善和阿诺托也已经进入了绝谷入口,因为刚才的变故,所以队形略微有些凌乱,有至少二十多名铁骑进入到了绝谷之内。   ……   玄武和“王大刀”相视一眼,做好了瓮中捉鳖的准备。   ……   最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开场了!   只见觉昌安勒住了马,停在了大家的对面,轻轻昂起了头,就象一个君王一样,大手一挥,厉声高叫:“还不动手?”   这一声高喊,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怎么回事?难道我的发音不是很明确么?   觉昌安显然非常尴尬,一下子就被弄了个大窝脖,就象一个没穿衣服的君王走上了朝堂一样,急得他愤怒地再次挥手,用更大的声音叫道:“多罗!格图肯!你们两个!还在等什么?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王杲和努尔哈赤当时就是一惊,多罗和格图肯,这两个人的名字他们太熟悉了,是觉昌安的起家部队“神鹰军”的统领。   怎么这绝谷之内会有他们二人?   王杲此时已经回过神来,他从觉昌安的这番表现意识到,这位大首领看来也往这个绝谷里派出了伏兵——“神鹰军”!   不过,从刚才自己接到的旗语来看,舍图翰和多隆敖他们率领的“飞鹞军”应该歼灭了“神鹰军”,所以,此时此刻正在山腰上埋伏的,应该是自己的部队。   还真是没想到,舍图翰和多隆敖他们两个这么厉害,也不枉自己栽培他们一场。   想到这儿,这位二首领也勒住了马,就和觉昌安这样面对面地站着,在绝谷正当中,哈哈大笑起来。   觉昌安正在烦闷之中,看见王杲大笑,忍不住怒火中烧,大声斥责起来:“王杲!你干什么?”   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个平时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二首领象是没有听见自己的斥责一样,仍然在放声大笑,丝毫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难道他已经背地里收买了多罗和格图肯?   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就象一只久困于笼中的雄狮,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多罗!格图肯!你们两个兔崽子!还在犹豫什么?不用犹豫了,现在听我的号令,把这个以下犯上的小人王杲,还有这个逆子努尔哈赤,统统射死!”   可是,无论这么雄狮如何嚎叫,却始终没有得到山上盟军的回应。   他一下傻了眼!   这一下,轮到王杲得意了。   其实他的笑声一直就没有停止过。   而此时,努尔哈赤的心里也如翻江倒海一般,对于自己的父亲觉昌安,这位女真的大首领,他一直是敬重有加的,一直到现在,他想得最多的也只是将他囚禁而已。把他杀掉,这个念头还从来没有过。   但是,他刚才明确从父亲的口中听到了,“把这个逆子努尔哈赤射死!”   父亲啊父亲!都说虎毒不食子啊!可是你竟然比老虎还毒啊!   父亲也往裂地绝谷中派出了伏兵,这也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不过,此时他的想法与王杲一样,一定是“飞鹞军”在此与“神鹰军”进行了一场鏖战,“飞鹞军”成功歼灭了“神鹰军”。   看来自己和王杲密谋的第一步已经达成了。紧接下来,要让巴克什他们迅速赶到这里才行。   此情此景,努尔哈赤心里象打翻了调味瓶一样,五味杂陈,什么味道都有。   只见他也跟着王杲上前一步,在马上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下,觉昌安彻底崩溃了,他不知道多罗和格图肯到底是怎么了,眼见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却突然乱了分寸,一种死亡的阴影开始袭遍心头,而且越来越浓,几乎把心脏整个抛出了体外。   突然看见努尔哈赤大笑,更让他无比狂乱起来:“你这个逆子!你笑什么?难道你也要和王杲一样造反么?”   眼见他发出了最后的呐喊,努尔哈赤止住了笑,眼里挤出了泪花,不知道是因为高兴,还是对父亲失望到了极点,亦或兼而有之。   “父亲!虎毒不食子!可你……哈哈哈!有道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为父不仁,莫怪孩儿不义!你就叫吧,看看叫破喉咙,有没有人理你!哈哈哈!”   “你!”觉昌安大叫一声,一口鲜血涌上嗓子眼,差点儿喷薄而出。   努尔哈赤此时突然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只见他故意从怀里掏出了牛角,然后朝着父亲喊道:“我怎么了!你从小就看我不顺眼,一口一个逆子!你继续叫吧,看你叫有用,还是我的号令有用!”   话音刚落,他就拿起牛角吹了起来,三长一短,然后是二长一短。   这是他和巴克什约好的号令,三长一短表示异常紧急,二长一短表示发动进攻。   这两个加起来就是,赶快来吧,从绝谷出口反向攻入谷中,避免王杲得势。   王杲听到努尔哈赤的这几声牛角号令,当即吃了一惊,立刻止住了笑。   他对这位少首领也是非常忌惮的,当然并不知道他这是在召唤“云豹军”,还以为他发此号令是想让更多的女真铁骑进入到绝谷中。   人一多,可就麻烦了。   想到这儿,王杲大叫了一声:“舍图翰!多隆敖!是时候了!动手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轰隆”一声,绝谷入口的巨石垂直坠下,把正在进入谷口的几名女真铁骑连人带马砸了个稀巴烂。   ……   “王大刀”这时有些不解的看了玄武一眼,悄声问道:“将军,咱们怎么听起了王杲的号令了?”   玄武笑了:“嘿嘿,你总得让他们有个盼头吧。这叫借花献佛,让他最后表现一下,也让外面那十万铁骑不敢动弹!”   “王大刀”笑着伸出了大拇指,继而不语。   ……   “哎呀!”随着被砸士兵的一声声惨叫,外面的十万女真铁骑被堵在谷外,急得他们大叫:“首领!元帅!里面怎么了?要不要紧!”   代善和阿诺托一直张大了嘴,看着这三个曾经亲如一人的首领们开始了内斗,几乎没有任何缘由,任何先兆,一出口就是你死我活的谩骂。   形势不明,二人决定观望,先搞明白状况再说。   于是,二人对望一眼,阿诺托发出了野牛一般的叫声:“不要紧!先不要乱!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要动!”   “是!”外面的将士只听军令,停止了鼓噪。   “阿诺托!你……”觉昌安眼见依靠多罗和格图肯已经无望,正想着强行命令进入谷中不明就里的铁骑们制住王杲,却没想到阿诺托竟然玩起了坐壁上观,顿时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如离弦的箭一般,喷了出来。   “大首领!我……”阿诺托遭到觉昌安的质问,又见他气得吐血,急忙想作解释,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顿时语塞。   “啊……”觉昌安惨叫一声,伏在马上,慢慢缓过劲儿来,用手擦去嘴角的血迹,狠狠地看着阿诺托和代善:“你们两个,我觉昌安待你们可是不薄啊……”   王杲害怕他说动目前正处于中立状态的阿诺托和代善,急忙出声打断了他:“待人不薄!你还好意思说你待人不薄?你为人险恶奸诈,视兄弟们如草芥,连龚正陆这样的有功之臣都是说逐就逐,说杀就杀!大家早就对你早就寒了心,亏你现在还在这儿装好人!”   “王杲!你……”觉昌安大叫一声,本来想说:“龚正陆不是你联合代善让我放逐的么?怎么又成了我的罪过了?”   可是,最后这句话他只是想到了,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溅得老远。   眼见他已经行将就木,王杲决定给他致命一击,于是抬头大叫了一声:“舍图翰!多隆敖!还在等什么?赶紧动手!”   他的话音还未落,就听见“当”的一声弓弦响。   只见一枝铁箭如流星一样闪过,正中觉昌安的眉心!   “啊!”觉昌安刚刚吐完血,正直起身来,这一箭他已经看到了,可是再也没有力量躲过去,只叫出了这一声,就觉得眼前一黑,再也没了知觉,“咕咚”一声,栽落马下,当即身亡。   可怜这位纵横辽东的女真大首领,就这样悲凉地死在自己人的面前。   他的脸撞到地上变了形,鲜血从鼻子和口中不断流出来,似乎在诉说着什么。眼睛就这样一直睁着,始终没有闭上。   死不瞑目。   本来想着今日能够得偿所愿,却不想尽皆散去,两手空空。   虽然人已经死去,但眼睛仍然瞪得老大,里面血红一片,不知道是因为这几天睡不着觉布满了血丝,还是最后涌出的鲜血染红了眼眶。   一代枭雄,就此而亡。   平生义气,高如不老之天;今日遭殃,死无葬身之地。规模有似马陵道,光景浑如落凤坡。   阿诺托和代善当即目瞪口呆,一场口角之争竟然变成了生死之战。 第二百八十五章 狗咬狗腚争王座   王杲一开始有些吃惊,一箭直接命中觉昌安的眉心,舍图翰和多隆敖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武艺精进到了这个地步?而且一直到现在,他们两个始终没有现身,也太让人意外了。   不过,意外归意外,却毕竟是大好之事。至少已经搞定了觉昌安,这个一直压得自己喘不过气的大魔头,终于去见阎王了。   他鄙夷地朝觉昌安的尸首上吐了一唾沫,仰天大笑起来。   “觉昌安啊觉昌安,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啊……”   狂野的笑声响彻整个山谷,这是一种压抑已久而终于释放的笑声。   笑到后来,他似乎意识到了阿诺托和代善的手足无措,用马鞭一指他俩,大声说道:“阿诺托!代善!大首领罪有应得!现在一切事务由我和少首领共同决断,你们两个仍然是女真的元帅和军师!”   阿诺托和代善急忙望向努尔哈赤,难道这场突然变故真的是二首领和少首领的合谋?   只见努尔哈赤脸上是一种异常复杂的表情,说不出是喜还是悲,好象对父亲的暴毙有些不忍心,又对自己即将登上大统欢喜非常。   但是他没有出言反驳,说明他事前是尽知此事的。   事已至此,再去效忠死去的大首领已经无益。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阿诺托和代善急忙在马上拱手:“我等愿听少首领和二首领的号令!”   努尔哈赤只是点了点头,仍然没有再说话,而是提着缰绳让马在原地打着转。   其实,此刻的他心急如焚,对于父亲的死,太出乎他的意料了,原来和王杲密谋只是将父亲囚禁。可王杲只一挥手,就射死了他。   现在局面已经失控,如果“云豹军”再不赶来的话,那只要王杲再一挥手,就可以象射死父亲那样射死自己。   在原地盘旋了三个来回,还是没有听到绝谷出口传来的任何动静,他不禁着急起来。这时候,正好看到王杲对他投射过来一丝冷冷的目光。   不好!这个城府极深的王杲,他要背信弃义,把自己置于死地。   因为一直到现在,他始终也没按照原来商定好的,尊立自己接替父亲成为新的大首领。他好象在等着什么,一直在犹豫是不是把自己直接做掉。   现在的场面,对他太有利了。山腰上是他的伏兵“飞鹞军”,而现在自己的“云豹军”还迟迟没有到来,自己身边没有任何亲信,就算阿诺托和代善能听自己的,进入绝谷的也不过三十余人,根本不能对他构成任何威胁。   巴克什啊巴克什,我已经吹响了牛角,你怎么还不来?   时间就是生命,就是王位啊!   眼见王杲正准备张口,他迅速决定先下手为强,于是拨马向前走了一步,大声喊道:“阿诺托!代善!父亲在世时倚重你们二人,你们也很照顾我。如今他不在了,可我努尔哈赤仍然决定重用你们两个,你们给句痛快话,行是不行?”   王杲万万没有料到努尔哈赤会来这么一手,不得不收敛了一下刚才顿起的杀心。   废觉昌安立努尔哈赤,这本来是他的第一步,本来想把废努尔哈赤这第二步一块同时进行,现在看来还有些小麻烦,需要相机行事,于是向后退了一步,准备静观其变。   阿诺托和代善对视一眼,一同看了一眼死去的觉昌安,又看了看正在马上趾高气扬的王杲,见他没有反应,只得先答应努尔哈赤:“我等愿意效忠少首领……”   可是,对于“愿意尊奉少首领继承大首领王位。”这后半句话,他俩谁也没有说出来。   他俩太了解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王杲了,以他的脾气秉性,在如此占尽优势的场面下,不可能将大首领之位如此轻易相让。   果不其然,王杲不显山不露水地来到了努尔哈赤的身后,既象是心甘情愿地居于其后,又象是随时准备突袭冷箭一样。   努尔哈赤也不傻,他也明显感觉到了王杲站在身后带来的巨大压力。于是轻轻向外移开了两步,变成了与王杲正面相对。   努尔哈赤的这个快速反应让王杲心里当时就是一紧,三虎相争剩下二虎,这个小老虎看来也不弱,是个劲敌。   他紧紧盯住努尔哈赤,眼见他的目光一直望向绝谷的出口,似乎在等着什么人一样。   不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小兔崽子看来伏有后手,他很可能把伏兵埋藏在了绝谷出口之外,想借此机会冲进来一举将我挟持,再勒令“飞鹞军”放下武器。   如此千钧一发之际,可不能让他得了手,必须先下手为强。   于是,王杲决定先用言语撩拨他,让他乱了分寸,才好下手。   既然是要撩拨他,得先找个突破口,不能让他看出来才好。   王杲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只见他向外走了几步,冲着阿诺托和代善说了一句:“你们两个,对少首领作大首领有什么异义么?”   二人当时就是一愣,怎么也没想到王杲会这么问,急忙手足无措地答道:“末将不敢!”   王杲突然瞪圆了眼睛:“你们两个,认为少首领年纪尚轻,不足以堪此大任,是么?”   阿诺托和代善急得直摆手:“不不不……”   王杲一下笑了,他等着就是他俩这一句,于是把脸转向了努尔哈赤,然后似笑非笑的扭了回来:“不是这个原因?那还有什么原因?这里没有外人,尽可直言!”   代善抢先一步,急速说道:“少首领年轻虽轻,可论勇武、智谋都是万人难敌,我等……”   王杲去根本没容他再说下去,直接打断他的话,厉声喝道:“虽然是万人难敌,但是比起你们两个来,却是差得远了。所以你们两个不服,是不是?”   “不不不……”代善恨不得身上一下长出无数个嘴来,真是百口莫辩。   努尔哈赤看出来了,王杲这是在借着他俩的嘴挑拨是非,其实矛头直指自己。这个时候,他隐隐约约听到绝谷的出口传来战马打喷嚏的声音,心中暗喜,看来是巴克什的“飞鹞军”赶到了。   他哪里知道,这根本不是巴克什的战马,而是“西风烈”,现在绝谷出口只有这一匹马,刚才正好打了个喷嚏,没想到却给了努尔哈赤一个致命的误导信号。   努尔哈赤心里有了底气,神色也越发抖擞起来,只见他学着王杲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主动向他问道:“叔叔,他俩的意思我已经看出来了,不过您的意思我还没有看出来!我在想,阿诺托和代善觉得我挺称职的,相反,是不是您觉得小侄还不够格啊?”   这层窗户纸一旦捅破,就再也没有什么需要遮着掩着的了!   王杲眼见言语撩拨的目的已经达成,不禁在马上哈哈一笑:“乖侄儿,你这个问题还真是一下子把我这做叔叔的问住了。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就不客气的问上一句,你觉得以你你的才干,能当上大首领,优势在哪儿呢?”   “我熟读兵法,精于带兵,我……”努尔哈赤怎么也没想到王杲会这么问,自己说了一会儿优点,竟然再也说不出来了。   王杲笑了:“哈哈哈!说不出来了,那我来替你说吧。你说你熟读兵法,精于带兵!你熟读了什么兵法?你带过几天兵?我想,你说的熟读兵法,是指的有位世外高人教你的那些兵法吧。你熟读了么?与大明的和亲队伍比拼阵法,你自告奋勇上前摆阵。别人不知道,我们可知道,你摆的阵别人都破了,可别人摆的八门金锁阵和太极八卦阵,你破得了么?要不是大明有意相让,恐怕你连北都找不着在哪儿吧……”   “王杲!你……”努尔哈赤一时语塞,气得连叔叔也不叫了,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   “哈哈哈!我还没说完呢!”王杲一招得势,又出一招,“你还好意思说你会带兵?我问你,我和你父亲一同起兵的时候,你在哪里?你还只是个躺在襁褓中的娃娃!这么多年来,你带的兵在哪儿?叫出来让我看看!这谷内谷外的十万铁骑,有哪一个是你这个毛头小子带出来的?”   “你……”努尔哈赤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他这时充分体会到了刚才父亲被他几句言语就气得吐血的原因所在。   这个王杲,口舌之功确实了得,难怪父亲会被他气得半死,我不能和他打嘴皮子仗,更不能中了他的奸计,被他气坏了身子。   想到这儿,他稳了稳心神,哈哈大笑起来:“王杲啊王杲,这些话亏你说得出口。你这么挤兑我,无非是自己想当大首领,你这么狠毒,就不怕这十万铁骑还有所有女真族人说你背信弃义,杀兄夺位么?”   王杲却好象对他的话早有准备,在马上冷笑了一声:“哼!黄毛小儿!野猪皮!你用这样的话来激我?你还嫩了点儿!说我杀兄夺位,那你谋杀亲生父亲,这个罪名恐怕更大吧?” 第二百八十六章 野猪皮阵前枭首   “王杲!你……”努尔哈赤突然觉得嗓子眼发甜,知道不能这样再和他继续较劲下去,急忙用左手紧握着盾牌,右手提起了大刀,向着他一指:“王杲!废话少说,动手吧!”   王杲先是一愣,继而一笑:“你这是要和我单打独斗?”   努尔哈赤冷语相激:“怎么?不敢么?”   王杲有些尴尬地笑笑,却并不掩饰:“要论个人武力,你野猪皮也算是军中一员勇将,我已是上了岁数的人,还真是打不过你!”   努尔哈赤立刻反唇相讥:“大家看看!既然二首领都已经承认自己上了岁数,而且连女真族人最直接的武斗都不敢应战,他还有资格做你们的大首领么?”   可是,他问完后,在场的人没有一人回应他,绝谷里只剩下空荡荡的回音。   王杲在一旁冷笑:“你再挑动一个试试,看看有没有人相信你的话?”   努尔哈赤突然豪放起来,只见他将大刀向绝谷出口一指,大声叫道:“巴克什,到了该现身的时候了!杀啊!”   只见他一边叫着,一边向王杲狂舞而去。   事起突然,而且他这一声大叫,好象真的有援兵似的,着实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王杲听说出口伏有巴克什等人,当下大惊失色,急忙后退。可是努尔哈赤来得太快,只听见“呼哧”一声,大刀带着风声就象自己当头砍来,急得他猛地一缩脖子,险险地躲了过去。   努尔哈赤斜眼看见出口并无伏兵出现,暗叫不妙,难道是自己刚才听错了?巴克什他们根本没有到达绝谷外就被人歼灭了。   可是,这个时候多想已经无益,他只有寄希望于迅速生擒眼前距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王杲。   只要擒住了他,自己可以此为要挟,强迫“飞鹞军”放下武器,然后让阿诺托和代善奉自己为尊,仍有可能取胜。   所以,只此一条活路的他已经红了眼,一刀接一刀地向王杲砍去,刀刀都是杀招,招招都是要害,逼得王杲连连后退。   王杲已经被逼到了一处死角,再无退路,急得他举起盾牌拼死抵挡。   发了疯的野猪确实凶狠,只见他全身上下泛着杀气,黑亮亮的铠甲透着一团黑油油的光,就象是真正的野猪皮一样。   “开!”这头拼命寻求生机的野猪一下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大叫一声,手中大刀贯注了千斤的力道向前挥去,一下子就把王杲的盾牌崩开了,震得王杲的虎口生疼,满是鲜血。   杀红眼的努尔哈赤又是一声暴喝:“就你这样的懦夫,还想当大首领,下辈子吧!”说完手持大刀顶住了王杲的胸口,使劲向前一递。   这一招叫“气贯长虹”,一刀递去,就会象扎糖葫芦一样把王杲扎个透心凉。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女真第一勇士阿诺托,都没有想到努尔哈赤会以如此迅猛的速度结果王杲,都看得呆了,此时再想伸手去救,已经晚了。   濒死的王杲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舍图翰!多隆敖!不要怕误伤到我,赶紧动手!”   他想得有些多,在半山腰的玄武之所有迟迟没有动手,根本不是怕误伤到他,而且想直接来一个一箭双雕。   眼看努尔哈赤的大刀就要顶穿他的胸膛,这时再射努尔哈赤,那就是“双杀”,再完美不过的结局。   所以,在王杲发出哀嚎的时候,玄武手中的硬弓响了。   只听见“当”的一声,又是一道流星闪过,再看努尔哈赤的眉心,赫然又扎着一枝铁箭。   如果说刚才射死觉昌安那一箭是技惊四座,那么这一箭简直就是让人心惊胆寒!   阿诺托的脑子里当时就冒出一个想法,射箭的这人不是舍图翰,更不是多隆敖,绝对不是!这两个人要是有这样的箭法,他宁可把名字倒过来写。不,还可以更狠些,他宁可把脑袋割下来给人当夜壶。   可怜的努尔哈赤已经没有心思再想这些了,这位天之骄子,本来可以顺利继承大统的女真少首领,死在了离梦想仅此一步的地方。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这一招必杀的“气贯长虹”竟然没有扎透王杲的胸膛,大刀只是扎透了他前胸的战袍,再往里去,却象是顶到了一块硬铁一样,怎么扎也扎不穿。   就在他纳闷的一瞬间,就感觉到眉心一凉,眼睛蓦然一黑,被这疾驰而来的利箭射中了。   天啊!为什么天一下这么黑,难道这就是地狱么?   我的生命就此完结了么?   “当啷啷!”他手里的盾牌和大刀都落了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这响声象是地狱的钟声一样,让他突然惊醒过来,他感觉刚刚已经变得昏暗的天空一下又亮了起来,越来越亮。   他看到了阿苗,本来就纤弱的她正在自己面前不停啜泣。   “阿苗!你怎么了?别哭!别哭啊……”他刚想伸手去安慰她,却发现她的身边又多了一位峨冠博带的女子。   此人正是大明的“昭云公主”——阿珠。   “小妈!不!阿珠!你等着我!我马上就会让你成为真正的女真皇后了!”   他正想伸手去拉她,却发现旁边又多出来一位凤冠霞帔的美女。   正是大明的“和安公主”——小倩。   见她正要转身离开,他赶忙伸手去抓:“小倩!你不要走!王杲是个大恶人!但你是无辜的!你等等我,等我加把力扎死他,就与你拜堂成亲!”   可是小倩根本没有理他,仍然向远处走去,又从前方走来一位绝世美女——朱雀。   “朱雀!我见你第一眼就爱上你了!你嫁给我吧,我一定让你做最幸福的女人,好不好?”   努尔哈赤突然感觉到了钻心的疼痛,再一看这四位女人突然一齐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开。   “别走!你们都别走!”他忽然发了狠,大声地叫喊着,用自己胸腔中最后那一点点雄狼之气吼了出来:“你们都是我的!谁也抢不走,抢不走……”   不知道这四美是不是听到了他的呼喊,亦或被他的豪气所感染,竟然真的回过头来,一齐怔怔地看着他,眼睛里尽是温柔婉转之意。   “哈哈哈!”眼见四美回首,他发出了得意的大笑,“我就说吧,你们都是我的!谁也抢不走!父亲抢不走,那个王八蛋王杲也抢不走!哈哈哈……”   “哈哈哈!”这个时候,那四美居然也学着他的样子大笑起来。   他惊异地望过去,只见这四美俊俏的脸庞竟然瞬间变成了四具骷髅,发出了令人惊惧的笑声。   天啊!这是……这不就是上次做的那个噩梦么?   却在这时,这四具骷髅一下就灰飞烟灭了,继而又化作了那位世外高人——张玉屏的面庞,他却没有大笑,而是愁苦着面容,“我早就说过,你却偏偏不听。如今应验了吧,你今天变成了鬼,我只有每年的这个时候去你搭救我的山坡上祭典你了……”   天啊!上次做的那个梦,原来根本不是梦,而是……   而是什么?是对我的警示么?我为什么还活着呢?   所有人都看见努尔哈赤“啊!”地大叫了一声,仰面从马上摔了下去,当即身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整个山谷中现在只剩下了王杲那如疯子一般的大笑声。   ……   这一下把半山腰的“王大刀”和玄武也搞糊涂了。   “将军?他为何没死,这……”“王大刀”忍不住问了一句。   玄武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继续往下看。   ……   原来,王杲事先穿在里面的那副专门的重甲在这个生死关头救了他一命。   世事难料,皆是注定。   如果努尔哈赤最后不是使出这一招“气贯长虹”,而是“泰山压顶”,用大刀去斩他的头颅,那他早就身首异处,不可能还象现在这样得意了。   不管怎么说,成王败寇!现在的王杲,自信心已经膨胀到了极点。   从现在开始,他就是名副其实的女真大首领了!再有没有人胆敢向他挑战,他才是真正的女真之王!   这位女真之王大笑着,他的脑海里浮现了四美合春,跪倒在他脚下向他求欢的香艳场面。   不知道是不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他竟然在马上脱起了衣服。   只见他脱去了最外面的战袍,把它扔到了马上,一下露出了穿在里面的重甲。   “噢!原来如此!”所有人刚才的疑虑这才解开。   ……   “王大刀”张大了嘴,抬起眼来看玄武,那意思是我们什么时候对他下手。   玄武还是示意他再等等。   ……   新晋的女真之王晃了晃身子,又把这身刚才救了他性命的重甲也卸了下来,使劲砸在努尔哈赤逐渐僵硬的尸首上,还是觉得不解恨,又狠狠地“啐”了一口。   “呸!就你这样的黄毛小儿,也敢和我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谁!你们两父子,注定了就是一个共同的命运,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和你那个死鬼一起见阎王去吧!阎王爷要是知道你们父子俩如此骨肉相残,下辈子一定还让你们做一对苦命父子!哈哈哈!” 第二百八十七章 尘埃落定尽杀绝   女真之王的笑声响彻山谷,发出了巨大的回音。   笑到最后,他猛地一瞪眼,望向了前方的阿诺托和代善!   二人当即就是一凛,眼前的形势已明,再也不能和稀泥了。   他们急忙从马上翻身下来,“扑通”跪倒,口中大喊:“末将参见大首领!”   “哈哈哈!”王杲又是一阵大笑。从他们二人口中听到了“大首领”这三个字,无异于久旱的大地突逢甘露,心里着实比蜜还要甜。   笑声就象欢快的得胜凯歌一样在山谷久久回荡,此刻的他,身上只剩下了一件单衣,但他自己感觉就象是穿上了龙袍一样,无比自得地接受着大家的臣服欢呼。   “大首领!大首领!”那些进入山谷的三十余骑们此刻也“扑通”跪倒,齐声高喊起来,感觉就象是埋伏的“飞鹞军”也从山腰上闪身出来,齐声高呼,似乎每一块石头都在跟着他们一起呼喊:“大首领!大首领!”   王杲愈发满足,右手握拳狠狠捶打自己的左胸,左手向天一振,发出了君临天下的呼喊:“我就是王!谁敢不服?谁敢杀我?”   “谁敢杀我?杀我……杀我……”霸气十足的呼喊在山谷中环绕,无人敢应。   却在这时,又听见一声清脆的“当”的弓弦声!   阿诺托的耳朵尖,一下子就听到了这不易察觉的声响。   所有的画面好象都静止了,只见一枝铁箭似乎在这一瞬间穿破了所有的画面,停留在了最后一点上。   这最后的一点,就是王杲霸气捶打的左胸。   “谁敢杀我?谁敢杀我?”的声音还未停止,王杲左胸中箭的沉重身体已经软软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睁大了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有阿诺托紧锁着眉头,他越来越有一种感觉,这个连发三箭射死三位女真首脑的人,是一个绝顶高手,实力远在自己之上。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那就是让自己屡战屡败的玄武。   不过,他这会儿应该远在宁远城呢,不可能在这儿啊。   百思不得其解的他还是决定保命要紧,于是悄悄把盾牌举了起来,然后拉了一下代善,示意他赶快蹲下,靠近自己一些。   代善却丝毫没有看懂他的意思,本来跪倒在地的他一下子站了起来,伸长了脖子去看王杲是不是还活着。   鲜红的血正从王杲的胸口不断涌出来,将他白色的单衣染成了一朵大红花。   这位即位不超过一刻钟的“大首领”,只脱了“二”如此简短的时间,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此刻,他身体在微微抽搐着,眼睛瞪得老圆,只有瞳孔在不断缩小。   回顾他这一生,也算是威武雄健。毫不客气地说,他也算得上是女真族人中最出色的军事家和政治家,为了将女真族人不断发展壮大,他甚至逼迫自己变成了革新家,不断学习汉家的先进文化和知识,开始了充满雄心抱负的励精图治。   自己竟然错在了哪儿呢?   他现在心里满是对舍图翰和多隆敖的恨,恨他们居然连自己都敢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总以为别人是螳螂和蝉,自己是黄雀,却没想到后面还有潜伏得更深的猎鹰。   这只猎鹰会是谁呢?是阿诺托和代善?他们两个扮猪吃老虎,趁着自己把觉昌安父子弄死,然后一文一武统帅女真族人?   事已至此,想也没有用了。   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总以为自己是伯乐,选中了千里马,却没想到自己成了千里马的草料。   怪只怪,自己除了军事家、政治家、革新家,还是一个无法满足的野心家吧。   野心没有尽头,而且总会被后来的人超过。   别了!我的小倩、阿珠、朱雀,还有阿苗!   四美合春竟然只是一个梦,虽然它如此之近,现在又如此之远。   原来最后那个四美变成骷髅的梦,竟然是真的。只不过,变成骷髅的不是她们,而是我。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何必当初起兵图变,何必当初挥斥方遒,何必当初金戈铁马,何必当初忍辱负重。   还不如在部落中作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族人,每天老婆孩子热炕头。也不如每天去找几个老朋友聊聊天,喝喝酒。   为何要来当这个二首领,还拼了命的想当这个大首领,才当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竟落得如此下场。   暂弃金戈甲马,来游方外丛林。   雨花台畔,来访道德高僧。   善法堂前,要见燃灯古佛。   一语打开名利路,片言踢透死生关。   王杲的瞳孔越来越小,终于里面仅存的一道微光化作了云烟,消散而去。   一直在阎王爷面前咒骂觉昌安父子的他,终于也和他们一起走在了黄泉路上,成为阎王爷最不愿待见的阶下囚。   来生再见吧,我的小倩,我的阿珠,我的四美合春。   ……   半空中突然响起了一阵长长的唿哨声,那是玄武发出的进攻号令。   阿诺托脸色大变,他知道刚才只是要那几位首领的命,而现在才全面屠杀的开始。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手下这三十多名女真铁骑仍在兀自发愣,急忙低吼了一声:“所有人要想活命的话,统统听我号令!举起盾牌,紧靠马匹,防止山上的箭矢进攻!”   这些人刚刚都趴在地上山呼“大首领万岁”来着,眼见这位“大首领”屁股还没坐稳,就被一箭射死,顿时没了主心骨,听到元帅阿诺托低声呼喝,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把手里的盾牌举起,紧靠着自己的战马。   这当中,只有代善一直还站着,看来他还没完全从王杲暴毙的变故中苏醒过来,只见他径直向前,接连呼喊了好几声:“大首领!大首领!”   见王杲没有回音,他的胆子似乎更大了一些,加大了声音,甚至开始直呼其名:“王杲!王杲!”   王杲还是没反应,甚至连抽搐都停止了,眼见得是活不成了。   代善竟然大笑起来,就象中了魔障一般,而且笑声和刚才王杲出了奇的相像。   “所有的女真将士们,包括山上的‘飞鹞军’,你们听清楚了,现在大首领、二首领和少首领都已经归西,暂时由我——军师代善和元帅阿诺托代行首领之责,你们现在回答我,是不是都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听清楚了……”回音萦绕,响彻山谷。   这三十余骑没有一个人回答他,山上的“飞鹞军”也丝毫没有动静,只有他沉醉在自己的回音当中。   “代善!赶快过来!你在那儿只会成为活靶子!”阿诺托急忙大声提醒他。   可是,这位自封为“代首领”的女真第一智多星却充耳不闻,兀自抬起了双臂,象是在接受所有人的欢呼一样。   看来刚才这三位首领的死丝毫没有让他警醒,反而让他看到了希望,把长期压在心底的欲望全部释放了出来。   在万人之上的王位面前,没有人能够抵制诱惑,即使现在连一座真实的王冠都没有,有的只是“首领”这样的虚名,也让无数人为之前赴后继,赴汤蹈火。   只见这位“代首领”突然沉下脸来,用着无比的威严向着阿诺托等人说道:“现在,请不要再直呼我的名字,而要叫我代首领!知道么?代首领!”   说完这一句,他的脸上竟然浮出一种不可一世的光芒,好象从现在开始,这个世界只属于他一个人一样,连另一个“代首领”阿诺托都已经不再放在眼里了。   阿诺托是个实在人,他并不是非常惦记这个女真王位,他只知道以山上那个绝顶高手的箭法,如果代善再不躲避,就会落得与觉昌安等人同样的下场。   他不得不点点头,苦笑了一声:“知道!代首领!你赶紧蹲下身子躲过来吧!咱们先想办法从这个绝谷冲出去再说!”   “哈哈哈!”听到“代首领”这三个字从阿诺托的嘴里说出来,代善更是得意了。   他始终认为,没有他代善,阿诺托是根本当不上这个元帅的,也就是说如果阿诺托懂得知恩图报的话,应该会让他代善来当大首领,自己当二首领,这样才合理。   所以,如今阿诺托承认他是“代首领”,就等于确定了这头一把交椅应该由他代善来做。天上还真是掉馅饼了,这梦寐以求的夙愿终于实现了,这要是放在昨天,可是连想都不敢多想的事。   也不知道是阿诺托的这句“代首领”给了他极大的信心,还是他认为一切已经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他竟然没有听阿诺托的话迅速躲避,而是张开双臂向山上高喊了起来。   “舍图翰!多隆敖!我知道你们两个在上面!我也知道你们两个有真本事!你们这么做,无非也是想向所有女真人证明你们俩的能力。这样吧,如果你们俩认同我和阿诺托的话,我们两个当大首领和二首领,你们两个担任女真元帅和军师,掌管所有兵权,好吧?” 第二百八十八章 最后对决斗困兽   躲在盾牌后的阿诺托突然觉得代善很可笑,就算山上的埋伏的人是舍图翰和多隆敖,他们的人数至少在几千以上,而这一头却只有几十人,一百比一,本来就没有对话的本钱,竟然还想和别人谈判,还想居于别人之上,可能么?   果然,代善的这番谈判条件,没有得到对方的任何回应。   代善仍不死心,用更大的声音喊道:“好吧,如果你们不同意这个方案,那我还有一个!那就是从此以后,女真设四个首领,我和阿诺托任大首领和二首领,你们两个任三首领和四首领,好吧?”   这句话问完,仍是没有回应,山谷里只有空荡荡的回音。   代善这下完全没了主意,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回去,不由得咬了咬牙:“我代善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你们山上的给句痛快话,行是不行,我数三声!一、二……”   他很不愿意数到三,所以中间故意间隔了很久,可是好面子的他又不得不数,就在他刚数出“三”的时候,又听见半空中响起了那声可怕的弓弦声。   “当!”此声有如黑白无常的勾魂簿一样,一旦出现,必定索人性命。   阿诺托显然听到了这一声夺命弓弦响,此刻他已经顾不上再管代善叫“代首领”,而是情急之中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代善,赶紧趴下!”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玄武射出的这一箭,如星驰电掣一般,一下就命中了他的眉心!   可怜的代善,这个“三”字刚刚喊出了一半,就当即身亡。   不知道他倒下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只知道他竟然也瞪圆了眼睛,似乎有很多东西都想不通,而最让他想不通的,是这个把这几个人一一射死最后轮到他的人,究竟是谁?   女真第一智多星变成了第一为什么?   只是这个为什么来得晚了一些,而且要说聪明,他有些时候还真的赶不上阿诺托,连阿诺托早都看出来了,他却到死了才想起问这个问题。   眼见代善又被一箭射中眉心,阿诺托急得一拍大腿,发出了懊悔的叫喊:“唉呀!这个代善!说什么都不听!”   还没等他懊悔完,又听到了一声长唿哨音,吓得他急忙紧闭了嘴,死死地躲在他自制的盾牌之下。   ……   如同在描画一幅意境幽远的山水画一般,玄武轻轻地挥了挥手。   刹那间,半空中下起了一场密集的箭雨。   阿诺托大叫一声:“所有人离开马匹,紧紧靠在一起,把盾牌举过头顶。”   刚刚喊叫完,箭雨已经倾盆而下,如碎散的冰雹一样打得盾牌“当当”作响。   可怜了那三十多匹好马,只发出了一阵“啾啾”的哀鸣,就被箭雨扎成了刺猬,倒地而亡。   最可怜的当然还是数觉昌安、王杲、努尔哈赤和代善,本来他们正在前往黄泉的路上,谁想这一场箭雨过后,本来相对光洁的肉身彻底成了箭靶子。   乱箭穿身,这在佛教里,是第十七重地狱所要遭受的,再往下去一层,就要陷入无尽轮回,永世不得投胎了。   玄武这时向“王大刀”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来指挥。   “王大刀”使劲舔了舔下嘴唇,点了点头。这些天在这绝谷里,龙骧军已经歼灭了近四千女真部队,加上谷外的三千“云豹军”,仅用伤亡一百余人的代价,就歼灭了七千女真精兵,现在对付这区区三十余人,真是不值一提。   接过指挥权的他将手向天一指,龙骧军士兵们迅速停止了弩箭攻击。   “王大刀”观察了一下形势,现在谷中的这三十多名女真士兵,就象在这之前被歼灭的“神鹰军”和“飞鹞军”最后剩下的抵抗力量一样,也排成了一个龟甲阵。   经过几番恶斗,对付这个龟甲阵已经很有经验,所以他冷笑了一下,不屑一顾地骂了一句:“狗东西!还来!也不知道换点儿新鲜花样!”   话音未落,他就双手举起了一块石头,照准龟甲阵最中间的位置使劲扔了出去,一边扔一边大叫了一声:“破!”   玄武在旁边看着,微笑着点了点头。   一贯以勇猛著称的“王大刀”居然懂得了在战场上应变,真是难得。   他本来就以力量见长,这块石头要是换成他惯用的大刀,这么用力一抡,足可以开山碎石,现在虽然只是石头,那也是力贯千钧、威力无比。   石块带着风声呼啸而下,准确无误地砸在了最中间的那块盾牌之上。   信心满满的“王大刀”看也没看,似乎早已、知道这块石头下去,敌人的“龟甲”必破,所以他直接扬起了手,大叫一声:“放!”   山上的弓弩手又一次齐射。   这一次的箭雨比刚才更密集,集中倾泻在“龟甲”上。   可是,出人意料,敌人最中间的那声“龟甲”竟然没有破,一点也没有。   石头砸在盾牌上只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而且后面的盾牌手好象特别有经验,就在石头即将碰到盾牌的时候,举着盾牌迅速向前一迎。   就是向前迎来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一下就将石头磕成了两半,滚落到了两侧。   所以,后面的这次箭雨,因为中间的“龟甲”没破,相当于白射了,纷纷被盾牌挡了回来,跌落在地。   “王大刀”张大了嘴,怎么也不敢相信,万分不解地看着玄武。   玄武也很意外,不过他很快搞明白了什么原因,用手指了指最中间那块盾牌,神色肃然地说了一句:“那下面的,就是女真第一勇士,他们的元帅阿诺托。”   “王大刀”定睛望去,这才看出一些端倪。   最中间的盾牌和旁边的盾牌明显不一样,不光块头大,颜色也发沉,一看就是用特殊的乌钢制成。   难怪,本想用石头砸破鸡蛋,却被鸡蛋把石头碎开了。   不是石头不成,原来这竟然是一个砸不坏、打不动的实心铁鸡蛋。   首次担任指挥,本想讨个好彩头,却闹了笑话。“王大刀”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不免心急起来,没去考虑如何对付这个难缠的阿诺托,而是想空中不行,那就来地面的吧。   于是,他把手指放在嘴里,打出了一记短唿哨。   山谷两侧躲在巨石后面的钩铙手听到命令,迅速伸出长长的钩镰枪来,专朝“龟甲”下面的“龟腿”下手。   “啊……啊……”女真士兵们显然没有意识到在谷底两侧的巨石后面还有人,一下乱了阵脚,有四五个人一下被钩镰枪钩住了腿,血流不止,正在叫疼的时候,却被龙骧军士兵们一下拉了过去,一刀一个,结果了性命。   阿诺托一见如此光景,暗叫不妙,急忙低吼了一声:“缩!”让所有士兵靠得更拢一些,蜷缩在一起,四周都用盾牌挡上。   这一下,“铁龟甲”变成了“铁龟蛋”,让人不知从何下手。   “王大刀”见攻击奏效,刚才的不快一扫而空,笑骂了一句:“我当你们真是刀枪不入呢?原来还是有害怕的,一下弄死你们四五个,看你们有多少人捱到最后!”   说完,继续号令钩铙手发动进攻。   钩铙手们再一次把长长的钩镰枪伸了出来。不过这一次,因为阿诺托等人收缩了防守圈,把“龟腿”都藏了起来,所以钩镰枪好象没有发挥作用,全部被盾牌挡了回来。   “王大刀”看得懊恼起来,一拳捶在自己的大腿上,大叫了一声:“哎呀!”   耳朵敏锐的阿诺托明显听到了这声“哎呀”,这也让他心中的疑云解开了一半。   这是汉语!看来绝谷里的伏兵果然不是舍图翰和多隆敖的“飞鹞军”!这也难怪三位首领和代善会被他们一一击杀。   本来以为是内乱,现在才发现是外战。   看来不想些办法是根本逃不出去了,必须有所改变才行。   想到这儿,他一手举着盾牌,一手从旁边几个士兵身上要过来几把匕首,将它们牢牢地绑在自己的两只小腿上。   “王大刀”此时又号令钩铙手发动了两次进攻,均是无功而返,急得他直搓手,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可是除此之外好象又没有别的对策了。   怎么办?   就在他再次催动钩铙手进攻的时候,发现敌人的“龟蛋阵”好象撑不住了,裂开了一道缝,露出两条“龟腿”来。   “哈哈!终于有挺不住的时候!”“王大刀”大喜过望,指挥钩铙手赶紧趁隙进攻。   很快的,至少有五六名钩镰枪齐出,一下就钩住了这两条“龟腿”。   不过,出乎巨石后龙骧军士兵的意料,这两条“龟腿”上不知道绑了什么东西,钩镰枪只是把裤腿划破了,竟然没有见血,而且这两条“龟腿”好象灌了铅似的,怎么拉也拉不动。   这几名龙骧军士兵发了声喊,一齐发力,猛地把这个人拉了过来,正准备举刀向他砍去,却发现这个人手里还拿着盾牌,而且力大无比,一下就把他们的刀全磕开了。   此人正是阿诺托! 第二百八十九章 网开一面惜英雄   要说这女真第一勇士还确实有大将之才,眼见组成“龟甲阵”只能在谷底被动挨打,不如借着埋伏在巨石后的对方士兵之力占领他们的阵地。   这样一来,来自半山腰的石块和箭矢就失去了作用,压力顿时减少一半,只需要对付巨石两边的敌人就可以了。   说时迟,那时快。   阿诺托发了一声喊,右手扬起刀,已经快速斩杀了那五六名腰刀被他盾牌磕开的龙骧军士兵,然后扔掉刀,抓住地上长长的钩镰枪,一下又杀死了七八名措手不及的士兵。   这一下,这块巨石后面的十多名士兵竟然被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全部肃清了。   团花袍染猩猩血,凤翅盔明艳艳金。手持长枪挽强盾,堂堂威武似凶神。   只见他诺大的身躯站在巨石之后,就象一尊万人难敌的大力金刚一样。   一直旗开得胜的龙骧军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更多的钩铙手纷纷赶过来,从巨石两侧发起前后夹击。   阿诺托却毫无惧色,大叫了一声,右手将四五把钩镰枪一起搛着,象风车那样抡了起来。   离得近的有七八名龙骧军士兵,没有想到此人如此彪悍,手里的钩镰枪都被他给磕飞了,使他们不得不向后退去。   阿诺托此时用女真语大叫了一声:“抓紧盾牌,赶快跑到巨石后面来!”   这时候,“哄”的一声,“铁龟蛋”长出了很多条腿,一直在龟缩的那二十多名女真士兵一下散开来,纷纷跑到了巨石的后面,倚着阿诺托组成了防御阵势。   这一下,把半山腰的“王大刀”看了个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阿诺托竟然如此厉害,一下就扭转了任人宰割的颓势,变成了据险而守的态势。   此时,阿诺托的反击计划才刚刚开始。   只见他让这二十多名士兵手持盾牌守住巨石两侧,然后自己从背上解下一弯硬弓来,趁着龙骧军士兵进攻的间隙站起身来,一下击发一箭。   一箭一个,几乎箭无虚发。   “啊……啊……”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龙骧军士兵们竟然被射杀了近十人左右。不过血性的士兵们并没有停止进攻,反而愈发奋勇向前。   玄武这时从伏在半山腰的巨石上站起身来,皱了皱眉头,对“王大刀”下令:“大刀,叫兄弟们停止进攻,避免无谓伤亡!所有人下山,持盾开始围攻,把他们堵在巨石后面!”   “是!”“王大刀”急忙应命!   还未等他的话音落下,玄武已经手持一矛一盾,借着山间石块的突起处跳跃而下,一下就来到了阿诺托埋伏的巨石侧方。   阿诺托背上箭袋里的铁箭只剩下三枝箭了,正打算让手下用钩镰枪将龙骧军的士兵尸首拖几个过来,最好能拖过来几个身上也有箭袋的,那样就可以射杀更多敌方的有生力量。   就在这一瞬间,突然看见一道黑影一闪,一个身形矫健之人站在了正前方。   他想也没想,大喊一声:“找死!”弯弓就是一箭!   可是,这个人的动作太快了,只是轻描淡写地用盾牌轻轻向外一隔,就将他射出的这一枝势大力沉的铁箭挡飞了!   “什么?”阿诺托瞪大了眼睛,仔细打量起这个不起眼的人来。   这才看清楚,此人精瘦精瘦的,手持一矛一盾,象一尊战神一样立于前方。   除了玄武,还能是谁?   “真的是你?”阿诺托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呼!   玄武虽然把脸藏在宽大的头盔后面,但大概也知道瞒不过去,更何况对面是与自己交手数次的阿诺托,于是微微一笑,说出一句:“那你想应该是谁?”   听到玄武熟悉的声音,阿诺托心中对伏兵的疑云已经完全散去,但是仍然存有为何是他的疑虑:“你不是应该还在宁远城内么?”   玄武也不掩饰,又笑了笑:“有两个原因,一是我的脚比你们的脚要快一些,二是大明的军中,象我这样的人不只一个。”   阿诺托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心中发出了无限哀叹,现在去追究他怎么赶到这儿已经无用,这人的的确确是玄武!看来今天已是插翅难飞,真要命丧于此了。   “你真的要赶尽杀绝么?你已经杀了三位首领,又杀了代善,如果再杀了我,你就不怕谷外的十万女真铁骑涌进来,将你碎尸万段后,血洗宁远城?”   玄武点了点头,一点也不藏着掖着:“怕!当然怕!不过,你得先搞清楚一个问题。这三位首领和代善,可以说是我杀的,也可以说不是我杀的!”   阿诺托皱起了眉头:“此话怎讲?这几箭不是正中眉心,就是直穿胸膛,连我阿诺托都做不到,也只有你玄武能够如此精准,难道你还想抵赖不成?”   玄武哈哈大笑:“肯定不会抵赖,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我想说的是,你刚才听到觉昌安呼喊他‘神鹰军’的两位主将多罗和格图肯了吧,你肯定还听到了王杲呼喊他‘飞鹞军’的主将舍图翰和多隆敖,你更听到了努尔哈赤呼喊他‘云豹军’的主将巴克什!阿诺托,你告诉我,这说明了什么?”   “这……”如黑熊一般魁梧的阿诺托顿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玄武又笑:“既然你不愿意说,那还是我说吧。这说明你们的三位首领,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要在这裂地绝谷中设伏,而且他们三个中的每一个人,都想将另外二人置于死地,杀之而后快,所有人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大首领的宝座,为此不惜拼个你死我活,根本不顾什么父子之情,手足之情,不是么?”   “这……”阿诺托下意识地想否认,可是玄武这番话说得句句是实情,让他无处反驳。   玄武接着说了下去:“还有这个代善,见到这三位首领一死,就迫不及待地拉着你一起当上了‘代首领’,其实说到底,还是他自己想当大首领。阿诺托,我来问你,这四个人,如此拼了命的要坐大首领这个位子,是为了让女真族人与大明百姓和平共处,世世代代休养生息么?我想肯定不是,以他们如此不顾一切的性格,火急火燎地登上宝座,就是为了大权在握,横征暴敛,杀伐不止,更进一步满足他们愈发膨胀的占有欲望,我说得对么?”   阿诺托不得不垂下了头,口里喃喃地说道:“你说得对!你说得对!不过,男子汉大丈夫……”   玄武一下子严肃起来,目射精光:“不过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四海为家、开疆拓土是么?那好,我来问你,你们这几位首脑开疆拓土没问题,可是你们为什么要把自己的野心建立在牺牲自己无数族人生命的基础上呢,战火连天,生灵涂炭,你们的家人和兄弟姐妹都能在战火中幸免么?就连你们自己会不会也象这四个人一样死于非命呢?”   阿诺托不说话了。   玄武其实还是挺欣赏这位女真第一勇士的,欣赏他的率真、坦诚,只可惜各为其主,要不两人还真能成为非常要好的朋友。   见他陷入了沉默,玄武放慢了语速:“你说这四人是我杀的,我绝对承认!可是,如果在这半山腰上埋伏的不是我,而是原来你们说的舍图翰和多隆敖,他们射杀大首领和少首领后,为什么还要听你二首领的,只要射杀王杲,他们就可以自己当大首领和二首领!至于代善和你,更是他们即位路上的绊脚石,不除不快,何必要留着你们呢?正所谓上行下效,你们的首领都血拼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指望做臣子的忠心耿耿,可能么?”   阿诺托听完此番话后,抬起头来看了看天,长叹了一口气。玄武确实说得没错,如果此刻是舍图翰和多隆敖在山上,这种事情他们确实干得出来!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登上王位的人不是正常人!   玄武见他叹气,也没再说话,双方就这么静静僵持了一会儿。   阿诺托又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盾牌和钩镰枪全部扔在了地上,瞪大了眼睛看着玄武:“我不是你的对手!你动手吧!能死在你的手下,也算是不辱没我的名声!动手吧!玄武!给我来个痛快!”   真是一条汉子!死亦何哀!活亦何喜!活要活得精彩,死要死得痛快!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玄武也被这位女真第一勇士的生死无惧感动了,迟迟没有动手。   阿诺托本来已经闭上了眼睛,可是等了一会儿仍不见玄武动手,又睁开了眼睛,只见玄武的眼睛望向了他的身后,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双手向他一抱拳,大声说道:“请将军放过我手下这二十多名士兵,让他们解甲归田!”   玄武点了点头,愈发觉得这个阿诺托重情重义。   自古英雄惜英雄!   玄武一挥手:“好!我答应你!等战乱平息后,我就放这些士兵回去。我也给你一个勇士的最高尊严,你自己解决吧,好落个全尸,我让士兵们以勇士之礼将你厚葬!”   这也算是网开一面了。 第二百九十章 魂归处杀伐难止   可是,阿诺托手下的这些士兵们却不干了,纷纷抱住他的腿,大声呼号着:“元帅!不可啊!您可千万不可轻生!我们跟着您一齐战死!”   阿诺托却不为所动,冷冷看着他们,然后抬起头来看了玄武一眼:“你们放心吧!玄武将军是守信之人,你们回去以后就放下刀枪吧,做一个老实本份之人!”   这些士兵们却仍然哀嚎不止:“元帅!不是我们不相信玄武将军!只是我们的族人肯定不会答应,他们要是知道我们作了俘虏,我们会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的。女真人的勇武之风,不能在我们身上断了根啊!”   这番哀嚎显然极大的触动了阿诺托,包括玄武也听得唏嘘不已。是啊。   这杀伐岂是说止就能止的,征战不休、开疆不止,这些理念可能已经融入了很多民族的血液里,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更改得了的。   更何况,绝谷之外还有十万女真铁骑,他们没了首脑,四处乱窜,更是兵祸连连。   阿诺托突然暴躁起来,一下子拾起地上的盾牌,尽全力向玄武扔去。   “你!”事发突然,玄武也没想到已经放弃抵抗的阿诺托又重燃战火,急忙侧身疾躲。   “呯”的一声巨响,盾牌径直撞在另一块巨石上,一下子就把上面一块突出来的大石头撞得粉碎。   趁着玄武躲避的当口儿,阿诺托竟然象一只敏捷的大猩猩一般,三攀两爬,一下子就来到了巨石的顶部。   只见这位女真第一勇士,居然居高临下,仰天长啸,就象是真正的丛林之王一样。   玄武躲开了盾牌,仰头看着他,不知道他这是准备做什么。   正在迷惑不解当中,就听见他大声地用女真语说道:“山谷外的女真铁骑们听着!我是阿诺托!三位首领和代善军师已经中了汉人的奸计,中箭身亡,现在我命令你们,迅速将堵在谷口的巨石凿开,将埋伏在这里面的大明军队一扫而空,然后兵分两路,一路回到千山西峰保卫大本营,一路杀回宁远城,一个不留,统统杀光!”   “阿诺托,你!”玄武听得懂女真语,没想到自己对阿诺托手下留情,网开一面,竟然换来他的拼死一搏,号令全军。   阿诺托的话音刚落,山谷外的十万女真铁骑就开始呱噪起来,发出了大声的叫喊,然后开始凿动谷口的巨石。   就在这时候,阿诺托对着巨石下的二十余名士兵大喊一声:“快跑吧!向着出口方向跑!”说完以后,他竟然猛地纵身跃下,张开双臂向着玄武疾速扑来。   玄武犹豫了一下,本想直接递出长矛结果了他,可还是不太明白他的用意,于是“噔噔噔”向后猛退了几步,闪开了他巨大身体的撞击。   “呯”的一声,阿诺托如黑熊一般的身体撞在了地上,发出了巨大的闷响。   由于他是正面朝下,胸膛结结实实地撞在地面上,只听“扑”的一声,他口中喷出了鲜血,一下子溅出老远,眼见得是活不了多久了。   “你这又是何苦……”玄武摇了摇头,迈步走上前来。   “我……”,阿诺托大口大口地向外吐着血,脸上却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我打不过你!你是好样儿的!我阿诺托佩服!如果是在平时,我们能够成为很好的朋友!我其实也是一直把你当朋友的!只可惜,我让你失望了!我的士兵们说得好,我们女真人不需要懦夫!虽然我认为你是对的,但女真人的血性不能在我阿诺托的身上丧失了!如果有来生,我们都不参军,再作两个真正的朋友吧……”   说着说着,这位铁铮铮的女真汉子,竟然流下泪来。   玄武也很动容,握住了他的手:“好!我玄武也为有你这样的朋友而自豪!虽然各为其主,但是这不妨碍我们成为好朋友!”   “真的么?那太好了……”阿诺托听到这儿,脸上满是笑容,逐渐闭上了眼睛,气绝而亡。   天理昭昭不可诬,莫将奸恶作良图。   若非风雪沽村酒,定被焚烧化朽枯。   自谓冥中施计毒,谁知暗里有神扶。   最怜万死逃生地,真是瑰奇伟丈夫。   至此,女真的五位首脑,尽数被屠!   虽然最后因为网开一面被阿诺托发出了分兵突袭号令,但乱兵围城也在大明皇帝、首辅张居正和兵部尚书谭纶等人的预料中,谭纶及其副手王崇古已经亲入宁远及周边城池组织防御,一举平定辽东,应是指日可待。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快速解决龙骧军可能被敌军围困的问题。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只要逃出去,就能再找机会迟滞或者骚扰女真铁骑杀奔宁远方向的进攻。   玄武收敛了一下心神,其实在这之前,他还是想好了退路的。   主要是当初巴克什率“云豹军”从断崖下悄悄摸上来为他提供了灵感,既然他们能摸上来,我们也能反着顺下而逃走,所以他并不是非常慌张。   这时候,他发现谷口的巨石已经开始松动,十万女真铁骑一同发力,威力确实非同小可,于是急忙号令龙骧军从绝谷出口撤退。   “王大刀”此时已经带人把那二十多名试图逃窜的女真士兵们统统生擒,玄武吩咐把他们和多隆敖、谷依古等人归在一起,这些人看见连多隆敖都已经降了,而且确实得到优待,也就不再心生逃意。   因为没有马,龙骧军只能依靠步行快速前往断崖处。   就在快到小树林的时候,玄武听到身后传来了“轰”的一声,他知道,这是绝谷入口巨石裂开的声响,十万铁骑即将以雷霆万钧之势席卷而来。   “快!快!兄弟们!咱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从断崖处撤退!”玄武下了死命令,士兵们已经开始玩了命地疯跑。   玄武骑着“西风烈”跑在最前面,一扬手,放飞了随身携带的最后两只信鸽,一只向着宁远方向,一只向着千山西峰方向。   不过,让人惊异的是,他竟然骑着“西风烈”开始反向奔跑,也就是说他并不是朝着断崖处,竟然是向着绝谷出口处奔跑。   难道他准备跑回去,以一人之力对抗十万铁骑么?   这用“螳臂挡车”都有些不恰当,只能算是“飞蛾投火”吧。   ……   十万女真铁骑如同久困的猛兽一般,一旦脱开了牢笼,便宜如同洪水泛滥一样冲进了山谷。   四处查找后发现无人,只有觉昌安等人被射成刺猬一样的尸首,还有阿诺托尚存余温的身躯。   部分士兵迅速下马,从两侧上山搜索,仍不见任何活人,于是他们纷纷向现在军中职务最高的将领——觉昌安的三儿子舒尔哈齐报告。   舒尔哈齐也算是一员虎将,而且行事低调,文武兼修,现在的他与其说有些悲愤,倒更不如说有些欢喜。   父亲觉昌安、叔叔王杲,还有最有继承资格的哥哥努尔哈赤一同被杀,就连资历远胜于自己的元帅阿诺托和军师代善都也见了阎王,那么接下来的首领之位,似乎就没有人和他争了。这十万铁骑,谁控制了它谁就可以掌握整个女真氏族的命运。   他在马上点了点头,吩咐将觉昌安等五人的尸首收敛,运回千山西峰后厚葬。正准备命令大军迅速穿出谷口追击大明军队,却闻到了绝谷出口传来一股浓浓的硫磺味道。   “不好!”眼尖的他一眼就看到了出口处堆着好些干柴垛,如果敌人这时点燃火堆,深秋的山里尽是枯木,一旦引发大火,后果将不可设想。   “快退!敌人要用火攻!”他急忙下令后队改前队,迅速从绝谷入口返回,先避开火攻的锋芒。   可是已经晚了,乘坐“西风烈”飞驰而来的玄武已经连续击发了三枝火箭。   ……   要说玄武确实厉害,他知道龙骧军只凭两条腿确实跑不过女真铁骑的雄武战马,所以一直在心里琢磨使用什么办法拖延他们,这时正好看见将那二十多名俘虏归入其麾下的多隆敖,想到这位已经被任命为龙骧军火枪队的降将,他突然有了好主意。   火枪队现在只剩下了二十条枪,就算把他们全部埋伏在出口处,也根本起不了大作用,三四个连发下来,最多打死一百名敌人。十万军中死伤一百人,简直是九牛一毛,隔靴搔痒。而这枝火枪队将被滚滚铁流踏平,那将是极大的得不偿失。   但是,如果换一个思路,将填充火枪的弹药统统倒出来,撒在枯树枝上,使用火攻,就将发挥极大的威力。   正所谓好钢用在刀刃上,好火烧在屁股上。   只要这把火烧起来,就可以极大地迟滞这十万虎狼之兵,虽然说不可能将这十万之众一下子燃烧殆尽,但延缓他们半个时辰左右难以通过绝谷,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所以,玄武一边指挥龙骧军拼命奔跑,他却背道而驰,目的就是为了射出这三只火箭! 第二百九十一章 烈焰场灰飞烟灭   ……   火箭一下就引燃了出口的干柴垛,借着火药迅速发生强烈的爆燃,火势一下在干燥的山谷中蔓延开去。   刹那间,女真铁骑们乱作了一团,虽然舒尔哈齐已经号令后队改为前队,但事起突然,根本来不及,很多战马被突起的大火点燃了尾巴,开始发了疯似的猛跑起来。   这一下,本来狭窄的绝谷里更是拥挤万分,士兵们的叫喊声和战马的嘶鸣声混合在一起,铁骑们开始了相互践踏,有些士兵和战马身上起了火,因为疯狂乱跑又把别的士兵和战马点燃了,从而更加混乱。   ……   玄武稳稳当当地骑在“西风烈”上,眼见山谷中变成了一片火海,微微一笑,轻轻拨转马头,快速向断崖方向跑去。   ……   舒尔哈齐是靠着拼命用马鞭抽打战马屁股,把其他士兵都撞开,才从绝谷入口处冲出来的。头盔也掉了,辫子也松开了,头发披散着,就象是一个疯子一样。   不过好歹是算冲出来了,气喘吁吁的他让士兵们远远退开了去,为仍在拼命窜逃出来的铁骑们闪开道路。   这一座裂地绝谷,已经见证了二千“神鹰军”和二千“飞鹞军”的悉数被歼,加上谷外断崖处的三千“飞鹞军”,已经有七千女真健儿丧身于此。   绝谷中哀嚎不绝,外面的大部队也找不到水,只能干着急。   佛家说的地狱有所谓“四类十八地狱”,四类即八大地狱、近边地狱(游增地狱)、八寒地狱、孤独地狱。其中最主要的是八大地狱,因为位地心深处,熔炉奇热,故又称“八热地狱”。   第一层等活地狱。又唤作想地狱。堕生此处的手生铁爪,互见时怀毒害想,以爪相掴,然冷风一吹,皮肉还生,复受前苦。凡犯杀生罪、毁正见、诽谤正法者堕生此狱。   第二层黑绳地狱。此狱以热铁绳纵横捆缚罪人之身,或斫或锯。所受苦恼十倍于前,凡犯杀生、偷盗二重罪者堕生此狱。   第三层众合地狱,又唤作推压地狱。此狱尽驱罪人至两铁山间,罪人受两铁山之挤压,肉骨碎裂。凡犯杀生、偷盗者、邪淫三重罪者堕生此狱。   第四层叫唤地狱,又唤作号叫地狱。将罪人投热镬中煎煮,或驱入猛焰火室,或钳开人口灌入烊铜,烧烂五脏。凡犯杀、盗、邪淫、饮酒四重罪者堕生此狱。   第五层大叫唤地狱,又唤大叫地狱。此狱罪人所受之刑罚如前之叫唤地狱,其苦更甚于前。凡犯五戒者堕生此狱。   第六层焦热地狱,又唤炎热地狱。此狱令罪人卧热铁上,由首至足,以大热铁棒打碎成肉糜。凡犯五戒、邪见者,堕生此狱。   第七层大焦热地狱,又唤极热地狱。此狱罪人所受刑罚如前,其苦更甚于前。凡行杀、偷、邪淫、妄语、饮酒、邪见及污净戒僧尼者,堕生此狱。   最后一层无间地狱,又唤作阿鼻地狱。此狱罪人所受之苦,无有间歇。凡犯五逆罪者堕生此狱。   每层地狱都是所造业力的变现,看起来是肉体受罪,实际上全都是精神受罪。   此时的绝谷已经成为了火海,与最深重的阿鼻地狱无异。   转眼之间,至少有三千人被烧死于谷中。   短短几天时间,就有万余人女真健儿阵亡于此。   这一万青年,是多少女真家庭的顶梁柱,多少白发苍苍的母亲为此呼天抢地,多少慈父为此长吁短叹,多少青年男女为此失去了好哥哥、好弟弟而悲伤不已。   他们犯了什么样的罪过,竟然要遭受如此重罪,无有间歇,永世不得超生。   这么多人哀痛的灵魂还不能让人警醒么?   ……   舒尔哈齐还真的没有警醒,他冷峻着面容,静静等待着山谷里的烈火熄灭。   有士兵向他报告了伤亡人数,他只是从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意思是知道了。   但是,另外一个校官向他报告因为慌乱,觉昌安等人的尸首没有从山谷中抢出来时,他一下就震怒起来,举起马鞭就狠狠地给了这个校官一鞭子,把他打得在地上直打滚。   舒尔哈齐气不打一处来是有道理的,有了觉昌安等五人的尸首,将他们运回千山西峰后大葬,就能极大增加自己即位的胜算。如今尸首没有抢出来,等于事出无名。眼看王位近了,一下又远去,不生气才怪!   他还想举鞭再打,身后却有人一下拉住了他,回头一看,是自己的亲弟弟,雅尔哈齐。   怒气未消的他一把推开弟弟:“雅尔哈齐,你让开!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保护好父兄等人的尸首,他却尽数失了,让父兄等人死了还要遭受烈火煎熬,我非打死他不可!”   可是雅尔哈齐却仍然紧紧拉着他不撒手,见他不解,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舒尔哈齐这才冷静下来,刚才弟弟说的是:“我们现在不易树敌过多,要不军中会顿生哗变,现在最重要的安抚人心!”   此时,绝谷里再也没有一个士兵跑出,火势也渐渐熄灭,一股浓浓的焦炭味从里面传出。   舒尔哈齐拉着雅尔哈齐一起下了马,倒身向着绝谷就拜!   “父亲啊!兄长啊!还有王杲叔叔、代善军师、阿诺托元帅!我辈无能,连你们的尸首都没有保护好,没能让你们入土为安,如今让熊熊的烈火伴随你们永生吧,希望你们的在天之灵,保佑我们战无不胜!我和雅尔哈齐带领这十万铁骑,一定给你们报仇血恨!”   他们这一拜,身后的士兵们也纷纷下马,倒头跪拜,齐声高喊:“报仇!血恨!报仇!血恨!”   舒尔哈齐见状,悄悄和雅尔哈齐对视了一眼,相互一笑,看来弟弟出的这个主意很有效,适时笼络了人心。   跪拜完毕,舒尔哈齐翻身上马,向前挥手,示意大军快速穿过绝谷,追击大明军队。   绝谷里一片焦土,看得人触目惊心。   在穿过的时候,他让刚才被他鞭打的那名校官回忆那五具尸首丢弃在了何处,在大概的位置拾了些骸骨,装到包裹里收好,也不管是不是他们本人的。   此时距离大火燃起,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等他们追到断崖处的时候,早已没了龙骧军的踪迹,连一件兵器都没看见,只闻到断崖下袭来一阵阵恶臭,那是前日里悉数被歼的三千“云豹军”尸首传出来的。   舒尔哈齐又和雅尔哈齐对视一眼,回身向着铁骑们大声宣告:“父兄等人的英魂显灵,已经让大明的汉狗们尽数摔下了悬崖,你们看,下面的摔死的战马和士兵尸首,就是验证!”   不明就里的女真铁骑们觉得不对劲,但也找不出什么破绽,被这兄弟二人说得真有觉昌安等人的灵魂从断崖上空升起似的,只得举得兵器向天高喊:“首领万岁!首领万岁!舒尔哈齐威武!雅尔哈齐威武!”   ……   此刻,玄武已经带着龙骧军全部从断崖处撤走,包括“西风烈”,也用绳索将其顺下,顺利到达断崖询问。   因为“云豹军”的人马尸首已经开始腐烂,所以他让士兵们掩了口鼻,迅速撤走。   玄武走在队伍的最后,看了一下断崖的底部,甚是开阔,上面看着到了绝路,这下面却是另有天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确实惊人。   正在感叹之间,听到了断崖顶部十万女真铁骑的叫喊。   只可惜手里的火药不足,没能将这些虎狼之兵统统烧死,又或者能再有一万多匹马,从这些铁骑的后方发起突袭,就能象赶“云豹军”一样把这十万铁骑统统赶下断崖,以这下面的宽阔区域,足够承载他们的尸首。   可惜的事情还有很多,都不能一一圆满,而今只能一步一步面对了。   他在纵马离开的时候,听到了女真士兵们呼喊的两个名字:舒尔哈齐和雅尔哈齐。   他的心头不禁一凛,女真人这么快就重新选出了新的首领,看来女真人的组织架构确实严密,必须趁他们新君立足未稳之际,加快歼灭他们的有生力量才行。   舒尔哈齐和雅尔哈齐?这两个名字听上去很耳熟,好象是觉昌安的三儿子和四儿子,努尔哈赤的两个亲弟弟。   这两个人如果即位,按照女真人的传统,继承父兄的王位,顺带会把他们的女人也继承了。   不好,阿珠、小倩和朱雀她们有危险!   按照阿诺托临终前的安排,这十万铁骑会兵分两路,一路返回千山西峰,一路围困宁远城。看来这哥俩会遵照他的安排,一人领一队。那么回兵千山西峰的这一队,一定会先行掳掠两位公主,将这位新婚不久就沦为“寡妇”据为己有。   毕竟美貌女子有的是,可大明的公主之花只有这两朵。   现在要是能快速告知朱雀就好了,可是随身携带的“蓝凤凰”信鸽已经都放出去了。   事已至此,只能寄希望于朱雀相机行事了。幸好自己在下断崖之前已用最后的信鸽将阿诺托的安排告知了两边。 第二百九十二章 夜袭夺马杀声起   不过,玄武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他当即决定将龙骧军分为两队,自己和“王大刀”各带一队。“王大刀”率队前往千山西峰,准备接应朱雀和二位公主;自己率队迅速折回宁远城,最好能抢在女真大军围城之前与大将军李成梁汇合,共同御敌。   事不宜迟,必须当即出发。   玄武向“王大刀”叮嘱了几句,首先让他务必把现在身上仍然穿着的这身“假皮”——女真铁骑战袍用足用好,一路假扮女真士兵,想办法先劫到马匹,然后迅速向千山西峰进发。   其次,他把内卫惯用的联络暗号告诉了他,让他率部在千山西峰外一百里处静候朱雀,不间断的发出暗号以待朱雀回应,务必将二位公主和朱雀安全接应回来,才好向皇上交待。   “王大刀”拱手应命:“放心吧!将军!末将以性命担保,一定完成任务!”   玄武点点头,二人匆匆作别,各奔前程。   玄武率队折返向西,在一处小河旁边,他发现了几个女真游骑。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后方部队,只见他们漫不经心地散落其间,饮马河边,玄武当即决定实施突袭。   他挥了挥手,几个女真语说得流利的士兵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问了问他们的番号和主将,趁他们放松警惕之际,忽施重手,一下就把这几个士兵放倒了。   当然,他们最后也没忘记留下一个“活口”。   可是这个“活口”还挺硬气,不论如何盘问,就是不张口他们的营地在哪儿。   此时已近黄昏,玄武看了看四周,知道此地不能久留,于是把多隆敖和谷依古叫了过来,让他们迅速劝降此人。   出乎意料的是,本来互相看不上眼的多隆敖和谷依古二人,这回配合得挺好,一个威逼利诱,一个晓之以情,不到一会儿,就探听出来了确切消息。   更让人惊喜的是,今天运气好,竟然撞上了一条大鱼。   原来,这几人不是游骑斥候,而是为十万大军提供给养的粮草运送部队,他们队伍足有一千五百人,而且都是马队,前日刚刚押运粮草抵达这儿,大营就设在小河的上游。   玄武眼前一亮,正愁没有马,跑不过女真铁骑的四蹄,老天爷就送来了一份大礼,看来上苍有好生之德,眷顾大明。   于是当即将四百余名士兵分作四队,一队专门负责杀入营中放火,一队负责在大营四周大呼小叫,一队直插敌人主将营帐,一队作为机动力量四处游弋。   这一切都等待天黑之后动手。   ……   天色刚刚擦黑,女真营中吃了晚饭,燃起了篝火,正在休息放松之际,玄武的龙骧军不声不响地杀到了。   玄武一马当先,率领放火的第一队冲在队伍最前面。只见他“嗖嗖”几箭,放倒了营门中的哨卫,然后纵马驰入敌人营中,一下来到营地正中间的篝火处,用枪挑起燃烧的柴垛就往敌军的帐篷和粮车上扔。   放火队的这些士兵们,都是勇猛异常,见主将顺利突破,他们也都纷纷效仿,撞入敌营中,四处放火。   “不好啦!着火啦!着火啦!山贼突袭,抢粮草来啦!”第二队负责呼喊的龙骧军此刻已经分布在营地四周,大声叫唤着。   玄武对此队预先作了安排,把一些女真语纯熟和大嗓门儿的士兵都安排在了此队,包括多隆敖、谷依古等降将。   一百多人分散呼喊起来,也是非常吓人的。尤其是多隆敖这个大嗓门,叫得格外卖力,好象满世界都着火了似的。   让他们高叫山贼突袭,也是玄武事先考虑好的。一说山贼,女真军队肯定不信,怎么也想不到山贼还敢偷袭正规部队,正好一方面放松他们的警惕,又一方面引出他们部署反击的主将来。   这支女真部队的主将叫额勒,本来正在营帐内小酌,突然听到有人高叫起火,再一听竟然在营地四周全是“山贼突袭”的呼喊声,当下疑惑不已,将酒杯一摔,径直出了帐蓬,大声叫道:“哪来的山贼?好大的胆子!所有人听我命令!不要乱!先救火!”   他这一叫,立刻暴露了自己的主将身份。   本来龙骧军通过在河边抓到那个“活口”已经探听出来主将帐蓬的大致方位,所以直插敌军主将帐蓬的第三队,迅速向他靠拢过来。   额勒也不傻,刚才也只喝了一点儿,脑子还很清醒,耳朵里听到四处的叫喊声虽然口音都是女真语不假,但听上去都是生人的声音,不是自己军中的士兵。   再仔细一看,就见一队人以极快的速度向自己这个方向而来,在火光的照耀下,一看也尽是生面孔,全不认识。   不好!刚才大意了!这可不是普通的山贼!是有预谋的斩首突袭,虽然不知道这伙敌人是哪儿冒出来的,但是很明显,他们的目标是自己。   额勒急得大喊:“卫兵!卫兵!赶紧护卫!”   说时迟,那时快。玄武已经将诺大一团篝火用长矛挑了个干干净净,大部分帐蓬尽皆着火,急得里面的女真士兵纷纷大呼小叫地窜逃出来,拼命奔跑。有的人身上着了火,急得在地上直打滚,可是没过多久,就被大火吞噬了。   玄武朝自己身边的龙骧军士兵们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们继续放火,然后一收长矛,提马跃过了一名正挥刀向他砍来的女真士兵,紧接着轻舒猿臂,长矛快速递出,准确无误地扎入了这名女真士兵的心脏。   “啊……”这名女真士兵甚至来不及看清玄武的面容,只发出了半句惊呼,就口吐鲜血而亡。   玄武连看都没多看他一眼,继续纵马前行,直接加入了突袭敌军主将的队伍。   这时候,作为机动力量的第四队也已经尽数杀入敌营之中,见人就杀,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一时间,杀声顿起,火光冲天,军营里乱作一团。   额勒有三十多人的近卫军,都是挑选彪形大汉组成,而且都是忠心耿耿的死士。此时这些人紧紧地护卫着他,拼死抵抗龙骧军第三队的进攻。   眼见身边自己人多了一些,额勒有了底气,大声叫道:“这些不是山贼!而是乔装的敌军!大家必须小心!额勒在此,所有兄弟们聚拢过来,先解决掉这股虽然穿着和咱们一样衣服、却不说话的敌人!”   听见他的呼喊,女真士兵们逐渐靠拢过来,渐渐把第三队围在了中央。   额勒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们这些龟蛋!居然敢假冒山贼!告诉老子你们的将军是谁?老子就饶你们不死……”   他的话音还未落,笑声还示止,就见一枝长矛如闪电一般,不知道是从哪儿飞出来的,却象是长了眼睛一样,一下就洞穿了他的左胸,直接将他钉死在了地上。   “将军!”女真士兵们大叫,急忙上前去救。   可哪里还救得了,这一击着实致命,直接宣告了他的死期。   “这……这是……”额勒瞪大了眼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却是再也没有说出话来,兀自张了张嘴,口里的血流不止,眼见是活不成了。   女真士兵们大骇,纷纷散开来。   只见一匹战马狂奔而来,如入无人之境,把女真士兵冲撞得七零八落,马上一员战将更是勇猛非常,手持一枚乌黑的盾牌,左挡右隔,一下子就把那三十近卫军撞开了去。   此人正是玄武!   只见他纵马来到额勒的身边,冷冷一笑,将长矛抽了出来,也不拭去上面的鲜血,就这样将一矛一盾一齐向空中一举,用女真语大声叫道:“缴械者不杀,违者必死!”   火光映红了他的脸庞,显得格外的杀气腾腾。   这些运送粮草的女真士兵们还从未见过这等能打的队伍,尤其是玄武,身形如此矫健,下手如此勇猛,让三十多名近卫军在他面前简直不堪一击,有的人当时就被震慑住了,放下武器直接跪下了,更多的人掉转身子,纷纷向外逃去。   玄武岂容他们逃窜,手指放在嘴里打出一个长唿哨,那些第二队在外围大肆呼喊的龙骧军们,开始围拢过来,堵住出口,与里面的机动部队里应外合,围歼敌军。   玄武眼见大势已定,放下心来,正打算号令士兵们加快歼灭速度,突然发现有一枝利箭当面朝自己射来!   这一定是敌人躲藏在黑暗里的伏击手,寻找机会突施冷箭。   事起突然,玄武急忙向后躲闪,却发现脑后也有风声。   不好!这是两个敌人的用箭高手射出的“夹击箭”,防得了前,防不了后。   玄武本能地感觉到,脑后的这枝箭来得更疾,必须先躲后面这枝箭才行,于是急忙将脑袋半侧过来,张大嘴巴咬住了箭身。   可是,这样一样,自己左侧的太阳穴就完全暴露在了前面这枝箭的面前。   左眼的余光已经看到这枝箭的箭头在黑夜里闪着可怕的寒光,飞快向自己疾驰而来,只需一眨眼的功夫,就将射穿自己的太阳穴,而此时再做动作已经根本来不及! 第二百九十三章 凯旋入城奏捷报   玄武当即闭上了眼睛,眼见夜袭得手,自己还是有些大意了,竟然栽在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女真射手手里,真是阴沟里翻船。   就在这一刹那,却突然看见正前方飞来一枝利箭,一下就把侧方的这枝箭射飞了!   好险!也不知道是谁出手救了自己?   玄武定睛望去,只见正前方一个人朝自己笑了笑。   此人正是谷依古。   玄武回笑了一下,算是感谢他的救命之恩,然后一把摘下了背上的硬弓,坐在马上朝着前方和后方各发了一箭,只听见“啊!啊!”两声,刚才那两名射出“夹击箭”的女真箭手当即命丧黄泉。   ……   不过半个时辰,失去了主将的女真运粮队伍被斩杀殆尽,除了一百名左右的女真士兵受降以外,一千五百名军队全部覆没。   玄武吩咐清点己方伤亡,阵亡二十人左右,有四五十人负伤的。   以二十人对一千四,龙骧军又创造了一个奇迹。   这几天历经了伏击战、夜袭战,这些本来就是从京师拱卫军队里百里挑一选出来的精锐,又得到了极大的战场锤炼,士气也越发高涨起来。   没有天生的精锐,所谓的王牌,都是在战火中淬炼出来的。   以战养战,既是对一支队伍战斗力的锤打,更是对所需物资的极好补充。   这支只剩下了四百余人的龙骧军,真是捡了一个大大的金元宝。运输马队的马虽然算不上是极品战马,但都是经过挑选的耐久之马,玄武让人清点了一下,马匹竟然接近一千匹。   他从队伍里分出三十余人来,交由一个校官带领,牵着五百匹马沿原路迅速返回,务必按照暗号找到“王大刀”,用这五百匹马武装他带的那队龙骧军。   然后,他找了一个相对空旷的地方,把这一百降兵交由多隆敖和谷依古,让他们询问是否愿意加入大明军队,如果不愿意,就地释放。   平静下来后,这些降兵们多半认出了玄武,威名赫赫的“战神”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听到玄武亲口说大明和女真之间半月之内将彻底消除兵戎相见,士兵们可以解甲归田,共享天伦。不少人自愿留了下来,大概有四十余人不愿意加入,玄武把他们尽皆释放。   就这样,加上原来历经数仗后的女真降兵,已经达到了一百名左右,玄武略作思索,决定成立女真小队,由谷依古任队长,多隆敖任副队长。   虽然多隆敖有些不太服气,但是刚才谷依古用精湛的箭术救了玄武一命,不少人都看到了,所以他也只能服从。   整顿了女真小队后,这支龙骧军的数量突破了五百人。玄武此时归心似箭,勒令大家迅速上马,务必赶在女真铁骑之前返回宁远城。   因为此次突袭解决得很迅速,加上星夜兼程,这五百龙骧军真的超越了女真铁骑,跑在了他们的前面,途中遇到小股游骑,也被他们用女真小队纯正的女真语遮掩了过去。   一天之后,龙骧军来到宁远城下。   玄武站在马上四处打量,发现了宁远城的变化。   最让他惊喜的是,就在自己离开这短短的几天之内,本来并不完备的城防,内外八门至少还差三门,可现在已经修葺完毕。看来兵部侍郎王崇古确实拼了命,这一切可能也与他发现了鲁班的后人“鲁怪人”有关系。   有了这么完备城防,就不怕女真乱军围城,至少和他们耗个十天半月没问题。只要兵部尚书谭纶呼应到周池城池援兵来救,就可里应外合,一举击破女真铁骑的不败神话。   玄武志得意满地笑了笑,在离外城门一箭之地勒住马,高声叫道:“快去通禀大将军和王侍郎!我是玄武!就说我完成任务归来,身后不远处就是女真五万大兵,快开城门!”   守城的士兵们当然都认得他,但是非常时期,谁也不敢私自作主乱开城门,忙去禀告李成梁。   李成梁正和龚正陆、王崇古正在商议军情,忽闻玄武归来,均大喜过望,急忙快步来到城楼上。   只见一人手持一矛一盾骑马立于城门之前,不是玄武还能是谁。身后跟着五百龙骧军,都骑战马,虽然看上去经过长途跋涉,但是队形仍然不乱,隐隐有杀气。   “玄武将军!辛苦了!斩杀女真五位首脑!你立了头等大功!”李成梁在城楼上大声向他问好,吩咐手下快快开门!   “慢!”龚正陆在身后拉住了他,轻轻指了指玄武那遮住整张脸的头盔,说了一句:“大将军!还是问清楚些好!当时我们也曾用董大胆在内城东门手持一矛一盾,乔装成玄武‘瞒天过海’骗过了觉昌安等人,如今不要被他们反骗回来才好!”   李成梁有些吃惊,但看到旁边的王崇古也在点头,只得应允:“好吧!小心行得万年船!军师,你说吧,我们如何问清楚?”   龚正陆笑了:“就用这个董大胆吧,如果是女真人假扮成玄武,他们肯定不会了解这么隐秘之事,您二位的意见呢?”   李成梁和王崇古同时点头:“嗯!军师所言极是!就是董大胆!”   李成梁又在城楼上大喊起来:“玄武将军辛苦!敢问将军可曾记得,从内城东门故道出去的时候,是让哪位将军作你的替身!”   玄武本以为士兵们会马上开门,听到李成梁这么问,不由得愣了一下,后来一想也是,现在正是剑拔弩张之际,必须小从从事,这肯定是影子军师龚正陆出的主意,让李成梁务必核查清楚,不要被女真人骗开了城门。   他当下释怀,坐在马上大笑起来,用眼睛巡视了一遍城楼,然后手中长矛向着城垛处身穿校官服的一人一指,大声说道:“就是你!董大胆!没给本将军丢份儿,学得还真像!硬是把他们所有人都骗了,他们的元帅阿诺托直接最后还在问我,你怎么会在这儿?哈哈哈!”   这人正是董大胆!   只见董大胆双手抱拳,叹服地点头:“玄武将军!确实是末将!没给您丢脸就好!”   城下的玄武点了点头,见大家的眼光仍略带怀疑地望向自己,这才意识到是因为自己戴了一个宽大的头盔,遮住了整脸,于是哈哈大笑,顺手把头盔摘下,向地上一扔,露出了俊朗的真面目:“众位将军,军师,王大人,还认得玄武否?哈哈哈!”   “哈哈哈!”城楼上的李成梁等人也发出了会心的笑容,急忙吩咐准备好酒,大开城门,欢迎玄武凯旋归来!   玄武进了城,与王崇古、李成梁和龚正陆每人干了一大海碗酒,却是不肯再喝,直言身后至少有五万女真铁骑,须臾即至。   李成梁点了点头,大战在即,虽说已经斩杀了敌方五位首脑,但这只是完成了第一步,还不是庆贺的时候,如今乱军围城,五万多女真铁骑都惦记着血洗宁远,为他们的首脑们复仇,对于城内只有不到五千士兵的宁远来说,这一步才是前所未有的考验。   玄武简单把情况一说,特意提到了他们新选出来的两个首领:舒尔哈齐和雅尔哈齐。   李成梁和王崇古当即皱起了眉头,他们也没想到,女真人竟然这么快就从觉昌安等五位首脑尽失的混乱中解脱出来,还新立了首领。   龚正陆倒是熟门熟路,他静静地听玄武把情况说完,见李成梁和王崇古都异常担心,反倒安慰起他们来:“这两个人我很熟悉,他们是觉昌安的三子和四子,努尔哈赤的亲弟弟,他们能够即位应该是目前在军中的职位所致。二位尽可放心,就算这二人有意想当大首领和二首领,女真族人的习惯也是要经过各大族长一番平衡后才能确立的,所以目前他们肯定是暗流汹涌,绝非铁板一块。而且,这两兄弟各有特色,舒尔哈齐沉稳,雅尔哈齐善战,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好色。因此,既然玄武提到他们现在兵分两路,那么他们肯定都抢着回千山西峰争夺公主美色,而对于围城之事并不上心。所以,就算他们当中一个带队来此,也不会冒死进攻,心思肯定都惦记着大本营里公主的美貌呢。”   玄武点了点头:“军师所言极是,如此说来……”   李成梁接过他的话头:“如此说来,我们现在可以给皇上写密折子了,先请他放心,这五位首脑已经尽数被屠,围城之事有我们和谭大人里应外合,解困应该不是难事!”   “嗯!”王崇古也不住地点头,“就这么给皇上起草密奏折子吧,皇上等我们辽东的战报,一定已是心急如焚了……”   因为密奏折子是抢在大军围城前送出的,所以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到达了京城。   ……   皇帝把密奏折子里的详细战报读了一遍又一遍,兴奋之情仍是久久不能平静。   辽东一旦平定,就相当于京城东北方向的大后方得到了稳固,此顽疾一经解决,相当于彻底消除了悬于头顶的危壶,真是不亦乐乎,快哉快哉! 第二百九十四章 葡萄美酒夜光杯   他当即让冯保去派人请张居正来,然后由他亲自去请太后,再在偏殿摆一桌御宴,要好酒好菜,算是在节约令中破一次例。   冯保得知辽东大捷,也甚是喜悦,看见少帝如此开心,主动要求摆酒,当下也激动起来,拱手说道:“辽东大捷!这是天大的好事!微臣向皇上道喜了!”   皇帝乐了,用手指着他笑:“好好好!确实是大喜!此番大捷,力斩觉昌安等五名女真首脑,特别是粉碎了努尔哈赤这要命的‘野猪皮’,实在是可喜可贺!不过,朕看战报上说,这头等大功,都记在了玄武的身上!”   “这玄武可是你培养出来的,包括此次星夜疾驰到辽东去传命的朱雀,也是你培养的。还有青龙现在东南沿海,白虎正在山东。你手下的四大内卫,都已经承担了匡扶社稷的重任。就为了这个,朕也该好好奖赏你!”   冯保心里乐开了花,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急忙跌倒谢恩:“皇上千万莫要这么说!训练他们四人是臣的份内之事,让他们四人担此重任,还得说您慧眼识珠,有用人的胆魄!他们四人能够成就大事,特别是玄武,除了靠他们自己的努力,更重要的是有您带着首辅和谭大人、葛大人他们,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一切一切的关键,都在于您!”   “是您带着我们‘头脑风暴’、‘鲶鱼效应’、‘醉入青楼’,这当中有的臣甚至闻所未闻!还有您带着我们发展新型枪炮、选拔精勇、勤俭节约、誓死抗洪、百折不弯,如果不是您,这一切都无从谈起,所以要论功行赏,你是真正的头功,玄武他们都在其次,至于微臣,更是万万不敢贪功,还请皇上明鉴!”   皇帝就喜欢冯保这样儿的,居功而不自傲,时时保持谨慎,这才是伴君之道、为政之道。   正打算再夸奖他几句,他却更为谨慎的一低头:“请陛下稍候,臣这去请首辅和太后,并安排可口的御宴,只是今日大喜,不知皇上想在御宴上用哪种酒为主饮,还请皇上定夺。”   皇帝笑了笑:“前段时间特别喜欢女儿红的味道,后来让你派人送去了辽东前线,咱们宫里还存着吧?”   冯保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皇上的话,宫里还存有。不过,照例来说,女儿红应该是在女儿出嫁,或者花好月圆之时喝,今天的这酒应该是得胜的酒……”   皇帝今天心情好,而且心里还是惦记着奖赏冯保,所以听到冯保这番话后,竟然也没再固执己见,而是展现出了少见的好脾气:“噢,看来这酒也是富有文化内涵之物。这样吧,太后和首辅你安排得力之人去请就好!朕对酒知之甚少,就请大伴儿给朕讲上一课。”   冯保急忙垂首:“不敢不敢!皇上的老师是首辅,张大人之才天下尽知,臣怎敢当皇上之师,给皇上讲课。”   皇帝笑着摆手:“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做人能为师,做事能为师,甚至一字之师,亦是良友,张居正确实是朕的老师,但是朕的老师肯定不只他一个,只要虚心肯学,事事学之,字字学之,一碗酒亦能学之,不是么?”   冯保听到皇帝此论,愈发佩服:“皇上真乃千古明君,年轻虽轻,但虚心好学,有此虚心与恒心,必能使大明蒸蒸日上,四方来贺。微臣先安排人去请太后与首辅,回来再听皇上高见。”   说完转身出去了,但是明显刚才皇帝的这番话很是震撼了他一下,所以他的礼数愈发恭敬起来。   朱翊钧看出了这一点,不禁笑了。刚才对于为师的这些道理,其实都是在与晴天书信来往交流中,她告诉自己的。   没想到今日误打误撞,派上了用场,不过这也说明晴天对自己说的这番话很有道理,也让自己更加深了对这些道理的认识。   在这样的秋日里,心头洋溢着一丝暖意,特别是想到明天就是初十,是晴天每月进宫的日子,心里更是愈发地明亮起来。   冯保布置完毕,返回屋里,见皇上满脸是笑地看着他:“大伴儿!你就不要再谦虚啦!这酒的一课,你就给朕好好讲讲吧!以后说起来,你也可以称作朕的酒师傅,每次喝酒的时候,没准这些知识都用得上呢。”   冯保笑了,见皇上如此,也就不再客气,略一思忖,说出了自己对酒的见解:“酒者,佳酿也。古人品酒,早有渊源。早在周代,酒便有了《五齐》、《三酒》之分。”   “《周礼》云:辨五齐之名,一曰泛齐,二曰醴齐,三曰盎齐,四曰缇齐,五曰沉齐。辨三酒之物,一曰事酒,二曰昔酒,三曰清酒。五齐是按酒的情致及味的厚落分为五类,三酒是依据酒的酿造时间和长短而划分。”   见皇帝频频点头,冯保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自古以来,酒有益,亦有害。人们保留下来经常品尝的,都是利于延年益寿的美酒,截至今日,主要有黄酒、葡萄酒、桂花酒、菊花酒等,至于各种药酒,那都是以动物或药材作引,具有一定的去湿和补血功效。”   皇帝听得兴起,插了一句嘴:“这女儿红就是最有名的黄酒,是吧?”   冯保点头:“圣上英明!黄酒属米酒,一般均是长期发酵,作为华夏最古老的酒,富含营养,自古至今一直被视为养生健身的‘仙酒’与‘珍浆’,深受人们喜爱,其中以绍兴黄酒为盛,‘女儿红’就是其中最为出名的佳酿。”   “这也是绍兴黄酒从春秋战国至今一直盛行不衰,甚至成为宫廷用酒的重要原因。因为它的寓意,人们一般在婚丧嫁娶、月花月圆时饮用,寓意着情深意长、心心相印!”   “好!”皇帝听得鼓起掌来,“不问不知,一问才知自身浅薄,而感叹酒之渊源。说得好!大伴儿,就这么说下去!朕爱听!”   冯保一拱手,应了声:“是!”继续说道:“至于葡萄酒,因为其味甘甜、其性柔和,更是人们喜爱的一种养生酒。三国时魏文帝曹丕就曾盛赞它:‘甘于曲蘖,善醉而易醒。道之固以流涎咽唾,况亲食之邪!’”   “唐太宗李世民更是喜爱有加,不仅自己爱饮,还亲自督造。故唐朝诗人王翰作凉州词,头两句就是:‘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成为千古名句。著名的直臣魏征更是以酿制葡萄酒为擅长,曾亲自写诗称赞自制的葡萄酒:‘千日醉不醒,十年味不败。’”   “到了唐人苏敬编制的药典《新修本草》中,已将葡萄酒列为补酒,认为它有‘暖腰肾、驻颜色、耐寒冷’的功效。元人忽思慧在《饮膳正要》更是称赞它:‘益气调中,耐饥强志’”。   “就连本朝在世的大医学家李时珍也说葡萄酒有驻颜耐寒的养生作用。人们饮此酒,往往是意气风发,情致温暖之时,寓意着甘甜如醴、意兴盎然!”   皇帝此刻已经听得呆了,见冯保一顿,知道他又说完了一个种类,想想在现代葡萄酒又叫红酒,原以为那都是国人从老外那儿学来的洋玩意儿,死贵死贵的,带女生去喝就意味着有情调,却没想到这历史的渊源竟然出自华夏,看来老祖宗比这些洋鬼子们浪漫多了。   不行,得尝尝这明代的葡萄酒,看看是不是比那些“拉菲”什么的强多了,当下叫了起来:“既如此,那此番得胜要不就喝葡萄酒吧!”   冯保笑了:“可以!皇上!葡萄酒有意气风发之意。不过,自从王翰作了这首《凉州词》后,葡萄酒往往就作为出征前的壮行酒,因为在刚才那头两句之后,后两句是‘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朱翊钧愣了一下,这前后两句他都听过,只是没想到会是同一首诗,不由得摇了摇头:“既然是出征酒,那今天还是别喝了,朕还希望谭纶、王崇古、李成梁和玄武他们平安归来呢,还有阿珠、小倩和朱雀,朕更是时时希望她们早日归来,可别真成了古来征战几人回了!”   冯保笑而不语。   皇帝点头:“嗯!继续说下去吧。大伴儿,还有什么酒?”   冯保说道:“桂花酒,同样是早在春秋战国时就为人们所饮用。屈原在《九歌》中说:‘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这种祭司仪式上所用的桂酒,就是用桂花酿制的桂花酒。所以古人也称之为桂醣、桂花醋、桂浆。”   “古人认为桂为百药之长,所以用桂花酿制的酒能‘饮之嘉千岁’。东汉大尚书崔寔模仿古时月令所著的农业著作《四民月今》就曾记载,汉代之桂花酒是人们敬神祭祖的佳品,祭祀完毕,晚辈向长辈敬上此酒,长辈们饮了此酒后,便会健康长寿。” 第二百九十五章 菊桂芳菲皆入酒   “除此而外,桂花酒还是人们宴宾待客的上品。《汉书·礼乐志》里就说:‘尊桂酒,宾八乡。’历来各代帝王还将桂花酒作为礼品赏赐给大臣。历代文人士大夫对桂花酒也赞不绝口,白居易曾有‘线惠不香饶桂酒,红樱无色浪花细’的绝美诗句。”   “宋代苏东坡更作有《桂酒颂》,其中有词曰:‘中原百国东南倾,流膏输液归南溟。祝融司方发其英,沐日浴月百宝生。水娠黄金山空青,丹砂晨暾珠夜明。百卉甘辛角芳馨,旃檀沈水乃公卿。大夫芝兰士蕙蘅,桂君独立冬鲜荣。无所摄畏时靡争,酿为我醪淳而清。甘终不坏醉不醒,辅安五神伐三彭。肌肤渥丹身毛轻,冷然风飞罔水行。谁其传者疑方平,教我醒醉醉时醒。’故桂花酒,既是孝敬之酒,又是尊客之酿。”   朱翊钧点了点头,想起了明天前几日在书信中抄给他一首写桂花的诗,虽然极短,却是写得极有意境,是南宋时的杨万里写的《咏桂》,当下不自觉念了出来:“不是人间种,移从月中来。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   冯保显然对皇上的文采提升也有不少的感触,也点了点头,对这种类似雅士评赏的意境很是陶醉,在得到皇上让他继续的眼神后,他又说了下去。   “至于菊花,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其药用和食用价值也开始被人们所了解。魏文帝曹丕认为菊花‘辅体延年,莫斯之贵’,苏轼也认为菊花的花、叶、根、‘皆长生药也’”。   “人们开始用菊花酿酒是在汉代。东晋葛洪在《西京杂记》中记裁:‘菊花舒时,并采茎叶,杂黍米酿之,至来年九月九日始熟,就饮焉,故谓之菊花酒。’”   “古人认为菊花是经霜不凋之花,所以菊花酒可以不老。本朝大医学家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就说,菊花有去风、明目、平肝、清热等功效,对老人的听觉、视觉尤其有益。所以古代菊花酒倍受青睐,是重阳节的必备之物。因而菊花酒既是尊老之酒,也是不凋之酒。”   朱翊钧仍是点头,晴天在前几日书信中除了提到桂花,也提到了菊花,其中一首诗就是通过菊花写雅致生活的,是唐代孟浩然写的《过故人庄》: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她在信中还特意说起,之所以提及桂花和菊花,是因为最近已过中秋,将近重阳,这两种花都是孝敬长辈之物,让他务必好好孝敬太后。   看来太后让她认张德闲作义女还真是没有错,如此孝字当头,真是难得。   他兀自点头,赞赏地看着冯保,问了一句:“还有么?”   冯保笑了笑,却闭上了嘴,摇了摇头。   朱翊钧乐了:“好嘛!这就没了,可是我说大伴儿,你这说了半天,我也没听出来哪是得胜时候喝的酒啊!”   “对了!”冯保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皇上说的是!您要是不提醒,我差点儿忘记了,咱们论酒的主题是说此次得胜喝哪种酒。是这样,皇上,桂花酒和菊花酒,既是尊老之酒,也是得胜之酒。因为得胜归来,最先进行的就是通报长辈,告知胜利之喜讯。而桂花多产自南方,所以南方地区喝桂花酒的居多。菊花在北方地区较为盛产,北方又以菊花酒为尊。”   朱翊钧这才重重点了点头,脑海里浮出《满城尽带黄金甲》的经典镜头,满城遍是金黄的菊花,遍是黄金一样的亮色,还有如菊花一样丰腴绰约的宫女,不由得偷偷一笑:“既然如此,京城地处北方,那咱们要不就喝菊花酒吧,你说呢。”   冯保笑着拱手:“皇上圣明,微臣这就去吩咐御膳房准备!”   眼见他即将出门,皇帝却在后面叫住了他:“慢!”   冯保转身回来:“皇上还有何旨意,尽请吩咐!”   皇帝笑了:“前些天是中秋,因为咱们都忙于军务,加上母后那几天不太舒服,就没办仪式,眼下已近重阳,菊花正是应景,而桂花此刻也未落,正是芬芳馥郁之时。咱们京城虽说地处北方,却是华夏之都城,南北之核心。所以朕想了想,这次辽东大捷正赶上重阳已近,咱们要么不办,要办得办好,得想周全。要不就设菊花和桂花两种主酒吧?”   冯保先是一愣,继续愈发佩服起皇帝的心思缜密了,笑着向皇上施礼:“我主圣明!而且考虑得周详!老臣佩服!如此甚好!设两种主酒,既能弥补中秋之缺,又能彰显重阳之重。甚好!甚好!”   “嗯!”皇帝站起身来,“也正好借这个机会,向母后她老人家表表朕的孝心,虽说目前的三患齐发,是朕和你们一直在前面全力承担,可是实际上,一直在后面默默支持我们的,正是母后,她所承受和压力和重责,一点也不比朕小,还要操心朕的终身大事……”   冯保拜倒:“皇上孝心一片,日月可鉴,宫廷内外人所共知,确实发自肺腑。自古以来,百善孝为先,相信如果太后知道皇上如此有心,一定会万分感动的。”   皇帝回过头来对他笑了一笑:“好!你快去准备吧。一会儿母后和首辅他们就该来了!”   “是!”冯保应命而出。   ……   傍晚时分,正是华灯初上之时,乾清宫的偏殿内,正是喜气洋洋。   冯保有心,在宫内的通道里铺上了很多菊花瓣,还真是有满城尽是菊花黄的意思。而且,他还让花匠从暖房搬出不少精心培植的观赏桂花来,用大花盆装着,很巧妙地布置在各殿的拐角处。   菊瓣遍地,满处金黄,正是满眼香。   有道是:   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   陶令篱边色,罗含宅里香。   几时禁重露,实是怯残阳。   愿泛金鹦鹉,升君白玉堂。   桂花芬馥,微沁人心,恰如微蜜黄。   有道是:   有客尚芳丛,移根自幽谷。   为怀山中趣,爱此岩下绝。   晓露秋晖浮,清应药栏曲。   更待繁花白,邀君弄芳馥。   朱翊钧把李太后让到了主位,她推辞了一会儿,见儿子执意,也就坐了,让儿子挨着自己快快坐下,心疼地说他这些天又瘦了。   张居正和冯保分坐在两侧,脸上尽是欢快神色,辽东大捷加上中秋、重阳之喜,让他们悬着的心暂且放下,崭露出罕见的开怀大笑。   皇帝轻轻捧过了两盏酒,笑着和母后说起了其中的缘故。   末了,他先端起了桂花酒,平举在胸前,郑重地对李太后说道:“母后!中秋佳节才去,那几日您身体欠安,孩儿因为焦心三地事务,只是去看了一下您。见您今日气色甚佳,孩儿这才放心。虽然如此,但孩儿实属不孝,没有尽到做儿子的义务。这碗桂花酒,象征着中秋团圆,孩儿以此酒敬您,祝您身体康健!”   “好好好!”李太后站起身来,也要了半盏桂花酒,眼里含着点点泪花,“我儿莫要这么说!你小小年纪,已是大明一国之君,两个肩膀压着千公重担,一刻也不得停歇,母亲前日只是着了凉,服了你让太医熬制的汤药,第二天就好了很多。现在早已经断了根了,我儿有心,做母亲的很欣慰!当妈的已经多日不饮酒,今天这桂花和菊花算是素酒,而且辽东大捷,又值佳节,就吃上几盏。来!咱们母子共饮此酒!”   皇帝也非常动情,将酒盏与母后碰了一下,一仰脖,一饮而尽。   “我儿长大了!我儿真是长大了!”李太后兀自感叹,愈发动容。   皇帝放下酒盏,又端起了一盏菊花酒,声音开始高昂起来:“母后!重阳佳节将至。九月九,饮菊酒,人共菊花醉重阳。重阳佳节是敬老之节,孩儿以此酒感谢母后的生养之恩!今日辽东大捷,不久即将平定,这一切都是母后洪福齐天所至。孩儿当满饮此盏,祝您笑口常开!”   “我儿……”一是身体康健,二是笑口常开,李太后明显感受到了皇帝的赤子之情,竟然一度哽咽,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身后贴身的宫女王姑姑急忙上前递上手绢。   李太后接过了手绢,轻轻擦拭一下,看到皇帝笑着看她,不由得也笑了,“瞧你妈妈,人老了,就越来越不中用了,以前年轻的时候,你妈妈我还很少哭呢。”   皇帝笑了,眼里也含着泪:“母后这是高兴的眼泪!”   “是啊!”李太后一下子感触起来,“仿佛就在昨天,妈妈看你还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娃娃,但就在这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我儿好象一下子就长大了。不光成为了一国之君,还愈发地沉稳、厚重,有些问题考虑得比我这当妈的还长远。母后为你高兴,来!九九重阳,今又重阳!有道是:何当载酒来,共醉重阳节。今天老身也豁出去了,与我儿满饮此盏!” 第二百九十六章 文武之道股肱臣   说完,上次只喝了半盏桂花酒的她,竟然主动要了满满一盏菊花酒,眼角的一滴泪落入盏中,随着淡淡的菊花酒香一齐饮入口内。   此时,张居正和冯保一起高举酒盏,高声叫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太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照理,他们应该喊皇太后千岁千千岁才是。但是李太后作为监国曾经主持过朝政,深得百官信任,又加上近来主持皇宫,极有威望。所以在呼喊完皇上万岁后呼喊皇太后万岁,也是发自肺腑的,皇上也不会介意。   李太后把菊花酒一饮而尽,拉起了皇帝的手,一齐向二位股肱之臣致意。   君臣欢笑,其乐融融。   ……   接下来,按照祖制,在庆贺重阳节的时候,皇宫上下要一起吃花糕庆祝。   李太后亲自挑选了两块上好的花糕,来到张居正和冯保面前,亲手赐予他俩,作为他们精心辅佐皇帝的奖赏。   二人受宠若惊,急忙跪倒谢恩,高声叫道:“微臣何德何能,竟劳皇太后如此大驾!臣等深感皇上和太后的恩德,必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帝此时来到太后的身旁,一同将他俩扶起:“老师!大伴儿!你们俩就不要谦虚了!辽东有此大捷,全仗你二人与谭纶、王崇古、李成梁等人共同努力,才有今日辽东之朗朗乾坤!”   二人大骇,急忙继续叩首:“皇上!此言过誉!折煞微臣了!这一切均是皇太后洪福齐天,皇上运筹帷幄,臣等不敢居任何之功!”   皇帝大笑:“哈哈哈!咱们就不要在这儿客气来客气去了!都起来吧!”   二人顿首:“还请皇上和皇太后落座,臣等才敢就座!不然……”   李太后笑了,拉了皇上就走:“好吧!那咱们就先坐回去,要不他们怎么也坐不踏实的……”   二人坐定,正席开始,二臣开始起身相敬。   即便是行事谨慎的张居正,今日得知辽东大捷后,也彻底放开了。尤其是得知设菊花酒和桂花酒两种主饮是皇帝的意思后,为皇帝有如此孝心和如此诗文意境感到由衷的高兴。   皇帝孝敬,则国家崇孝,四海尊孝,百姓唯孝。作为帝师,能教导皇帝如斯,善莫大焉。   皇帝重诗文,则举国重诗文,百姓重诗文。斯文才能大行其道,经久不衰,象他这样的斯文人首领,才能坐稳位置,经略天下。   只见他满脸是笑,竟然主动端起两碗酒,一手一碗,一手桂花酒,一手菊花酒,看起来有些滑稽,与他这样身份尊崇的首辅大学士身份有些不符,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去计较这个,反而觉得这位首辅大人也是性情中人,愈发觉得他可爱起来。   这个可爱的首辅端着两碗酒,摇摇晃晃地来到了皇帝面前,当然君臣之礼还是不能失的,于是先鞠一躬,两只手的酒也因此倒了一些出来,惹得大家都笑。   他却好象毫无察觉,就和没事人一样,一本正经地直起身来,郑重其事地对皇帝说道:“皇上,微臣敬您!没有您的坚持,山东抗洪不可能解决!没有您可抵十万雄兵的‘和亲之策’,还有百里挑一的精兵之举,就不可能有辽东今日之大捷!就为此,老臣心服口服!以此两碗酒敬您!先干为敬!”   说完一仰脖,“咕咚咕咚”把两碗都喝尽了。   这位可爱的首辅大臣喝完之后,就这么愣愣地站着那儿,面对面地看着皇帝,那意思是我已经干了,皇上您怎么也得意思意思吧。   军事学院出身的朱翊钧对酒席场上的规矩还是知道的,想来古今皆是如此,二者相敬,互为尊重,你尽我干,礼尚往来。他不由得笑了笑,想在这欢快的场合和这位放开的首辅开个玩笑。   只见他犹豫不决地端起了面前的桂花酒,好几次都送到了嘴边,却又移开了,张居正眼巴巴地望着他,眼睛随着他手里的酒盏而移动。   皇帝见张居正数次被逗,数次希望又失望,最后竟然惊愕不已,不禁“扑哧”笑了出来,问了一句:“先生!钧儿有一事请教!不知当问不当问?”   张居正不知皇帝为何发笑,但皇帝相问还得回答,于是微笑:“皇上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就是!”   皇帝笑了:“先生原来教朕的时候,是不是说过,如若以酒敬人,必须心诚酒满,来不得半点虚假?”   张居正先是一愣,根本没有意识到皇上这是在给他下套儿,想当然地答道:“这是自然!正所谓酒品如人品,酒不满如同心不诚!欲敬人,先敬己!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亦是我等做人需遵循的品德。”   皇帝又笑,听到这番话心里有了底,看来古往今来,万事皆变,这喝酒的道理却是没变。古人也说酒品如人品,酒不满心不实,这就好办!   他浅笑一声后,竟然完全把手里的酒碗放下了,更让张居正迷惑不解起来,“皇上,您这是……”   皇帝痛快道出了缘由,一举点出了刚才下好的套。   只见他用手一指刚才张居正鞠躬的地方,地上还有两滩因为躬身行礼溅出来的酒渍。   这一下,这个位高权重的首辅大人笑不出来了,这才意识到被这位调皮的学生下了一狠套儿,自己却非但没看出来,还伸长了脖子往里钻。   他万分尴尬地摇了摇头,费劲地挤出了一丝笑容,却又不能趴下去舔地下的酒渍,只好摊开双手,向皇帝耸了耸肩,那意思是皇上您厉害,您彻底赢了!   但是,现在已经僵在这儿了,他也知道这会儿向皇上解释没有用。要是双手拿着酒不向皇帝行礼,那就是大不敬,可是只要行礼肯定会把酒撒出来,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悖论。   可是没办法,就算这位是您的学生也没用,谁让这位混世小魔王是当今圣上呢。   这会儿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回去,堂堂的首辅大人被弄了个大窝脖儿。   因为皇帝再也没把桌上的酒盏端起来,他不得不低下了头,作出准备弯腰的姿态,然后轻轻抬起头来看着这位对自己施展恶作剧的学生,“皇上,要不,老臣把这洒在地上的两小滩酒舔舐了去?”   朱翊钧已经笑弯了腰:“哈哈哈!先生!不用不用!正所谓喝了不算,倒满重来!这个可以有吧!哈哈哈!”   张居正尴尬的神色这才完全消散了去,原来他只是让自己再多喝两盏酒而已,这个可以有。   “哈哈哈!”张居正大笑了起来,士子最怕受辱,如今只是再多喝两碗而已,不用去趴在地上舔那酒渍,何乐而不为?再说了,刚才确实是自己洒了酒出来,也不能全怪皇上挑理。   他这回学乖了,先拱手向皇帝行了个礼,再让旁边的执事太监将两碗满满当当的酒端了过来,张开嘴一气儿全喝了进去,一滴也没再洒出来。   喝完一后,他大手一挥,对皇上作了一个请的动作:“圣上!老臣这一次敬酒可还有纰漏?”   朱翊钧哈哈大笑,站起身来,向他拱了拱手:“先生!请恕学生无礼!也就是今天借着高兴,跟您开个玩笑!来人哪!给朕倒满四盏酒,两盏桂花酒,两盏菊花酒,朕要一口气喝下去,以感谢先生的教育之恩!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皇上以双倍酒回敬大臣,而且一气儿就喝四盏,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不过皇上的旨意无人胆敢违抗,旁边的太监急忙应声答道:“是!”,过来把酒倒满。   张居正也万万没有想到少帝会如此先兵后礼,特别是一下要干掉四盏,给足了自己面子,当下急忙摆手:“万岁,此举万万不可,此酒是老臣心甘情愿敬陛下,圣上只适度即可!一下子满饮四盏,太多了!太多了!”   话虽这么说,这位首辅的心里却是十分受用,尤其是那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敢为君父,这可是一般臣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有君如此,即使让臣此刻即死,已是足矣!   知师莫若徒,皇帝明显看出了张居正的想法,索性继续锦上添花,于是坚持己见,嘴里又强调了一遍:“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尊师重道,乃立国之本,先生的教诲,朕永不敢忘!”   话音刚落,没等张居正伸手来拦,他已经抓起酒盏,连干四下,把大家都看得呆了。   “皇上!”张居正感动得跪倒在地,“老臣此生能够在早些时候作太子太傅,尽平生之力为圣上所学添砖加瓦,是臣的福分!正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今圣上所学所知,已经远远超过老臣,老臣即使不久之后永绝于人世,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说完一后,长跪不起,眼里“扑簌簌”掉下泪来。   皇帝急忙让人将他扶起:“先生!今天是得胜的日子,咱们应该高兴才对!”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一张一弛两相宜   张居正这才破涕为笑:“对对对!今天是得胜大喜的日子,老臣糊涂了,应该高兴,高兴,哈哈哈!”   他笑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刚才他自己也是一下喝进去四大盏,虽然他酒量大得无边,但毕竟有些过猛,急忙狠吃几口菜,把泛上来的酒劲压了压。   这时候,见他落了座,冯保也站起身来,来到皇帝面前,准备敬皇帝的酒。   出人意料的是,这位大伴儿似乎有些喝多了,竟然没有吸取张居正的教训,不是先空手施一礼后让太监倒酒,而是也象张居正最早那样,双手各端一盏酒,向皇帝躬身施礼。   在场的众人有些吃惊。不过,在他施完礼之后,大家都呼出了“哇”的一声惊呼。   原来,冯保躬身施完礼后,两只手里的酒盏竟然纹丝不动,里面一滴酒都没有洒出来。   张居正不由得笑了,知道冯保是特意如此,故意卖弄他的绝世武功。   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   能够练就这样的本事,绝非一朝一夕就能成就的。   这位兼管内卫和西厂的司礼监,看到皇帝和皇太后都张大了嘴巴,微微笑了笑,仰脖将两盏酒统统喝到了肚里,仍是一滴也没洒落出来,然后朝皇帝又施一礼,笑着说道:“皇上,老臣已经先干为敬!”   “好!”连张居正都不由得叫起好来。   冯保略显谦虚地笑了笑,心里却是得意万分,不动声色地看了看皇帝,发现他手放在桌上没动,不禁心里起了嘀咕。   皇上这又是找出什么理由不喝么?   却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皇帝已经开口说话了:“大伴儿!朕有话问你!”   冯保心头一凛,急忙将酒盏递给旁边的太监,拱手说道:“皇上尽管问!”   皇帝笑笑:“朕问你!文武之道后面一句是什么?”   冯保不假思索地答道:“回皇上的话,后面一句是一张一弛。”   皇帝又笑:“好!那朕再问你,文与武,谁更重要?”   冯保愣了,不知道皇帝为何在此提出这样的命题,当下张口结舌起来:“文与武,都重要……不过,我朝太祖皇帝以义兵起事,倡尚武精神,所以……”   皇帝坏笑着问:“所以武比文重要是么?”   冯保一看皇帝坏笑,知道要坏事,急忙摆手否认:“不不不!武重要,文也重要。以文治国,以武强国,二者不可偏废,此义也正合一张一弛之道。”   皇帝哈哈大笑,望向了他身后的张居正:“嗯!看来朕的大伴儿深喑文武之道,还知道二者不可偏废?”   张居正笑着接过了话头:“皇上!冯保可是文武全才,武是极致,文的修养也是极高。”   “嗯!大伴儿确实是文武兼修!不过,大伴儿,我问你!你和张居正如果站在一块儿,人们还是习惯性地把他称作‘文’,把你称作‘武’,是吧?”   冯保机械地点了点头,知道皇帝这种发问是即将发难的前奏,吓得不敢接话了。   皇帝果然收起了笑容,一字一顿地说道:“如果有人这么问朕,你们俩‘文’、‘武’之争,谁更强一些?你觉得朕应该如何回答?”   冯保有些慌神,与皇上的朝夕相处让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皇上此番的连珠发问将有如连发火枪,句句戳向自己的两胁。   唉,他隐约意识到,刚才自己露的这一手滴酒不洒,看上去漫不经心、滴水不露,实际上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自己是在有意显露。   张居正虽然闹了笑话,却让人感觉实诚与可爱,自己本想表现一下,却反而显得故意卖弄,偷奸耍滑。   原想讨个头彩,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给人感觉耍小聪明,着着实实地落了下风。   在这位看似年轻、实则心机甚深的少帝面前,还是不可有丝毫贪念啊。   尴尬的司礼监顿了一顿,“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皇上,微臣不敢和首辅大人相比!首辅大人是顾命大臣、太子太傅、当今帝师,是万民景仰的士子楷模。微臣只是圣上身边一名宦官,陪伴圣上长大的大伴儿而已。首辅大人可称当今之‘文胆’,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而且首辅大人也喜好武术,以武强身。微臣可远不能代表当今之‘武’,功夫之道,天外有天,微臣只是略知一二而已。如果非要将臣与首辅相比,臣差远了去,根本不在同一级数!”   皇帝笑了,知道大伴儿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这才停止了继续发问,端起酒盏在手中仔细把玩,好象在欣赏一件千年的古董一样,眼见冯保磕头不止,轻声说了一句,既象是在和他聊天,又象是自言自语。   “对于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朕来说说朕所学到的,这里的文武本不是指文武,而是指周文王和周武王,文王宽容,武王严谨,二者不可偏废,需张弛有度,宽严相济。这是本义。到了后来,文武被人们引申为真正的‘文’、‘武’,意指文武需兼备,需相互结合。朕说得对么?”   冯保颇有感触地叩首:“皇上大才!只用三言两语,就将此语的本义和引申义说得清清楚楚!微臣佩服!”   张居正听闻皇帝说出这番话来,也是不停地颔首。   甚至在一旁坐着的李太后也不住地侧目,一直以为儿子的军事天份出众而文采欠缺,没想到就这短短数月间竟然有如此迅猛地提升,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   他们哪里知道,皇帝说出的这番文武之道,其实都是晴天这个“影子高参”在信里和他提到的。   不过,也得说朱翊钧记忆力还不错,把晴天告诉他的这些典故都一一记了下来,而且接下来他还说出了自己的独特理解。   “朕的理解,这句话除了引申义外,还有更深的含义!对于个人来说,文武之道意味着文武兼修,兼而有之,但还应该上升到更高的层面!一是在理念之间,文武之争毫无意义,古人早有定论,二者不分高下,缺一不可。”   “二是而在人之间,除了个人,更应该有团队。文臣武将,亦没有高下,一旦文武失和,如廉颇之小肚鸡肠,长此以往则国将不国矣。必须将相和睦,文武相济,如廉颇之悔悟后负荆请罪,与蔺相如携手并肩,致赵国大治。只有如此,才能国家兴盛,敌奈我何!”   此番话说完,全场肃静,连张居正都主动起身,来到冯保面前跪下,高呼万岁:“我主圣明!圣上高屋建瓴,臣等当谨遵皇上教诲,文武兼修,将相和睦,为我主分忧,为国家分忧!为大明振兴而励精图治,匡复我华夏雄风!”   一旁的李太后闻得此言,也高兴地站起身来,伸手在儿子的背上拍了拍,表示大加赞赏。   冯保着实受了很大触动,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小的一个显摆动作引发了皇上如此多的感叹,连叩九次首后,他抬起头来看着皇帝:“皇上!为臣知错了!臣不该有攀比之想,臣愿意向首辅大人学习!请皇上饶恕臣因练武出身而粗鄙浅薄,臣愿学知错就改的老将廉颇,向蔺相如负荆请罪,以致将相和睦,天下大治!”   说完以后,他转身向张居正拜了一拜:“太傅,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宽恕在下!”   张居正急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冯总管!您这是……皇上这番话也不是专门说给你听的,而是说得咱二人听的,咱们还是一起拜谢万岁吧……”   “哈哈哈!”听到这儿,皇帝知道目的已经达成,于是起身将二人搀扶起来,让张居正先回到座位,独独留下了冯保。   冯保知道皇上这是还想对自己再说几句,教育一番,正准备下跪,却被皇帝扶住了,抬起头来看见的是皇上灿烂的笑脸,不由得愣住了。   “大伴儿!”皇帝亲切地挽着他的手,问了一句:“我来问你!既然你说准备向先生学习,那应该怎么学啊?”   冯保有些发愣,不知道皇上的意思。这时只见他朝自己眨了眨眼,顿时会意,这说明皇上是表面上教育自己,心里还是向着自己的,急忙顺着皇上的眼神望去,只见他望见了桌上的酒盏,顿时恍然大悟。   “皇上!微臣知道了,微臣也当效仿首辅大人,这两盏不算,微臣再喝两个满盏向皇上贺喜,并感谢皇上的教诲之恩!”   话音刚落,他就急忙从旁边太监端着的盘子里拿着两盏酒来,一下喝了个底朝天,然后说道:“皇上!不知微臣现在的诚意如何?”   “哈哈哈!”皇帝又是几声大笑,走到座位上慢慢坐了下来,夹起一块醋爆猪肚扔进了嘴里。   冯保何等机灵之人,瞬间明白了皇帝这是需要喘口气,吃点儿东西垫底。要不然,肚里无食,刚才已经连干下去四盏,这会儿如果再干几盏,就算是酒仙李白也得挂了。   “皇上!您先吃口菜,吃口菜!不着急!臣等敬您的酒,您只要随意就好!随意就好!” 第二百九十八章 福神升天持袖舞   皇帝点头,毫不客气地大块朵颐起来,心里却悄悄嘀咕了一句。   这个大伴儿,真是鬼滑头,叫我随意就好,说得好听!刚才和张居正连干了四盏,如果和你只干两盏或者一盏,那你肯定不干!表面上不说,内心还不得闹翻了天,回头该说我处事不公,导致文武失和了!   这不是叫我自己扇自己耳光么?   唉,没办法,皇帝也不好当啊!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喝死了也得往前冲了。就象是一个司令官派出各个军长出去打仗,再怎么不喝,这临近出发前的壮行酒总得一口干了吧。   这就是生存法则!   胡乱吃了一气,肚里有了些东西,他的豪气又上来了。   只见他用手一指面前刚刚喝空的四个酒盏,向身后的太监说道:“倒满了!再给朕倒四个满盏!朕也要和大伴儿来个一对一回敬!”   “皇上!”冯保大叫一声,“扑通”跪倒在地,“万万不可啊圣上!您刚才已经和首辅喝了四个满盏了!一下又喝四个满盏,身体如何承受得了!皇上,微臣是听从了您文武之道的劝导,向首辅大人学习,至于和首辅大人相比,微臣真是万万不敢!皇上此番随意喝些就好!是个意思,表达一下今天的喜悦气氛就好……”   冯保还想再说,却发现皇上竖起了手掌,阻止他再说下去,只得闭嘴。   表面上显得无比焦急的冯保,其实此刻心里乐开了花。   原来皇上竟然是先抑后扬,说是批判自己,实际上给足了自己面子。这四盏酒皇上要是真能喝下去,那将是无比的荣耀,说明在皇上的心里,已经将自己与帝师张居正同等对待,这是何等的礼遇,简直是天下臣工梦寐以求的事情。   “皇上!”见皇帝如此,张居正也坐不住了,急忙起身离席,拱手规劝道:“我主圣明!圣上之豪情令我等佩服不已,但您刚喝了四盏,一下又连干四盏,身体肯定受不了!这样吧,既然我和冯总管共称文武,那就由我来替皇上喝这四盏酒吧!”   李太后此时也站起身来,想从儿子手里接过酒盏来,却看到了他眼里自信的目光,而且颇含深义的冲她眨了两下眼睛。   她一下愣住了,手臂停在了原处。   此刻张居正也被皇帝一直竖起的右掌挡在原地,此时再看皇帝,已经不由分说地抓起一盏酒,仰脖就喝。   在场的人顿时大惊,可是谁也不敢再拦,眼见着皇上把这四盏酒“咕咚咕咚”全喝进了肚里。   冯保的脸上泛起了不易察觉的光,看上去急得直跺脚,其实心里真心希望皇上把这四盏酒全喝完。皇帝每一口酒咽下肚,都比亲口御赐加官进爵还要过瘾。   只有李太后甚是心疼,见儿子一口气喝完,爱惜地伸手抬头拍拍他的背,“傻孩子,慢一点儿啊!”   接下来,她把很多菜都夹到了他面前的碟子里,让他赶紧把酒劲压压。   八盏酒下肚,朱翊钧的眼睛有些发红,他感激地冲母后笑笑,然后招手示意张居正过来。   张居正来到皇帝面前跪倒:“皇上!”   “嗯!先生平身!”皇帝打了一个嗝,抬手示意他起来。   “谢皇上!”张居正站起身来,不知道这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弟子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只见皇帝用手指着他和冯保,咧嘴一笑:“朕刚才都已经喝了八盏了!你们两个却只喝了四盏!这不对吧,你们一文一武,一将一相,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吧……”   “是是是!”二人相视一下,急忙答应:“我主圣明!是臣等浅薄了,浅薄了,还让皇上为臣等考虑……”   二人迫不及待地从旁边太监那儿抓过酒盏来,略碰一下,互相客气一番:“借皇上之酒,咱们哥俩干两个满盏!也请皇上放心!我等一定精诚团结,为列位臣工作一个表率,齐心协力辅佐皇上,保我大明之万年江山!”   眼见两人交好,朱翊钧笑了,站起身来挥了挥手:“好了!今天本来就是庆贺大捷和佳节的,气氛弄的有些沉重哈,你们两位也请坐回去吧,咱们继续咱们的欢快晚宴!”   “是!”二人坐了回去,也都赶紧吃了一些东西。   过了一会儿,二人又打算起身,准备去敬皇太后。   李太后好象看出了他们的意图,轻轻伸手:“免了!今天虽是庆功,但你们二位也喝了不少了。老身也不善多饮,要不就以茶代酒吧。”   二人皆笑:“太后,您可以以茶代酒,我等作为臣工,这酒还是必须喝的。”   李太后摆了摆手:“如此说来,那你们二人也不要一盏一盏地往死了喝了。而且,既然你们现在是敬老身,就由老身来出个题目吧,好不好?”   二人先是一愣,继而连忙叫好:“这样好!这样好!还请太后出题!”   李太后莞尔一笑,用手一指冯保:“刚才冯总管显露了一下功夫,有些意气用事,不过哀家相信他也是一时兴起。这样吧,既然皇上刚才用八盏酒敬了你们二位文武魁首,那么哀家就换个方式。冯总管,这回允许你用武,你就给我们表演一段武艺,为今日之多项主题祝祝兴吧。”   “好!”朱翊钧主动带头叫起好来。   刚才自己对张居正和冯保,怎么说都有些小题大做之嫌,目的还是为了震慑他俩。如今威服目的已经达到,母后还真是洞若观火,适时扮演起了怀柔角色,给他俩做起了命题作文,让他们尽情发挥。   如果威慑算“武”,现在的怀柔就算是“文”。同样是一文一武,一张一弛,刚柔并用,宽严相济。   只见冯保应了一声:“是!”向后远远退开了去,到了中间相对开阔的地方,拱手抱拳先施一礼,继而双臂一展,宽大的袍袖飞扬起来,象极了一个飞天蝙蝠。   朱翊钧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悄悄问了一句旁边的太后:“母后!冯保这是以蝙蝠代表‘福’是吧?”   “嗯!”李太后赞赏地看了儿子一眼,“人们一般用蝙蝠的图案代表‘福’至家门,当今能用蝙蝠为舞的,估计也只有冯总管了!”   说话之间,冯保已经纵身跃起,宽大的袍袖挥舞起来,在空中划成了一个圈,如同蝙蝠垂直起落,甚是惊人。   正在惊诧之间,他又已经将身形向左上方飞去,袍袖在空中交画了一个半圆,如同蝙蝠在扑打翅膀斜着翩翩起舞,非常轻盈。   “好!”皇帝带头大声鼓起了掌,他并不了解冯保此番舞蹈代表着什么,只是觉得他的身形特别矫健。虽说象是舞蹈,但是稍有功底的人一看就知道,这等身手,没有几十年的底子,想都别想。   李太后倒是非常懂行,她悄悄告诉儿子,等一会儿,冯保将欺身转向右上方,再然后,他将奔向左侧方和右侧方,最后是两个侧后方。   “哦?敢问母后,这是为何?”朱翊钧对此知之甚少,只得虚心向她请教。   太后轻轻一笑,娓娓道来。   “冯保现在用自己的身形演绎‘福神’。福神即是道教中的真福大帝,为执掌祸福、致人以福之神。道教中分为三官大帝——天官、地官、水官,分治天、地、水三界,考校天人功过,司众生祸福。其中天官主赐福,地官主赦罪,水官主解厄,故民俗尊天官为福神,与寿星并列。”   “原来如此!”听她这么一说,他这才想起原来好象在年画中见过福神与寿星公同时出现的场景。   而且,听母后说完后,他发现刚才只是觉得冯保的身形好看,但是为什么好看说不太出来。如今才知道,他飘逸的身形不只是象飞天蝙蝠,而象飘飘降临的仙官,而且越看越象。   他象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调皮地问了一句:“母后,那他为何在四面八方飞舞呢?”   李太后笑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用手指戳了他的太阳穴一下:“你呀你!妈才说过,你就忘了!人们尊天官为福神,而天官掌管九天,既然是九天,当然要在各个方向显现!”   “噢!孩儿这就明白了!”皇帝如同一个孩子般笑了,一点也看不出他刚才不怒而威时差点让张居正和冯保这样的文武巨擘钻到地里去。   冯保果然如太后所说,纵身各方,飘飘飞舞,如同天官福神下凡,亲送福满人间。   这最后侧向右后方的一步舞完,他将双袍一摆,轻轻收回,脚步稳稳着地,脸不红气不喘,着实飘逸俊朗。   “好!”就连张居正也忍不住大声叫起好了。   朱翊钧朝这位文士魁首笑了笑,心里对他的尊敬又多了一分。   张居正虽为文官之首,却能看懂冯保这一整套“福神之舞”,足见他真如冯保所说,也是爱武之人。   就在大家以为冯保已经全部停下,开始热烈鼓掌的时候,他却突然身形顿起,直奔御座而来。 第二百九十九章 福贵禄满堂皆彩   这要是换了别人,早就被偏殿内的卫士拿下了,不过冯保是他们卫士的总头儿,又是与皇上朝夕相处的大伴儿,深得皇上和太后的依赖。他今日如此,必然有他的用意,想是要给皇上和太后一个惊喜,于是他们也就静观其变。   果然,皇帝和太后也不紧张,笑嘻嘻地看着冯保飞奔而来。   这只飞天蝙蝠双臂一展,两个袍袖中因为灌进了风,所以分外鼓胀起来,所以有一段距离他甚至脚已经离了地,看上去就象真的在“飞”一般。   惊飞远映碧山去,一树梨花落晓风。   如此惊人之举,看得大家都呆了。   就在这只飞天蝙蝠即将飞到御座的时候,却见他轻轻落了下来。   这落下的动作也是极其飘逸,他先是将腿向前踢出,身躯却是向后,这样缓冲了刚才前飞的势头后,整个身形垂垂落下,有如飞仙降临一般。   再看他的手上,竟不知何时多了一枝桂花枝条,黄灿灿地满坠着桂花,甚是好看。   冯保此时双腿跪倒,双手捧着这枝桂花枝条献上,口中称道:“微臣祝皇太后寿与天齐!祝皇太后与皇上福贵同行!”   “好好好!”李太后显然大为受用,端起半盏桂花酒来一饮而尽,满脸尽是笑容,欢快之情溢于言表。   朱翊钧兀自在想冯保手里这枝桂花是哪儿来的?   一斜眼瞥见刚才他在作“福神之舞”的侧后方摆有一盆剪裁甚好的桂花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竟是利用方才退向后方的时候,借着袍袖卷起的当口儿,轻轻用暗劲折了一枝桂花放在自己的袖口里,却是迅捷隐蔽,谁也没有看出来。   就算是现代顶级的魔术大师,也没有这样的高水准吧?   还真没有,因为起舞的地方离着桂花树还有一段距离,就算以袍袖作障眼法,也不可能够得着。   所以,他肯定是以袖当手,将如此纤细的桂花枝折断,而且快速收起,做到无人察觉,这必须需要极深厚的功力才行。   想到这儿,他为自己想通了这个而高兴,咧开了嘴笑。   旁边的李太后看到他笑得这么灿烂,忍俊不禁,用手轻轻打了他一下:“傻儿子,你这瞎乐啥呢?”   朱翊钧不好意思的笑笑,挠了挠头,说出了实情:“母后,孩儿在想他这桂花是从哪儿来的呢?刚刚想明白,原来是在那儿!”   说完用手一指那棵桂花树,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李太后也被他逗笑了,又轻打了他一下:“我说呢,还以为你把冯总管这整套心思全弄明白了呢。”   朱翊钧一下愣住了:“整套心思?他刚才不是已经说了么?祝您和朕‘福贵同行’!这‘贵’字应该是借‘桂’字同音吧。”   李太后笑了:“呵呵,我儿真是长进不少,连‘贵’、‘桂’同音都看出来了,确实是这样!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   皇帝略显惊愕:“只对了一半?还请母后赐教!”   李太后悄悄说道:“这个冯保是个有心之人,孩儿,你知道么?这‘福’、‘贵’二字连在一起,除了‘福贵同行’之外,还有一解,就是‘福生贵子’!”   “福生贵子?”   “对!刚才他俩分别敬了你,这杯酒是敬给老身这个当妈的。所以他第一句话隐去了没说,只说祝我寿与天齐,其实是先赞我‘福生贵子’!他原来一直侍候先帝,亲眼目睹了你父皇在位时各种纷争起落。妈妈我生下了你,才得以由一个丫鬟之身成为侍妾,后来成为妃嫔,在你被册为太子并顺利登基、坐稳江山之后,才有今日太后之地位……”   话说至此,李太后竟然“扑簌簌”掉下泪来。   皇帝读出了这其中的滋味,一下子揽住了她的肩膀:“母后!您这一路艰辛!儿子都知道!今天应该高兴,高兴哈!”   “对对对!高兴!”李太后用手绢轻轻拭去眼泪,破涕为笑,然后提高了声音向冯保说道:“还有没有好的技艺,一块儿展示出来!”   “是!太后!”冯保笑着将这枝桂花放到了御桌前,然后回身看了张居正一眼,转过身来说道:“微臣还想请下太后懿旨,让首辅大人与臣合舞一段儿!”   “合舞?”朱翊钧瞪大了眼睛。   又一想也对啊,张居正一向藏而不露,刚才能看懂冯保的“福神天舞”,就足以说明他对武术颇有研究。   李太后倒象是早有准备,直接笑着应道:“好!太傅,您就应了冯保的这个请儿吧!也算是你俩文武不分家,能文亦能武,妙哉妙哉!”   “好!”张居正答应一声,站起身来。   朱翊钧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太出人意料了,以他对张居正的了解,至少也会谦让一番,却没想到他如此痛快地就答应了,真是会的不怕、艺高人胆大啊!   却见张居正不慌不忙、欣然带笑,问了冯保一句:“冯总管,敢问我是舞哪一段好?”   冯保笑着答道:“听闻首辅的五禽戏舞得极好……”   张居正笑着摆手:“哪里哪里!冯总管过誉了,上次还是在高拱的府门外,为了打发时光和消除其顾虑,老夫才试了试这套久不练习的五禽戏,不想却传入了冯总管的耳中,真是班门弄斧了!”   冯保又笑:“首辅太过谦了,要不就请您以五禽中的一禽为舞?”   张居正迅速点头,眼里冒出了不易察觉的光芒,轻轻一拱手:“恭敬不如从命,那就依冯总管之言!冯总管请!”   “首辅大人请!”   朱翊钧听得不明就里,两人似乎在打哑谜,谁也没有点破,但是谁都早已知道。   他知道这个五禽戏,还曾经让冯保教自己练习过。   五禽戏相传它是华佗所创,五禽者并非都是禽,其实是五兽,是指虎、鹿、熊、猿、鹤五种动物,五禽戏即是通过模仿这五者的动作,达到健身强体的目的。而且深入浅出,既可以单练一禽之戏,也可以五禽都练!   可是,他们刚才并没有说出来以五禽中的哪一禽为舞,会是哪一禽呢?   不过,当张居正打出第一式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   原来,这两人心照不宣的这一禽,是“鹿”。   只见张居正轻轻仰起头,两手平放在胸前,如同初生的小鹿在打量着四周的一切,颇具萌态,让人忍俊不禁。   朱翊钧乐了,看着母后投射过来的目光,心里有了底,于是笑着迎上前去:“母后,先生的这一禽是‘鹿’。”   这一回,倒是轮到李太后惊诧了:“我儿如何对这五禽戏也有研究么?”   “哈哈哈!”皇帝开怀大笑起来,“母后,也是巧!,那日听大伴儿不经意间说起先生在高拱府前打五禽戏这事,孩儿当时就问大伴儿,这是不是一个特别高深的武学。结果大伴儿点点头又摇摇头。”   “当时孩儿就奇怪,大伴儿解释说这是华佗所创,非常好学,五禽既可以合练,又可以单学,对于强身健体大有好处。但是学到后来,会发现此拳博大精深。五禽暗含哲理,既息息相关,又互克互制,非常高深。正所谓深入浅出,各取所需,即是如此!”   “嗯!”李太后点了点头,“看来冯保已经从这看似简单的拳法中读出了大奥妙,正所谓‘武’极者明大理,这与学‘文’峰者悟大德是一个道理,真是文武之道,殊途同归!”   皇帝笑了:“母后,刚才您要是把这番理论提出来,就这短短两句话,肯定比孩儿说那一堆都要管用!哈哈哈!”   李太后也乐了,笑着揽住了他的肩头。   其乐融融。   朱翊钧笑着抬起头,继续看下去。   只见张居正此时打出了第二式,两手轮番交替在前,脚步也随之轻盈前行,头微微探向前方,如同小鹿在林间欢快地奔跑,着实惟妙惟肖。   “妙妙妙!”朱翊钧笑着与母后咬起了耳朵,“母后,看来先生还真不是只学了一些皮毛!只看这两式,就知道他真是下了多年苦功了。这几个动作大伴儿也交过孩儿,可孩儿总是学不好,他说有机会带朕去西边的‘鹿苑’看看,一直也没顾得上去,今日见了先生这些轻盈动作,真是比看真的梅花鹿还受启发啊!”   李太后点头微笑:“这就是了!照我这当妈的估计,太傅学这五禽戏时间可不短了,而且能如此惟妙惟肖,除了有高人指点,更应该在山林中仔细观察过鹿的动作,才会如此神似。”   正说之间,张居正又已经打出了第三式。   只见他从嘴里发出了“啾”的一声鸣叫,脑袋不停地晃动着,脚步也越发轻快,时不时还把头回过去张望一下,就象很多梅花鹿在相互竞赛奔跑,而他由是跑在最前面的那只领头鹿。   “好!”李太后带头鼓起掌来,偏殿里的宫女和太监们也一同鼓掌,着实是满堂彩。   与此同时,一旁的冯保之舞也很眩目。   他仍然是作“蝙蝠之舞”,只不过这一次,他的飞舞并没有完全的定式,几乎都是应着张居正的舞而来的! 第三百章 珍重暗香休踏碎   当张居正的小鹿在林中轻步逡巡时,他就在张居正的身后轻轻跃起,扇动袍袖,如同一只翻飞在小鹿上方的蝙蝠,快乐而轻盈。   当张居正的小鹿在草地上快速奔跑时,他就开始了闪转腾挪,似乎蝙蝠也被小鹿的欢快追逐而感染,一同纵情欢歌。   朱翊钧看母后已经笑得合不拢嘴,轻轻用手指着张居正,问了一句:“母后!这先生的鹿是指的与‘禄’同音吧。”   李太后大笑:“我儿聪慧,正是如此。”   皇帝又用手一指冯保:“这大伴儿的‘福’是很显然的!‘福’与‘禄’在一起,是不是指的‘福禄双全’?”   李太后不停点头:“正是如此!除此之外,还有‘福禄满堂’!”   皇帝恍然大悟:“对对对!这个好!福禄满堂!看来大伴儿在独舞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折桂枝以‘福贵’向您道贺,与先生共舞以‘福禄’为满堂生辉!真是有心啊!”   “正是!”一贯念佛吃斋的李太后今天真是喜笑颜开,看她欢庆之神情,就是佛家的最高境界——欢喜之佛吧。   她突然放低了声音,有些神秘地对皇帝说道:“我儿有所不知,他们今日之舞,还有另外的深义!”   朱翊钧愣了:“另外的深义,仍然是指这‘福’和‘禄’么?”   李太后浅浅一笑,点点头又摇摇头:“既是也不是!”   皇帝晃起了她的手臂:“那是为何?母后你就别卖关子了,全告诉孩儿吧!对了,您还是先给孩儿讲讲这‘禄’吧,在孩儿的字典里,好象对这个字只是作为俸禄的意义解释。”   “嗯!”李太后先肯定了他的说法,“禄确实指俸禄,不过这是最窄的词义。禄其实就是福!福就是禄!东汉许慎所著的《说文解字》里对‘禄’的定义就是:禄,福也。《诗经》中也多次提到这二字,而且几乎尽是同时出现。”   “《诗经·小雅·鸳鸯》里就有一句提到:‘君子万年,福禄宜之。’《诗·小雅·瞻彼洛矣》里也有:‘君子至止,福禄如茨。’《淮南子·人间》里也说:‘君子致其道而福禄归焉。’”   皇帝一边听,一边瞪大了眼睛和她开起了玩笑:“母后,您如果去考科举,肯定是当朝状元,肯定还是连中三元!”   “哈哈哈!”李太后知道这是皇儿在夸奖自己,痛快大笑起来,也和他开起了玩笑:“是么?从古至今,当朝的女状元,可是不多哟!”   皇帝眼见母后开怀,更是大笑不止。   李太后却轻笑而止,继续说道:“所以,要想理解‘禄’字,只要真正理解‘福’字即可!‘福’字,在国人的心目中,是一个吉祥字。古人对‘福’字的字形,有着种种吉祥的解释。很多人说,‘福’是会意字,甲骨文的‘福’字是双手捧酒的样子,有酒即有福。”   “还有的人说,‘福’的右边是‘一口田’,一个人有田有地,吃穿不愁,岂不有福?还有人解释为‘人皆有其田’,意味着泽被众生,福荫广大。而《说文解字》则谓其‘从示畐声’,‘示’,说明与鬼神与祈祷有关,即祈求远避灾祸、降临幸福。”   “故福禄者,引申开去,五福者也。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好德,五曰善终。一般的老百姓说得更具体,‘福’就是:太平盛世、小康人家、妻贤子孝。”   太后顿了一顿:“其实,对‘福禄’的种种解释,因各人的生存境遇和素养各不相同。只要心安,即是福禄。正如韩非子说:‘仁者,谓其心中欣然爱人也,其喜人之有福,恶人之有祸也’。”   朱翊钧听了个似懂非懂,但核心意思还是听懂了,‘福’和‘禄’是一个意思,福禄是古人从古至今最为尊崇的,就是安心,康宁,是最美好的祝愿。   他点了点头,怯怯地问了一句太后:“孩儿已经听懂了!现在请母后告诉儿子他们此舞另外的深义吧。”   李太后端正了神色,就象说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样:“他们刚才已经祝了老身寿与天齐,即是把我当作了寿星,而他们现在舞出了‘福’与‘禄’,暗含着把你当作了‘喜神’。”   “喜神?”朱翊钧听得云里雾里。   “对!”李太后刚才的严肃神色迅速变成了艳若桃花,“孩子,你知道么?为什么说是又不是,就是他们现在舞的是‘福禄双全’,却又不只如此,而是最高境界的‘福禄寿喜’!”   “福禄寿喜?”   “是的!他们一个福神,一个禄神,把老身我当作了寿神,那么儿子你就是喜神,意味着你不久将大婚,娶妻生子,为大明江山续下不灭香火,这是他们的心愿,亦是我这当妈的心愿!”   “是么……”朱翊钧一下红了脸,贴近了母后的耳边说了一句,“他们这是在暗指明天晴天要进宫么?可是现在三患未除,辽东之患只是基本平定。朕原来立了誓的,必须三患共除去,才能娶晴天为后啊。”   李太后笑了:“你这点小心思,当妈的早就知道啦,估计他们也知道,所以他们如此隐晦地祝贺,却是希望你这当皇上的好!咱们接受就好!对啊,明天晴天就要进宫啦,你想好了怎么面对她么?”   朱翊钧挠了挠头:“没想好呢。母后,实不相瞒,我们现在常有通信,您儿子的文采和典故诗词大有长进,都是拜您这位未来的儿媳所赐啊。”   李太后先是瞪大了眼睛,继而开心地笑了:“我儿所言当真?那看来老身的眼光还真没有选错,这位晴天姑娘,还真是知书达礼又通晓大义,真儿妇也!”   最后这一句话,朱翊钧听得很是耳熟,继而想起来,当年曹操认可曹丕趁乱纳甄氏时,也说过这样感叹的话:“真儿妇也!”   看来母后心里真是非常认可晴天的,这就好办。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将这可心人心真正纳为皇后,也是自己当时立下三患不除、不选皇后的誓言有些太重了。   不过,如果不如此,何以解决危如累卵的困局呢。   文武百官和天下苍生也不会答应啊,国不安定,何以为家?   只希望老天眷顾,将这三患并除,好早日迎娶晴天入宫。   正想时,张居正和冯保已经双双舞完,作了一个最后亮相的动作,着实是“福禄双全”、“福禄满堂”、“福禄寿喜”。   “好!”皇帝和皇太后一齐叫好,大家也都跟着一块喝彩,整个现场的气氛一下达到了高潮,所有人都是喜笑颜开。   秋光叠叠复重重,潜度偷移三径中。   窗隔疏灯描远近,篱筛破月锁玲珑。   寒芳留照魂应驻,霜印传神梦也空。   珍重暗香休踏碎,凭谁醉眼认朦胧。   欢场至此,人尽欢笑。朱翊钧也适时提议,大家再举盏共敬皇太后。张、冯二人迅速响应,李太后顿时笑开了花,又喝下去满满一盏。   这盏喝完,李太后竟然主动站起身来,说了一句:“方才老身出这一题,可应景否?”   张、冯二人忙答:“应景!应景!太后出题甚好,再来一道如何?”   李太后却不客气,大笑着说:“那好!老身也不客气,就再出一题。方才出的是‘武’题,这一题就出‘文’吧。”   “好!”朱翊钧带头鼓起掌来!一想母后确实值得自己学习,本以为刚才的“共武”已经让这文武二臣尽皆展现,却没想到还有“共文”。只这份心思缜密,就够自己学上好些时候。   想到这儿,他轻轻朝母后一笑,问了一句:“敢问母后,不知道这‘文’题怎么出呢?”   李太后嫣然一笑:“咱们也别再让谁单独做题了。既然刚才二位栋梁已经用暗义报出了‘福禄寿喜’,那么这一题就由咱们这‘福禄寿喜’四星共同来答吧,咱们就以这桂、菊为题,来一个诗词之会,看谁背出的诗词多,每一首必须念明出处。而且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咱们只念意境好之诗词,不背哀怨之音,如何?”   “好!谨遵太后懿旨!”张、冯二人脸上微微一红,刚才的“福禄寿喜”暗义被皇太后一语道破,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祝福皇帝成为喜神,希望其好事将近,从他们两个做臣子的口中说出来,有些不合时宜,所以急忙答应皇太后的提议。   “母后,孩儿背诗可是一般……”他俩还不算着急的,皇帝比他们更紧张,一下子暴露出了软胁,不急才怪。   李太后笑着握了握他的手:“皇儿莫怕!接到你这儿的时候,尽力就行,就算这个是诗文提升的练习吧,有当妈的在旁边提醒你,背出多少是多少就好!”   “好吧……”朱翊钧这才意识到恶补诗文的重要性,还好今天御宴只有寥寥四人,张、冯二人也是知根知底,不会嘲笑自己,如果是与朝臣百人之会、千人之会,堂堂九五之尊背不出诗来,不被大伙儿笑掉大牙才怪。   他一咬牙,索性豁出去了:“母后!那就由孩儿来起头吧。” 第三百零一章 诗暖花明芳万点   “哦?”李太后吃了一惊,因为知道儿子诗文是弱项,本来有意让他最后接,没想到初生牛犊不怕虎,他竟然要求先说。可这时拦已经拦不住,话已出嘴,君王金口一开,重似九鼎,只好这样了。   “好!我儿有勇气,那就请皇上起头吧!”   朱翊钧其实现在脑子里只记得晴天在信里写给他的这几首诗词,多的根本不会,好歹也算记住了,要不然脸丢得更大,所以迫不及待地开头,看看别人接得如何吧。   他站起身来,略一思索,先诵出了一首南宋时杨万里的《咏桂》。   可是刚念了个题目,母后就在旁边叫了声:“等等!”吓得他急忙停住了,还以为自己弄错了什么。   李太后见他紧张,笑着又握了握他的手,让他放心,然后轻轻用手指了指两边的乐官,说了一句:“你们作好准备了吧?”   他这才意识到,母后并不是在责怪自己出错,而是在安排乐官配合自己。   她这是在帮自己,要知道自从华夏有“诗”以来,就一直是以“歌”的形式出现的。诗歌诗歌,在汉代的《乐府》就已经体现得淋漓尽致,后来又经历了唐诗宋词元曲,到了现在的大明,诗歌的形式更是达到了巅峰。   朱翊钧确实没想错,李太后是在听到儿子念出这首《咏桂》的题目之后,心里有了些底气,这个小子,怪不得要打头炮,看来肚子里还有些货!不过估计他在诵念的时候肯定压不到音韵上,所以急忙让乐官们注意配合他。   乐官们见皇太后亲自提醒,急忙点头。   方才为张居正和冯保共舞配乐,只是悠扬轻雅之音即可,这会儿可大不相同,皇上和太后要亲自参加诗会,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行。   李太后见为首的乐官摆好了架势,知道他们已经就绪,于是放开了儿子的手,轻轻说了一句:“钧儿,开始吧,别紧张,随意慢些就好。”   “是!”朱翊钧从她最后这句嘱咐中听出了深义,让自己随意,并慢一些,这样乐官才好配合。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将这首《咏桂》背诵了出来。   《咏桂》。南宋。杨万里。   不是人间种,   移从月中来。   广寒香一点,   吹得满山开。   虽然没有眼前这三人博学多才,能诗会文,但是国文老师教授诗歌朗诵的基本方法还是知道的,韵脚在第二句和第四句,也就是这个“来”和“开”字,是整首诗的“文眼”。   所以,他将整首诗的速度放慢,把每个字的音拉得很长,特别是在念“来”和“开”的时候,发出重音,然后停顿也更长一些。   “开”字念完,一首诗诵毕,也不知道效果如何,只有从张居正脸上的表情寻找一些答案。   张居正倒是一副很陶醉的样子,一直闭着眼睛听,轻轻摇晃着脑袋,在听到末字韵脚的时候,竟然频频点头,似乎非常赞扬。   朱翊钧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从先生这个表情看,自己这诗背得还不错。   其实不要求好,只要过得去,不丢人就好。   这时候,张居正已经睁开了眼睛,大声地鼓掌叫好!   冯保倒是已经听过皇帝念这首诗,所以反应慢了些,听到张居正领头叫好,也急忙跟着喝彩。   李太后也是高兴万分,没想到这个小子还真是不错,听懂了方才自己最后一句让他随意慢些的嘱咐。一慢,乐官就好配乐,将音乐补充进去。尤其是“来”、“开”二字韵脚,念得有模有样,看来以前总担心张居正教他时没好好学,实际上还是学了些真功夫的。   孺子可教!   待儿子念完,将目光望向自己,悄悄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朱翊钧看到了母后的鼓励,这才完全放下了心,笑着向大家致意,然后坐了下来。   再看张居正,这时站起身来,向皇帝拱手施礼:“我主圣明!杨万里这首《咏桂》诗,实是书写桂花诗中的极品!字数虽少,但意味深长。只寥寥数字,就将桂花由天宫写到人间,尤其是最后这句,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即有味嗅之香,又是满眼之美,将桂花那种扑面而来之芬芳写活了。皇上用此诗开头,实在是妙!真妙!”   朱翊钧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先生过誉了,朕也只会这一二首!接下来请先生承续吧。”   “是!陛下!”张居正也不客气,应声向侧方迈出一步,双手背在身后,高声诵念起了心中早已想好的诗。   《和令狐相公玩白菊》。唐代。刘禹锡。   家家菊尽黄,梁园独如霜。   莹静真琪树,分明对玉堂。   仙人披雪氅,素女不红装。   粉蝶来难见,麻衣拂更香。   向风摇羽扇,含露滴琼浆。   高艳遮银井,繁枝覆象床。   桂丛惭并发,梅蕊妒先芳。   一人瑶华咏,从此播乐章。   张居正,当代之大“文胆”,确实不同凡响。这几十年的诗文功力,在背诵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朱翊钧自从与晴天互通书信后,对诗词典故的理解和感悟都有了很大提升,首先觉得张居正选这首诗就高人一筹。   此诗咏菊,但是于诗中还提到“桂丛”,非常契合今日之“双花”主题,甚至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在一首诗中有如此巧合的,说明这位当世“文胆”之博学广闻,将历代诗篇早已烂熟于心,才会如此精准。   至于各个韵脚等基本功就更不用说了,总之听张居正背起此诗来,感觉是一种享受,更是一种解读,令人陶醉其中。   “妙妙妙!”朱翊钧此时鼓起了掌,并主动说起了此菊诗中含有“桂”字,真是天下无双,听得李太后和冯保也不住点头,大声叫好!   接下来,该冯保的了。   他知道这是张居正的强项,所以也不张扬,缓缓站起身,诵出一首。   《清平乐·忆吴江赏木犀》。南宋。辛弃疾。   少年痛饮,忆向吴江醒。   明乐团团高树影,十里水沉烟冷。   大都一点宫黄,人间直凭芬芳。   怕是秋天风露,染教世界都香。   朱翊钧一边听,一边感触不已。要说冯保也是当世之俊才,如果不是因为自小入了宫门,也是一代奇伟男子。   照理说他是一个太监,不会喜欢豪放之词,应该爱好婉约或者略带阴柔之诗才对,可他偏偏念起了典型的豪放派词人辛弃疾之作。   要知道辛弃疾可是南宋一代文武全才,既是大文豪,亦是奋勇抗金的虎胆英雄。   文学上,他与苏轼并称为“苏辛”,与李清照并称“济南二安”,有六百余首诗词存世。   军事上,他曾率五百多人袭破敌军几万人大营,将叛徒擒拿带回。其惊人勇敢之果断,在当时名重一时,“壮声英概,懦士为之兴起,圣天子一见三叹息”。   或者在冯保的心中,这位文武全才之辛弃疾就是他的偶像吧。   他正在思索之中,张居正已经领头叫好,并亲自点评:“冯总管此词甚佳!稼轩先生此词着实豪迈!第一句少年痛饮,就道出了无限气势。及至后来,更是一步一台阶,豪气冲霄汉。更难得的是,此词题目之‘木犀’即是桂花,但词中无一‘桂’字,而且全词含有‘明乐’、含有‘世界’,意即大明雄于世界,寓意甚好!甚妙!”   这几个意思,朱翊钧刚才都没太听出来,这才恍然大悟,于是赶忙跟着叫好。   看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确实不假,不过要想统领天下,还得兼容并包、融会贯通才行。   李太后听了张居正的点评后也频频点头,不住鼓掌夸赞。   接下来,该轮到她接续了。   只见她沉吟半响,念出一首,竟然也是辛弃疾。   《清平乐·赋木犀词》。南宋。辛弃疾。   明月秋晓,翠盖团团好。   碎剪黄金教恁小,都着叶儿遮了。   折来休似年时,小窗以有高低。   无顿许多香处,只消三两枝儿。   这首唱完,朱翊钧带着张、冯二人玩了命似的叫好鼓掌。   不过,这曲到底哪里好,他也说不出来,只是觉得这首词好象和辛弃疾的一贯风格不太一样,于是他朝张居正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还是由他来点评。   张居正会意,站起身来向李太后拱手说道:“太后此曲甚佳。首先,从接龙意义上说,这首词仍是辛弃疾所作之《清平乐》,词牌完全相同,也同样是咏‘木犀’桂花的,可谓是姊妹篇,乃是极好!说明太后既知晓已诵这首,更知晓方才冯总管诵那首,正所谓后来居上!”   他说到这儿,悄悄抬眼看了一下皇太后,见她一边听着一边微笑着点头,知道自己的点评适好拍到了点子上,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其次,这首词属于豪放之辛弃疾非常罕见的欢快诗词,通篇从小处着眼,非常有情致雅趣,悠闲之乐徜徉于字里行间。经太后之口唱起来,更是别有一番情趣。”   “妙妙妙!”李太后笑了起来:“听太傅点评,真是比诵诗还过瘾!点评得太好了!老身还真是觉得这首姊妹篇与刚才冯总管诵的大不相同,所以才有意吟出的!”   “哈哈哈!”这一下,朱翊钧与二人共同大笑起来,惹得李太后也是笑个不停。 第三百零二章 风从帘幕吹香远   笑了一会儿,见大家的目光都望向了自己,朱翊钧这才意识到,接下来又该轮到自己了,他的肚子里现在仅剩下了晴天写给他那首孟浩然写的《过故人庄》。   事已至此,只有把这个压箱底的展露出来了,他们一会儿如果都能续上,再到我这儿再说吧,实在不行,就只能认怂了。   于是站起身来,用足了力气,高声诵念。   《过故人庄》。唐代。孟浩然。   故人具鸡黍,   邀我至田家。   绿树村边合,   青山郭外斜。   开轩面场圃,   把酒话桑麻。   待到重阳日,   还来就菊花。   此曲念完,李太后的眼里竟然已是点点泪花,柔弱地叫了声:“好!”竟然兀自哽咽起来。   朱翊钧忙伸手抚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她缓了缓,看到儿子带笑的面庞,仍是泪流不止。   张居正本来还想开口点评,见太后如此,只得先闭了嘴。   只见太后渐渐停止了啜泣,抚了抚儿子的面庞,亲自开始了感人至深的点评:“我儿真是长大了!这首《过故人庄》正是孟浩然的代表佳作,虽然看似悠然自得,却洋溢着浓浓的情意,而且正赶上重阳佳节将至,我儿已懂得孝顺,甚至知道用诗来表达,我这做母亲的感觉很欣慰!真的很欣慰!”   朱翊钧一直轻声宽慰着她,想告诉她这是晴天告诉自己要孝敬您老人家的,但又想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来,不太合适,所以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张、冯二人此时赶紧站起身来,拱手齐声说道:“皇太后和皇上母子情深,人所共知,实乃天下百姓之楷模!百善孝为先,皇上有此孝心,何愁天下不定,四海不平?”   朱翊钧笑了,示意他俩坐下:“好了!母后有感而发,你们俩个,继续接龙吧。”   “是!”二人相视一眼,冯保上前一步,“这回老臣先来!”   只见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然后把茶盏放下,念出了一首词来。   《月宫春》。唐代。毛文锡。   水晶宫里桂花开,神仙探几回。   红芳金蕊绣重台,低倾玛瑙杯。   玉兔银蟾争守护,嫦娥姹女戏相偎。   遥听均天九奏,玉皇亲看来。   “诵得好!这首词把人间写作了天宫,还把朕比作了玉皇呢!”朱翊钧刚才得到了母后的真心夸赞,心情大好,于是也就不知深浅地点评起来。   张、冯二人听完他的点评后纷纷大笑着赞赏:“哈哈哈!正是!我主乃九天紫微星下凡,在人间是九五之尊皇帝陛下,在天上就是万仙之长玉皇大帝!”   要说大伴儿冯保还是比较有心眼儿,刚才不显山不露水地背诵了一首辛弃疾的《清平乐》,却一下子突显豪气,得到众多赞赏,这回又适当拍上一马,把皇帝比作了玉帝,真是恰到好处。   哈哈笑完,张居正摇晃了一下脑袋,站起身来:“下面一首,我来续吧。”   接着,他缓音长调,诵了一首宋代的词来。   《好事近》。南宋。张孝祥。   一朵木犀花,珍重玉纤新摘。   插向远山深处,占十分秋色。   满园桃李闹春风,漫红红白白。   争似淡妆娇面,伴蓬莱仙客。   朱翊钧听到这首词,先是感觉良好,接着心里一惊,这首词明显是祝自己好事将来。   照理说晴天明日进宫只有母后和冯保知道,怎么连张居正也知道么?那么他是不是还知道自己与明清、明澈姐妹之情史?到时候率百官参自己一本私自出宫,偷会民女就麻烦了!   后来又一想,他应该只是借着刚才的“福禄寿喜”说自己是喜神,即兴祝自己好事临近而已,而对于母后准备海选皇后内定为晴天之事,他并不知情,明清明澈之事就更不会知道了。   当下心稍宽,只见一直没有发表点评的冯保此时站起,躬身说道:“首辅背诵此词甚佳,只用一枝木犀桂花,就将一番秋景写尽,引来满盏堂皆春,预设好事连连,真是‘喜神’将至也。”   “嗯!”此时李太后也发话了,“太傅念得好,冯总管评得也好!下面,又该老身了吧。”   张、冯二人急忙拱手施礼:“请太后赐教!”   李太后顿了一顿,也诵出一首宋词来。   《鹧鸪天》。南宋。陈允平。   谁向瑶台品凤箫。   碧虚浮动桂花秋。   风从帘幕吹香远,人在阑干待月高。   金粟地,蕊珠楼。   佩云襟雾玉逍遥。   仙娥已有玄霜约,便好骑鲸上九霄。   她一诵完,众皆叫好。   张、冯二人几乎是齐声赞道:“此词甚好!太后所选诗词,均如女子情怀,别有情致!”   朱翊钧此时也续了一句:“对对对!尤其是这最后一句,仙娥有约,骑上九霄,真是有意境,母后就如这仙娥一般啊。”   “哈哈哈!”现场笑作一气,着实热闹非凡。   朱翊钧眼见三人的目光又转向了自己,知道要坏,自己已是山穷水尽、黔驴技穷,哪里还有半句咏桂咏菊的诗在?   怎么办?他求饶的目光望向了张居正。   张居正一笑,顿时会意,站起身来替皇帝打圆场:“刚才这两轮都是皇上先起头,微臣不才,这轮就由我先开始吧。”   只见他缓缓向前一步,诵出一首词。   《鹊桥仙》。南宋。管鉴。   东皋圃隐,木犀开后,香遍江东十里。   因香招我渡江来,悄不记、重阳青蕊。   人生行乐,宦游佳处,闲健莫辞清醉。   不寒不暖不阴晴,正是好登临天气。   朱翊钧慢慢发现自己有些学会听诗品诗了,张居正诵的这首诗,他不光大致听懂了,还听出了很多官宦士子出游的书生意气。   让先生替自己打圆场,自己当然也应该多说几句才是,那就胡乱点评吧。   “此词甚好!木犀为桂,因香而渡江,又记重阳青蕊,暗含菊美,先生今天已经有两首诗词中尽含桂、菊‘双花’,实是难得啊!”   李太后主动鼓掌:“嗯!我儿聪慧,为太傅此词点评甚佳,既如此,老身也来诵一首南北宋之交之词吧。”   三人鼓掌间,李太后轻启樱唇,诵出一首词来。   这首词一起首,就让人赞不绝口。   《步蟾宫》。南宋。杨无咎。   桂花馥郁清无寐。   觉身在,广寒宫里。   忆吾家,妃子旧游,   瑞龙脑,暗藏叶底。   不堪午夜西风起。   更飐飐,万丝斜坠。   向晓来,却是给孤园,   乍惊见,黄金布地。   张、冯二人是行家,很快听出了这首词的深义。   本来这首诗在一般仕子佳人读起来,有些感伤,但是契合李太后的身份,却是别有情趣。   一般人将此词比作感受广寒宫中,思嫦娥之过往,怀伤感之故情,所以“忆吾家,妃子旧游”一句和“向晓来,却是给孤园”一句,较为感伤。   可是经李太后的口读出来,就完全不一样。她原来就是妃子,因此“忆吾家,妃子旧游”一句,说的是她自己,这只是一番感叹,或者是对原来经历的怀念而已。   至于“向晓来,却是给孤园”,既不是给“后羿”之园,亦不是给“孤独”之园,而是她成为太后以后自己可以称之为“孤家”,也即是给她自己。   因而,由她将此诗诵将出来,既是情真意切之怀念,亦是理想现实之体验,再好不过!   “好!”众人鼓掌,纷纷跟着诵念最后这句经典之词,“乍惊见,黄金布地”。   现场的气氛又推向热潮。   不过,热烈之后,略显落寞。接下来,就只剩下皇帝和冯保了。   冯保当然知道不能抢皇上的风头,所以看了皇帝一眼,发现他在兀自深思,想来还在搜索诗句,只能自告奋勇先来,为皇上争取一些时间。   只见他一清嗓子,说了一句:“接下来由老臣来吧,皇上所念诗词富有深义,正好殿后!”   说完,他示意音乐放缓,轻诵了一首词。   《金钱子》。宋代。无名氏。   朱翊钧当时听着就惊异了一下,竟然还有无名氏?想来这是写了好作品不愿意留名,亦或是怕被人知晓真实姓名,隐去了真名,索性叫做无名氏吧。   冯保轻轻一顿,将全词一一诵完。   昨夜金风,黄叶乱飘阶下。   听窗前,芭蕉雨打。   触处池塘,睹风荷凋谢。   景色凄凉,总闲却,舞台歌榭。   独倚阑干,惟有木犀幽雅。   吐清香,胜如兰麝。   似金垒妆成,想丹青难画。   纤手折来,胆瓶中,一枝潇洒。   “这首词听上去确是大雅,似乎有一些小哀怨,但在最末一句,却甚是洒脱,将花枝折在瓶胆里,真是别有一番雅趣。”张居正笑着作了点评,大致也和朱翊钧听得差不多。   不过他现在可没多少心思听先生点评了,因为他可知道,从刚才张居正替自己打头炮到现在,一直煎熬到了最后,这个殿后的人已经不得不出场了。   可是,他的肚里早已是粒米未存、弹尽粮绝了,现在别说让他搜寻书写桂、菊“双花”的诗句了,就是让他再背上一首古诗词都难了,除了那首“鹅鹅鹅,曲项向天歌”还记得挺清楚以外,别的再也找不出来了。 第三百零三章 山月人归音容里   眼见三人目光纷纷转向自己,让他甚是绝望,傻傻地看着三人,现场一下陷入了沉默。   李太后早看出了儿子的心思,轻轻一笑,正想替儿子说一句:“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   可是,大明既然尊儒家为国本,就必须讲礼仪纲常。现在第三轮还差了一首,无论如何是不能结束的。正在为难中,却见儿子主动站了起来,用了一种异常悲愤的腔调,说了一句:“古诗词,朕已经诵不出来了。倒是有一首白话文的诗,不知各位想听不想听?”   “白话文?”此语一出,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把所有人都惊着了。   这还是头一回听说白话文诗歌。不过,话说回来,经过两宋和元后,当时的白话文已经发展到了一定程度,特别是元曲,其间已有很多类似现代剧本的小折子,大量采用半白话半文言的文字。随着小说的盛行,到了明代,白话文已经开始大行其道,抢占主流。   故有人总结中华文化史即是“诗经、楚辞、先秦散文、汉赋、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从简单的字音到华丽骈文词藻,到多样化的诗词曲调,最后又回归白话,构成了一卷几千年灿烂光辉的中华文化发展史。   当然这时的白话,语言更直接,更完善,也更丰富,已经很接近现代语言了。   所以大家虽然惊诧,但也很快释然。皇上一贯推陈出新,什么“鲇鱼效应”、“头脑风暴”等等,这些词汇听都没听过,既然他要背诵白话诗,就让他背诵好了,且听听有什么新论。   李太后当然是支持儿子的,本来就担心他下不来台,现在有了白话文诗词这根救命稻草,就赶紧让他用吧。   “好!我儿请诵!我等洗耳恭听!”当妈的下了懿旨。   张、冯二人也急忙附和:“对对对!皇上请讲!诗词接续中,白话文诗歌虽然前所未有,但也可算是一项创新!”   朱翊钧的脸红了红,端起酒盏喝了一口,算是将这份尴尬遮掩过去,然后抑扬顿挫地诵念起来。   《山月》。现代。无名氏。   我曾踏月而来,   只因你在山中。   山风拂发,拂颈,拂裸露的肩膀。   折桂枝前行,   而月光衣我以华裳。   月光衣我以华裳   林间有新绿,   似我青春摸样。   青春透明如醇酒,   可饮,可尽,可别离。   但我们多少物换星移的韶华,   却总不能将它忘记。   更不能忘记的,   是那一轮月。   照了长城,   照了洞庭,   而又在那夜,   照进山林。   从此,悲哀粉碎,   化作无数音容笑貌。   在那些夜里,   袭我以郁香,   袭我以次次无尽的欢快情怀,   毫无感伤。   这首白话文诗歌着实把旁边的乐官们忙坏了,如此为白话文诗歌配乐之事还真没干过。   还好领头的乐官比较精明,看出皇上此诗有些类似元曲中的清唱,没有完全对仗的韵脚,只在首末段的末字有一个“裳”和“伤”字的韵脚,所以曲调配得还算可以,没有出现岔音。   李太后和张、冯二人,更是象听天外来音一样,听得如痴如醉。   全诗流露着浓浓的情感,让这些平时听惯了“之乎者也”的人振聋发聩。原来人世间的语言,竟然可以如此直白,如此打动人心。   即便是元曲中写男女思念欢情的句子,也不过如此吧。   朱翊钧念诵完后,兀自惴惴不安。这其实是席慕容的《山月》,写得着实很美,其中写折桂枝一句是他自己加上去的,其他地方略作改编。   要知道这首诗可是他的最爱,也是他在大一新生晚会上朗诵的成名作,让无数学院美女为之倾倒,从此一举奠定了他万女偶像的酷霸地位。   因为在后来又表演了很多回,所以这首诗的每一个字,每一个音,他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读起来也确实颇有意境,百转千回,旖旎无限。   受刚才冯保所念诗词作者是无名氏的启发,他在说朝代的时候说了现代,让他们听上去感觉这就是当下流传于大明市井间的白话文诗歌,又将席慕容的名字隐去,也说了个无名氏。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革命,总之把大伙儿都听傻了,好半晌才回过劲儿来。   李太后先是惊愕,后是陶醉,最后是享受。她听得出来,这首诗好象是读给晴天听的。   在诗会之前听说这些桂、菊之诗都是晴天与儿子通信时告知他的,这首诗不会也是他俩共同写作出来的吧。真要如此,也真是相得益彰了!   “好!”她带头鼓起掌来,带动着仍在兀自发愣的张、冯二人也不停地鼓掌。   那些刚才一通忙碌的乐官,此刻也放下了乐器,拼命鼓起掌来,偏殿内顿时喝彩一片。   朱翊钧仍然有些不好意思,见他们三人只顾着鼓掌,也不点评,自嘲地笑了笑:“这首白话文诗歌其实写得奇好,不如朕开一个先河,自己来点评吧。”   “自己点评?”这位少帝还真是不断推陈出新,刚才出人意料地诵念了白话文诗歌,现在又要求自己点评,真是闻所未闻。不过,对他时常不按套路出牌的方式早已见怪不怪,所以张、冯二人也只有点头称是。   “这首诗分为四片,片片递进。第一片以山月照桂为开端,表明心迹,月光衣(‘意’音)我以华裳,着实很美。第二片点明青春韶华难忘,而迅速又引出第三片的山月之夜最是难忘。第四片作了解答,究竟是什么以致最终难忘呢,是无数音容笑貌,是欢快而毫无感伤。”   皇帝自我点评完,骤然而止,面色如水,俨然已是一代国学大师的模样,看得大家肃然起敬。也是,如此熟悉而钻研一首诗,有几人能做到,正所谓卖油翁之技,唯手熟耳。   “妙妙妙!我主圣明!即便是‘六一居士’欧阳修在世提倡之新古文运动,也不过如此!”   “正是!我主点评也妙,寥寥数语,将此无名氏之白话文诗歌尽皆描画,妙哉妙哉!”   现场气氛顿时又被张、冯二人推高,大家都倒满酒盏,相互平端敬之,一饮而尽。   如此之夜,如此之酒,如此山月,如此风清,如此忘归……   不知明日之清晨,会不是一个艳阳晴天。亦不知明日阳光里,晴天来时,会是怎样场景?   ……   临散场的时候,朱翊钧已经是微醺了,酒劲开始向上涌。   旁边的李太后对张、冯二人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准备散场,都别喝多了。   皇帝却好象看到了母后这个眼色,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拉住了太后的胳膊:“对了!母后,孩儿想起来了!孩儿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说呢?”   李太后笑着看他:“还有事情?是什么事情呢?”   他用手一指张居正和冯保:“你们两个,今天连母后都称你们为‘文武魁首’了,还不赶紧谢谢母后!”   二人闻言,急忙跪倒磕头:“臣等谢谢皇太后!谢谢皇上!皇上、皇太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太后笑着一伸手:“好了!起来吧!”然后扭过头轻轻对儿子说:“钧儿,你这唱的是哪出啊?”   皇帝冲她眨了眨眼睛:“母后!儿子没喝醉,您就等着吧!”   说完,他叫过一个太监来,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那个太监点头,应命而去。他却转过身来,背着手向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着张、冯二人,目射精光,吓得二人急忙低下头去。   他哈哈一笑:“你们两个可知道,朕今天请你们来,除了一起帮母后补过中秋,庆贺重阳之外,还有什么意义么?”   二人对视一眼,低头拱手说道:“还有共贺辽东大捷!”   “嗯!”皇帝点了点头,“还不错!主题非常明确!那么你们二位可知道,为何庆贺辽东大捷这么大的事情,朕就只叫了你们两个?”   二人急忙把头低得更厉害了:“臣等蒙圣上恩宠,不胜荣幸!”   “哈哈哈!只是荣幸这么简单么?”皇帝大笑着问了一句,却还未等他们回答,就又指着他俩说了一句:“你们两个再连干两盏,朕就告诉你们为什么!”   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小祖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圣命难违,只得又端起两盏酒全干了,然后纷纷跪倒在地,向皇帝三叩首。   “嗯!”朱翊钧觉得也把他俩折腾得差不多了,这才正襟危坐,让他俩平身。   “谢皇上!”这二位虽然均是文武兼修,但今天着实喝了不少,又被皇帝这么一吓,已经有些吃不住劲儿了。   皇帝又笑:“好了好了!不折腾你们了!朕告诉你们吧,今天请你们来,不光是让你们来喝酒,更重要的是为了表彰你们二位!”   一旁的李太后也笑了,这小子,藏得够深的,居然把这么好的事情留在最后,而且还挺会故弄玄虚,瞧把这两个股肱之臣吓得够呛。 第三百零四章 赏不逾日正及时   二人方才确实被吓坏了,这会儿听到“表彰”二字,着急喜出望外,但仍是不敢相信,急忙再次跪倒,大声说道:“皇上!辽东大捷都是您运筹帷幄有方、指挥调度得当,臣等只是执行办事而已,绝不敢贪天之功,只求战事顺利,辽东能就此安定就好!”   这时候,刚才皇帝交待去办事的那个太监很快回来了,附在皇帝耳边说了几句,皇帝点了点头,示意这二人平身。   这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不敢再站起身来,索性跪着说道:“陛下,臣等真的不敢贪功!”   朱翊钧心里窃笑,干脆和他们斗起了贫嘴:“你们两个,酒也喝了,还怕朕骗你们不成!或者你们俩不打算听朕的了?”   二人急忙摆手:“微臣不敢,一切听凭圣上处置!”   皇帝哈哈大笑:“听朕的就好!咱们就一个一个来说吧。先说你吧,先生!”   天气虽凉,但是酒劲儿泛上来,加上少帝插科打诨,让张居正出了一身透汗,只见他跪着向前走了一步:“微臣在,请皇上明示!”   皇帝走过来将他扶起,用舒缓的语气说道:“先生是帝师,朕这个差学生还没怎么好好尽过义务!”   张居正急忙躬身:“微臣不敢当,皇上天资聪颖,臣只是略尽绵力而已……”   皇帝却打断了他:“今天先不说尽学生义务之事了,来日方长,就说辽东大捷表彰之事!先生称赞朕运筹帷幄,其实真正运筹帷幄的是先生……”   “万万不敢啊皇上!”张居正刚想反驳,却见皇帝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急忙低头,“皇上您请说,微臣听着!”   “嗯!先生,是朕的功劳朕不会让给你的!朕今天在这儿说句心里话,安排应对三患齐发的粮草军饷,皆是先生,此事不假吧?”   “这……”张居正一时语塞,只能点了点头。   皇帝又问:“安排所有朝中大臣为解决三患齐心共力,此事不假吧?”   “皇上,亏您都记得……”张居正的眼眶湿润了。   “朕当然记得!还有,力排众议,将这一切压力都担于自己身上,怕朕知道后会分心,此事也不假吧?”   “不假!不假!多谢圣上挂怀!”   皇帝笑了:“那就好!就冲这几点,朕觉得,辽东大捷,先生居功至伟,当赏!”   一旁的李太后这时也随声附和:“确实是!太傅居功至伟,当赏!”   老成沉重的张居正一度哽咽:“皇上!太后!老臣……老臣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有更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翊钧笑着拍了拍手掌,刚才那个太监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抬着一个看上去很沉的大箱子。   他抓住张居正的手:“先生,朕知道你是好书之人,当世‘文胆’,所以朕既不赏你金银,也不赏你美女!这个箱子里面,是先帝、先先帝传下来的《资治通鉴》,一直放在朕的上书房里。你在给朕当老师的时候,朕就发现你时常翻来看看。朕知道,这套《资治通鉴》传本很多,但只这套是正本之原版。今天是个好日子,朕将此书赠你,愿先生作为首辅,以此书为激励,更以此书为鉴,治理好国家,振兴我大明!”   “皇上!”张居正已是老泪纵横,“皇上如此厚爱,老臣我真是受之有愧啊!皇上!”   皇帝笑了:“朕刚才已经说了,您当赏!朕可不和你客气,这东西你不要,可是大把的人惦记着呢。”   张居正也被他说得笑了,深深叩首:“既然如此,那臣就斗胆收下了!老臣叩谢皇上隆恩!”   三叩九拜之后,这位当朝第一重臣象个孩子一样,让这两个太监把箱子搬到他的座位旁边,恨不得当时就打开来读,看得大伙儿直乐。   皇帝这时伸手叫过了冯保:“大伴儿,该你了!”   冯保刚才一直在旁边跪着,听到皇帝召唤,急忙也跪着向前走了好几步,一叩到底:“皇上!微臣在!”   皇帝冲他眨了眨眼睛,歪嘴朝张居正坐着的那个方向示意了一下,意思是这番话是说给张居正听的,你听着就行了!   冯保急忙点头,就听见皇帝提高了声音说道:“根据辽东李成梁等人的战报,此次辽东大捷,斩杀觉昌安等五位女真首脑,均系玄武一人所为,故这头功应该系在玄武身上。而玄武是你司礼监冯保培养的,还有此次去到辽东送信、现在正保护二位公主的朱雀,也立了大功。还有东南沿海之青龙,山东德州之白虎,都是你冯保的麾下。我大明目前面临三大患,均为你手下战将在充当栋梁之柱,特别是辽东能取得如此战果,都是你冯保识人用人,当赏!”   冯保万万没想到御宴开始前和皇帝的对话,他竟然当了真,当下顾不得皇帝刚才朝他使的眼色,急忙摆手:“皇上!这可使不得!要说识人用人,您是最会使用者,这几人能有今日之成绩,是他们的造化,更是您的识人用人得当和指挥协调若定,微臣不敢抢功!”   “哈哈哈!”皇帝一拍御座,“你又来了!是不是也得象我刚才问先生那样问你一遍,觉得朕现在说了不算,不听朕的了?”   冯保吓得一哆嗦,急忙叩首:“微臣万万不敢,一切听从皇上安排即是!”   皇帝笑了:“那就好!来人哪!把东西抬上来吧!”   刚才那个太监答应一声,亲自用手提过来一个箱子,看上去比刚才张居正装《资治通鉴》那个要轻一些。   冯保的心当即跳到了嗓子眼儿,刚才皇帝赏赐给张居正的,那可是千载难逢的真正厚礼,北宋司马光主编的《资治通鉴》原本,一直以来只有皇上可以亲用,真正的无价之宝!不知道皇帝会用什么赐予自己,瞅这架势,应该差不了!   皇帝笑着道出了谜底:“大伴儿,朕其实一直在琢磨,赏你什么好,但是一直没琢磨好!赶到今天看你诵诗,在诵到辛弃疾之《清平乐》时满是神采飞扬,朕于是揣测,你是不是一直把辛弃疾当作你的偶像。”   冯保先是一愣,继而叩首不止:“我主圣明!真是洞若观火、明察秋毫!实不相瞒,皇上,臣确实从小视稼轩先生为楷模!”   皇帝象个孩子似的笑得特别灿烂:“那就好!说明朕没有猜错!朕刚才特意让他们去文物库看了看,辛弃疾收存的只此一本,名曰《稼轩长短句》,是他的手书,收藏六百多首词,应为孤本。朕今天将它赐于你,希望你象稼轩先生一样,文至豪放之魁首,武至杀敌之英雄!”   冯保此时也已是泪流满面,唏嘘不已。   李太后这时候就站在皇帝的旁边,顺势将冯保扶了起来,握住他的手说道:“冯总管不必过谦,当受此赏。”   话说完后,缓缓放开他的手。冯保顿时大惊,手里多了一枚明晃晃的金玉簪子,再看皇帝此时也看到了,和太后两人一起笑吟吟地看着他。   他顿时明白,这是太后和皇帝悄悄赏给他,让他回去给丽青的,别让张居正看见。于是急忙把此簪子收在了袖子里,高声叫道:“微臣叩谢主子隆恩!”   赏不逾日,即是及时行赏。   该赏不赏,兵无士气,将无信念。赏,当及时,当恰到好处。   这顿酒,大概喝到亥时末段才散,每个人喝的都着实不少,朱翊钧返回寝宫,沾床就着了,一觉无梦。   张居正也感觉有些多,身形摇晃地回到府中,直接把自己锁进了书房,弄得夫人也很惊讶,悄悄地从窗户缝里看进去,发现他正手捧着几册厚书,老泪纵横……   冯保回去时,身体也有些摇晃。照理说皇上明天要见晴天,他应该守在乾清宫附近才是,但是今天皇上和皇太后均给了重赏,尤其是皇太后悄悄塞给自己这枝金玉簪子,除了价值连城外,还暗指这是给丽青的。   这得是多大的面子!   要是在前朝,太监头子私自对食,是十恶不赦的重罪。可是现在,皇太后非但予以默许,还替自己保守了秘密,悄悄地赠与丽青金玉簪子,并帮助瞒着不让张居正知道。   普天下之人,包括张居正在内,也做不到如此之致吧!也就是我冯保——当今万岁的大伴儿,太后的大红人儿,有这等礼遇。   他早已是心花怒放,于是决定明天一大早再赶来宫里陪皇上,现在要出去好好爽一爽!   于是,他把那些跟班儿都悄悄遣开了去,只让两个心腹抬着矫子,到了司礼监的住所停下。换了便装出来,看看四下无人,闪身就出了小宫门。   途中遇到几个守卫,也不躲避。那几人见是他,急忙陪笑:“冯总管有事出去?”他只笑笑,并不回答,径直走开去。   到了大街旁边的小胡同,三拐两拐,就没了影儿。再一看,他竟然在一处院子前面停下了,只见他轻轻叩了几下门,过了一会儿,里面有人把门打开,他迅速欺身进去,关上了门。 第三百零五章 倚赏约色媚妲己   原来,这是上次皇帝和李太后将丽青赐于他之后,给了丽青一个自由身,脱了宫女束缚,在这宫墙外不远处置了一处宅子,不用再象当初“对食”那样遮遮掩掩,算是真正过上了小日子。   这丽青虽然不是什么良家女子,但对冯保也算忠心,或许是依赖他的权势,总之是想尽办法取悦于这个凡事皆强只差一物的“男人”,让他对自己朝思暮想,宠爱有加。   院内,丽青拉了冯保的手,轻声说了句:“来了?”冯保点头,二人却没多话,迅速进了堂屋。   丽青非常机灵,一下就闻到了他身上重重的酒味,不禁皱了皱眉:“怎么喝这么多?我给你冲碗醒酒汤去吧。”   冯保却大笑着说了一句:“我没醉!你看看,这是什么?”说完拿着那枝金玉簪子在她面前晃了一下。   她顿时傻了眼,虽说跟了冯保以后,奇珍异宝也见了不少,但这样的金玉簪子还是没见过。只看了几眼,就觉得这东西不凡来。乍一看,这个东西在灯光下明晃晃地闪光,可定睛一看,这东西竟然隐隐泛起云气,如同当中有一个小小仙境一般。   她眼里顿时放出了光,急忙叫道:“给我!快给我看看!”   他一阵坏笑,将手抬高,让她够不着。   她用手在他胸前一打:“坏家伙,真坏!”   他却哈哈一笑,顺势把簪子收入袖中,然后一把就将她抱了起来,径直往卧房走,“你把爷侍候好了,爷马上就给你!”   “讨厌!放我下来哈!”丽青不停抖动双脚,可哪里管用,只见他进了卧房,把灯点亮,直接将她扔到了床上。   她发出“唉哟”一声,从床上翻坐起来,却见他脸色凝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来,缓缓解开,仔细查看。   她从身后揽住他的腰,用嘴往他的耳朵里吹气:“这又是什么好东西?”   他神秘地一笑,将她搂入怀中,用手指去刮她的鼻子:“这可是皇上御赐的无价珍宝!”   “是么?我看看!”她坐起身来,使劲往前探了探头,把最里面一层布解开,只见是几册书,封面上写着《稼轩长短句》,已经有些发黄了。   她偏了偏头,噘起了小嘴:“又是古书!你这已经存了好几千本了吧。这本有这么特殊么?”   他用手捏了捏她的粉脸蛋儿:“你呀,你知道什么?这可是绝世孤本,而且这是皇上御赐的,又是稼轩先生的手书,给多少两银子都不换!”   “皇上御赐的?那看来还是值点钱!”她微微扬起头,可能是跟着冯保的时间长了,已经学会了分辩古物的价值,却象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抬起脸问了一句:“这么说刚才那枝簪子,也是皇上御赐的啰?”   他笑着打了她一下,“你这个鬼丫头,就你聪明!”   见她还是撅嘴,他松手把她放下来,轻轻在床边一按。   只听“吱呀呀”的声音传来,卧房右侧的墙壁竟然从中间裂开来。   这竟是一道夹墙,里面还有一个密室。   他又拿了一盏灯,进到密室里,好半天才出来。   来到床边轻轻一按,夹墙重新合上了。再一年,床上的璧人儿竟然已经脱得精光,只在身上遮了一块薄被,煞是撩人。   冯保顿时火起,一下子就伸手去掀她的薄被。   她却“嘻嘻”一乐,一手扯紧了薄被不让他得逞,一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摊开手掌。   那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想合欢办事,宝物拿来!   冯保当然不能让她这么痛快地遂了心愿,坏坏一笑:“不把爷侍候好了,还想要皇上和皇太后御赐的金玉簪子?”   “真的是御赐的,还是皇上和皇太后共同相赠的?”丽青也曾在宫中干过几年,所以对于这当中的规矩非常清楚,心里也越发想将这枝象征最高权贵的金玉簪子戴在自己头上。   只见她妩媚了笑脸,用手在冯保的胸前一点,“爷!你今天怎么如此狠心!今天有了宝物,非但不让妾身戴上,反而用它来要挟我,是不是爷已经变心啦?”   他却并不回答她,只是嘻笑不语,突然上前一把将她抱起,扯去薄被,就欲云雨。   可是薄被之下,并非想像中的光洁一片,这个鬼精灵竟然还贴身穿了一件亵衣,将将遮住了紧要部位。   他正要伸手去抓,她却又是“嘻嘻”一笑,翻身滚向了床里:“就算这个簪子不要了,也不能让你如此轻易得逞!”   他就喜欢她这种极尽撩人之态,此刻胸中的那团火已经烧破了天,已经快从眼里、口里迸发出来,所以他一个纵扑,就把她压在了身下。   她“啊呀”叫了一声,感受到了他的烧天欲念,有意向外使劲推着他:“你有几天没来了,一来就用这簪子要挟我!妾身天天倚门期盼,却总是不见你!你要是去别处撒野,我也未必知道!你不会是还想把这簪子留给别人吧?”   他脸上满是惊诧之状:“娘子为何这么说?你可是皇上皇太后御赐给我冯保的,可是我最珍贵的宝贝,我怎么忍心舍了你,去和别人好?”   她却一脸不屑,“啐”了他一口:“你就知道说好听的!我才不上你的当儿呢!我哪里称得上什么宝贝,你的宝贝都藏在旁边这间黑屋子里,我连本破书都比不上!”   他信誓旦旦地说道:“比得上!比得上!只要你愿意,这些东西都给你!”说完继续伸去手去扯她的亵衣。   她却用双手将衣带紧扯住,故作吃惊道:“当真给我?”   他邪邪一笑:“当然给你!只要你表现得好!”   她俏脸已是晕红,手儿却死死不放,沉吟半晌道:“你这么位高权重,对妾身这么一小女子还不是随意玩弄于股掌间,今日让我如何肯信你?”   他却一赖到底,掏出了那枝金玉簪子在她面前轻晃,趁她伸手来抓,突然快速移开,一下子就挑开了她的亵衣,然后竟将一只手儿探进亵衣,按在了她浑圆的蜜桃上。   “唔……”,她用手推着他,可自己也知道推得是多么软弱无力。   他毫不客气,抓住那对熟透了的蜜桃,揉搓挤捏,然后低下头去,张口含住了左边这只,用舌尖轻舔。   眼见粉色的红晕和深红的桃尖在面前颤抖,他顿时激动起来,用右手食指和拇指捏住另一只桃尖轻搓揉捻。   就象被雷电击中一般,她的身体开始一阵阵颤抖。这雷电还是连续闪击,刺激着她如抽搐般颤栗。   只一会儿,她的蜜桃就已变得又涨又红,桃尖也愈发坚硬。   她一下激动起来,发出一声娇喘,主动吻住他的唇,用舌头勾出他的舌尖,不停挑动,然后一路向下,吻着他的颈项,在锁骨窝处短暂停留,继续向下,吻上他健硕的胸膛。   他闭上眼,静静享受。   此刻,头发缭乱的她如同狐媚的妲己一般,竟然用舌尖挑开了他的衣袍,丁香软舌吐着如兰香气,暖暖地让人迷醉。   他刚刚睁开眼,就看见她用热辣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自己,正想有所动作,她却一下子扑了过来,樱桃小嘴吻在他的嘴上,舌尖伸入他口中,与他的舌头纠缠在一起。   这个小妖精!   他感觉到一阵酒劲不停上涌,将胸里那团火烧得更旺,骤然间已是满头大汗,一点一滴洒落在她脸上。   她就象一只小猫一样闭上眼,享受着这种大汗淋漓,却如同久旱的禾苗遇上了甘霖,一下子又冲动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她爆发了更惊人的热情,欺身将他压在了向下,拼命亲吻。   他也一下强硬起来,一下翻过身来,一边用力亲吻着她的桃尖,一边将右手缓缓滑下双峰,掠过雪白的小腹,一直伸向了她的幽处。   “天……”,她匆忙伸手去遮,可哪里遮得住,他的动作奇快无比,早将一只手儿履在上面,嘻笑道:“娘子放手,且让爷好好摩抚一番!”   她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无力地故做挣扎与反抗。他借机用手梳了几下她幽处的森林,她两腿一缩,手却一下放开了。   他趁势一把将她的亵衣扯下,将胯间红润的玉器突露出来。她急忙探手去遮,他却抢先一步,伸手探了进去。   她娇叫一声,幽幽嗔道:“爷!只是用手指相摩就好,断不可恣意妄为!”   他只是坏笑,却应了一声“是!”。   于是将一根手指挖进她身体中,只觉内里紧紧窄窄,进了半指,只闻得她“哎哟”叫了一声,便不能再深入进去。   他就喜欢她的这个劲儿,眼见她兀自闭着双眼,默默承受,便将手儿缩回,试图舒缓她的情绪,双手沿小腹而上,去抚摩她的双峰。   却只是刚刚触及,就觉那她的双峰着实坚挺温润,于是狠狠捏了一把,用着极具挑动的语气说道:“亲亲宝贝,你太让人着迷了,让爷好好疼爱你吧,不要受不了哟!”   话刚说完,他就将她的白皙双峰搓得发红,然后狠狠将脑袋埋入峰间,一连亲了好几口。   她觉得他今天有些不一样,似乎自信心格外的足,当然不知道他是受了皇上金口玉言亲口表彰其为当世辛弃疾,还以为他是饮酒过多的缘故,虽然如此,还是慢慢被他愈发雄壮的气息征服了。 第三百零六章 西洋盛景芙蓉暖   他的抚摩越来越强烈,直弄得她浑身酥软,刚才那股子主动的浪劲儿已经全无,就象死过去一样,只任由他上下揉抚。   他眼见得手,得意地笑了一声:“怎么样?我说你肯定受不了吧,你还逞强?”继续将手下移,然后伸出舌尖去亲她的嘴。   她被他抚弄得欲仙欲死,又被他言语相激,开始活了过来,只见她张大樱桃红口,着力承接,二人舌绞一处,身体也不住上下晃动。   他用胸膛紧紧贴住她,经过一番抚摩,她已经放松了很多,也就不再叫痛,而是将身体左右摆动,如此一磨一荡,开始发出阵阵哀饶:“爷!真好!慢一点好吧。嗯。可以了,快一些!”   他无比自得地笑起来:“到底是让我快还是慢啊?”   “唔!”她一声闷哼,却是难以回答。   他又是一阵坏笑,故意羞她:“看看你,已经不成了吧。咱们就来办一场真事儿吧。”   办真事儿?太监也能办真事儿?   她听到这儿,当时就是一震,很显然知道他口中说的这“办真事儿”指的是什么,一下子坐起身来,将舌尖在他的胸膛猛吻,见他陶醉地闭上眼,又逐渐移向他的大腿两侧。   大概是因为男人没了真家伙,大腿两侧即是最舒服之处。   果然,他开始发出了呻吟,将身体不停地向上挺动。   她不知疲倦地舔舐着,直到他发出狼一般的叫喊。   “爷!还满意么?”她轻笑一声,媚笑如丝地望向他。   他狠狠点头,重重在她玉臀上一拍:“就你知冷知热,爷真是欢喜得紧!”   她当时发出一声“呀”的惊呼,玉臀上立刻现了五个红印,却也并不恼怒,仍妩媚着凤眼,顺势将身体转了过来,背对着他,回身嫣然一笑,“那就办真事儿吧!”   他哈哈大笑,将手探进了刚才她为自己脱下的衣裳里,颇为挑逗地问了一句:“要什么口味儿的?”   她已是喘息不已,听到这儿忙抬起眼来望他:“怎么?这玩意儿还有不同口味儿的?”   他从衣服里拿出一个东西在她面前晃了晃。   她急忙伸手过来抓住,抚摩一阵后惊讶不已:“亲爷!这是哪儿来的,怎么和真的那玩意儿差不多?”   他抓起她的手指含在嘴里,然后径直往她的鼻子上刮去:“瞧你那个兴奋的样儿,这是西洋传来的新鲜玩意儿,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材料,与真人之物无异。更难得的是,它后面还有一根绳子,可以系在腰上。”   原来,这位武功盖世的大太监,要办真事儿,必须借助假男具,正好前日有心寻来了西洋玩意儿,今日借着这股子得赏的得意劲儿和酒劲上来的欢快劲儿,与她春风一度,一展“男人”之雄风。   她的手象是被这西洋之物吸住了一样,抓住不撒手,嘴里说出的却是另一番违心的话:“这西洋人的东西是好,可是为何如此又长又大,只怕奴家身子承受不了呢?”   他嘿嘿一笑,拍了拍她的身子:“你瞧你!手抓得这么紧,还怕承受不了?现在恨不得自己马上弄将进去吧?”她这才不好意思地撒了手,看他把这西洋玩意儿缚在了腰间胯骨上。   她的脸瞬间红了起来,说了一句:“这西洋人的东西如何之大,所谓西洋盛景就是指的这个么?”   他大笑起来:“哈哈哈!西洋盛景!这个词好!不管他们有多长多大,咱们今天就试上一回,来他一次西洋盛景如何?”   说完冲她一转手腕,她顿时会意,脸已然通红,再次背过身去,将下身微微翘了起来。   他挺身向前,却只是刚刚触及,她就已经战栗不已,哀求一声:“爷!真的慢一点儿!妾身真的承受不起,只怕今夜就要命丧黄泉矣!”   他轻笑着将嘴贴近她的耳边:“亲亲宝贝,莫要害怕,只怕是魂飞九天而非命丧黄泉吧!就怕你今夜受用了,以后日日思量,天天缠着爷都不一定呢!”   她脸已是红得发紫,又被他顶了一下,兀自低下头去,准备极力承受,“爷!来吧!”   他大声叫道:“好!说来就来!”将其三寸金莲高高架起,双手捧住纤腰,直捣而去!   只听见床榻发出吱呀吱呀一阵乱响,她拼命迎合,大声叫道:“爷!再狠些!再狠些!”   他欣然领命,将她一下子翻转过来,紧搂其玉臀,从后面进入,耸身大弄,唧唧声响,不绝于耳。   忽然之间,二人慢了下来。   她觉得非常奇怪,那西洋玩意儿为何在自己的玉器中陡然胀粗,将器内塞得紧紧满满。   他也感觉到抽动有些困难,不解地问她:“怎么了?”   她略显不安地叫道:“这个,这个西洋玩意儿为何突然暴胀,难道它见水会生长么?亲亲哥哥,且稍停一停!有些痛!”   他知道此时停下来只会更难受,于是鼓励她道:“试试再狠些,肯定就不觉得疼痛了!”于是发力挺动,直弄得她双目紧闭,四肢乱晃,似风中柳树摇曳,口中咿咿呀呀乱叫,无比欢快。   他此时就象从辽东得胜回来的大将军一样,眼睛望着她的光洁玉背一下一下向前律动,加快动作,让她如小犬一般狂吠不已。   只见她已近崩溃,双手紧紧抱住枕头,酥胸震颤,他暗中使劲,将西洋之物左右旋转,急得她大叫:“乖乖,要死了啊!”于是迅速上下动作,如打桩一样,一起一伏,癫狂不已,口中叫道:“真是太棒了!没想到这西洋傲物竟然这般厉害!奴家真是被爷弄死了,今日销魂一夜,明日即便魂归西去,亦不枉为人一世!”   他也受到了感染,加速动作,口中喋喋不休:“只要你觉得好!爷就天天和你办真事儿!看你还敢瞎说不?”   她喘息着说道:“爷!奴家只是说说!你是奴家的天!奴家跟了你,虽死无憾,何况你若天天这般疼奴家,即便无名无分,也心甘情愿!”   言至酣处,二人都愈发冲动,淫情大盛!   女貌郎才两相宜,从天分下好佳期;   施云布雨其乐事,吟月咏风是良媒;   襄王已悟阳台梦,巫女徒劳洛水依;   锦帐一宵春意满,何当共羡西厢记。   一时间,卧房里狂声大作,一声高似一声!   她彻底癫狂了,玩了命地大叫:“爷!来了!”霎时间,床板“吱吱”乱响,摇动不止。   他知道她已尽极限,此是正是要紧之时,于是冲锋陷阵,勇战不歇。   终于,她嚎叫一声,双目牢牢紧闭,遍体战栗不止。   此番男欢女爱真,正是房中乐事频。   却笑院深深几许,不教关住合园春。   正所谓:   交颈鸳鸯戏水,并头鸾凤穿花。喜孜孜连理枝生,美甘甘同心带结。将朱唇紧贴,把粉面斜偎。罗袜高挑,肩胛上露一弯新月;金钗倒溜,枕头边堆一朵乌云。誓海盟山,抟弄得千般旖旎;羞云怯雨,揉搓的万种妖娆。   恰恰莺声,不离耳畔。津津甜唾,关吐舌尖。杨柳腰脉脉春浓,樱桃口呀呀气喘。星眼朦胧,细细汗流香玉颗;酥胸荡漾,涓涓露滴牡丹心。直饶匹配眷姻偕,真实偷期滋味美。   ……   就在两人如死鱼一般躺在床上之时,房内的灯烛还没有熄,而且因为刚才行事过急,卧房门都没有关上。就在较远的地方,有双眼睛冷冷地在一处高高的屋顶上看着他们。   这个人似乎知道冯保的武功盖世,根本不敢靠近,就这样远远地看着。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的手里竟然有一副似乎是来自西洋的望远镜。   也是,只有依靠这个,他才有这样的胆色,敢于窥视冯保这位被皇帝称为当世“武魂”的厉害角色。   这个人会是谁?   夜凉如许,无人应答,只听见蟋蟀的阵阵鸣音。   ……   皇帝起来时已是第二天早晨,天光大亮。   天已经亮了!不是做梦吧!   他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在做梦,真的到了晴天进宫的这一天了。   昨夜的酒还不错,不上头,他披了件衣服起床,向外叫了声:“来人!”   守在门外的两个宫女阿紫和菲儿急忙应了一声:“是!”进得门来,问了一声:“皇上!您醒了?”   朱翊钧点了点头,任由她们给自己穿衣、洗漱。   这两个宫女他一直不是很喜欢,总觉得她们不是替代了阿珠和小倩,而是挤走了她俩,其实自己心里也知道根本不是,无非是先入为主的概念在作怪而已。   一直过了这么长时间,他的态度才略为有些转变。这两个宫女相貌算十分周正,人也勤恳,只是那个叫阿紫的有些毛手毛脚,不太长心眼儿;那个叫菲儿的比较机灵,却不太爱说话。   他让菲儿继续给自己洗漱,叫阿紫去把冯保叫来。   菲儿手脚利索,不一会儿就给他收拾好了,还拿了铜镜让他照照,自我感觉良好之时,冯保很快就来了。   昨天一通狂欢,睡得贼死,幸好今天醒得不晚,所以急忙快步回宫,先回自己屋,换了衣服赶了过来。   “皇上!您可够早的!昨夜睡得可好?”   皇帝见他来了,微微一笑:“睡得挺沉的,一夜无梦!你呢?” 第三百零七章 意外暖房俘芳心   他略作一顿:“臣也睡得不错,多谢皇上关心,您该用早膳了!”   “哦?”皇帝应了一声,明显对吃早饭不是很上心,想了想,直接问了一句:“晴天进宫了么?”   冯保脸上堆满了笑:“臣刚才来得急,先看您是不是起来了,没顾得上去太后那儿问。臣还是先陪您去用早膳吧,这就安排人去问晴天是否已经到了慈宁宫?”   皇帝点了点头:“好吧!那咱们赶紧去吧,别让晴天又等急了!让他们赶紧备好轿,知道她来了后,迅速出发!”   “是!”冯保转身和一个值守太监说了几句后,躬身走在皇帝的后面,见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偏殿,这才挥了挥额头上的汗,暗叫一声:“好险!”   刚到偏殿坐下没多久,只喝了碗粥,吃了几块点心,就有太监匆匆赶来,在冯保耳边低语几句。冯保侧身来到皇帝旁边,低声道:“皇上!晴天姑娘已到慈宁宫。”   皇帝三下五除二把粥喝了个精光,站起身来就往外走:“那咱们赶紧走吧!”   “是!”冯保应命,领着皇帝来到偏殿外,为他掀开轿帘,叫了一声:“起轿!皇上摆驾慈宁宫!”   ……   慈宁宫。因为昨夜的酒,李太后今天也略起了晚了些,只是才梳洗完,就听到王姑姑在屋外通禀:“太后,晴天姑娘来了。”   李太后在屋里一笑:“哦?这丫头,还挺早的!正好叫上她去偏殿用些早膳吧,再把那两个小家伙也叫起来,陪着他们晴天姐姐一块儿。”   王姑姑迈步进屋,先施一礼:“回太后的话,早膳已经准备好了,两位小王爷也早就起来等着晴天姑娘了,现在都在您寝宫外候着呢。”   李太后已然笑出了声:“嘿,这两个小祖宗,还真是对他们晴天姐姐‘情有独钟’啊,这么早起来,还知道出去相迎,真是有心了!”   王姑姑满脸陪着笑:“太后,您这个‘情有独钟’用得好!他俩都没用人提醒,就记着晴天姑娘今天要来。两人一大早就合计好了,天刚亮就在外面候着了。”   李太后笑着迈步出门:“好吧,那就一块用早膳去吧,别把这些小家伙饿坏了!”   刚出门,就见晴天领着朱翊镠和朱存孝跪在外面,高声叫道:“给太后请安!”   李太后莞尔,叫了一声:“晴天来啦!想死老身了!快起来,快起来!到哀家身边来!”   晴天婷婷站起,快步来到太后身边,拉住她的手:“太后!我也想您啊!一个月才能进宫一次,我都快憋不住了!”   李太后伸出食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悄声说道:“你老实说,都憋坏了,是想老身么?”   晴天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扑进她的怀里:“太后,您坏!明明是想您嘛,看您说到哪儿去了?”   李太后大笑起来:“哈哈哈!瞧我们丫头,还不好意思了!好好好!想老身就好,咱们一起用早膳去吧?你们两个小家伙,想好了今天和晴天姐姐玩什么啊?”   朱翊镠和朱存孝歪了歪脑袋,都抢着说:“今天的天气好,也有风,要不还放风筝去吧?”   “上回就放了风筝了,要不去捉蝴蝶吧。听王姑姑说,这天气如果再冷,就没有蝴蝶了呢?”   晴天听到他们这么说,想起这风筝和蝴蝶都是皇帝和自己的定情之物,心里不免呯然一动,双手抚了抚正走过来二人的脑袋,笑着问:“你们两个意见都不统一,咱们到底去哪儿啊?”   说完直拿眼睛看朱翊镠,意思是你年纪大些,应该知道让着弟弟。   朱翊镠看懂了晴天姐姐眼里的意思,比朱存孝高一头的他一下子挺起了胸膛,拍着小兄弟的肩膀说道:“那就去捉蝴蝶吧!对了晴天姐姐,你还不知道吧?皇帝哥哥也知道天冷蝴蝶就没了,前段时间还特意让冯总管在御花园边上建了一个暖房,种了好些漂亮的花,里面好多蝴蝶,听说如果今年冬天不是特别冷的话,这些蝴蝶能在里面过冬呢?”   “是么?”晴天着实觉得意外,睁大了眼睛,嘀咕了一句,“他怎么没告诉我说呢?”   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一下子就泄漏了自己和皇帝一直有联系的事实,还好朱翊镠和朱存孝两个孩子没听出来,旁边的李太后倒是一下就笑了,羞得晴天满脸通红。   幸亏李太后虽然会心一笑,却是有意装傻,没有借此嘲笑她,而是款款向前走去。那两个小家伙一人拉着晴天一只手,蹦蹦跳跳地向前走着,一边还说着:“说的是呢,我们也是刚刚知道。晴天姐姐,咱们到底去哪儿玩啊?”   晴天顿了顿,又看了朱翊镠一眼,那意思是你表现得不错,是个大男子汉,等到自己脸上的红晕下去了些,方才说道:“你们两个说的都有道理,而且朱翊镠也说了那个暖房就在御花园边上,那咱们还是去御花园先放风筝吧。跑累了,咱们就去暖房张网捕蝴蝶去,你们俩说好不好?”   “好!太好了!”朱翊镠没想到晴天不光肯定了他让着弟弟的做法,还满足了自己想去放风筝的想法,高兴得跳了起来。   朱存孝也是高兴非常,搂紧晴天姐姐的手臂向前走去。   ……   慈宁宫偏殿,几个人吃得正香时,皇帝的轿子已经到了宫门外,值守太监正要进去通报,却被正在步下轿子的皇帝叫住了:“慢!”   值守太监急忙停住,还以为皇帝不用通报,直接往里走,却发现皇帝下了轿后,竟然停住了。   正在疑惑之间,就见皇帝看了冯保一眼,冯保会意,亲自往里便走。   李太后见到晴天,着实欢喜,越聊越开心,还不停地往她碗里夹菜,几乎把那两个小王爷忘到了一边。   正聊得热火时,看见门外进来一人,也不避让,径直往里走来。   她正觉得奇怪,周围宫女和太监们好象还很怕他,纷纷闪开。再定睛一看,却是冯保,这才释然。   不过一见冯保,她知道肯定皇帝到了。这个小子,看来昨天酒喝得还行,这么一大早就起来,比上个月强多了。   她适时看了晴天一眼,对她使了一个眼色,然后站起来对两个小家伙说道:“你们的皇兄已经到宫外了,来和老身商量一些事情。你们两个,今天放你们半天假,和晴天姐姐玩去吧,下午再读书吧!”   “好啊!走喽!玩去喽!”两个小家伙哪里还坐得住,拉着晴天就往外走,一边蹦跳着走一边笑,朱存孝还挺懂事地回头朝李太后说道:“太后,一会儿让皇帝哥哥也来吧,我们也有一阵子没见他了。”   太后笑了,这小子,太靠谱儿了,知道他皇帝哥哥也真想去玩,只不过不是和他们,是和晴天而已。   “好好好!你们先去御花园吧。你们皇帝哥哥操劳军国大事,比较忙,不过与弟弟们的感情也是要花时间培养的,我们谈完了就让他去找你们吧。”   “好啊!走啦走啦!”朱翊镠急着在晴天面前展现一下他的放风筝技艺,所以拉了晴天就往外跑,十岁的孩子力气已经很大了,晴天一个劲儿在他后面喊着:“慢点儿,慢点儿,可别摔着了!”   李太后见这两个小祖宗闹个不停,不由得笑了笑,不过把这两人交给晴天,大可放心。所以她朝冯保问了一句:“皇上用了早膳没有?”   冯保躬身回答:“回皇太后的话!皇上用了一些,但并没有吃太多。”   李太后笑了,知道这小子一定是听说晴天到了就迅速跑了出来。   “既然如此,就请皇上直接来偏殿吧,与老身再用一些早膳,别饿坏了身体!”   冯保应命:“是!”转身向外就走。   不一会儿,值守太监通报的声音传了起来:“皇上驾到!”   细心的李太后亲自让太监给他盛了一些他爱吃的,放在自己座位的旁边,然后加了一把厚重的椅子。   朱翊钧走上前来,冯保刚才都已经告诉他了,李太后已经把晴天和两个弟弟都支去了御花园,为他创造了极好的机会,不由得在心里狠狠谢了母后一番。   “母后大安!”他先向李太后行礼,脸上满是感激的笑容。   她笑了,拉过他来在旁边坐下:“自己母子俩还这么客气!说说吧,这么一大早上老身这儿来干什么啊?”   “母后,您……”他本来想说,“您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可是这句话始终没有说出来,而是换成了另外一句:“您昨天的酒不妨事儿吧?”   “哈哈哈!”她本想说一句:“你这个小滑头!”,又想还是不要寒碜他了,转而笑道:“不妨事儿!只是今天早上起来,还觉得这酒劲儿还是有些大。刚才晴天这丫头已经给老身按摩了一下,现在好多了。”   “是么?”皇帝皱起了眉头,“要不要孩儿让御膳房送些醒酒汤过来?” 第三百零八章 红颜无罪归何处   她摇头:“不妨事了!看见你好,老身就没事儿了!对了,钧儿,你先吃几口,为娘和你说些正事儿!”   他心里嘀咕了一下,嘴上却说:“哦?正事儿?好啊!母后但说无妨!”   她这时向外摆了摆袖子,说了一句:“你们先退下吧,老身和皇上有事要谈!”一下子就将身边的人全遣散了,只留下了冯保。   冯保也挺识趣,远远站开了去,只剩下母子俩在这儿窃窃私语。   “母后,什么正事啊,这么神秘?”他笑着问道。   “嗯!”让人觉得奇怪的是,母后这次竟然没有笑,只应了一声,脸上是非常凝重的神色,“钧儿!可能为娘有些多事儿。不过我思来想去,还是为你好!我一会儿问你,你一定要以真心回答!”   他明显被她的凝重给吓了一跳:“母后!孩儿当然知道您是为朕好!有什么话,您尽管问吧,孩儿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她点了点头,冷不丁问出了一句:“这次辽东大捷后,你想过没有,如果处置阿珠和小倩二人?”   “这……”皇帝彻底呆住了。   说心里话,他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虽然彻底平定辽东、将她们二人营救回来是最完美的结局,但是在完美之后,这个结局似乎留有很大隐患。   最严重的一点就是,这二人被大明文武重臣甚至皇太后都认定为“功臣”不假,可是一旦她们真的回来,因为已被女真蛮族首领“破瓜”,所以在大家的眼里,她们肯定已是不白之身。   自己倒是无所谓,可他们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这等“失贞”女子的,即便她们已被册为公主,即便她们为了大明的辽东边关立下了赫赫功绩。   说白了,上至皇太后,下至张居正、谭纶、王崇古,甚至冯保,都只把这二人当作“工具”而已,不管立多大“功劳”,都不能逃开“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命运。   正因此如此,他们更不会让她俩名正言顺地嫁给自己,成为妃子,哪怕是最低等的“淑女”都不行。   “淑女”即是贞德贤淑之女,这贞德是第一位的。   几千年的封建残余,真是害死人!但是你要想在这样的封建朝代成为帝王,别说大治天下,只是立稳脚跟,都必须遵从这样的规则,不服不行。   他着实愣了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想到原来对这二人许下的承诺,他几乎头疼欲裂。   母后好象洞穿了他的心思似的,也不催促他,就等着他的回答。   “这……”他犹豫半天,终于说出了一句,“这还是听您的吧,一切由母后裁断!”   她既没点头,亦没摇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如果照老身的意见,这二人如果安全归来,万万不可回宫?”   “为什么?”虽然皇太后的主张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但越是这样,他越是在心里为这二位苦命女子忿忿不平起来。   她面色如水:“不为什么!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什么都可以坏,规矩不能坏!”   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但是仍在凭着一己之力与这千百年的制度作着最后的抗争。   当然,他也知道这只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而已。   他咬了咬牙,还是把这最后的抗争拼了出来:“如果孩儿执意要这么做呢,就算朕是大明皇帝,也不行么?”   面色平静的皇太后给出了试图抗争的答案:“不行!绝对不行!钧儿,你已经是一国之君了!一国之君的第一原则是什么,就是要遵守祖制,不可胡来!你忘了太祖皇帝在这皇宫院墙内亲自立下的那块‘后宫不得干政’的红色牌子了,这么多年来,谁敢违反过?”   见孩子默然不语,她不禁着急起来:“钧儿啊,娘可都是为你好!对了,你不会是认为娘这是在干政吧?”   朱翊钧颓然抬起头,轻轻摆手:“不不不!孩儿当然知道母后是真心为孩儿好!这不是干政!朕只是觉得对不起这二位有功之人,即使她俩只是宫女,但也是人,是立了大功的女人。母后,您也常说女人不容易,甚至您自己也是婢女出身,难道您就丝毫不同情她们么?”   一下被儿子说中了软胁,她沉默半晌,方才抬起头来,眼里已是点点泪花。   “儿啊!母亲何尝不同情她们,何尝不知道她们二人迫不得已。你说得不错,她们也是人。不过,母后还是要说不行!因为你如果让她们回来,甚至娶她们为妃,就会给天下臣工以口舌,甚至被所有人唾骂。我们现在刚刚站稳脚跟,一步也错不起啊,孩子!”   话已至此,她竟然啜泣起来。   他其实也想过去和她抱头痛哭,但是又觉得这样不妥,只能轻声安慰:“母后!您别哭啊!您要是一哭,连孩儿也不知道怎么办了!”话才说完,不由得眼里也掉下泪来。   她抱住了他,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儿子,其实为娘知道你难,真的知道!”她于哽咽中几次想说其实早就知道他与她俩有男女之实,但还是忍住了,始终没说出来。   因为她知道,如果他将此挑明并以此为说辞,就更没有理由狠心拒绝他了!   他也是几度欲言又止,最终说出一句:“母后!您就说怎么办吧,孩儿照办就是!”   她开始止住了哭泣,试探性地说了一句:“钧儿,既然为娘问你这个问题,就已经作了些准备。我且说一个办法,你看看可不可行?”   他紧盯了她的眼睛:“母后请说!”   她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冯保,低声说道:“娘听冯保说了,在东南沿海这一路,你们已经打算对付福王朱廷贵和闵维义、钟钦良二位巡抚,好给戚继光和胡宗宪两位将军腾出手来专心对付倭寇,是吧?”   他点点头:“母后!确有此事!前段时间让福王来到京城尽情夸耀一回,而且还把闵、钟二位巡抚的小女儿嫁与他作侧妃,让他们三人结好,就是为了放松他们的警惕,好让戚、胡二人寻机会下手!”   “嗯!”她把声音放得更低了一些,“要不然,咱们把这两位‘公主’放去东南?”   他瞪大了意见,没太明白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让她俩跟了戚、胡二人?这……”   她却直接摇了摇头:“不,我的意思是让她跟了这位福王,既算是门当户对,又因为远处东南,可以避人口实,这个好色的朱廷贵肯定也乐意。”   他却一下站了起来,毅然地摇着头:“不行!母后!此举坚决不行!除非杀了孩儿!”   一见他如此刚烈,甚至提出了以命相担,吓了她一跳,急忙问道:“为何不行?这应该是一个比较稳妥的策略……”   “不行!”他脸上是一种根本不容商量的神色,大声说道:“母后!你可知道,这位福王朱廷贵在东南沿海都干了些什么,他竟然让宁波总兵直接率大明军队在浙东大峡谷伏击戚、胡二人!要知道,这可是朕亲自授命上阵杀敌的两位主将,就因为侵犯到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就敢明目张胆地这么干!这种手足相残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他们还是人么?”   她见他一下盛怒起来,刚想安抚他一番,远处的冯保也不住地往这边看,但犹豫了半天,还是没走过来。   他却没有任何消气的样子,继续扯着嗓子吼道:“更可气的是,这个福王与闵、钟二人伏击不成,最后干脆勾结倭寇,给他们通风报信,想假借倭寇之手除去戚、胡二人。此仗虎贲军至少损失了三分之二!这种引狼入室,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他们都干得出来,你还让阿珠和小倩嫁给如此之人,难道这样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了么?”   “如此说来……”她点了点头,觉得这样做确实有些不妥。   可是,居然没等她说完,他就开始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三个狼心狗肺之徒!朕是铁了心一定要斩杀他们的,光杀头都不解恨,非把他们千刀万剐不可!如果你让她们二人嫁给福王,不是过不了多少时间让她们活二次‘活寡’么?这叫什么?这叫‘才出虎口,又入狼窝’,您就真的这么狠心?反正朕无论如何做不出来!此事断不可行!”   “嗯!”她这次重重点头,大概是被他身上那种强烈的男子责任心感染,眼里放出了赞赏的目光,“既然如此,那这个福王还是让他咎由自取吧。母亲这儿还有一个人选……”   他扬起了眉毛:“是谁?”   她顿了顿后说道“淮阳王朱明义,他素有贤名,大夫人死得早,最近续弦夫人也病故,如果将此二女赐婚于他,他必感激不已,他也会对二人好,算是为她们找了一个好归宿!旁人也不会乱说些什么!”   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再抗争些什么了,只能选择妥协,又或许妥协是必须的吧。于是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吧!既然您已经为她们找好了归宿,也只能这样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吧,等她们安全回来,就由您和朕亲自为他们主婚,选个好日子嫁与淮阳王!” 第三百零九章 温柔乡里记温柔   “嗯!如此甚好!”她站起身来,抚住他的肩膀,“那此事咱们就这么议定了!”   他有些说不出的低落,颓然应道:“好!说定了!一切以您说的为准!”   她拍着他的肩膀:“好儿子!妈知道你不好受!难为你了!这件事情妈给你想着,你就别再多想了!快去找晴天去吧!”   他站起身来,缓缓向外走去,身后的她摇头不止,低声叹息。   他当然看不见也听不见,只一直在向前走,见到了冯保也只是点了点头,径直出了偏殿。   一到外面,这才发现今日的阳光格外强烈,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他急忙用手去遮,蓦地感觉一阵头晕,然后心绞痛得厉害,象被从胸腔里剜去一块一样。后面的皇上急忙上来扶住:“皇上!您怎么了?”   他摆了摆手:“不打紧!让朕站一会儿吧,好久没晒太阳,都快发霉了!”   说完就这样站在太阳底下一动不动,任由太阳直晒着脸,过了好一会儿,脸上都出满了汗,才感觉好一些,问冯保要了一块手绢,把汗擦净,走在贴心的冯保让人为他举起的麾盖下,向御花园走去。   御花园里,晴天正带着那两个小祖宗在放风筝。   两个小家伙一人手里拉着一个,已经飞得很高了。   晴天在一旁轻轻拍着手,鼓励他们拉稳绳子,借着风的力量再将风筝扬得更高一些。   朱翊镠的风筝明显比朱存孝的要高一些,他也因此很得意,上次放风筝落了朱存孝一头,这次终于扳了回来,还好晴天姐姐答应了自己来这儿的提议,让自己有机会显露一把。要不然,这个小弟弟总是不服气,这回他肯定没话说了。   晴天当然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先是为他鼓起了掌,叫了一声:“翊镠真棒!”让他更加得意起来,嘴里呀呀地叫着,“晴天姐姐,我还能放得更高呢!”   晴天微微一笑,侧步来到了朱存孝的身旁,示意他把手里的线盘放松一些,别抓那么紧。朱存孝很是不解,抬起头来望着她:“晴天姐姐,你不是说过放到一定高度以后,手一定要抓紧么?要不然风筝就飞跑了!”   晴天笑了:“没错,姐姐是这么说的。不过呢,姐姐最早告诉你的这个方法,是初学者需要注意的。你现在已经进步了,就不能再按照这个方法来了,是不是啊?”   朱存孝从小经历过不少艰辛,显得比一般的孩子更成熟些,虽然不是非常明白晴天说的具体含义,但是他知道这个姐姐对他很好,就象是直正有血缘关系一样,身上有一种天然的妈妈般那样的味道,于是他听话地把手放开了一些。   果然,风筝一下子又向上蹿了一大步。   “哈哈哈!我会了!我会了!晴天姐姐,这就是更厉害的放法,对吧!”   其实晴天知道这位“小弟弟”是她的亲外甥,眼见他如此高兴,自己的眼泪差点儿掉下来,加上“亲姨”一下成了“姐姐”,不由得越发感伤。   朱存孝倒是没有发现她的愣神,继续放手让风筝上扬:“姐姐,我这个动作对么?姐姐?”   晴天这才回过神来,一下抓住他的手:“好了,也不能放得太开,要不然风筝会被吹跑的。要张弛结合,放松一下,拉紧一下,要让风筝顺着风走,不能逆着来。”   朱存孝点了点头,先抓紧绳盘,让风筝稳定住,然后再微微放开,风筝果然继续上扬,不一会儿,就超过了朱翊镠,急得朱翊镠在旁边大叫:“晴天姐姐,你怎么偏心啊!”   晴天微微一笑,走到他的旁边,把刚才告诉朱存孝的方法告诉了他。   朱翊镠很快又把他的风筝扬得更高,二人你来我往,竞相比高,一边比一边“嗷嗷”地叫着。   晴天满脸是笑地看着他们,不时偷眼看看花园的入口,诧异皇帝为什么还不来。   终于,那个日日思念的身影出现在了御花园的入口。   朱翊钧的脸一直阴着,远远看到晴天,才感觉好了些。   走近了,朱翊镠和朱存孝两人见了皇帝,大声叫道:“皇帝哥哥来啦,看看我们俩谁的风筝放得高?”   朱翊钧挤出了一丝笑容,抬头看了看他们的风筝:“都差不多啊!不过好象你们俩这回放得比上回要高多了,都是晴天姐姐教你们的吧。”   “嗯嗯!”两人不住点头,“都是晴天姐姐教的,晴天姐姐可好了!皇帝哥哥,可能你放风筝都放不过她呢!”   皇帝笑了:“朕别说不如她了,现在连你们都不如了呢!”   这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冯保适时把那二人叫走了:“来来来!咱们上那边放去,让你们晴天姐姐先把皇帝哥哥教会了,一会儿和你们俩比赛!”   要说冯保就是聪明,他要是光把这两位小祖宗叫走,他们肯定不愿意和晴天分开,而让晴天先教皇帝,一会儿和他们比赛,他们则满心欢喜地接受了。   两个小祖宗一走,顿时清静了不少,晴天对着他嫣然一笑,等着他过来拉自己的手。   可是他却没有动,惊讶得她直眨眼,离他近了些,这才看清他的眉间隐隐有一丝忧郁。   “钧郎,你怎么了?”   他叹了一口气,拉着她坐了下来,和她聊起了阿珠和小倩的事情,只不过隐去了和她俩已有男女之实的这一段。   她瞪大了眼睛,听他把来龙去脉说完,先是不敢相信,后来也觉得无奈,听到最后,发出了长长的叹息声。   “真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她们为大明、为钧郎你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却连回到皇宫的机会都没有,还要遭尽世人的白眼,真是可怜!”   他点了点头:“忠贞二字,虽然有其积极的意义,可是其弊端也是可怕,比永州之蛇还要毒,多少人被活活埋没在这看似光鲜、实则吃人的光环之下!”   她轻轻偎在了他的肩膀:“钧郎,亏得你如此理解我们女子,真是不易。”   他叹了口气:“理解?理解有什么用?朕身为堂堂一国之君,却连这两个妹妹的事情都说了不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遭人冷眼,远嫁他方,又有谁理解朕的苦心呢。”   她用胳膊搂紧他:“我理解你!钧郎!这一月从你的来信中,你除了和我对讲典故,还说了不少辽东等地的军政大事给我听,我都能理解!你是一代明君,大明有你这样的皇帝,是社稷之福,百姓之福!”   如到他如此夸赞自己,他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些:“朕有你说的这么好么?”   她定定地看着他:“当然有,我原来还以为你是一个不学无术、满肚子花花肠子的天子,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了解,才认识到你是一个有抱负、有韬略之人。”   他笑了:“所以你是最近才爱上我的,是么?”   “呸!”她笑着啐了他一口:“刚刚夸完你,就这么不要脸!谁爱上你了?你这叫自作多情!”   眼见她的笑靥如花,他的心情明朗了很多。   也只有晴天的笑,能让他把如此沉重的包袱放下。   他轻轻搂过了她,在她的额上温柔一吻。   她当时就融化了,是啊,自从上次宫中一别,又已经有一月了。   这一月间,每天都是企盼着与他相见,几乎到了撕心裂肺的地步。今天这一见,果然不虚此行,哪怕是只有这一吻,此生也知足了。   他眼见她陶醉,更深情地吻在她的唇上,让她更加心动不已,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感受着他的热烈。   过去了很久,两人才分开,她象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问了他一句:“上周给你抄的几首咏桂和咏菊的诗,你背给太后听了么?”   他笑着搂紧她:“还说呢,昨天夜里开辽东大捷的庆功宴,他们提倡以桂和菊续诗接龙,幸好你写给朕这两首诗,朕读了几遍,还真是记下了,才没丢太大的面子,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被他们笑话呢。”   “哦?”她笑了,“这么说,你还得好好感谢感谢我啰,要是没有我,你就成了大白丁了!”   他坏笑着捧起她的脸:“好!感谢!你想要朕怎么感谢你啊?要不朕现在就以身相许吧。”   话一说完,他就伸出手向她胸前的白兔摸去。   可是刚一触及,就把她用手打了一下:“哎呀呀!你呀你,坏死了!老是不学好,总想这个!”   得,试图胸袭又是未果!看来这朵牡丹花,真的得到选后大婚那天洞房才能采摘了。   他无奈地缩回了被她打红的手,狠狠地在她脸蛋上拧了一下,“我坏么?你才坏!明明已经是朕的人了,还不让朕碰!刚才咱们不是还在批判忠贞么?这么快又成它的卫道者了?”   她一下愣住了,却很快严肃了神色:“忠贞有不好,是指人们对它的严苛。但是忠贞也有好的,难道你不希望我替你守着这份忠贞到大婚的那天么?” 第三百一十章 唯有杜康可解忧   他知道拧不过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那朕再忍忍!那再抱紧了亲一个,这总行吧!”   她一下红了脸:“才不让你亲呢,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啊,想亲就亲?哈哈哈!”说完站起身来跑开,引得他在后面直追。   终于追上了,她也不是真想逃,被他一个箭步抓住手,一把就将她扑在了身下。   “你……”她发出了一声惊呼,可是他哪里还容许她有说话的机会,直接用嘴堵上了她的唇,和她热吻在了一起。   “唔……”她感受到了他的热烈,身子被他这么重重地压着,本来还想挣扎几下,到了后来也放弃了,双手怀抱住他,回应着他的热吻。   他用胸脯压紧她,感受着她胸前白兔的坚实与温热。   哈哈,看你往哪儿跑。   他摸索着将手从她的衣服下摆里伸进去,颤抖着探向她的白兔。   “不要!不要!”她拼命地扭动身子,不让他得逞,然后两只手都快速移到胸前来,阻止他的进一步侵犯。   僵持了好一会儿,他见她仍然坚持,只能放弃。   她这才放松下来,却担心他因此生气,于是主动用热吻与他缠绵。   他知道也只能如此了,于是尽情享受她的香吻。   不过,令人惊喜的是,她好象和上次比起来,已经对“吻”之事熟练不少,竟然会主动伸出香舌与自己的舌尖纠缠。   暖暖的,很是温馨。   温柔乡里记温柔,此生缠绵无限。   许久许久,二人才分开。   她满脸幸福,笑着看他:“你这一周学了什么好典故没有?说来我听听。”   他略一沉吟,说了一句:“那日朕听冯保论酒,说起很多桂花酒、菊花酒的典故,很是好听,后来朕去翻了翻书,才知道这酒的鼻祖,乃是杜康,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个典故。”   她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当然算!如果你用杜康为典,还算是饮酒时的一个雅趣呢,你就把这个杜康说给我听听吧。”   他笑着说了起来:“杜康是中国粮食酿酒之鼻祖,后作为美酒代称。至现在为止,杜康是个传说,说法不一,大概有二。其一者,说他是夏王相的儿子,又名少康,是夏朝的第六位君王。”   “夏王相统治末期,后羿发动叛乱,废相篡夺王位。七年后寒浞杀后羿篡位,并追杀相,相死的时候妻子后缗时正怀孕,顾不得失去相的悲痛和王后的尊严,急忙随宫女从狗洞中爬出,第二年生下了少康。少康长大后积极争取民众,在旧臣帮助下攻灭了寒浞,恢复了夏王朝,还都阳夏,史书中所称为‘少康中兴’。其因为善于造酒被人铭记。”   晴天听后点头:“嗯嗯,确实有这么一段,这是其一,还有其二么?”   他笑着答道:“有其二,说杜康是轩辕黄帝手下管理粮食的大臣。他很得力,起初将粮食堆放在山洞里,时间一长因为潮湿,粮食全霉坏了,他十分着急,有一天发现有几棵大桑树枯死了,只剩下粗大的树干。”   “于是他灵机一动,就想如果把粮食装在树洞里也许就不会霉坏了。大家也都赞同他,把粮食全装进树洞里,谁知那几年风调雨顺,装在树洞里的粮食顾不上用,经过风吹、日晒、雨淋,慢慢地发酵了。”   “有一天他上山查看粮食时,发现一棵装有粮食的枯桑树边躺着几只山羊、野猪和兔子,他以为这些野兽都是死的,就大步走过去看个究竟。谁知走近一看,发现它们还活着,好象都在睡大觉。”   “他一时弄不清是啥原因,正在纳闷中,一头野猪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见有人,马上窜进树林去了,紧接着山羊、兔子也都醒来逃走了。他正准备往回走,发现两只山羊在装着粮食的树洞前低头用舌头舔着什么。他连忙躲到一棵大树后面观察,只见两只山羊舔了一会儿也摇摇晃晃起来,走不远都躺倒在了地上。”   “他飞快地跑过去想看看刚才山羊舔的是啥。不看则罢,一看吓了一跳。原来装粮食的树洞已裂开一条缝,里面有水不断往外渗出,山羊是舔了这种水才倒在地上的。他用鼻子闻了一下,这水特别清香,不由得也尝了一口,味道虽然辛辣,但却特别醇美。他越尝越想尝,最后一连喝了几口,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不由自主地倒在地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当他醒来时,发现刚才躺倒的山羊都跑掉了。他顺手摘下了腰间的尖底罐,接了一罐水浆带回部落,把他看到的情况向大家说了一遍,又把水浆让大家品尝。大家都觉得很奇怪,有人说应赶快向黄帝报告,有人则说他过去把粮食霉坏被降了职,现在把粮食装进树洞里,变成了水,黄帝知道了就算不杀头,也要把他打个半死。”   “他不慌不忙地对大家说:事到如今,不管是好是坏,都不能瞒着黄帝。说完就提着尖底罐去找黄帝了,黄帝听完他的话,又品尝了他带来的水浆,立刻与大臣们商议此事。大家都认为这水是粮食的元气,并非毒水,应该给它起个名字。当时,为黄帝造字的大臣仓颉站出来说:酉日得水,咱就造个‘酒’字吧!从此,黄帝就命杜康用粮食造起酒来。”   晴天听得过瘾,主动鼓起掌来:“好听!真好听!钧郎,看来你越来越会讲故事了啊。”   他笑了,“这只是其二的前半段,后面的就有些玄乎了,你还要不要听?”   她笑着抱紧他的胳膊:“要听!当然要听!”   “杜康因为酿酒有功,被黄帝加封他为‘宰人’。他在酿酒技术上也年年有新的改进,深得人心。有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这一年又是黄帝统各个部落的好日子,于是在宫内举行盛大宴会,请来了各部落首领。黄帝命杜康给每人敬一碗酒,大家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正在这时,一条巨龙突然从天而降,把头一直伸到宴会正当中的大酒坛上,闻来嗅去,但坛口太小了,龙嘴怎么也伸不进去,馋得它里的涎水不断滴进酒坛里,吓得大家都目瞪口呆。只有黄帝不慌不忙地走到它跟前,把酒坛里的酒倒进一口大碗里,送到巨龙嘴边,巨龙一饮而尽,等他再倒第二碗时,巨龙已经腾空而起,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人们这才松了一口气,黄帝又命令杜康给大家再敬一轮酒。他走到酒坛前面,还未来得及倒酒,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差一点把他醉倒。杜康给每人敬过酒后,觉得浑身舒畅,飘飘欲仙。他心里明白,这一定是巨龙的龙涎落进酒坛所致。”   “龙是不轻易流涎水的,人若喝了龙的涎水就能延年益寿、长命百岁。因此,杜康在乘人不注意时,从滴有龙涎的酒坛里打出一碗酒,倒进另一只酒罐内,那罐酒味道变得也很香。宴会结束后,杜康派人专门保存这坛龙涎水酒,不许任何人动用。他每日一口口细细品尝,最后真的活到了一百七十多岁。黄帝死后,他就专门酿酒,把造酒秘诀传给了后人。”   晴天听到这儿,重重地点了点头:“讲得真好!看来,你是喜欢这个其二的传说故事,而对那个称作正史的其一,却并不感兴趣哩。”   “哈哈哈!”他捧起她红润的脸蛋来亲了一下,“那是自然,大家都喜欢生动活泼的传说故事,其实传说久了,也就都成了历史。比如女娲采石补天,她还是人身蛇尾,这些不都是生动的传说么?”   听他这么说,她不禁也抱着他狠亲了一下:“嗯嗯!是这个道理,我的钧郎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不学无术之人啦。”   他嘿嘿一乐:“朕什么时候变成不学无术之人了,不就是懂得文史知识少一些嘛,有你这么好的老师教,朕这个钧郎才能成为你的好郎君啊!”   她绯红了脸,心里却是莫大欢喜,嘻嘻笑了一下,歪着头看他:“我这里还有一个杜康的故事呢,算是其三,你要不要听听?”   “噢,还有其三?”他睁大了眼睛,“这还真不知道,还请女老师赐教!”   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讲了起来:“杜康造酒之前,某夜梦见一白胡老者,说上天将会赐其一眼泉水,他必须在九日内到对面山中找到三滴不同的人血,滴入其中,即可得到世间最美妙之饮品。”   “次日,他一起床,真的发现门前突然有泉喷涌,泉水清澈透明,甚是甘甜,于是迅速出门入山寻找三滴血。在第三日,杜康遇见一读书人,照现在的说法是个秀才,他与之吟诗作对聊得火热之后,请其割指滴下了一滴血。”   “到了第六日,遇到一习武之人,非常豪爽,武功也高。他说明来意之后,这名武士二话不说,果断出刀割指,滴下一滴血。”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一栖两雄针锋对   “到了第九日,已是最后一日,再也找不到给血之人了,急得不行。只见树下睡着一呆傻之人,满嘴呕吐,脏不可耐,无奈期限已到,他只有花了一两银子,买下其一滴血。”   “回到家后,他将三滴血滴入泉中,泉水立刻翻滚,热气蒸腾,香气扑鼻,品之味醇可口,让人如仙如痴。因为用了九天时间又用了三滴血,他就将这种饮品命名为‘酒’”。   朱翊钧听得笑了:“这还真是头一次听说,真是有趣得紧,但为何是这三人呢?”   她嫣然一笑:“我还没说完呢。正因为有了秀才、武士、傻子的三滴血在起作用,所以人们在喝酒时一般也按这三个程序进行。第一阶段,举杯互道贺词,互相规劝,好似秀才吟诗作对一般,文气十足、文质彬彬。”   “第二阶段,酒过三巡,情到胜处,话不多说,一饮而尽,好似武士一样慷慨豪爽、气盖云天。”   “至于这第三阶段,都已经喝醉,正所谓酒醉人疯,或伏地而吐,或抱盆狂呕,或随处而卧,似呆傻之人不省人事、不知羞耻。这三种境界,就是三滴血带来的天性所致了!”   “哈哈哈!好好好!”他大笑起来:“原来这个故事的妙处,竟然是在最后!看来这个故事的设计者,是从后往前推的。妙妙妙!实在是妙!”   她贴近他的脸膛,用鼻子闻了闻,似乎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儿,那是昨夜庆功宴上喝得太多了的缘故。   她又是一笑:“你昨晚喝庆功宴,喝到哪种境界了,是不是已经变成傻子了?”   他用手指去刮她的鼻子:“你个鬼精灵,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酒要喝多了才变成傻子,朕是一看见你就变成傻子了,走不动路,迈不开腿,你还要同情朕这样的傻子才好!”   “呸!耍滑头!”她伸出手来打了他一下,“总之你以后要是真傻了,看谁还敢理你!估计你主动给别人血,别人都不要,哈哈哈!”   他搂紧她:“就算是傻了,也赖上你了,一赖就是一辈子,好不好?”   她先是睁着大眼睛看着他,眼睛里似乎有一汪灵动的清泉,缓缓闭上了眼,等着他温柔的吻。   耳边似乎传来四海升平后他与自己在高高楼台上击节唱起的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阔谈讌,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这首曹操的《短歌行》,实在是以酒明心、以歌言志的最佳典范。   他贪恋地吻着她,隐隐约约地听到她在耳边念起了一首诗。   “钧郎,此番辽东大捷,是你即位后第一次大规模的胜仗,辽东一旦平定,一定是四海欢庆,威震四方,我把这首唐玄宗李隆基的《旋师喜捷》背给你听,希望你能喜欢。”   边服胡尘起,长安汉将飞。   龙蛇开阵法,貔虎振军威。   诈虏脑涂地,征夫血染衣。   今朝书奏入,明日凯歌归。   ……   就在皇帝与晴天缠绵反侧的时候,辽东的宁远城下,雅尔哈齐的大军已经开始了围城。   五万铁骑一出,将整个宁远城围得水泄不通。   不过雅尔哈齐似乎并不着急进攻,他知道铁将军李成梁的厉害,现在自己唯一有胜算的,就是自己的兵马至少是李成梁的十倍,李成梁现在手里可用的有生力量,能有五千就不错。   他还真是高估了李成梁,其实加上玄武星夜驰援的五百龙骧军,宁远城里老少将卒全算上,也不过三千人马。   其实可以依赖的核心战斗力量只有一千人,也就是宁远总兵董千里手里的骠骑军,目前正担负各个城防要害地区的防务。   当然,这其中战斗力最强,能够以一当十甚至以一敌二十的,还是玄武的龙骧军。   李成梁也迅速作了调整,任命玄武为辽东副帅,协助自己统领全城防务,将董千里调拨玄武指挥。   玄武和董千里是老相识了,在内卫时就熟悉,是很要好的老朋友。   事关紧急,迫在眉睫,老哥俩一合计,将龙骧军的校官及骨干充实到各个城防要害中担任主导力量,剩下一支大概三百人左右的精干队伍作为机动力量,由玄武和董千里亲自指挥。   雅尔哈齐当然知道玄武的厉害,所以他并不轻易露头,将宁远外城团团围住后,四面立起了又高又大的盾牌,防止玄武突施冷箭。   这一点,玄武也觉察到了,这个雅尔哈齐比他的父亲和哥哥们都要狡猾,几次都想用冷箭对他一箭封喉,可是连机会都没有,偶尔从盾牌的间隙看过去,能看到几个当头的校官,但是如果击杀他们,会彻底打草惊蛇,本来就龟缩不出的雅尔哈齐,更不会出头露面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现在两边倒是相安无事,可是大军一围城,城里士兵和百姓都是要消耗粮食的,时间一长,储粮用完,再加上食盐、药品短缺,必生内乱,到时候宁远城就岌岌可危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周边城池召集兵将的兵部尚书谭纶,也一直没有消息,让城内众人望穿了眼,也不见解围的援兵到来,大家都有些心灰意冷了。   要命的是,谭纶并不熟悉内卫所养信鸽的联络方法,所以和他联系不上,只能这么眼巴巴地空等。   在第六天的时候,城内已经开始发生小规模的骚乱,李成梁、王崇古、龚正陆和玄武都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摇摇头,把部分军粮紧缩出来,分给部分家中已经断粮的百姓。   再这么下去,即便鲁班的后人“鲁怪人”再能干,抢修好的城墙也只能抵御住强敌的一时进攻,再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因为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而且一旦被突破,就会是毁灭性的颠覆。   影子军师龚正陆也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愁,他知道,军中余粮仅存不超过两日,部分士兵已经在杀战马了,要知道战马乃是士兵最好的朋友,不到万不利己,士兵是不会舍得杀战马的。   再这么下去,士气将受到严重的影响。就算玄武的龙骧军再能打,也不能让一群饿着肚子的虎狼之兵上阵杀敌吧。   一栖两雄,在此对峙,已是势不两立。短兵相接尚未打响,却已是你死我活之争。   宁远城,如同一只久困的野兽,在日落后的黑夜里发出近似绝望的哀嚎。   击杀了五位女真首脑的玄武,感叹空有一身武艺,却只能在这样的夜里束手无策,当下坐立不安,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东门城楼。   刚登上城楼,就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看正是龚正陆,不由得苦笑一声,算是打了招呼:“军师,你也来了,没休息会儿?”   龚正陆叹了口气:“休息?哪睡得着啊?我想你和大将军一样,都几天几夜没合眼了吧。”   玄武看了看他发红的眼睛,又是苦笑:“军师,咱们彼此彼此,呵呵。”   龚正陆正想问他想出什么好对策没有,却见他突然象发现了什么似的,伸手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军师,先别说话!”   龚正陆还以为他发现了敌人准备夜袭,急忙紧张地缩下身子,悄悄向外看去,可是却没发现对面敌军有什么动静,正在惊诧之时,却发现玄武口中发出了一阵“咕咕咕”的叫声,象是在与什么人进行着交流。   他想起来了,玄武在召唤蓝凤凰信鸽时,用的就是这样的声音。   正在猜测之时,果然隐约看见从敌营的上空方向飞来了一只信鸽,一边振翅飞一边发出了“咕咕咕”的呼叫声。   眼看信鸽离城楼越来越近,却突然发现了一件令人惊惧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敌营中藏有什么高人,还是他们的哨兵正好发现了这只鸽子,想把它射下来烤着吃,就见一枝利箭猛然射向了它。   虽然没射中,但还是把蓝凤凰吓了一跳,不停地拍打着翅膀,速度一下放慢了很多。   “大胆鼠辈!安敢如此?”玄武暗骂了一声,摘下身后的硬弓,“噔噔”就是两箭,把敌人后来又射出的两箭全部击落了。   他露出的这一手,一下子就把对面的敌军震慑住了,一下子沉默下来。   不过,非常了解女真人性格的龚正陆这时猛地拉了一下玄武的衣服:“快!他们这是在酝酿更疯狂的进攻,再一发箭,就会是乱箭齐发了!”   玄武冷笑一声:“他们敢!”   话未说完,抬手就是一箭,正好沿着刚才那几箭射向蓝凤凰的方向。   只听见“啊!”的一声,这只箭从盾牌中的缝隙穿了过去,正中刚才对信鸽突施冷箭的女真箭手! 第三百一十二章 红颜如兮入灵扉   龚正陆瞪大了眼睛看着玄武,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   玄武却只是冲他眨了眨眼,然后又弯起了硬弓。   只是这一次,他弯弓的方向,竟然一下抬高了很多,很像是冲着空中发箭。   龚正陆先是不理解,后来明白了,他这是要斜向空中发箭,作一个抛线射击,从盾牌的上方吊射进去。   这样也行?这得需要太高的精准度了吧。   瞪大了眼睛的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看,生怕错过了这一幕。   又听见“啊……啊……”两声,玄武的这两箭吊射又命中了两个箭手。   “好……”龚正陆刚喊出半声来,就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这样的用箭方式,闻所未闻,今日得见真是一饱眼福,估计女真那边的彪悍箭手一下就被震慑住了。   果然不出龚正陆所料,玄武射出的这三箭,无一例外的命中刚才射箭的三名女真士兵,特别是最后这两箭吊射,如同是从天上射下来的夺命箭一样,完全震撼住了准备突施乱箭的众多箭手,极大地影响了他们发箭的信心,让他们面面相觑,当下手就是一缓。   就是这一缓,让蓝凤凰得到了难得的喘息机会。   要说这蓝凤凰也确实不容易,千辛万苦地飞到这儿,正准备降落,却碰巧被几个想吃些野食的女真射手给发现了。   当然这些女真射手也是不易,大军围困宁远城,虽然是女真占据上风,将大明军民围在了城里,但城外的他们也在忍受着快要断粮的煎熬。   五万铁流的吃喝穿用,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特别是玄武在从裂地绝谷赶来时,夺马全歼了额勒那支一千五百人左右的运送马队,而且将其所有粮草焚烧殆尽,让女真人的后勤运输惨遭毁灭性的打击。   其实到了现在,围困宁远的女真人,也只剩下不到五天口粮了,要不是雅尔哈齐下了极其严格的封口令,严禁向外透露一丝消息,女真铁骑的士气也快要溃散了。   刚才试图射杀蓝凤凰的这几个箭手,说是碰巧,其实也是有心,他们已经几日不尝肉味,远近的鸟兽都被他们这几个箭法高超的人领头带着大家射杀后吃了,在这样的夜里听到空中传来“咕咕咕”的鸽子叫声,馋得这些恶狼们立刻竖起了耳朵,猛瞪了眼睛,擦亮了利爪。   他们只是没想到,利爪刚出,非但没有猎着礼物,反而送了自己的性命。   这三个箭法最好的领头射手一下子被敌人瞬间秒杀,如同恶狼被斩去了爪牙,虽然恶性仍在,却不得不消停下来。   玄武冷笑一声,轻轻伸出手,让蓝凤凰翩然落下,从它腿上摘下一个竹筒,掏出一个小纸条,借着旁边的火把光亮,和龚正陆一起打开来看。   “天啊!怎么会这样!”二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无比震憾的惊呼!   信是朱雀写来的,只有寥寥数行字,却是字字如刀。   “女真五万大军回千山西峰后,两位公主不堪受辱,昭云公主自缢身亡,和安公主从山崖跃下而亡。贞烈至此,朱雀拦之不及,只能孤身逃出。现已从乱军中脱身,舒尔哈齐已完成继承仪式,率五万大军重回宁远合围。我力争在他们之前赶回!”   “两位公主俱亡!又有五万辽东铁骑将至,也就是会有十万铁骑围困宁远!”这每一个消息都如同闷雷一般,狠狠地砸在二人的心头,让他们几近窒息。   ……   千山西峰的女真大本营,正是深夜,鸟儿都停止了啼叫,只能偶尔听见树丛里蟋蟀的颤鸣。   朱雀被一阵隐隐约约的声音吵醒了,这阵声音沉闷而嘈杂,好象是有什么野兽在由远而近奔跑过来一样。   她猛地翻身而起,趴在地上听了一会儿,听出来这根本不是什么猛兽奔袭,而是大批骑兵狂驰而来的震撼声。   再过了一会儿,连草地都微微颤抖起来。   她急忙去唤醒阿珠,却发现阿珠根本就没睡着,听到她的呼唤,兀自睁大眼睛,坐起身来。   朱雀这才看见,她的眼里竟然满是泪水。   “公主!您这是……”   朱雀这句话问出去,自己也知道有些多余。   她知道,阿珠和小倩这一两天肯定是茶饭不思。   ……   因为玄武从裂地绝谷通过蓝凤凰信鸽发回来的消息中已经提到,十万女真铁骑将兵分二路,一队围困宁远城,一队回师千山西峰。   她仅仅是凭借心里的感觉,就知道这路回师千山西峰的五万铁骑来者不善。   以她对女真人的了解,虽然五位首脑悉数被歼,但后来者肯定会极力争夺这两位已经成为“寡妇”的大明公主,甚至有可能连自己都在被掳掠之列。   这是一个女人的天生直觉。   所以就在前天,当她把这个消息告诉阿珠和小倩之后,现场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朱雀能从阿珠和小倩当时的眼神里看出极大的喜悦,尤其是听到觉昌安和王杲这两个女真“大魔头”枭首时,姐俩当时就抱在一起,开怀痛哭,当然这是快乐的泪水,也是压抑已久情绪的释放。   这二人一除,算是帮助皇帝解决了心腹大患。   不过,欢乐总是短暂,就在朱雀说出自己的直觉担心后,二女如同由云端跌入了谷底,想到才入虎口,又将陷入狼窝,二人的情绪一下子差到了冰点。   “那怎么办?”她俩的眼光同时望向了朱雀。   朱雀先宽慰她们别担心,争取趁女真卫兵松懈之时,夺下几匹马,带领她们杀出去,先找地方隐藏下来,再与玄武他们汇合。   二女点点头,算是宽了宽心。   阿珠也提议小倩这些天搬到自己旁边的帐蓬来住,小倩应了。二女知道情况紧急,天天盼着借机去采些新鲜蘑菇的朱雀带来好消息。   可是好消息始终没有带来。   其实朱雀也急坏了,她发现觉昌安和王杲在出发前作了非常周密的安排,说白了就是安排了重兵防止这两位大明公主逃走,在大本营四周安排了很多相互联系的哨卫,不光有明暗哨,还有交叉哨,巡弋哨。   这种情况下,如果是自己夺马飞奔,杀开一条血路闯出并非难事,但要想带着这两位没有一点儿武功的公主全身而退,根本不可能。   因为敌军一旦发现,就会拼力合围,自己既要保护她们毫发无伤,还要奋力突围,简直比登天而难。   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等,看看他们的大军回来时那一阵混乱之际,能不能趁乱逃走。如果这时再没有机会,就真的没可能了。   ……   阿珠听到朱雀问她,抹了抹眼泪,挤出了一个笑脸:“没什么?朱雀,他们的大军快回来了吧?”   朱雀点了点头:“如果不出意料,要不了半个时辰,就会来到这儿!”   阿珠站起身来:“嗯!那你赶快从这边帐内的小门过去告诉小倩姐姐吧,让她快快收拾好了,到这儿与我汇合。咱们三人找机会逃出去吧,胜败就在此一举了!”   朱雀拱手应命:“是!公主!末将这就去!您也简单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动身!”   阿珠笑了一下:“你快去吧!我早收拾好了,只有这一个包袱,拿上走就行!”   朱雀点头,阿珠又对她说了一句:“叫姐姐快一点儿!对了,那个阿苗,如果她碍事,就直接把她杀了,以免后患!”   “好!”朱雀转身,临了看见阿珠又冲她嫣然一笑,不由得也笑了笑。   有谁又能想到,就是这暖暖一笑,竟然成了最后的决绝。   ……   阿珠掀开门帘,进入到小倩的帐蓬内,有一些侍女迎上来,见是她,也不多问,只笑着说一句:“朱雀姑娘来了!”就纷纷闪在一边。   进到小倩居住的帐内,看到里面竟是灯火通明,小倩正和一个人在聊着,一看正是阿苗。当时就吃了一惊,她怎么会在这儿?看来阿珠还真是有预见性,居然猜中了这个不怀好意的汉家女子有碍大事。   当下端正了神色,在门口轻轻唤了一声:“公主万安!”   小倩一见朱雀,知道一定是阿珠有事相唤,急忙站起身来:“朱雀将军免礼!”   “将军?”一旁的阿苗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也随着站了起来。   小倩自知失言,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脸色涨得通红。   朱雀却是不动声色,笑着叫了一声:“少首领夫人也在这儿?朱雀向您问安了!”   然后又是微微一笑,看了小倩一眼,再把脸重新转向阿苗:“少首领夫人有所不知,两位公主最近带着我在演练二位首领如何排兵打仗,她们两个分别扮演自己的夫君,而把我当作了一名将军,指挥我杀来杀去的,哈哈哈!”   小倩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朱雀圆的这个场不错,于是尴尬一笑,说道:“是啊!是啊!阿苗,你看朱雀象个大将军么?”   阿苗原来是小倩的侍女,近来才荣升为少首领夫人,可谓是一步登天,但是在原来的主子面前,还是得放规矩些,不可过于放肆,于是只得陪了笑脸,仔细看了看朱雀:“嗯!您还别说!朱雀这丫头的脸上还真是有一股子英武之气,象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第三百一十三章 玉女何来斯人去   朱雀笑了,由刚才弯腰施礼的动作变成了缓步向前,一边走一边笑着说:“和安公主,昭云公主请您过去,有事相商!”   小倩“哦”了一声,拔脚正要往外走,阿苗却在旁边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声:“这么晚了,怎么还请您过去啊!”   朱雀这时已经走得离阿苗近了一些,一下子瞪起丹凤眼看着她,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就是你说别人这么晚了,你这么晚不是还在这儿赖着不走么?   阿苗显然读懂了她的眼神,一下子激动起来,摆出了少首领夫人的架子:“朱雀,你想说什么……”   可是,她的话还没有说法,就见刚才还有一些距离的朱雀突然一下就出现在了面前,平时纤似拂柳的她,此刻两眼竟然射出从未见过的可怕光芒,一只手就象一把利刃一样向自己的腰间顶来,吓得她急忙后退。   这个朱雀,难道真是女将军么?   朱雀接下来的动作验证了她的疑问,只见她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快捷无比地向自己的胸前刺来。   “啊……”阿苗吓得大叫,却只喊出了半声,就被朱雀掉转手掌,在她的胸前快速一指,点了她的哑穴。于是她只能无声地张大了嘴,却是再也叫不出来了。   朱雀冷笑一声,正想用匕首结果了她,却发现她已经不再叫喊,眼睛里满是求饶的神情。   小倩这时也在旁边替她求起了情:“朱雀,饶她一命吧!她也是汉人,被他们掳掠来这儿的,也不容易!”   朱雀这才决定放了她,对小倩说:“你快收拾,女真大军马上就要回来了!咱们得马上走!”   “哦!好!这就好!”小倩答应一声,慌忙收拾去了。   朱雀这时已经找了一根绳子,把阿苗捆了个结结实实,又找了条手绢把她的嘴巴堵上了,然后拿着匕首在她面前晃了晃,冷笑着说了一句:“今天看在你是汉人的份上,饶你一命!希望你好自为之,以后找个好人家把自己嫁了,千万不要再干为虎作伥的事情,听见没?”   小倩显然是被这明晃晃的匕首给吓坏了,象小鸡啄米似的拼命点头,唯恐朱雀的利刃划在她的脸上,眼见刀锋越来越近,最近几乎顶在自己的眼睛上,吓得一下子昏死过去。   朱雀冷笑一声,踢出一脚,将她踹到了床底,然后站起身来,看见小倩已经收拾好东西走了过来,急忙接过她手里的包袱,拉着她向外面走。   途中遇到几个侍女,纷纷向小倩问安。   朱雀故意捏紧了小倩的手,小倩会意,高声说道:“妹妹让朱雀姑娘来叫我过去,没准今天就在那儿睡了,你们几个不用管我了,没事就休息吧。”   “是!”几个侍女蹲了万福,应命走了。   朱雀和小倩继续向前走,拉开连接帐蓬的小门,步入阿珠的大帐内。   一开门,二人顿时愣住了,急忙扑上前去,“阿珠!阿珠!你这是怎么了……”   只见两条白练挂在大帐的横梁上,阿珠的身体直挺挺地还在打着晃。   二人怕惊动起别人,不敢再叫,只抱住她的腿,轻声呼唤,可是阿珠的腿竟然已经僵硬了。   朱雀的眼里含着泪,心里大骂起阿苗来,要不是因为她刚才从中捣乱,耽误了一些时间,及时赶过来的话,不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惨剧。   可是阿珠啊,你也是够傻的,为什么这样想不开啊。   朱雀手里的飞刀射出,割断了白练,把阿珠抱着慢慢放下来,用手去试她的鼻息,已经没有热气了。   二人仍不死心,又是掐人中,又是作吸气地折腾了好一会儿,阿珠还是没反映,眼见得是救不成了。   一代红颜,皇帝心中的唯美女神,就这样香消玉殒。   璧人斯去,何日再来?   蕊珠仙子碧霞衣,绰约姿容世亦稀。   口奉九天玄女命,夜深飞梦入灵扉。   那一刻,我升起风马,不为乞福,只为守候你的到来。   那一天,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日,垒起玛尼堆,不为修德,只为投下心湖的石子。   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那一瞬,我飞升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平安喜乐。   小倩已是泣不成声,拼命用手敲打着她的手臂:“好妹妹,你怎么这么傻啊!皇上可是一直都在等着你回去呢……”   她本来还想说:“其实皇帝一直就更喜欢你一些,他一定会册你为妃的!”但是因为朱雀在这儿,这句话没说出来。   朱雀比较冷静,及时制止了她的哭啼,四下看了看,发现阿珠的包袱放在一边,系的是死扣,外面放着一封信,是封死的,外面写着四个字:“皇帝亲启”。   她把信揣进怀里,把包袱背在身上,拉了拉小倩:“公主!人死不能复生!咱们赶紧走吧。女真大军马上就来了,阿珠公主已死,他们会以大首领夫人的礼仪厚葬她的!”   小倩仍是泪流不止,拉住她的手不放开:“阿珠啊!你把我一个人留下,我又有什么面目苟活于这个世上呢,以后皇帝见了问我你在哪儿,我该如何回答啊……”   朱雀再一次用力拽她,将她拉起身来:“小倩!听我的!赶快走,要不真来不及了!”   这时候,刚才被阿珠支开的侍女们好象听到了大帐内的异常动静,叫唤了一声:“夫人!您没事吧!”   小倩这才停止了哭泣,高声叫了一声:“没事!我和妹妹在这儿聊天呢,你们先退下!”   侍女们听出是她的声音,应了声“是!”,退下了。而小倩已经被朱雀连拉带拽的来到了门帘处。   朱雀向外张望了一下,发现女真铁骑已经接近了千山西峰大本营,营地内已经有不少人上马向外走,准备前去迎接。   她闪身出了帐蓬,一扬手,两把匕首“嗖嗖”飞出,把白天观察到的帐蓬正对面的两个明暗哨撂倒了,然后一拉小倩,把她藏在自己身后,仔细观察外面的情况。   大军回营,如同平静的湖水被蜂拥而来的野马闯入,刹那间大本营乱得一塌糊涂,到处是高昂的战马嘶鸣声和低沉的牛角号角声。   这时候,隐隐约约听到一阵悲愤的嚎叫声:“大首领、二首领、少首领和元帅、军师都死在大明军队的奸计之下了!”   朱雀朝小倩眨了眨眼睛,虽然早就从玄武的飞鸽传书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是当这个确切的事情真正从敌人的嘴里传出来时,还是让人为之一振的。   小倩悄悄在背后说了一句:“咱们怎么办?”   朱雀暗暗回答:“公主莫慌,一会儿我背着你闯出去!”   “背着?”小倩发出一声惊呼,却被朱雀伸出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急忙闭上了嘴巴。   此时,大批铁骑已经开始进入营帐内,舒尔哈齐有意炫耀军威,本来进入营帐后应该下马,可他仍然策马前行,源源不断的铁骑跟在他的身后,直奔觉昌安的大帐而来。   身后有不少帮腔的大声叫道:“天妒女真,让我等遭遇如此飞来横祸!不过上天仍有好生之德,选我大首领之子、少首领之弟舒尔哈齐为帅,明日天明之时,即将举行即位大典!”   “舒尔哈齐!舒尔哈齐!”众军的欢呼声顿起,在这样的夜里,如同打雷一样,响彻云霄,也敲动着每个人的心房。   朱雀偷眼望去,只见有一个背插旗帜的旗牌官纵马走在最前面,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一杆大旗,一边跑一边叫道:“大家都听好了!赶快出来拜见新任大首领舒尔哈齐!所有人都出来!”   眼见这个人已经跑过了大帐,准备四周告之,就在他准备拨马转向右方的时候,朱雀出手了!   只见一道银光闪过,这个人甚至还不及哼出一声,就立刻坠落马下。   朱雀迅速拉起了小倩,低声叫道:“快走!”   拉着小倩一步猛跑,然后双手托住她的腰,叫了一声:“起!”两人稳稳地落在了那名倒下旗牌官的马背上。   “身子趴下!抱紧马背!千万不要撒手!”她厉声对小倩说了一句,然后用脚尖踢了几下,将那名旗牌官背上插着的旗子勾到了自己的手里,反手插在背上。再用力一勾,将他手上那杆大旗也拿在了手里。   看看那个火把在不远处横着,仍在燃烧,眼见四下无人注意,手里的长鞭猛地挥出,卷住火把带了回来,抓在了右手。   一切准备停当,她将身子略向前倾,遮挡了一下伏着的小倩,双腿一磕马肚子:“驾!”随着战马向前跑去,她也学着那个旗牌官的样子大声叫了起来,“大家都听好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群狼惊觉困美人   这段时间一直在女真营中,女真话学了不少,比原来流利了很多,只不过女子要学男人讲话,需要憋粗了嗓子才行!   这一点她倒是驾轻就熟,一通话喊出来,不说学得非常逼真,有八九成象倒是真的,所以大家也没在意,任由她去。   小倩也意识到这是最后逃开的机会,心里比什么时候都要紧张,双手紧紧抱着马肚子,一点都不敢放松,因为提前作了准备,她的外袍是一身黑衣,加上她的身材较为娇小,所以在黑夜里看不太出来这匹马上竟然坐了两个人。   朱雀绕着大营跑了一圈,躲开了原来觉昌安他们安排的明暗哨、交叉哨和巡弋哨,每经过一个哨位,她的心里就是一紧,生怕被人看出来。直到接近营帐大门的时候,她才舒了一口气。   她知道,只要出了营帐大门,就是鱼归溪河,龙回大海,再也没有什么能困住自己了。   可是,到了营帐门口,她才意识到自己漏算了一招。   原来,大队人马足有五万之数,不可能都进入到大营中,此刻守在大营外的人马黑压压的一片,足有三四万之众,虽然军容并不是太整齐,但所有铁骑都排在一起,还是让人惊悚不已!   怎么办?   朱雀轻轻勒住了马,略一停顿。   前面恶狼成群,只要敢出大营门外,一旦被发现,就是众狼口里的一块肉,眨眼之间连根毛都剩不下。而此时回去也是不可能了,这个时候搞不好舒尔哈齐已经发现小倩和自己不见了。   事实果然如此,舒尔哈齐在属于父亲才有的中军大帐前下了马,耀武扬威地看了看四周,象是在炫耀什么。   眼见无人胆敢反对,大步来到帐门前,本想潇洒地掀门帘进去,一想还是不妥,于是躬身在门帘问了一句:“公主近来安好!父亲等人受大明奸人李成梁所害,与公主并无关系,还请公主不要介怀。”   可是帐内并无反应,他笑了笑,以为阿珠害羞,又叫了几声:“公主!舒尔哈齐在此,公主不要害怕!”   他叫“公主”而不叫“小妈”是有意义的。叫“小妈”,那就说明她作为父亲觉昌安夫人的身份还在,是自己长辈,自己不得不遵从,奉她为尊。而叫“公主”,就没有这么多顾忌了,只要他明天早上能在千山西峰顺利即位,晚上就可以强行取这位“公主”入洞房。   叫了几声,仍是没有反应。他当下生疑,看了旁边心腹一眼,急忙掀开帘子进去,却一下子就看到了阿珠躺在地上的尸首。   “怎么会这样?公主!公主!”他一下子扑了过去,抱起阿珠拼命叫喊着,可是此刻她的身体已经僵硬,再也活转不回来了。   舒尔哈齐看了看旁边的两条白练,心里明白了八九分,不由得嚎叫起来:“公主!你怎么这么傻!难道父亲真的值得你如此忠情,肯为他而殉情么?”   咆哮了一会儿,他才放下了阿珠,想到还有小倩和朱雀,急忙朝旁边的心腹吼道:“和安公主呢?还有朱雀呢?”   心腹们答应一声,连忙出门去找。   过了一会儿,心腹们回来,却是没把小倩和朱雀带回来,只带来了一个被五花大绑、手帕堵嘴的女子。   他一看,正是阿苗无疑。   “怎么会是你?”他发出了疑虑的询问。   这个阿苗也算貌美,虽说算是四美中最弱的,却也算有些姿色,当时王杲把她赏赐给了哥哥努尔哈赤,着实让他艳羡了一番。   如今见她还在,心下放宽了一些,吩咐手下除去她的绳索和手帕,急急问道:“你怎么会被绑上,小倩和阿珠呢?”   阿苗被解缚以后,眼中尽是惊恐神色,好象刚才朱雀在她面前晃动的那把匕首,已经深深扎进了心里。   于是,虽然嘴里堵着的手帕也除下来了,可她就象舌头被割掉了一样,只知道摇头张嘴,根本说不出话来。   舒尔哈齐见状,轻轻拍了拍她已经失去了光彩的脸蛋儿,然后把嘴凑近她的耳边,悄悄说道:“阿苗,你不用害怕!王杲和我父亲,还有哥哥努尔哈赤都已经死了,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大首领!你只要乖乖地听话,我保证你成为大首领的妃子,从现在开始就是!没有任何人敢欺负你!”   阿苗听到这儿,才镇定了一些,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不幸身世。   成为大首领名正言顺的女人,这可是原来自己被王杲掠来作侍女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后来幸运的成为努尔哈赤的女人,算是离这个理想近了一步,却没有想到今天竟然在这样的场合实现了!   她一下子想起努尔哈赤对自己的好来,想起了原来与努尔哈赤之间的对话。努尔哈赤也象今天这样,许诺自己一定会成为大首领夫人。   可是万万没想到,努尔哈赤死了,王杲死了,连觉昌安都死了!这个让自己成为大首领妃子的人,竟然是努尔哈赤的弟弟舒尔哈齐!   她的眼睛里流下泪来,哆哆嗦嗦地说了一句:“真,真的么?”   舒尔哈齐拔出刀来,一下子就将她身后的桌子砍去一角,毅然着神色说道:“我舒尔哈齐一贯说到做到!若有相违,有如此角!”   阿苗没有象以前对待努尔哈赤那样去捂住他的嘴,只是哆嗦着嘴唇,点了点头:“好吧!我相信你!我是一个苦命的人儿,你不要欺骗我!”   舒尔哈齐搂住她的肩膀:“我肯定不会骗你!你现在能告诉我,小倩和朱雀她们去哪儿了么?”   她向旁边一看,一下子看到了阿珠的尸首,顿时吓了一跳,迅速钻到了舒尔哈齐的怀里,闭紧了眼睛,象个小刺猬一样蜷成一团,喃喃说道:“她们,她们三个是一伙的,我却不是……”   美人在怀,虽然形容有些憔悴,却依然是美人,这一下也激发了舒尔哈齐的爱怜之心,所以他表现出了罕见的耐心,轻声说道:“我当然知道她们三个是一伙的,你是我们这一头的。你继续说下去!”   阿苗点了点头,就象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将脑袋伏在他的胸前:“就在你们大军快回来的这几天,阿珠一个人怕孤单,就把小倩请到了旁边帐蓬居住,还私自在这里开了一个小门。”   说完用手一指两个帐蓬衔通的小门,说道:“我早就觉得她们不太对劲,昨天我正好在小倩帐里闲谈,已经很晚了,朱雀还从这小门穿过去,说阿珠请她过去有事相商。我就多问了一句,这个朱雀就把我制住了,别看她平时弱不禁风的,其实是一个厉害角色!我听小倩失口叫她将军!”   “将军?”舒尔哈齐皱起了眉,现场气氛一下紧张起来。他略一沉吟,指了指地上阿珠的尸首,问道:“你怎么看?那两人会去哪儿?”   阿苗又一次看了看死去的阿珠,心里面有些幸灾乐祸,这个美人儿仗着自己是大明公主,一来就占据女真第一夫人的高位。如今死了,也算是给自己腾出了位置。   本想在她身上吐口唾沫,又怕被人笑话小气,于是故作害怕似的说道:“我估计她是害怕,所以自尽,那两个人肯定是已经趁乱逃走了!”   “逃走了?”舒尔哈齐又是一皱眉,继而哈哈大笑起来,用手一指外面如乌云一般的骑兵,“你看看我手底下的五万铁骑,别说是她们一介女流,就算是两只飞鸟儿,能飞出去么?”   阿苗却是一副非常确定的样子,根本都没抬眼去看外面,只是坚信地看着他:“那个朱雀非常心狠手辣,我从来没有见过象她这么厉害的人,她们肯定是跑了!”   舒尔哈齐将信将疑地站起身来,自言自语地说着:“在五万军中两个女人能逃出去?真是天方夜谭!可是如果没逃走,她们又能去哪儿呢?”   末了,他的眼睛里放出了精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传我的命令,统统上马!就算这两个人插上了翅膀,现在也肯定跑不远!估计是趁着天黑穿上我们的衣服混在了军中,要是男人还不太好辨认,可是这两个纤弱女子,一查就能查出来!”   手下的人迅速布置下去,捉拿两个奸细的牛角声顿时响彻大营。   ……   这时候的朱雀和小倩,正在营地大门处徘徊。   听到牛角声顿起,朱雀暗叫不妙,这说明舒尔哈齐已经发现了二人逃走,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这一定是那个阿苗走漏了消息。当下有些后悔,没舍得下狠手,留下了这个祸根。   不过此时已经不容再想,只能硬着头皮向前闯一试试了。   她一咬牙,轻声对小倩说了一声:“抓紧了!”,双脚猛地一磕马肚子,纵马向前,嘴里继续高叫着:“大家都听好了……”   马头已经出了营帐门口,门外的铁骑纷纷闪出一条通道来。   眼见两边如恶狼一般的目光传来,纵然是百战成钢的朱雀,也是心有余悸,心里暗暗叫道:“再挺一会儿就好了,马上就能冲出去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巾帼颜色闯铁流   可是,就在这时,身后舒尔哈齐的心腹们已经赶了上来,拼命地大叫:“所有人列队整顿,清点人数!已经有人穿上了我们的衣服混在当中,是两个女人,把她们找出来,大首领重重有赏!”   一听到这个,女真铁骑们眼里的光芒更盛,纷纷开始整队,迟滞了朱雀前进的速度。   最要命的是,小倩大概是被大叫有奸细的这些人吓住了,手没抓牢,被战马颠簸了一下,头发披散开来。   这一下顿时引来旁边不少女真士兵侧目,手里的火把纷纷朝这边照过来。   朱雀此刻心急如焚,想牢牢把小倩按下去,又怕动作太大,遭来更多的怀疑,只能加快纵马前行,可是越来越多的人渐渐围了上来,马根本快不起来。   这时候,小倩更紧张了,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眼睛,她不得不伸手去拨,这一拨不要紧,一下把上衣最上面的系扣碰开了。   马虽然跑得不快,却仍是有风,风很快吹开了她的第二颗、第三颗系扣。   这一下,她的黑色长褂几乎脱落了下来,露出了里面雪白的衣裳。   “哇!”旁边的女真士兵本来对这个旗牌官就有所疑虑,这一下更是纷纷紧靠过来。   “这马上有个女人!”   “对!这马上原来是两个人!”   “这两个人就是奸细!”   “好啊!撞上门来了,抓住她们,找新任大首领讨赏去!”   女真士兵们发了一声喊,一下子就将朱雀她们围在了核心。   这时候,舒尔哈齐带着一干心腹也赶到了离后方不远处的地方,一见此景,立刻明白了几分,当下大喊:“就是她们!活捉她们!谁第一个捉到,我封他当大将军!”   大将军,这可是多少当兵的梦寐以求的夙愿。五万匹恶狼顿时象疯了一样,拼命地往中间收缩。   这么多人,就算是一块坚硬的钢铁,也被踏平了。   可是,他们面对的是比玄武更加神勇的朱雀,只不过他们现在还没有领悟到她的厉害而已!   朱雀突然间发出一阵长啸,就象一只涅盘的凤凰在发出新生后的第一声尖叫。   只见她猛然将背上的三面旗帜掷出,一下就摞倒了迎面而来的三个领头的校官。   “啊呀!”这三个立功心切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戴着头盔的女人竟然这么厉害,只听得几声惨叫,立刻栽落马下。   “抱紧了!”朱雀高叫一声,一下子就把小倩从前面反身背在了自己的背上,将她脱落下来的外衣系紧在自己腰间,又是一声高叫:“来吧!尝尝本将军的厉害!”   只见她舞动着从那个旗牌官手里夺来的大旗,抡成了一个大圈,一下就把逼近的内圈骑兵们打倒了。   这一圈至少有二三十骑兵,他们几乎没有时间用手里的兵器隔挡,就被摞倒在地,让后面准备继续奋勇向前的士兵们都是一愣。   “大家小心!这还真是个硬角色!咱们要从她的后方加强进攻!”   可是,朱雀哪里还容他们商量对策,手中的“暴雨银针”打出,一下就放翻了正前方三四十名士兵。   前面顿时空出一片场地,朱雀策马向前:“驾!”将大旗交到左手,右手抡起了她的致命兵器——夺魂鞭。   “啪啪!”长鞭响起,在黑夜里格外的清脆响亮,前面的士兵一下就被拍倒了两列,“啊!啊!”的惨叫声不止,不少士兵都是直接被长鞭击中了额头,栽落马下而死。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她就已经杀了近百人,着实让人惊惧。   不过,一百人对于五万人来说,只是九牛一毛。虽然说女真铁骑一时半会儿不能逼近她,但源源不断的亡命之徒还在奋勇向前。   朱雀已经杀红了眼,现在已经用长鞭卷起了大旗,作了一个更大的圆圈向外斩去,又杀伤了四五十名敌军。   舒尔哈齐冷冷地在队伍后面看着,他没想到这个朱雀竟然如此生猛,还好今天带着五万铁骑回来,如果只带几百人回来,还真不一定拿得住她。   他冷笑了一声:“你总有力气使完的时候吧,我也不让弓箭手突施冷箭,就让你杀,看你能杀多少人?”   朱雀奋勇向前,大军似乎也知道她的厉害,有意离她远了一些,但是始终把她围在正中,任由她缓缓地向前走。   杀气正盛的她,现在还看不出丝毫的疲倦来,至少已经杀伤了二三百名女真铁骑,自己离营地也大概跑出了一里地了,可是四周还是黑压压的女真士兵,就象杀也杀不完的幽灵一样。   “唉!”朱雀听到后面的小倩叹了一声气,不由得烦躁起来,其实她何尝不是和小倩想的一样。   照眼前这个架势,就算自己有三头六臂,能杀多少敌人?最后只能是筋疲力尽而死。   那也得杀!宁可战死,也不能落入这些虎狼之辈手中!   朱雀突然放缓了速度,杀伤的圈阵半径也小了些,女真铁骑们见状,以为她已经累了,又发了一声喊,更加前赴后继地往上冲。   他们却没想到,朱雀等的就是他们的冲锋。   只见她把大旗拉了回来,长鞭猛地向前甩出,一下子卷住前面冲得最凶的那个士兵,一抖手腕,将这个士兵的身体带得飞了起来,拼命向后荡去,然后大喝了一声:“开!”   这只夺魂长鞭,就象长了眼睛一样,借着这个士兵的重量绷足了劲儿,左右两下猛地弹开去,发出了两根铁索般的撞击重力,一下就将正前方大约四五十名女真士兵打倒了。   只不过这种杀伤不是致命的,朱雀也没有一击致死的打算,只是希望先把人马打倒,让前方多腾出一些空间而已。   纵然是这样,也让奋勇向前的女真铁骑们大吃一惊,尤其是在朱雀正前方的部队,开始向后退去,因为一旦被她打倒,即使当时不死,也会被自己同伴的战马践踏而死。   朱雀冷笑一声,借着敌人的士气弱了些,继续故伎重施,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   舒尔哈齐仍然在后面静静地看着,不由在心底里佩服起这名英勇的“女将军”来。这要是把她活捉了,与她春风度上一回,一定是比原来那种纤弱之态更让人心动不已。   男人的征服欲是天性,女人越是强,他越是想征服你,把你压在身下肆意蹂躏,他才会得到极大的满足感。   他略略估算了一下,就这个平日里看上去柔美无比的“弱女子”朱雀,此时已经杀伤了近四百名女真铁骑了,就算是大明的“战神”玄武来这儿,也不过如此。   因为不能下黑手,得保留这两个如花美人的性命。可如果就这么让她杀下去,死伤一千人之上,传出去也太难听了,而且会极大地影响士气。   不行,还是得有所动作才行!   想到这儿,他找来一个心腹耳语一番,让他吹响手中的牛角号。   “呜呜呜!”低沉的牛角号响起。一听此号,本来只知道拼命往中间乱拥的女真铁骑们顿时安静下来。   很快的,朱雀正前方的铁骑迅速后退,在放出三十丈左右的空地后,支起了大盾牌,每面盾牌之前还安插了数枝长矛。   朱雀暗叫一声不好,女真铁骑纵横辽东,绝非浪得虚名!这盾矛阵如此迅捷地列了起来,说明他们确实有着超强的战斗力和严密的组织力。   必须马上作出应对才行,现在只是正前方的敌人列起了盾矛阵,如果左右和后方的敌人也列好了阵势,那就真成了大铁桶。   铁桶式一旦列成,自己和小倩就成了被困的短腿蛤蟆,怎么也蹦跶不出去了。   想到这儿,朱雀咬了咬牙,迅速把手中的大旗向右方掷出。   长旗如虹,一下子就贯穿了数名女真士兵的身体,因为刚才她的攻击方向一直集中在正前方,所以两侧和后方的士兵们有一些松懈,没想到她会突然变向,而且一动身子就是重手。   这一面大旗是女真的军旗,一下子戳倒了数名士兵后,仍在以巨大的惯性向前飞行,女真铁骑们也不能用兵器把自己的军旗斩断,只能纷纷闪开去,任由它向前猛蹿。   朱雀此时已经趁着右侧敌人发生短暂混乱的这个当口儿,加快催动马匹向他们腾出来的空档处跑去。   没等躲闪的敌人反应过来,她已经用长鞭“啪啪”两下,结果了两名大个子士兵的性命,然后收起长鞭,两手一伸,牢牢抓住了他们手里缓缓放开的大盾牌。   “驾!”朱雀毅然了神色,催动战马奋勇向前。   胯下这匹原属旗牌官的战马本身就披有重甲,加上舒尔哈齐下的活捉令,没人敢向这匹马下黑手,怕上面的美人摔下来成了肉酱,所以战马所至之处,女真铁骑除了闪避,并没有特别好的办法。   而朱雀此时,将两面大盾牌一下子交叉向前,一下子放在两侧,两手密切配合,将正准备组阵的士兵们纷纷磕开去! 第三百一十六章 香消玉殒随风去   远处的舒尔哈齐皱了皱眉头,这个朱雀还真是难缠,看这样的架式,别说伤亡一千人能够活捉她俩,两千人都不一定打得住。   别说女真第一勇士阿诺托在世也不可能这般勇武,就算是玄武亲来,也就这样了吧。   见他一直摇头,旁边一名心腹突然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他猛然警醒,点了点头,吩咐士兵吹响变阵号角。   这时候,朱雀已经沿着士兵们闪开的通道向前冲出了半里地左右。   两手仍在不断交叉盾牌的她意识到了女真骑兵们的变阵,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好象把自己前方的道路完全闪开了,两侧的压力也不那么重了。   难道他们已经被打疼了,决定放小倩和自己走?   不可能!这世上没有心软的恶狼!   他们一定是在积蓄力量开展更大规模的动作,或者就是在实施什么阴谋诡计,准备让小倩和自己束手就擒。   还真是被她猜中了!刚才那名舒尔哈齐的心腹在他耳边说的那句是:“大首领,她们跑的这个方向,是一处断崖,咱们不如任由她们跑,只要截断她们的退路,不愁她们不降!”   舒尔哈齐经过他的提醒,这才想起右前方确实有一处断崖,当下首肯,让士兵们放她们尽管向前跑。   朱雀虽然觉得不太对劲,但在危急之中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一直到又往前跑出了一里地,这才意识到敌人在实施一个阴谋,而自己正在一步步落入他们的圈套。   可是现在意识过来已经晚了,因为前方的阻挡已经完全放开了,而两边和后方的重兵仍在,逼得自己只有往前跑。   兵困三面,网开一面,这只能说明前面是一个口袋,绝非好心放了自己,而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她放慢了一些速度,脑子在飞快地旋转着。前几日借口出去采草药走出去挺远,对这附近的地形作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可是并没有什么出乎意外的地方啊。   直到快到断崖的边上,她才真正意识到了危险所在。也是,平时根本没有跑出这么远,加上天如此之黑,若非到了边上,根本看不出这是一片断崖。   她暗叫不妙,停下了马,拨转马头,背对着断崖。   敌人如潮水一般涌来,一下就把她们的三面都堵上了。   舒尔哈齐在后面冷笑了一声:“这一下,看你们还往哪儿跑!除非你们真的长上了翅膀!还是乖乖地束手就擒吧,当我舒尔哈齐的女人,绝对亏待不了你们!”   小倩似乎听到了他的冷笑,在朱雀身后打了一个冷颤,用着柔弱的声音问道:“朱雀,咱们这是到了悬崖边上么?”   朱雀略带凄惨地笑了笑,说了一句:“公主!你说得对!只怪末将无能,不小心中了他们的奸计!”   小倩在后面抱紧了她:“将军切莫要这么说!你以一人之力,在这成千上万的军队中左突右杀,让我有命苟活到现在,已是非常幸运了,既然天命如此,我们也就不要太苛求了吧。”   朱雀回身用手拍了拍她的背,算是对她有所安慰:“公主莫怕!有我朱雀在,一定让这些恶狼们伤不了你!现在虽然说被他们困在这悬崖边上,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们是想捉活的,所以并不敢下重手!咱们就象刚刚在大营门口时一样,再闯出去就行了!”   小倩却没有答应,只静静地看着鲜血已经染红了朱雀的战袍,听着她不停地喘着气,知道她是在用言语宽慰自己。   这一番再冲出去,真是前途未卜。   最大的可能,就是最后朱雀力尽而竭,自己与她双双被女真人生擒。   与其这样,倒还不如……   想到这儿,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对朱雀说了一句话:“朱雀将军,其实我们原来在宫中就已经相识,我今天是公主,却和你没什么区别,只不过都是服侍皇上的人而已。”   朱雀点了点头,不知道她为什么在这样的时间说起了这样怀旧的话:“公主万金之躯,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末将只是皇上帐前一把利刃,保护公主安全是皇上的托付,亦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公主权且宽心,末将这就背着你杀出去!”   小倩听到她说起受皇上的托付,忍不住掉下泪来,幽幽说道:“将军莫要客气!我绝非不信任将军,只是觉得在此时此景,我俩应该以姐妹相称!”   纵然朱雀是辣美神将,此刻也忍不住掉下泪来:“好好好!能得公主以姐妹相称,朱雀虽死无憾!”   小倩笑了笑,已是泪流不止:“既然如此,那我就叫你一声姐姐。阿珠妹妹的包袱和信,你都已经收好了吧。”   朱雀不解地点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腰间:“嗯,收好了!阿珠公主的信上写了‘皇帝亲启’,我只要活着,一定将东西原封不动地交于皇上!妹妹为何这么问?”   话音刚落,就感觉小倩突然将一件东西系在了自己的腰上,惊诧得急忙回头:“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再一看,小倩将她的包袱牢牢绑在自己腰间,然后手持一把剪刀,将刚才紧缚在自己腰间的上衣袍袖尽接剪断了,一下子从战马上翻了下去。   “小倩公主!你?”朱雀大惊,急忙想下马去把她拉回来。   可是小倩竟然自己忍痛站了起来,伸手制止了她:“姐姐!既然我叫你姐姐,就真心把你当作姐姐!刚才我在你腰上系着的,是我的包袱和我给皇上的一封信!你一定要答应我,如果你能活着回去,务必把我和阿珠妹妹的包袱和信交给皇上!如果咱们都活不了,就把它们都毁了吧,千万不能落在这些恶狼的手里!”   “公主!小倩!你!不要啊……”   朱雀拨转马头,扔掉右手的盾牌,准备扬起长鞭把她卷回来,却发现小倩已经站直了身子,在火把的光亮中定定地看着她,说了一句:“答应我!朱雀姐姐!”   朱雀已然是热泪盈眶:只得不住点头:“好好好!我答应你!你先回来!咱们千万不能干傻事!”   可是,小倩根本没听她的,只是紧闭着眼睛,心中默念着:“皇上!我的钧郎!我走了!今生无缘,只能来世再作你的女人了!”   说完一步就从断崖上跨了下去!   这一下让所有女真铁骑们也都慌了神,顿时愣在了原地。   舒尔哈齐也是目瞪口呆:“这……这……这大明公主为何都如此刚烈?难道是我逼得太紧了么?”   就在此时,只听见朱雀大叫一声,一下子从马背上纵身跃起,甩出长鞭,想去卷住小倩的身子。   可是哪里还抓得住,小倩的身子已经象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向下坠去,长鞭的末端只离她的身子差了一点点。   “公主!”朱雀大叫一声,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身子也已经坠下了山崖。   她还想再度甩去长鞭去救小倩,发现已经不可能了,微微的火光照映中,小倩一只白衣,就象一个美丽的仙女一样,身子越飞越远。   “钧郎!我走了!你要好自为之!来生再见了!”最后呢喃的话语,不知道远在京城的他能听到么?   生命终结,与之最后相伴的,是惊艳的美丽,还是无法抑止的泪水,是口中念念不忘的喃喃呓语,还是如夜一般无穷无尽的忧伤。   想着他   想他那夜说的话。   木棉花   怎能灿烂一季夏   怪只怪那时不明白话中话   木棉落尽我才发现我好傻   真的好傻   忘了吧   忘了他的眼光   不再让   雨丝飘入我心窗   灯火不再闪烁醉人的光芒   卸了妆的爱情原来是忧伤   是忧伤   迷惑的心四处张望   不见炽热的胸膛   多情的泪纵然温暖   暖不了黑夜长长   落寞随风飘荡轻轻唱   今夜好凄凉   也许我该邀请星光   共度这忧伤   舒尔哈齐这时已经翻身下马,见小倩和朱雀都坠下了山崖,当即呆坐在了地上,只剩下嘴里喋喋不休的念叨:“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么多美人都没了,都没了……”   这时候半空中的朱雀,已是泪如泉涌,眼见小倩如此刚烈,忍不住感叹不已,也有一种随她而去的冲动。后来想起了她最后对自己的嘱咐,这才定了定神,甩出长鞭卷住了一棵大树。   她先把左手的火把扔了,右手加力,牢牢抓住长鞭,先将自己下坠的势头稳住,再慢慢攀附到树干上,沿着树干慢慢滑到了崖底。   她静静听了听四周的动静,发现没有什么异常,眼睛也已经适应了黑暗,看清前面有一条不起眼的小河,估计顺着这条小河就能够走出崖底,于是摸索着向前走去。   她本来想找寻小倩的尸首,准备将其好好埋葬。可因为天黑,又没有火把,只得作罢,希望女真人过些天发现她的尸首后会以礼遇厚葬。   于是双手合什,向着她刚才摔下来的大致方向拜了拜,口中念道:“小倩!你交待给我的事情没有忘记,我一定说到做到!把这两个包袱和信件交给皇上!”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夜夜永夜花如水   拜毕,她继续沿着小河摸索而去,走不了多远,发现有一群如幼狼一样的动物在啃食着什么。她急忙用长鞭将这些幼兽打死,这才发现并不是小倩的尸首,而是两具男子尸首,估计是前不久失足摔下来的,已经被幼兽们啃得身肉模糊了。   她这才放心,迈过去继续往前走,突然又象是想起了什么,折返了回来,把外面的盔甲和穿在最里面的白色素衣都脱了下来,扯成几段,分别扔在这两具尸首的旁边,自己仅穿着一身原来穿在中间的黑色战袍,倒也轻便,快速向前走了。   ……   舒尔哈齐在地上颓然坐了很久,几个心腹过来问他是立刻下崖去搜索,还是等天亮了再说。   他没好气地答道:“人都死了!还搜什么搜?这处断崖也下不去,得绕到西峰另一侧从河谷进入,没有半天都到不了,等天亮再说吧!搜索到她们的尸骨后好好埋葬,以首领夫人的礼遇。”   有一个不太懂事的心腹问道:“大首领,她们两个和阿珠是分别与觉昌安、王杲他们合葬,还是另葬?”   这一下显然如刀子一般戳到了舒尔哈齐的心窝上,旁边的心腹急忙去拉他,可是根本拦不住,话已经出口,让舒尔哈齐当然就是一震!   舒尔哈齐愤怒地咆哮起来,口水喷了他一脸:“滚!合葬合葬!合葬你个大头!本来都是老子的女人,自杀了一个,你们又出这什么馊主意把这两人逼到断崖这儿来,又跳崖了两个,全他奶奶的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好意思在这儿和我说合葬!统统给老子滚蛋!”   旁边的心腹们匆忙躲开了去,不敢再触他的霉头。   颓坐了很久,他才抬起头来,见这几个心腹眼巴巴地望着他,叹了一口气:“还是把阿珠、小倩与父亲和王杲合葬吧,也算是给族人们一个好的交待!这个朱雀估计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就作为陪葬放在他们各自的合墓之外,合葬礼式抓紧开展,与即位大典同日进行!”   “是!”心腹们这才放下了心,纷纷贴近过来。其中一个将嘴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大首领莫要烦躁!事已至此,只能节哀了!再说了,您还有阿苗姑娘呢。我们已经把您父亲原来的大帐收拾出来了,您以后就用这个大帐,阿苗姑娘此刻已经洗好澡在您的大帐等您了!”   “哦?”舒尔哈齐听到这儿,脸上才有了些笑容,又呆呆往小倩和朱雀纵身跃下的方向看了一眼,重重摇了摇头,翻身上马,用马鞭一拍马屁股,下了命令:“吹响号角,收兵回营!明早天一亮,速去搜索她们二人尸首,中午前后举行仪式!”   ……   中军大帐内,舒尔哈齐这么多天在外面行军,早就憋闷坏了,抱着赤裸裸的阿苗就要办事,阿苗紧闭着眼睛,涌出一丝泪花,也不敢喊痛,任由他如野马一般在自己身上纵横驰骋。   虽然心里非常抵触,仍然想着努尔哈赤对自己的好,但是人毕竟死了,想也没有用。现在自己身上的这个男人舒尔哈齐,已经是女真人的大首领,从这一刻开始,自己就已经是大首领的女人了。   过了明天的仪式,自己就是名正言顺的大首领夫人了!   想到这儿,她才轻轻抹去了脸上的泪水,迎合着他越来越凶狠的冲击,大声叫唤起来:“啊!舒尔哈齐!大首领!你好棒!用力!再用力!不要停!千万不要停啊!你太棒了!”   舒尔哈齐见她如此放浪迎合,更加激动起来:“哈哈哈!难怪听哥哥有一次酒后说起,你阿苗是这个世界上不可多得的绝色尤物!果然如此!不光长得漂亮,还如此带劲儿!哈哈哈!你叫啊!再叫啊!老子就喜欢狂野一点儿的汉家女子,不喜欢那种故意做作的!你大声地叫啊!再大声一点儿!哈哈哈!”   阿苗轻轻用手挠了一下他的胸膛,嗔骂了一句:“讨厌!就知道欺负人家!人家已经抵挡不住了!你真的很棒!啊……你那儿怎么好象突然又胀大了很多,啊!不要啊!真的不要!”   舒尔哈齐听言,愈发兴奋,更加疯狂地耸动,尽情发泄着这些天的热望,身下的阿苗好象变成了阿珠、小倩和朱雀的四美合体,让他步入了快意的云端!   “啊!”新任的头狼发出了癫狂的吼叫,在这样的夜里传出去很远……   就在他攀上云巅的时候,他手下的那些心腹们也四散开去,纷纷溜出军营,到附近的部落里找女人求欢。   当然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来汉家女子,大部分人都找起了自己原来相好的女真女子,有的则趁机把已经随着觉昌安等人葬身绝谷官兵相好的姑娘霸占了,甚至还出现了有几个校官为了争夺同一女子拔刀相见的场面。   一些有地位的校官胆子更大,直接用毯子裹着女真姑娘回到自己的帐蓬中。   一时间,千山西峰大营不少帐蓬里都是灯火通明,彻夜不熄。   男女的缠绵叫声不绝于耳,根本不象是军营,如同到了烟花柳巷一般。   就在这些痴男怨女欢声不断的时候,有一个校官却悄悄带了几个人,警觉地出了大营。守卫见是他,以为他也是出去找姑娘的,也不相拦。   他也不多言,大步向前,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黑暗中。   这人正是原来努尔哈赤的卫士长——巴彦,影子军师龚正陆的间士。   一直到第二天,所有去寻欢的将官们都已经回到了营中,他也没有再回来。至于他去了哪儿?谁也不知道。舒尔哈齐知道他是哥哥最信任的人,估计他是怕自己主政后受到冷落,也就没有深究,任他去了。   ……   第二天一早,舒尔哈齐派出去的寻找小倩和朱雀尸首的部队就出发了。   找寻了半天,只找到朱雀在旁边留下盔甲和白色素衣的两具尸首,旁边躺着好些野兽,后来又有不少野兽循味来咬,两具尸首已经没剩下什么了,更分不出男女,于是收拾了衣服和残存骨肉,装在两个棺木里,拿回去向舒尔哈齐报告。   舒尔哈齐和阿苗一夜狂欢,近午时方起,此刻怀抱着阿苗的纤纤玉体,仍然爱不释手,听到说小倩和朱雀的尸首找到了,这才站起身来,来到帐外。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让心腹掀开棺盖来看了一眼,闻见一股恶臭。   美人再美,化为尸骨后一样奇臭难闻。   他急忙掩住口鼻,挥了挥手:“运走!运走!马上合葬,午饭后叫齐族中长老,举行即位大典!坐稳这个宝座后,咱们就兵发宁远,与雅尔哈齐合兵一处,用李成梁和玄武的脑袋给父亲他们祭奠!”   “是!”心腹们应声而去。   ……   而此时的朱雀,已经走出了断崖底部的谷底,喝了些水,打了只兔子烤着吃了后,又悄悄潜回了女真大营附近,探听到女真铁骑们已经将那两具尸首当作自己和小倩入棺,这才放心。   不过心中还是有一个疑问,为何他们没有搜索到小倩的尸首呢?难道已经被野兽吃没了?还是……   她也没太多想,就发现大营门口有一个象是舒尔哈齐的心腹模样的校官提着一个鸽笼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还和旁边一人大声说话。   “这新任大首领就是爽快!一下子就把原来大首领夫人养的漂亮鸽子送给了我!还真是好看!我这就拿到相好儿那去,她一定会喜欢!今天晚上一定更加努力地侍奉我,哈哈哈!”   朱雀当下吃了一惊,这个鸽笼里装着的是玄武最后一次从宁远城放飞的蓝凤凰,因为走时匆忙,没有把它带上,却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   当下冷笑一声:“这个大度的舒尔哈齐,还真是舍得把好东西送人。”   她此时已经杀了一个女真铁骑,换上了对方的衣服,当下打定主意,跟着这二人走。   只见二人径自去了旁边的一个小村落,就在他们快入村的时候,朱雀已经绕到了他俩的前方。   她四周观察了一下,发现村落的空场上有一群孩子正在扔石块,比谁扔得远,不由得笑了,想出了一个好计策。   眼见这二人走得更近了些,她出手了,嘴里发出了“咕咕咕”的声音,然后捡起一块小石子,准确无误地打在鸽笼正面的锁扣处。   只听见“啪!”的一声,锁扣被击断,鸽笼的门一下子开了,蓝凤凰扇动翅膀,“咕咕”叫了两声,一下子就从门里钻出来,瞬间腾空而起。   “鸽子!我的鸽子!”这个校官当时就急了,急忙让旁边那人和自己一起伸手去抓,可哪里够得着。   蓝凤凰象通人性一样,在他俩的头顶上盘旋了一圈,逗得他们拼命蹦跳,却始终够不着,然后又“咕咕咕”叫了几声,展翅高飞,飞过了一处大宅子的屋顶,没了踪迹。   这个校官懊恼地拍着自己大腿,气得把鸽笼扔到了地上,拾起了地上的石块,大步向那群孩子跑去,嘴里大声骂道:“这是哪家的孩子?什么学的不学,尽学坏的!这是哪个兔崽子扔的?别跑!留下来!看爷不好好教训你一顿!”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上兵伐谋倾人心   这一群孩子眼见这两个当兵的凶神恶煞般跑来,也不知道是谁扔的石子,以为真的闯祸了,“轰”的一下子四散跑开去,有些调皮的还不服气地将手里石块扔向这两个当兵的:“就扔!就扔!来教训我啊!看你抓不抓得到!”   这一下,这二人气疯了,更加确信打坏鸽笼的就是这群孩子无疑,于是愈发怒骂起来:“好啊!你们这群兔崽子!看你们能跑多远?必须好好替你们父母管教你们!”   朱雀躲在屋后的阴影里看到这一幕,会心一笑。   这时候,蓝凤凰已经稳稳落到了她的手上。   她脱掉女真军服,敲开一户人家的门,出来一个老者,她借口讨碗水喝,到屋里坐下,趁老者去倒水的时候,她用桌上的笔墨写了封密信。写完时正好老者送水过来,客气笑笑,不动声色地喝了水,道声谢,告辞出来。   来到外面,此时那两个女真校官已经停止了与孩子们的追逐喧闹,估计已经找了相好的去了。只不过鸽子飞走,只能再想办法讨好或者办事更加用力些了。   她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将密信折成一个小卷儿,用一个小竹筒绑在蓝凤凰腿上,“咕咕”叫了两声,轻轻抬手,蓝凤凰振翅而起,飞往宁远城方向。   眼见蓝凤凰不一会儿就没入云霄,她拍了拍手,来到刚才藏女真军服的地方,把军服重新穿上,大踏步出了村落,在路上借口问路,击杀了一名女真游骑,夺马后朝着宁远方向狂奔而去。   ……   这天半夜里的宁远城内,玄武和龚正陆见了朱雀通过蓝凤凰发出的密信,着实大惊失色,二人都意识到了事态严重,急忙拿着密信返回大将军府,与李成梁、王崇古和董千里等人商议。   李成梁等人同样大吃一惊,几个人在屋里转来转去,束手无策。   两位公主意外身亡,作为皇上派出的辽东主将李成梁、兵部侍郎王崇古等人已算失职,就算皇帝不追究,可是女真人竟然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就完成了新老首领的交换,而围困宁远的五万铁骑即将变成十万,而且这是所料未及的。   五万铁骑围城已经吃不消,再来五万,无异于雪上加霜。这消息要是让城中百姓知道了,更撑不下去了。   怎么办?   良久,李成梁望向龚正陆:“军师,这可如何是好?”   龚正陆眯缝起了眼睛,半天没说话,好一会儿才拿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说出一句:“大将军,王大人,我还真想不出什么太好的办法来。不过,如果你们信任我,我举荐一个人,他没准能提出些好建议来!”   “举荐一个人?是谁?还有谁的智谋能超过你么?”李成梁甚是纳闷。   龚正陆笑了一下:“当然有!如果你们不介意,他的智慧在我的百倍之上!”   李成梁、王崇古二人迅速意识到了他所指的是谁,都瞪大了眼睛:“你说的是……”   龚正陆会意地点了点头:“嗯!他就是我的小师叔张玉屏,只要你们不反对他曾经帮过努尔哈赤,可以让他加入我们,听听他的意见!”   李成梁和王崇古同时笑了:“军师,你瞧你!你小师叔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他也是为了报努尔哈赤的救命之恩,并不是他自身的过错,而且他也屡次深陷民族大义与救命恩人之间的纠缠中,说明他是重情重义之人,只是略有些迂腐而已。”   龚正陆连忙首肯:“嗯嗯!二位对小师叔的评价甚为中肯,现在努尔哈赤已死,他也就没什么负罪感了,晓以民族大义,相信他会为我等所用的。”   李成梁拍起了手掌:“那太好了!军师,要知道兼容并包,既往不咎,可是我中华文化之精髓!更重要的是,这些都是皇上的亲自教导。相信你也知道,当时发现你并将你争取过来,可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   龚正陆一下子激动起来,眼见王崇古也在一旁不停点着头,顿时有感而发:“好一个兼容并包,既往不咎!我大明如若都能象皇上和二位这样心胸开阔、包罗万象,何愁眼前这区区十万铁骑,就算放眼全华夏,全世界,也不过手到擒来而已!”   李成梁拱起手:“如此甚好!有劳军师这就去请这位世外高人出山!”   “是!众位请稍候,龚某去去就来!”   龚正陆来到自己府上旁边的一处宅院内,守卫见是他,急忙让他进去。   这是他为张玉屏特意选的宅子,原来怕张玉屏逃跑去救努尔哈赤,将他软禁于此。后来他不想跑了,得到努尔哈赤死讯那天,他愣了一愣,虽说有些伤感,也逐渐释然。这几天更是心情平复如常,主动要求住到二楼,时常登高远望。   见他如此,龚正陆知他心已定,遂撤去盯梢的士兵,只在门口留下两个守卫,主要是保护他安全。   此刻,龚正陆来到楼上,见屋内仍然燃着灯,轻轻拍门:“小师叔还没睡么?”   里面传来张玉屏的笑声:“是正陆啊,这么晚登门,一定有事,进来吧!”   龚正陆微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推开门,见他正在写字,不解地问道:“小师叔,这么晚?还在写书么?”   满头白发的张玉屏先是一愣,继而哈哈一笑:“好你个龚正陆,什么都瞒不过你,就看我在这儿写字,就猜得出我在写书,真是不简单啊!”   龚正陆先是陪着笑,继而坦然了脸色:“哪里!正陆所学不及师叔百分之一,实不相瞒,学生进来之前,问过守卫师叔这几天起居如何,守卫回答师叔三餐正常,只是每日睡得很晚,均在屋内写字。于是学生就想,师叔书法已是一绝,为练字肯定不会到此深夜。师叔平生最爱仍是兵法,所以猜测师叔是在写新的兵书,如此而已。”   张玉屏满意地点点头:“嗯!正陆之材确实已至巅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老夫不服不行啊!”   龚正陆拱手坐下:“哪里哪里!师叔过谦了,学生刚才已经说过,所学不及师叔百分之一,师叔治学治兵之严谨务实,乃为正陆一辈子所学之楷模。”   张玉屏笑着摆了摆手:“咱们叔侄俩就不要在这儿相互吹捧了!如此深夜前来,找我何事?不如我也来猜上一猜?”   龚正陆一直笑:“师叔既然要猜,但说无妨!”   张玉屏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走了一圈,边走边说:“你前几日告诉我女真的首领、元帅、军师,包括努尔哈赤,都已经归西,此话不假吧?”   龚正陆正色:“当然不假,学生绝对不敢欺瞒师叔。”   张玉屏盯紧了龚正陆的眼睛:“那就好!你在这之前还说过,半月或一月之内确保辽东不再有刀兵之事,彻底解决女真之乱,这话也不假吧?当时说的彻底解决,指的就是女真五位首脑被除一事,对吧?”   龚正陆愣住了,苦笑一声:“确实不假!不过今非昔比,现在看来学生当时说了大话,这个月内能不能解决,还只是未知!”   张玉屏又笑:“这就对了!想必你就是为此而来吧。”   龚正陆拱手叹服:“师叔神算!学生佩服得五体投地!”   张玉屏摆摆手:“这没什么,看你眉目之间有焦虑神色,一望就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睛快速地转了转,又说出一句:“至于你为什么原来说确保后来说未知,我再来猜上一猜?”   龚正陆唏嘘不已:“师叔估计早就想好了,您就别卖关子了,直接告诉我吧!”   张玉屏此刻已经踱到了窗前,向外指了指:“你让我住的这个楼,盖得比一般宅子要高,所以望得远,这里又离城门很近,我这几天看了看,你是在为外面的女真铁骑围城而发愁吧!”   龚正陆惊讶得差点儿失手把桌上的茶碗儿打翻了:“师叔真乃神人也!”   张玉屏笑着走过来扶住茶碗,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你们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虽然你们告诉全城百姓,女真大军围城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不过十天即去,可这刚刚第六天,城内不少百姓的粮食已尽,相信你们的军粮也不够吃三天了吧。”   龚正陆只剩下了苦笑:“师叔神算,我们叔侄俩可不象曹操遇见许攸,明明已经断粮,却说有半年余粮,后来又说有三月,直到最后还说有一月之粮。实不相瞒!师叔,目前军中粮草,仅够两日耳!” 第三百一十九章 老骥伏枥志千里   张玉屏重重点了点头:“嗯!既然正陆如此坦诚,老夫也就不再隐瞒。既然努尔哈赤已死,从了他应有的归宿,老夫亦没有什么遗憾。如果你们这些穿官衣儿的能够对我既往不咎,老夫就舍命为你们谋划谋划!”   龚正陆大喜过望,一下拜倒在他的面前:“师叔如此坦荡胸怀,令正陆佩服不已。家师不幸仙去,长辈中仅剩下小师叔,还请小师叔视正陆如亲生儿子,侍奉于堂前!”   张玉屏显然受了很大的触动,上前将他扶起:“正陆,快起来,老夫与你相差也不过十多岁,快起来!快快起来!”   龚正陆缓缓站起身来:“多谢师叔通晓大义,咱们这就动身,大将军和兵部侍郎大人在大将军府中等着我们呢!”   张玉屏正欲向外走,却迟疑了一下说道:“正陆,老夫刚才问的你可还没有回答!你是没问题,可你的这些上司,比你穿更大官衣儿的,真能做到胸襟宽广,既往不咎?”   龚正陆笑着拉起他的手,把来之前李成梁和王崇古对自己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末了加了一句:“师叔,别人可不信,你还不信我?你只是帮了努尔哈赤一人,我却在女真军中当了十余年军师!即使如此,大明皇帝仍然对我既往不咎,爱惜有加,发给我的任免诰令,我现在还留着!您就放心随侄儿去吧!”   张玉屏哈哈笑了,让龚正陆略等一等,到桌上把那本未写完的书卷起放在怀中,吹灭了灯,随着龚正陆出来。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走在路上的龚正陆心里一下子振奋起来,有了小师叔这匹伏枥老骥的帮助,或许真能另辟蹊径,一举解开当下之困局。   大将军府中,张玉屏与各位叙礼完毕,在龚正陆身边坐下。   李成梁和王崇三深施一礼,对他称起了“先生”:“先生!您是军师的师叔,也是我们二位的师叔,还请先生不要客气,把我们当作自己家里人一样。”   张玉屏拱手客让几句,却不再多礼,直接开门见山地问起了当下局势。   玄武简略将情况一说,张玉屏点头,看着他笑了笑:“原来阁下就是战神玄武将军,我近日在女真部族附近可是对将军的名号听得如雷贯耳一般,就连努尔哈赤都几次提到女真军中若有玄武,早已踏平中原。”   玄武拱手:“先生过誉了!胜玄武者成百上千,对于战神称号,实在是愧不敢当!”   张玉屏哈哈一笑,转过身来看着李成梁,用手一指玄武和龚正陆:“大将军的麾下,文有龚正陆,武有玄武,为何还如此发愁?难道真怕了这区区几万兵不成?”   李成梁苦笑一声:“先生有所不知,我等被围,苦无粮草支撑……”   张玉屏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这些情况老夫已经知晓,不过我有一策,可能与你们最近实施的方略背道而驰,不知你们可愿听!”   李成梁连忙答应:“愿听!愿听!我等愚钝,即便是龚军师大才,也因为久于其中,所见被限,还请先生指以明路!”   张玉屏坐了下来,一针见血:“大将军此番动员全城抗敌,是否曾经贴出告示以宽民心,说女真大军少则十天,多则半月必退!”   李成梁连忙点头:“确有此事!不瞒先生,今日方至六日,已有少量百姓家中无粮,闹将起来,我们费了好大周折才使之平息。这一切都归因于我们过于乐观估计,看来别说半月,一月能解此围就是不错,我们正发愁如何向百姓解释呢。”   张玉屏微笑:“如果老夫没有猜错,大将军等人商议的结果还是唯恐民心涣散生变,打算暂时瞒住,半月之后再作紧急处置是吧?”   李成梁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先生真乃神人也!虽然我们没有完全议定,但目前的打算确是如此!”   张玉屏嘴角扬了扬,接过话头:“对!我说的就是这件事情!如果你们目前打算如此,那么老夫的建议则完全与之背道而驰。”   李成梁等人顿时满脸惊愕,尤其是龚正陆:“先生,您的意思是……”   张玉屏点头:“确实如此!老夫的意思就是把这件事情的真实情况告诉百姓,让其完全知情!”   此语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让老百姓知情,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但是惊诧之后,大家又在心底默默觉得张玉屏说得有道理。   事已至此,不如和盘托出,求得百姓理解,而且此事是官府食言在先,既然要承认错误,不如承认到底。   一言以蔽之,“说破无毒”,即是这个道理。   龚正陆这时站了出来,主动揽责:“师叔,这个因为担心民心思变而暂时瞒住百姓,是我的主意。如今经师叔点拨,确实觉得此举不妥,应该告之百姓实情。”   张玉屏笑着回答:“老夫当然知道这是你的主意,所以提出来就是供你们参考。正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大禹治水终能成功,在于疏导而非堵塞。本来大敌当前已是外患,如果内部再失和,内忧外患一结合,崩塌的速度只能更快。所以,不如坦诚相待,军民一心,共御强敌。”   李成梁这时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说道:“好!就依先生!天一亮,我们就张贴告示,先行向百姓认错,再告知百姓实情,请百姓与我们共同御敌。”   龚正陆这时点了点头:“再加上一句,如若谁家无粮,经邻居证明,可到军中来取,免费供给。”   董千里急忙插了一句:“军师,万万不可!我们只有两日余粮了,一些部队已经开始杀战马了。”   龚正陆看了一眼旁边的张玉屏,叹了一口气:“我何尝不知!只是既然大家都认可师叔说的军民一心,总得拿出些诚意来吧。就这样定了,将军中仅存两日余粮之事也告知百姓,各营将战马集中起来,先杀掉那些老弱之马,将马肉包括五脏六腑都淘洗干净,用火烘干,定量使用。”   董千里虽然无奈,却只能答应:“是!军师!末将这就去准备!”说完转身布置去了。   李成梁和龚正陆几乎同时抬起头看着张玉屏:“您还有何指教?”   张玉屏却没有很快回答,只是笑,略一沉吟之后,说出一句:“在这儿凭空想,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如果诸位不嫌弃,明天请带老夫到城楼上一观敌情,如何?”   “好好好!如此甚好!”李成梁拱手走上前来,“今天已经很晚了,还请先生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让军师去请您!也请您莫要见外,与我们同心共德,生死存亡!刚才您已经教了我们一计,还请继续不吝赐教才是!”   张玉屏哈哈一笑:“大将军客气了,老夫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我也是大明子民,咱们也不用多说了,从现在开始,就是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哈哈哈!”现场爆发出了一阵笑声,在这样沉痛的夜里传来一丝略微舒解的欢快。   ……   第二天一早,龚正陆领着张玉屏一起登上了外城东门的城楼,这儿离雅尔哈齐的帅营不远,估计会是女真人进攻的主要方向。   才上城楼,就看见李成梁和王崇古已经带着玄武、董千里在城楼上迎候,相互施礼后,张玉屏也不多话,站在城楼最前方看了半天,不时问着龚正陆什么。   龚正陆对这位小师叔非常尊敬,丝毫没有一点儿大军师的架子。师叔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有时还主动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说。二人交谈甚欢,很有一些“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感觉。   李成梁等人见他们二人聊得如此投入,都忍不住凑上前去听,结果只听到张玉屏问了问雅尔哈齐和舒尔哈齐这二人怎么样,玄武是如何击杀那五位女真首脑的等等,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正在惊讶之时,却见二人突然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张玉屏将手指向了玄武,嘴里嘟哝了一句什么。龚正陆点头又摇头,迅速接了一句。张玉屏又陷入沉默,然后笑着一指城外大军。龚正陆低头深思,继续一拍脑袋,哈哈大笑起来。   董千里这时忍不住问了玄武一句:“兄弟,你说这叔侄俩说什么这么高兴呢,好象仗还没打,一切都已经在股掌之间一样!”   玄武急忙使了个眼色制止了他:“老伙计,你可别忘了‘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当年刘备帐下有关羽、张飞、赵云,个个万人难敌,可是如果没有军师诸葛亮,那哥几个可是一点儿作用都发挥不出来,被曹操满处辗得撅屁股乱跑。直到他们三顾茅庐请出了孔明,这才有了后来的联孙抗曹、赤壁之战,才有后来的称王蜀中。”   董千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兄弟说得是!确实是这个理儿!孔明虽说手无缚鸡之力,但其智一出,可敌百万雄兵!正所谓‘伯仲之间见伊吕,指挥若定失萧曹’,杜甫的评价很中肯,要论辅佐君王,他辅佐刘备、刘禅两代,与辅佐成汤、太甲两代的伊尹,还有辅佐周文王和周武王的吕望相比,正所谓丝毫不差;而其指挥若定与老谋深算,比起汉高祖刘邦时期的名相萧何与曹参,更是棋高一着。”   玄武笑了:“你明白就好!你看这二位,算不算当世之孔明?” 第三百二十章 当世水镜破天机   董千里看了二人一眼,暗地里伸出大拇指,对玄武说了一句:“你别说,这两个人还真是!咱们龚军师可称当世之孔明!这老爷子是他的师长,那就是当世之水镜先生!”   玄武点头称是,却在这时,看见龚正陆挥手叫他过去,急忙对董千里摆手示意,快步走了过去。   这时候,李成梁和王崇古也已经站到了龚正陆的面前。   龚正陆看着玄武笑了笑:“玄武将军,师叔有几句话想问你!”   玄武向着张玉屏拱手:“先生有何吩咐,尽请直言!”   张玉屏笑了笑,反倒先施一礼:“老夫愚钝,还请将军赐教!”   玄武大惊,急忙双手扶其双臂:“先生为何如此大礼,折煞末将也。军师待玄武有如家人,先生乃军师长辈,如同家父,若有差遣,末将万死不辞!”   张玉屏呵呵乐了:“先不需要将军动手,老夫只问将军一句,当初将军是如何瞒天过海,突进至觉昌安十万铁骑后方,在裂地绝谷设伏的?”   玄武回身看了一眼李成梁和王崇古,继续拱手说道:“对于此事,二位大人和军师都清楚,内城东门下有一故道,相传为大将军的伯父李铭通和贵兄长张玉良所修。从下面出去,能够直通首山最东面尽头,到达兵马河边。”   张玉屏又笑:“好!玄武,我再来问你,你觉得当前能解宁远之围的关键何在?”   玄武一下子愣住了,张玉屏的这两个问题似乎毫无关联,思维过于跳跃,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仅仅靠着下意识的感觉回答:“照末将的理解,解围之关键在于粮草……”   话还没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对,但又说不出更好的来,于是一时语塞。   张玉屏倒是没有丝毫嘲笑他的意思,一直静静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用手指了指他手里的盾牌和长矛,微笑着说道:“早就听说玄武将军一矛一盾天下无敌!正所谓攻守兼备,方能不败。可是如果我们久困于城中,资源消耗殆尽,他们在城外却可以获得补给。此消彼长,我们的盾已经变得千疮百孔,他们的矛却越发尖利,这城还守得住么?”   玄武不停地点头:“先生说的是!正所谓一针见血,一语道破天机!现在我们最难的即在于此,只能困守,却不能反攻。”   张玉屏的手指停留在他的长矛上:“为何不能反攻?将军既然为武中俊杰,当知御者为攻,攻为强御!要想改变困守局面,与其在粮草这样的紧缺资源上费尽心力,不如反客为主,将战火烧到他们那儿去!”   玄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将长矛向前递了递,若有所思地说道:“先生说的是以攻为守!确实如此,对于武者来说,进攻为最好的防守,兵者同样如此。我们其实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现在敌众我寡,我军与敌军人数之比只有一比二十,若出城攻击,只能是以卵击石!”   张玉屏忽然哈哈大笑:“这话没错!但老夫听说你们在与皇帝商议时就已经预见到了今日之场面,在斩除女真五位首脑之后,会有十万乱兵围城。现在只不过五万,即使过些天舒尔哈齐到来,也没有逾越你们原来设想,为何如此发愁呢?”   玄武愈发感觉到张玉屏的目光如炬,于是正色:“先生洞若观火!其实我们现在陷入困境原因有二,一是未想到他们首领更迭如此迅速,十万铁骑并非乱兵而成了有指挥有智谋之兵;二是我们原来与兵部尚书谭纶约定内外夹击,可现在谭纶大人的大军迟迟不至,根本与他联系不上……”   张玉屏眼睛里突然射出了一道精光,凌厉地盯着他:“话已经说到这儿,已经绕了一大圈,那请将军现在返回去回答老夫前面的问题,你方才说的两个原因,哪一个才是能够解围之关键?”   玄武一下子愣住了,这一大圈绕得有些晕,但是他开始明白这位军师之师长的本意了:“十万乱兵虽然有了头脑,却并不算太出乎意外,只是谭纶大人汇集之大军不至,最为关键!”   张玉屏点头:“老夫听正陆说,将军之所以力诛觉昌安等人,除了借助内城东门故道巧出首山之外,还借助了皇宫中内卫饲养的‘蓝凤凰’信鸽?”   玄武点头:“对!正是因为有它,我们相互之间可以迅速掌握相关情报。此物虽小,却是极为重要!”   “对!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爱爵禄百金,不知敌之情者,不仁之至也,非人之将也,非主之佐也,非胜之主也。情报者,乃决胜之关键。”张玉屏笑着晃起了头,“有此情报捷径,虽万金而不能换矣。既然如此,为何现在不用?”   玄武急忙解释:“先生有所不知,蓝凤凰之间的通信来往,必须由懂鸽语的大内侍卫才能知晓。当时我和朱雀,一个在女真千山西峰大本营,一个在宁远城,所以能够互通有无。后来我出城后,宁远城中有董千里,也当过大内侍卫,所以我和大将军李成梁也能相互告知。可是兵部谭大人身边并无大内侍卫出身之人,所以联系不上。”   张玉屏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这就是难以突破的症结所在是吧。”   不光玄武,李成梁、王崇古等人几乎同时在点头。   问题已经分析到了深处,开始接近最深处的症结所在。   张玉屏突然将手指向了内城东门所在的远方:“那为何为不再继续利用先人之故道,派出一人如玄武将军悄然潜入女真大军之身后,与兵部尚书谭纶取得联系,不就建立了沟通渠道么?”   这时候,李成梁等人忽然都笑了一下,包括龚正陆在内。   玄武主动说起了原委:“先生有所不知,军师曾经带着我们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当时觉昌安等人仗着兵多将广,也没有想到与我们开战,所以虽然来了十万铁骑,却驻扎得极其密实,均在首山之内,所以末将率军经暗河潜伏出去,已经尽在他们的身后。而此次雅尔哈齐似乎不自觉地吸取了教训,也可能是为了防止我们突施冷箭,其驻扎战线拉得极长,已经摆出了首山之外,部分兵马甚至扎于兵马河东岸,所以我们借东门故道潜伏而出的意图完全落空。”   张玉屏重重点了点头:“能想到这一步已属相当不易,只是你们为何不坚持下去呢?难道一想到此事不可行就轻易放弃么?本来已经无限接近了处理问题的关键,为何又轻易放弃呢?何不揪住此事之准绳,想办法调动雅尔哈齐之铁骑到兵马河西岸来,甚至进一步聚于首山之内,好让你们的‘眼线’顺利出现于敌军身后去联系谭纶呢?”   玄武一下子愣住了,李成梁等人也都张大了嘴巴,但都觉得张玉屏说得有道理,几乎在同一时刻出声问道:“请问先生,如何做到让他们主动上前,聚于首山之内来呢?”   张玉屏呵呵一乐,开始卖起了关子:“这就是老夫原来说的转守为攻之要义,既然连雅尔哈齐都想不到大明军队会转守为攻,我们就出其不意,来实现一把。”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怀里掏出了自己那本未写完的兵书:“我们用一千兵马与其摆阵互破,引他们来攻!他们一定万万想不到,碍于面子出兵来破。只要出兵,其阵势一定前移,注意力肯定会全面集中到首山之内来!”   李成梁等人脸上的表情一下子都僵住了,却几乎在刹那间,他们都意识到了张玉屏此举的妙义。   龚正陆理解得最为透彻,方才在与小师叔的谈笑间,他已经大致明白了其出摆阵奇兵的深义,所以会心一笑,接过了师叔手中的兵书,一页页翻了起来,一边翻一边问道:“师叔,你觉得咱们应该摆什么阵势好呢?”   张玉屏笑了:“就从最简单的阵法摆起,但要摆一个暗含数种变化的,让他们尝些甜头又不能全得,于是将精力逐渐集中至此上来。”   玄武此时已经完全明白这位当世孔明之师所说,凑到龚正陆身边与他一起翻起了兵书,只见第一页既写着一字长蛇阵,页右下角写着可变为第二页长蟒化龙阵及第三页龙虎并行阵。   “一字长蛇阵?”玄武当时看着龚正陆就问出了一个问题:“这不是当时我们率一千龙骧军与女真军队在和亲对抗演练时,女真军师代善摆出的惯用阵势么?”   龚正陆略一沉吟,立刻领会了小师叔的深义,“还是小师叔厉害,他知道一下摆出最难的如九宫八卦等阵势,女真大军肯定会因为不熟识而高挂免战牌。可是摆出这个代善领着女真铁骑演练很久的阵法,他们就会认为我们不过如此,忘乎所以地引兵来打。只要一动身,就不愁他们不向前来!”   玄武用长矛一拍盾牌,大叫一声:“妙哉!军师,你说先生这都是怎么想出来的啊?” 第三百二十一章 杀破狼座震天关   龚正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抓住关键作足文章,不论如何不离主线,虽百折不挠仍不轻言放弃,这才是一位顶级智者的谋略!我们都差得远啦!”   玄武笑了一下:“不不不!军师,您只差一步之遥,是我们这些一介武夫差得远了!”   龚正陆却仍只是笑:“不不不!师叔与我真是差距甚远!玄武,如果我告诉你,师叔的这本兵书是几天前就开始写了,你会怎么想呢?”   玄武愣住了:“几天前就写了?先生真乃神人也……”   就在这天晌午,大明军队已经做好了出城挑战的准备。   只听见“轰隆隆”三声炮响,玄武手持一矛一盾,坐在“西风烈”之上,率领一彪军马从外城东门鱼贯而出。   这一下,正前方竖起高高盾牌严阵以待的女真士兵们大吃了一惊!   他们设想了很多种宁远城内大明士兵突围的方式,比如四处突击式,重点突破式,又或者单骑闯关式,甚至想到了大明军马会全体举着白旗出城投降,就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是这样象逛街一样,悠哉悠哉、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几个领头的校官面面相觑,互相问了一句:“他们这是干什么?是饿疯了么?竟然把脑袋伸出来任我们砍!”   不过有眼尖的,一眼就认出了领头的人是玄武,一指他手里的一矛一盾:“看看!难怪他们敢这么招摇过市地走出来,原来打头的是战神——玄武!”   这几个校官急忙从透过盾牌的缝隙拼命向外看去,可不是,领头骏马上端坐的,不是玄武还能是谁?   “怎么办?”   “赶快去报告二首领!我们先看看他想干什么?”   “好!”一个校官撒开腿翻身上马,往雅尔哈齐的大帐方向猛跑。   剩下几个校官中有一个叫额尔赫的,平时胆子贼大,这会儿见玄武旁若无人地纵马向前,心里非常不服气,一下子就拔出箭来,弯起了硬弓。   旁边的校官急忙拉住了他,轻声喝道:“额尔赫,你干嘛?找死啊?”   额尔赫轻蔑地笑了笑,手中的弓已经拉成了满月形状:“找死?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老子什么时候会找死?我额尔赫就看不惯你们这些惊弓之鸟,还没有和别人一对一的交手,就已经对一个如此瘦弱的汉人怕成这样?看老子把他射下马来,一会儿向二首领讨赏去,顺便替你们每人弄碗好酒喝!”   这一下,旁边的校官们不敢拦他了,纷纷离他远了些,嘴里却纷纷说道:“你可想好了!这可是阿诺托元帅都闻之变色的战神玄武!”   额尔赫又是冷笑一声:“阿诺托,如果让我当元帅,一定比他当得好!而且就算是一对一单挑,我也不一定怕他!”   大家都不言语了,静静地看着他。   他虽然嘴硬,心里也是非常紧张,额头已经在这样深秋的凉风里冒出了汗,只见他用足了吃奶了力气,照准了玄武前行的必经处就是一箭。   要说这个额尔赫也不简单,本身就是女真军中数一数二的凶狠射手,加上此举憋足了劲儿要在众人面前表现,所以使出了全力。   玄武虽然旁若无人地纵马前行,但神情却是非常紧张,虽说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也差不多。   他知道这些虎狼之兵可不是摆设,个个都是彪悍至极。尤其是上次在劫杀额勒运输马队时,就差点儿阴沟里翻船,被两个女真神射手的“前后夹击箭”射了个对穿,要不是女真降将谷依古出手相救,自己现在已经躺在荒漠之中等着风干了。   如灵蛇一般机敏的他在马上听到了这声弓弦“当”的响声,却仍然装作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箭如流星,快似闪电。   额尔赫平时的弓箭技术都是在树林中射兔子、狐狸等异常机警的猎物中锻炼出来的,所以他这一箭故意射在了算准玄武将要走上前的地方。   此时,他射出利箭的那只手紧紧握着拳头,好象搛得越紧,利箭的威力就越大似的。   只听见“啊!”的一声,玄武的上身猛地向后甩去,一下子就倒伏在了马背上。   也是该着额尔赫露脸,仍然紧搛着拳头的他,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后来发现玄武居然发出了“啊”的一声,明显是中了箭。   这么势大力沉的箭,只要一沾上,不死也得残废。   他当即狂喜,一下子就把前面的两个盾牌手推开了,将脑袋伸到两面大盾牌外面去看个究竟,嘴里高喊着:“射中了!射中了!我杀了玄武了!”   这一下,旁边刚才劝他的那些校官们傻了眼,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子运气这么好,一下子就搞定了战神。   这世上还真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而且掉下来一个让人一辈子都吃不完的大馅饼。   有了一箭击杀玄武这样的光辉战绩,额尔赫这小子以后当不上元帅也肯定是个大将军,肯定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女真第一勇士的名号,马上就要戴在这小子身上了。   所有人这时都对他投去了艳羡的目光,都暗暗埋怨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有胆子下手。这个玄武也真是的,一代战神,为何如此不堪一击。   不过,额尔赫身后的人很快就发现玄武并不是真的不堪一击。   因为他们发现,玄武竟然“死而复生”,身子一下子从倒伏在马背上迅速立了起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弯硬弓,拉满弦月,“当”的一声将弓弦全部放开来。   离得近一些的女真士兵们透过盾牌缝隙看得比较清楚,玄武的这一箭,原来是在嘴上衔着的。   也就是说,刚才玄武“啊”的一声,其实是在额尔赫的箭击中他之前故意发出的,正好借着张开的嘴巴咬住了这枝箭,借着向后伏倒而去,其实却是在积蓄力量,随时准备反击。   离得近的女真士兵急忙把盾牌封死,不敢再留一丝缝隙。   可已然将自己当作第一勇士的额尔赫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此刻正在哈哈大笑的他,两侧的盾牌已经完全打开,一下子成为了玄武的活靶子。   只听见“嗖”的一声,他的笑声还没有停止,眉心已经中箭,顿时瘫软在地,气绝而亡。   “轰”的一声,那些刚才还对他艳羡不已的校官们立刻四散开去。   艳羡不已迅速变成了幸灾乐祸!   这个额尔赫,真是不自量力,还以为战神玄武如此容易击杀,如今尝到恶果了吧。   该!这就叫自寻死路,自作自受!   玄武此时已经收起了手里的硬弓,勒住战马,一举手里的一矛一盾,在阵前高声叫道:“对面的女真官兵们听着!我是玄武!还有不怕死的就过来!”   对面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几万人的气势,一下就被玄武的这一招“咬箭反射”完全震慑住了。   玄武冷冷一笑,催马向前走了几步,继续高声喝道:“自古以来,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们女真铁骑也是威名赫赫,却仗着人多马多盾牌多,还在这儿突施冷箭,还算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么?这是英雄作为么?根本不是!这是地地道道的狗熊!丢人!”   女真士兵们被骂得不敢还口。确实是,女真人一向勇武好斗,要说技不如人可以,可要被骂成狗熊,那可是绝对不干的。   可是现在不行啊,这个额尔赫突施冷箭,偷鸡不着蚀把米,现在被这个活阎罗抓住了把柄,不被他骂得狗血淋头才怪。   不过,也就是玄武敢这么骂,因为这五万女真军中,除了刚才那个不自量力、冲昏头脑的额尔赫,再也没有任何一人胆上前与之单挑,只能紧皱眉头任其辱骂。   玄武却好象猜透了他们的心思,不再恶言辱骂,一下停住了口,静静地站在阵前,脸上是一番不屑的表情。   这番不屑表情在女真士兵们看来,还不如刚才的辱骂呢,真比杀了他们还难受,不少铮铮男儿都低下了头,愤慨地将拳头狠狠地砸在地上。   玄武沉默了一会儿,大声叫了一句:“你们的主将雅尔哈齐何在?如果不是胆小怕事之辈,就让他出来见我!我有战书下给他!”   战书?他们大明军民都已经被围困成这样了,还敢来下战书?   难道就凭他们这区区五百人,就敢与五万女真铁骑决战么?   不过这话从玄武的口中说出来,谁也不敢怠慢,因为看他的脸上是一片云淡风轻的样子,一点也不象夸夸其谈和故作强硬之态,校官们急忙再报雅尔哈齐。   雅尔哈齐的大帐离这儿挺远的,主要因为担心玄武之箭的突袭范围太广,所以设到了离前线三里地外。   他接到玄武带队出城后的报告后,当时就是一惊,想去观敌料阵又怕中了玄武的计谋,知道自己大帐设得远,所以故意引自己靠近好实施直接斩首。可是如果不去仍然龟缩于此,自己这位领军人物就会在所有人面前颜面尽失、威风扫地,以后根本没法带兵了。   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上前看看。 第三百二十二章 先发制人约斗法   为了确保安全,雅尔哈齐故意磨蹭了一下,先让心腹替自己在最里面穿上一副软甲,然后将前胸、腹部等重要部位用玄铁片护住,再在外面穿上硬铠甲,最后选了一个最大的头盔戴上,几乎把整个脸都遮住了,只留下嘴巴在外面。   穿戴上了这一身,至少得比平时增加三十斤的份量。   那也得老老实实捂着,至少这能保命,比什么都强。   在三千龙虎近卫军寸步不离的簇拥下,他缓缓前行。可是到了离玄武只有半里距离的地方,他却怎么也不肯再往前走了。   此时,他正好听到了玄武“下战书”的高喊。   他皱了皱眉,挥了挥手,近卫军迅速组成了上中下三层盾牌,把他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只留了上半身和头盔在外面。   他大声回应玄武:“玄武将军!我是雅尔哈齐!原来两家和亲时和你一起喝过酒,不知将军要下什么战书啊?”   玄武一提缰绳,“西风烈”发出一声响亮的长鸣,前蹄一下高高跃起。   女真军中有不少谋士,对汉学也颇有造诣,看到此景都不由得一震。   玄武这尊战神,真是如同杀破狼座一般。   杀破狼最早见于易经,属于紫微斗数,是一种命格,是七杀、破军、贪狼三颗星。当这三颗星在命宫的三方四正会照时,就是所谓的“杀、破、狼”格局,其与天煞孤星合称为两大绝命。   杀破狼星系表示着一种动荡和变化,杀破狼座喜动不喜静,一生漂泊,大起大落,古来那些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多半是属于这种命格。   如此杀破狼之神,何人能够撼之也。   只见这位杀破狼座命格的战神放下了缰绳,一下又从背上摘下硬弓来,拔箭就射。   所有人都呆住了,玄武的动作太快,根本让人来不及反应。   雅尔哈齐眼看着玄武这枝箭快如闪电般地向自己飞来,心里当时就是一凉。   都已经做了这么多防备,还是逃不开他的致命一击么?   完了完了!早知道这样,说什么也不会只离他半里地这么近的,至少也得在一里地开外。   还是不够谨慎啊!   这个玄武,太可怕了!   一道亮光闪过,箭头已经欺到了近前,雅尔哈齐已闭上了眼睛,默默地等死。   可是,只听见了“当”的一声,这枝利箭似乎击中了别处。   雅尔哈齐急忙睁开眼睛,这枝箭正穿在自己正前方一名近卫兵的帽缨上。因为帽缨的底部也就是头盔的顶端,是一个铁制的环儿。玄武的箭正好穿在这个环内,受环的限制,不再向前进,兀自打着晃,发出“嗡嗡”的声音。   最可怕的是,箭头离雅尔哈齐的眉心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可以清楚地看到箭头发出的亮光,着实让人不寒而栗。   “好险!”雅尔哈齐暗叫一声,心里也清楚玄武这是手下留情。   如果真的想要自己性命,这一箭就不会停在前方士兵的帽缨上了,而是直插自己露在头盔外的嘴巴。这么迅疾的利箭,一旦从嘴巴扎进去,肯定是穿咽喉而出,一样是一击致命。   所有女真铁骑看见雅尔哈齐无事,这才放心,急忙把目光转向玄武。   只见玄武纵马向前走了几步,高声叫道:“雅尔哈齐!我玄武敬重你是条汉子,这个战书我已经替铁将军给你下了,就在这箭上!”   雅尔哈齐这才注意到箭的末端系了一根绳,上面有一卷书帛,卡在前方士兵头盔铁环的外面。   还真是战书,看来这玄武并非说一套做一套,这一箭不是突施冷箭,真的是在下战书,只不过微微展露了一把身手而已。   雅尔哈齐颤抖着双手,想去把战书拿过来看,却感觉使不出力气来,旁边的近卫军急忙替他将箭拔出,取下战书递了过来。   他仍然心有余悸,抖索着双手将战书打开。   就听见对面的玄武高声叫道:“大明龙骧将军李成梁,特与女真统帅雅尔哈齐立下战书!宁远被围,我等却完全不惧。正所谓御者为攻,用不了几日,尔等必然粮草不济而退去。可尔等仍因为好面子而死撑,不如在城前摆阵约战,互赌破立!如若想赌大的,就以五阵为约,输者罢兵;如若只想赌小,就当赌着玩儿,看看谁的输赢场次多。”   雅尔哈齐听是听懂了,却不知道大明此举是何深义。   他们为何要在这时提出摆阵约战呢,是因为他们城中粮尽而故作姿态么?还是他们真的粮草充足,闲得无事来叫战赌着玩儿。   要知道自己的粮草也撑不了几日了,现在军中各营已是退心思变,不少士兵已经公然在骂大街,说这儿白费粮食,不如返回千山大本营去。   更重要的是,他雅尔哈齐其实也是归心似箭,自己没有参与即位大典,这个二首领的位子根本坐不稳,而且那几位美人如果都被舒尔哈齐抢了去,再想让他吐出来,就比登天还难了。   不过,就在来这之前,他接到了舒尔哈齐的快马来报,说阿珠、小倩和朱雀三美均刚烈自尽而亡,即位大典已经举行完毕,为他虚位预留了二首领的宝座,而且舒尔哈齐将亲率另五万女真铁骑前来,二者合力,务必将宁远城踏平。   得知三美尽死,他着实伤心了半天。后来得知二首领宝座为自己而留,说明舒尔哈齐还算是有良心。   不过,对于这个小哥哥,他可是再了解不过。要说为自己留位子,主要还是因为自己对于他还有利用价值。现在手里握着五万雄兵,与他并驾齐驱,对他既是帮助,亦是威胁。   他不惜大首领宝座的屁股还没坐热就杀过来与自己汇合,还是因为怕破城这份功劳被自己独占了去,所以来分一匙羹,为坐稳天下积累资本。   唯一值得欢喜的事情,就是舒尔哈齐到来应该会带来部分粮草,可以让此番围城更有把握。但是一想到这份头功最后会被“新任大首领”抢了去,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战书,玄武的声音还兀自在耳边回荡,让他踌躇不已。   照理说,互破阵法是兵家最常用的挑战与应战方式,如若不敢,已经在势头上输了一筹。   可是如果应战,对于摆阵互破还真是没有太多的把握。   二军原来有过交手,在和亲的时候,用的是木枪木棍,可当时努尔哈赤号称受了世外高人指点,最后也只在大明军队相让留情面的基础上才战成平手。   如今已经撕破脸皮,己方胜算就更少了。   而且,阵法重在智谋,更在将领的执行力。女真这边虽说猛将如云,可是到了玄武面前,都不值一提。   这个战神玄武,太可怕了!就从他现在勒马立于阵前就能看出来,五万女真铁骑没有一人不怕他的!有他在,这个赌阵根本没法进行下去!   却在此时,对面的玄武象是会读心术似的,一下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只见他将一矛一盾轻轻一碰,说了一句:“大明军中胜玄武者不计其数,如果将军忧心者只在玄武一人,那么玄武可以确保不参与赌阵,只在城头观望,绝不出战!”   这一句如同石破天惊,一下子在让女真官兵们眼前一亮。   如果玄武不参战,那么赌阵就真的难说输赢了,以女真之骁勇善战,对付一般的大明军队,绰绰有余!   而且这次随军而来有不少族中长老级的智谋人物,他们深通汉学,精于易理,善长阵法,就是方才看出玄武是杀破狼座的那几位老者,以他们之合力,不敢说比得上原军师龚正陆,但至少要比女真第一智多星代善要强上百倍。   于是,雅尔哈齐当时眼前就是一亮,生怕他反悔,直接问道:“玄武将军此言当真?”   玄武哈哈一笑,将手中的长矛一下子掷出,深深地扎入地里:“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一口唾沫一个钉!”   雅尔哈齐这时望向身后的智囊团们,见他们纷纷点头,胸中一下子涌出了一股豪气,将手中的战书合上,向前一举:“好!就依铁将军所下战书,我方应战!不过先赌小的,不赌大的。只是比着玩儿,当作闲时玩耍!”   “哈哈哈!”玄武在马上爽朗笑了,一下子把长矛从地里拔了出来:“痛快!雅尔哈齐是条汉子!比你们军中刚才偷袭的那个小人强多了!赌小的就赌小的!咱们就以各自出一千人为限,摆阵互破!虽然作为闲时玩耍,但这回可是真刀真枪了,木棍木枪都是小孩儿玩的,咱们这就开始?”   雅尔哈齐那股久违的豪气更盛了些,爽快地答应:“好!玄武将军痛快!真刀真枪!咱们这就开始!不过,玄武将军……”   玄武见他欲言又止,知道他想说什么,微微一笑:“大丈夫说到做到!我这就回去,换人来摆阵法!”   说完,一磕马肚子,纵马前行。 第三百二十三章 蛇化为龙展神威   “西风烈”迈着睥睨一切的宽步,好象知道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它身上一样,丝毫不为所动,不紧不慢地跑了起来。一直到跑离了队伍,才越跑越快,径直回到城中。   就在此时,城中又跑出一匹快马来,与玄武交错而过,击掌交接,正是董大胆。   他身后带了五百人左右,加上原来玄武带出留在原地的五百人,正好是一千人。   这一千人,包含了所有龙骧军士兵,加上董千里手下精选出来的五百骠骑军,已经算是城中最精锐的部队。   城楼上的龚正陆和张玉屏看了,不禁笑了。   让女真人应战,是让他们阵形前移的关键。   要想实现这一计,必须“先发制人”和“以退为进”。   先发制人,是要震慑住敌军,不能让他们看出城内已快断粮。   而以退为进,就是将玄武撤回来,让他们看出赌阵有获胜的希望,敢于应战。   龚正陆穿着大大的袍服,躲在几个大个子的身后,“影子军师”此番完全退居幕后,切切实实当起了“影子”。   而手持双旗站在城楼前方指挥的人,一袭灰白长袍,一缕花白长须在风中飘舞,正是当世水镜先生——张玉屏。   大约一柱香功夫,董大胆已经率一千士兵列好了方阵。   女真此时也选了一千精兵出来,基本上全是雅尔哈齐龙虎侍卫军中的极其勇武之徒,他们也列了一个方阵,骑马站在最前面的,是雅尔哈齐的侍卫长果齐逊,如黑熊一般立于阵前。   只见董大胆在马上轻轻拱手,先施一礼,继而叫道:“承让了!我方就不客气了!”   此刻,张玉屏挥动双旗,指挥董大胆将方阵变成了一字长蛇阵。   雅尔哈齐此刻与那几个白发智者站在一起,当仁不让手持双旗指挥的,是最老的族中长老,被誉为“千山仙叟”的安巴毕西棱。   这个安巴毕西棱可不简单,从小师从一个汉家大儒,对易卦尤其有研究。本来父母给起的名字是“安巴”,就是“大”的意思,这个“毕西棱”是他后来自己加上去的名字,意思就是“易经中的大有可为”。   安巴毕西棱虽然已经年届七旬,但仍是傲气不改,眼见大明摆出了这个一字长蛇阵,当时冷哼一声:“这个是代善活着时惯用的阵法,不会是他阴魂不散跑到大明那边去了吧。就算是他还活着,作为老朽的徒子徒孙,也没什么可怕的!”   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知道这个“一字长蛇阵”最厉害的在于三种变化:如果击蛇首,尾动,卷;如果击蛇尾,首动,咬;如果击蛇身,首尾都至,绞。   要破此阵,必须三路齐发,同时攻向长蛇的首、尾、身才行。   他迅速举起了手里的旗帜,一面向前平举,向右摆一下,作一个斩断的动作;另一面向左侧摆去,指向远方,然后也作了一个斩断的动作;然后双旗齐举,指向正前方。   果齐逊此时正好回头,看到了他的动作,很快领悟他这是要掐头、去尾、斩其身。这是破解一字长蛇阵的根本要义,于是,他很快指挥队伍开始变阵。   董大胆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很清楚地看到了安巴毕西棱双手挥动的旗帜,他也看出来了,对方这个老者绝非等闲之辈,就冲他这几下旗语,就知道今天遇上了劲敌,于是微转马头,望向己方的指挥官。   眼见敌人变阵,宁远城楼上的张玉屏也是一声冷哼,迅速挥动手中的旗帜。   董大胆一见,迅速指挥队伍变阵。   只见“长蛇”将身子抖了一抖,象是蓄起了所有积攒的力量,突然间身形暴涨,变成了一条“巨龙”。   这时候,果齐逊亲率的第一队人马正好冲到原来“长蛇”的七寸处,正准备实施“掐头”。   因为注意力全部放在进攻敌人的软肋上,所以他并丝毫没有意识到“长蛇”正在发生变化,还以为是“长蛇”故意扭动,将“七寸”隐藏起来。   可是,当他将手中长枪递出去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   这只“长蛇”的脖子怎么变得如此之粗,而且嘴巴好象也增大了许多。   “不好!”后面的安巴毕西棱大叫一声!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敌人竟然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就变化了阵势。   最可怕的是,自己熟知这个破解“一字长蛇阵”破法的套路,已然被敌人料到了。敌人的这个变阵就是针对自己“掐头”、“去尾”、“斩其身”而去的。   看来还真是自己大意了!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劲敌!这也难怪,五位首脑尽数被屠,充分说明大明军中有着智谋超群的高人,这种瞬间变阵的厉害之举,肯定是这些高人所为。   他迅速紧张起来,急忙挥动旗帜喝止果齐逊等三队人马的进攻。   可是这时已经晚了,长蟒化龙,首先变化的就是“蟒头”变“龙首”!   长蟒的头扁而尖,以灵动性擅长,但并非主要攻击利器,它的杀手锏是在“卷”,用蛇身牢牢缠住猎物,活活绞死,再用蛇头张开大嘴,依靠蠕动将其整个吞下。   所以,“蛇头”与“蛇尾”重在牵制与机动,一般是由最灵活的骑兵组成。   可是现在大明军队的“蛇头”已经变成了“龙首”,变成了骑步混合,而且人数和力量都比刚才要强大了许多。   确实,这可不只是蛇的脖子变粗,而是变成了张着血盆大口的“龙首”。   果齐逊的长枪本来应该扎在蛇防守最弱的七寸处,一击就能致命,结果却一头扎进了“龙口”里,而迎接他的送货上门,正是大明的主将董大胆。   只见董大胆用盾牌一隔,一下就将他的长枪挡住了,没等他变招,手里的长枪已经快速递出。   果齐逊当时就是一惊,这怎么又冒出个一矛一盾的厉害角色来,难道现在都流行跟风模仿玄武么?   他在向后撤的时候,意识到这个“玄武”模仿者的可不只是模仿,动作并不比传说中的战神要慢多少。   躲避的动作根本跟不上枪刺的速度,更要命的是,他这杆快枪的旁边,又同时递出好几只枪来。   躲得过一,躲不过二。躲得过二,躲不过三。   这时候,董大胆发出了一声长啸,旁边的士兵们也都跟着一齐呐喊,如同猛龙出海一样。   “啊!”的一声,雅尔哈齐刚刚提拔上来的这位龙虎侍卫长只出了一招,就被数杆长枪扎了个透心凉。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果齐逊当即坠马身亡,让他这一队人马惊骇不已,快速后退。   可是,张开了血盆大口的“龙首”,哪里会给他们留下逃脱的机会。   董大胆又是一声长啸,领着近百人一齐将手中的手矛猛地掷出。   这一下,把果齐逊带来“掐头”的这一队杀伤了一大半。   剩下的兵勇急忙勒住马,避免踩踏到己方落马的士兵。   却没容他们调整,董大胆领着“龙首”又攻了上来。   这一次,用的不是“龙口”,而是“龙角”。   只见两小队骑兵呈犄角之势,双手均持一种特别长的利矛向外顶去,直接把女真士兵掀翻了去。   这会儿,果齐逊带领的这三百士兵只剩下了不到一百名。   董大胆双臂一展,“龙口”继续狂啸而上,把剩下来的女真士兵都吞了进去。   安巴毕西棱急得在阵后直跺脚,把雅尔哈齐特意为他配置的八卦车跺得“咚咚”直响。   雅尔哈齐则是脸色铁青地看着自己的侍卫长这一队尽数被屠,心里却恨得要死,又不敢表现出来对安巴毕西棱的不满情绪,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   这时候,攻向“蛇尾”和“蛇身”的女真士兵们也早已与大明军队交上了手。   攻向“蛇尾”的带队将军叫阿布凯,也是个厉害角色,体形彪悍的他善使一把大刀。   他带队直接冲向“蛇尾”的上半段,因为知道下半段的“尾尖”部分最为灵活,很有可能由敌人的勇将担当。所以把位置稍微提上一点儿,将其“尾尖”直接斩断,与蛇身分离,再聚而歼之,它也就无力可施了。   想得是好,当他抡刀剁向“蛇尾”之时,却发现这个“蛇尾”一下变粗了很多。   准确地说不是整条蛇尾变粗,而就是“尾尖”部分骤然变大了。   天啊!这还是“蛇尾”么?尾部增大不算,还有着不少分岔,那是由五六小队骑兵反向形成的,一旦打开,就象铁扇公主的芭蕉扇一样向自己迎面拍了过来。   这怎么象是“龙”的尾巴?   还没搞清楚什么回事,这五六小队“龙尾”分岔的骑兵已经把自己身边最勇猛的铁骑全打倒了,而自己这一刀虽然也砍倒了一个大明士兵,但是却被这个不要命的士兵牢牢抱在了怀里,死也不撒手。   “找死!”他加力将刀一横,在这个大明士兵的胸膛上重重切了一刀,再发力把刀撤回来。   可是,这个已经垂死的士兵非常英勇,“啊!”的一声,发出惊天动地的叫喊,胸膛已经被大刀绞得稀烂,却仍双手搛着刀头不撒手,怎么拉也拉不回来! 第三百二十四章 蛟龙出海身形动   说时迟,那时快,至少有四五名大明士兵同时将手里的利矛一同掷出,一下子齐刷刷地扎在阿布凯的胸膛。   他大叫一声,向后翻倒,坠马身亡。   主将一死,袭向“蛇尾”这三百多人的女真铁骑立刻乱了阵脚,开始越来越多地被那五六小队反向手执长矛的骑兵接连扫中。   “龙尾”之力,确实要比“蛇尾”刚猛很多。   此时,攻向“蛇身”的三百女真铁骑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题。   他们蓦然发现,这原来光溜溜灵动的“蛇身”竟然一下子长出好几只脚来。   这是画蛇添足么?   还是难得一见的四脚蟒蛇?   直到这些多出来的脚变成四只猛扑过来的“利爪”,他们才意识到这不是四脚蟒蛇,而是一只翻腾出海的蛟龙。   本来兵分四路准备将蛇身斩为四段的他们一下子就被四只象长了眼睛似的“利爪”挡住了。   要命的是,这四只“利爪”太厉害了,先是由最中间的一小队骑兵向前一冲,就象“龙爪”向前一顶一样,一下就把他们当头的几员猛将拨倒在地。然后“龙爪”再从张开的四处合拢来,把刚才被冲倒的这几位捏在“利爪”中,顿时击得粉碎。   只在这一瞬间,进攻“蛇身”的部队就已经三去其一。   安巴毕西棱此时已经顾不上长者风度,急得在战车上大叫:“回来!快回来!攻击蛇身、蛇尾的两队赶紧回来!”一边喊叫,一边用双手不停地挥动旗帜。   可是没有用,方才的一千女真铁骑现在只剩下了三四百人,攻方一下变成了守方,正在抵抗大明军队非常可怕的全面进攻,双方对阵营中只听见喊杀声一片,哪可可能听到见他的叫喊声。   他颓然闭上了眼,使劲摇了摇头,看了雅尔哈齐一眼,说道:“首领,要不鸣金收兵吧。”   雅尔哈齐不傻,知道这么打下去,这一千前去破阵的龙虎侍卫军将一个都留不下,统统被大明军队杀光。   怎么会惨败到这种地步,本来是挺有信心和章法的依计破阵,却一下子陷入了别人的圈套,由攻转守、被动挨打不算,还很有可能全军覆没。   这也太惨了点儿吧。   他急忙点了点头,安巴毕西棱示意旁边的鼓号手赶紧鸣金收兵。   要说这龙虎侍卫军也算是顶级的军中娇子,平日里习惯了横行霸道的他们哪里受过这样的打击。现在别说破阵,能够在敌人的反攻中留得半条命在,就真是烧香拜佛了。   眼下,终于盼来了这声救命的鸣金收兵之音。   心里大呼“侥幸”的他们高兴坏了,纷纷后撤。有的拨转马头就往回跑,有的直接从马上跃下,步行逃亡。   可是,他们没逃几步,就遇到了已经全歼果齐逊小队绕回来的“龙首”。   张着血盆大口的“龙首”又是一声长啸,不可能给他们留下任何生还的机会!   董大胆的这声长啸与龙吟没有什么区别,在败逃的女真士兵听起来,就象是阎王爷的催命鼓点一样,让本来就四散逃跑的他们更加慌不择路。   董大胆冷笑一声,他知道此次双方对阵与上次和亲时完全不同。   上次和亲时摆阵比武,虽然得胜在即却网开一面,最终占成平手,目的是既要震慑他们,又不伤两家和气。现在则不是这样,两家已经撕破脸皮,正作殊死搏斗,所以丝毫留情不得。   虽然只歼灭眼前这区区一千兵马,对他们五万之数即将变成十万之众来说算不了什么,但杀一个是一个,歼灭对方的有生力量,既能做到敌消我长,还能够彻底打击敌军的士气。   最关键的是,只有把他们彻底打痛了,他们才会将布阵前移,让出兵马河前的暗道出口,方便玄武或董千里悄悄出城,与兵部尚书谭纶取得联系。   所以,他发出的这声长啸,是让士兵们痛下杀手,格杀勿论。   士兵们在他的指令下,开始了围剿般的屠戮。   安巴毕西棱等一干智囊到现在才开始发现对面这一千大明军队的可怕,刚才的摆阵互破,虽然说被对方指挥官抓到了死穴,但同样要求对方士兵具有极强的执行力才行。   这些大明士兵,不光单兵作战能力极强,还非常擅长三五人一组的团队作战。   他们的惯用方式,是一下子将面前的敌人砍倒,然后迅速三五人组成一小队,手执利矛开始集中投掷,然后三五人一拥而上,将掷倒的女真士兵砍成肉酱,再将他们身上的利矛拔出,开始下一轮进攻。   这种战法看似简单,却极其实用。只短短的三四轮下来,就能杀伤四五倍于自己的兵力,而且因为在小范围内形成以多打少的绝对优势,所以己方的伤亡还极少。   还好对方只派了一千兵马出来,如果他们有一万名这样的勇士,女真这五万铁骑还真是招架不住。   从摆阵开始到现在,只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竟然招致如此惨败。雅尔哈齐的脸上挂不住了,两道阴冷的目光望向了安巴毕西棱。   安巴毕西棱当时就是一惊,这次随同觉昌安等人前往宁远“访亲”,本来是看在他资历最老、威望最高的基础上特意约他“出山”,前来看看女真这些年发展的气势如虹。却没想到觉昌安、王杲等人尽数被屠,舒尔哈齐和雅尔哈齐即位,让自己临危受命当起了首席智囊。   看来自己久不出山,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了很大改变。自己还真得收起这份久居山中的傲骨,不能再轻敌了,好好对付对面城楼上这个不明身份的指挥官。   于是,他悄悄询问一名岁数较高,久在军中任职的老谋士:“咱们五万铁骑军中,有哪支部队可与眼前这支大明军队一战?”   这个老谋士摇了摇头:“今日一见,方知大明军队战力之强,看来铁将军李成梁果然名不虚传,手下除了有玄武战神,更有谋略过人之智囊。我方铁骑虽众,但要论一千之兵,还真是鲜有队伍能是对面这群虎狼之兵的对手!不过……”   “不过什么?”安巴毕西棱焦躁起来,瞪了他一眼,“都这个时候了还支支吾吾的,没看见已经火烧眉毛了,赶紧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是!”这个老谋士知道安巴毕西棱岁数虽大,脾气却是出了名的火暴,急忙全说了出来:“二首领王杲除了手里有一支起家部队‘飞鹞军’以外,还有一支战力极强的‘铁拐马’,主将是达山,虽然看上去战力不及眼前这支大明军队,但凡事讲求生生相克。他们的团队作战讲求十人为一小组,应该可以克制这支三五人为一队的大明军队。”   “哦?”安巴毕西棱听到此,眼前顿时一亮,急忙追问一句:“达山的这支铁拐马现在居于何处?”   老谋士略一思忖,抬头应答:“他们现在居于首山东侧,离这二里地左右。”   “首领?”安巴毕西棱将眼光望向雅尔哈齐。   雅尔哈齐点了点头,这支铁拐马战力超强他也非常清楚,但因为主将达山是王杲原来的死忠,所以将有意将他安排在了外围。这回让他来试试也行,能获胜固然是好事,如若不胜,也算是剪除军中一支不稳定力量。   “是!”安巴毕西棱得了帅令,命令手下吹响牛角号,调动达山的三千“铁拐马”速速赶到前线来。   就在果齐逊的一千侍卫军被董大胆的“龙阵”全歼之后,达山的三千“铁拐马”赶到了。   安巴毕西棱黑着脸对达山下了命令,让他挑出一千最精勇之士出来,组成强力“铁拐军”,然后与他耳语良久,交待一番。   达山点点头,一边让副将挑选人马,一边与安巴毕西棱指指点点地说些什么,象是在研究着下一阵的摆法与变化。   此时,董大胆已经指挥手下士兵将全歼的女真铁骑尸首尽数收殓起来,堆在了阵前,也算是向对手表示尊重。   一千名女真铁骑,刚才还生龙活虎、杀气腾腾,此刻已经成为了僵硬之物,魂已飞,魄已散,只剩下躯壳躺在冰冷的地上。   雅尔哈齐面无表情地挥挥手,立刻有一彪人马上前,将这一千女真铁骑尸首接收回去,抬到后方装殓埋葬。   趁着他们接收尸首,董大胆也让手下清点伤亡,阵亡五十余人,绝大部分都是原来董千里的骠骑军,龙骧军只阵亡不足十人,包括那名死死搛住果齐逊大刀在内的勇士,加上一些受伤较重的,战力损失大约在一百人左右。   以一敌一,全歼敌人不算,只用了如此少的代价,真可谓是全胜。   张玉屏这时在城头挥动旗帜,用旗语问董大胆用不用全军撤回,再派一千兵马下去。   董大胆问了问身边的兄弟,大家纷纷表示不用换人,就连一些受伤较轻的都纷纷请战,刚才这一仗打得漂亮,只是热了热身而已,所以根本不用休整,能够立即再战。 第三百二十五章 铁拐战马游八卦   眼见己方士气高涨,董大胆点头,挥动手中长矛,示意不用换人,只将阵亡将士尸首及重伤员运回即可,再补齐一百人即可投入战斗。   张玉屏点了点头,心头涌起感动的情绪。   原来置身事外,并没有深切体会,如今身入其中,方知大明将士之团结一心、奋勇杀敌,为了抵御外侮而不惜舍生取义,只要有这种精神,何愁女真不破,辽东不平?   心里不禁油生着愧疚,悔恨自己当初只知报努尔哈赤“小恩”,却忽视民族“大义”。如今到了两军征伐的血腥战场,才堂堂领悟到了“大”与“小”的本质分别,也更坚定了他打好这一仗,彻底平定辽东的信心。   于是,他挥动旗帜,号令董大胆派人将伤亡将士运送回来,派一百骠骑军前去补齐,并用旗语告诉董大胆,让他接下来务必小心。   刚才全胜敌军,贵在出其不意。这接下来一仗,敌人肯定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将会是一场恶仗。更重要的是,敌方人多,采用车轮战法,我方体力消耗不少,要警惕敌人以逸待劳,突施重手。   董大胆会意,依照张玉屏的旗语指示,原有的“长蟒化龙阵”不动,就保持着刚才全歼敌军时的阵形,随意地在原处一摆,好似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可是对面的女真人都看出来了,这只是“卧龙微睡”,一旦醒来,必然是龙腾四海,威力无穷。   玄武这时在城楼上,悄悄拉了一下龚正陆的袖子,龚正陆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正看见三千“铁拐马”从后方向着前线驰骋而来,扬起漫天尘土。   玄武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军师,看来他们已经开始调动位于后方的军队前来参战了!有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够把兵马河东岸的敌人全部调动到西岸来了!”   龚正陆也很高兴,灿烂地笑了起来。不过,他在两个高大士兵中间的缝隙向外手搭凉棚向下仔细看了一看,脸色却愈发沉重起来。   他悄悄对张玉屏说了一句:“小师叔!看来敌人已经意识到了刚刚因为轻敌而落败,现在派来的这支部队,很像是他们的‘铁拐马’,非常善长于十人以上的团队作战,比我们的龙骧军战法更强调一致性,是个劲敌!”   张玉屏点了点头,虽然没有回头,但是明显对龚正陆说的这个情况非常重视,急忙问道:“这支部队主将是谁?还有什么特点?”   龚正陆略一思忖,很快答道:“他们的主将叫达山,是原来王杲的死忠,此人非常勇猛,性子很急。这支部队厉害就厉害在它的‘铁拐’上!注意看,他们所谓的铁拐并不是在马腿上系一条铁链,让战马顺着同一个方向走。而是有意在马的膝盖上方加了一块生铁,与缰绳相连。经过长年的训练,可以做到利用缰绳灵活控制战马前进的方向,让它们向左就向左,向右就向右,而且一致性相当好,这就是‘铁拐马’的由来。”   张玉屏又点了点头:“确实是!此番是他们列阵,我们破阵。只要我们一动身,他们就可以通过变阵实施反破,以铁拐马将我们冲散,再围而歼之,我们就不好应付了。这就叫‘以活阵对死阵’、‘以反破胜破立’。任尔四方来,我只一处去。以立阵迷惑敌军,有意抓敌人的破法下狠手,这与我们刚才利用他们兵分三路破一字长蛇是一个道理!”   龚正陆点了点头:“师叔分析得很对!说明女真军中此刻有高人在场!不过,我走了之后,代善也已被屠,女真军中应该再无顶级智者。可照如今敌军的应变来看,担任指挥之人智慧甚至远在代善之上。此人会是谁呢?着实令人费解!”   张玉屏只是笑:“有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就象侄子你这些年历练,早已超越了老夫……”   龚正陆急忙接话:“师叔莫要过谦!师叔才华百倍于正陆,就这等‘一字长蛇阵’变化为‘长蟒化龙阵’之妙,就算是杀了我也想不出来!这一切都是师叔潜心研究阵法之功!相比师叔之厚重,正陆还是缺乏沉心之气,过于浮躁!”   张玉屏又笑:“咱们俩就不要故作谦虚,互相吹捧了!那老夫换个例子,就象你们原来认为将女真五位首脑除去即可平定辽东,可也没想到这舒尔哈齐和雅尔哈齐出来得这么快,是吧?这就叫后生可畏,不得不服啊!”   可是,这一次龚正陆却没有完全赞同他的意见,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话虽如此,但从这次速调‘铁拐马’的应变上来看,不象是年青人所为。年青人的判断和出手,不可能这么老练。而且女真较为聪慧的当属努尔哈赤的拜把子兄弟巴克什,可此人已经和他的‘云豹军’被玄武尽数赶下裂地绝谷外的断崖了。”   张玉屏远远没有安巴毕西棱那么固执己见,见龚正陆如此坚持,他放缓了语气,轻声说道:“正陆,你在女真军中当了十多年军师,你最了解情况。既然你说不是年青人,那总不会是象我这样的老头子吧。”   这一句把城楼上众人都逗笑了,连龚正陆都忍俊不禁乐了起来。   不过,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向下挥了挥手。   玄武看到了他的这个动作,急忙示意大家噤声。   只见龚正陆象是自言自语般嘟哝了几句:“老头子!老头子……”   张玉屏还以为龚正陆叫他,侧了侧身子回头来看着他,却见他在自说自话,正在诧异之时,只见他突然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   “师叔!还真有可能是个老头子!甚至比您岁数还大不少!你有印象么?早年间千山西峰脚下有一位女真智者曾经远赴中原求学周公之术,后来返回辽东隐居。他的年纪应该和家师差不多,至少比您大十岁。”   张玉屏一下愣住了,经过龚正陆一提醒,一下子就想起了此人:“你说的这人,莫非是‘千山仙叟’安巴毕西棱?他还活着?”   龚正陆摇了摇头:“他隐居后,几乎没人见过他。如果他还活着,也应该年届七旬了。”   “这比我还接近行将就木的老家伙,都隐居这么久了,为何还会出现在这里?”   龚正陆仍是摇头:“这就不清楚了!不知道这雅尔哈齐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请得动他出山。又或许他本来就随觉昌安等人来到宁远,只是我等注意力没在他身上而已,又或者代善这厮小肚鸡肠,怕被他取代,于是有意将其雪藏。直到代善等人死去,他才得以掌军师智权!”   玄武和李成梁这时均在一旁点头:“嗯!应该是这样,代善那人确实心胸狭窄,当年就容龚军师不下,如今容不下这七旬老者,也是情理之中。”   几人正说话之间,对面的安巴毕西棱已经挥动双旗,让达山及其一千“铁拐马”列好了阵势,等待董大胆率军来破。   这阵势一列好,龚正陆和张玉屏就同时发出一声惊呼:“还真是他!”   只见达山率领“铁拐马”摆出了一个圆,圆的当中用皂旗分隔成了两半,里面的士兵手中旗帜也一下子分为黑白两色。更让人吃惊的是,这队皂旗兵的队形竟然是一道完美的曲线,与整个大圆浑然一体。   这不是八卦还能是什么?   能摆出这样浑然齐整的太极八卦图,只能是一直潜心研究《易经》的安巴毕西棱无疑!   龚正陆和张玉屏顿时紧张起来,知道这回遇上了平生最强劲的敌手。   所谓周公演易经,推八卦,最后形成的八卦图,看上去就象是一个圆形的人脸,两个半圈就象唱脸谱画的油彩一样,中间的两个小圆圈就象是人的两个眼睛,而且还和人脸的黑白互相交错着。   而这一些的根本,可不只是人脸的黑白两面,而是“阴阳”。   古人把太阳称作阳,把月亮称作阴;把男人称作阳,把女人称作阴。阳是至刚,阴是至柔。阴阳调和,刚柔并济,相生相克,产生万世万物,构成这个世界这个宇宙最根本的运行轨迹。这个八卦图中的白的部分,就是阳;黑的部分,就是阴。   也即是说,可以将八卦理解为男女之脸,亦可以理解为日月明暗,还可以理解为天地之别。   正所谓太极混沌,分为阴阳,生两仪,故生天地,两仪生四象,天地有春、夏、秋、冬之节,故生四时:四象生八卦,四时各有阴阳刚柔之分,故生八卦。八卦成列,天地之道立,雷风水火山泽之象定矣。   要说对《易经》八卦的研究,龚正陆和张玉屏都不差,上次和亲对阵演练时变“八门金锁阵”为“太极八卦阵”,就是最好证明。要知道历史上对易经研究之集大成者,除了孔子外,开创“太极八卦阵”的诸葛孔明,也是一代魁首。   不过二人深知,不论是学孔子还是诸葛孔明之八卦,都不可有安巴毕西棱这股子钻研劲儿,以他一贯的偏执与暴烈脾气,其对八卦之专,世上无人能及。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一退再退巧变阵   只从他此时列出的阵势,就可以略知一二。   他的这个“八卦图阵”与诸葛亮将“八门金锁阵”演化成的“太极八卦阵”还不尽相同,诸葛亮的阵主列八个方阵而演变出类似圆圈的变化,可他这阵直接就将八卦图布了出来。   从城楼上看得很清楚,他这种直接布图,是真正领悟了八卦根本的。   八卦之本,在于从简至繁,从易至难,又能反向轮回。   往浅了说,安巴毕西棱排下此太极八卦图,进可攻,退可守,甚至不用攻守概念,将攻守存于浑圆之间,让你无从下手。   往深了说,此阵可以演变成无数变化,无论你如何变阵,都尽在其掌握之中。你只要变,他就能以六十四倍的变化从容应对,而且只需略作改变,就能以排山倒海般攻势将你击溃。   这短暂的一刻,龚正陆和张玉屏都陷入了沉默,尤其是张玉屏,眼睁睁看着安巴毕西棱指挥这一千“铁拐马”在八卦之圆中加速运动,却迟迟没有想好对策,手中双旗始终没有举起来。   此时的董大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直在拨马向城楼这边张望。   刚才张玉屏发旗语要他率领兄弟们务必小心,他已经传达到每个人。可是对面敌人突然摆出了一个非常怪异的圆阵,不知道如何去破,张玉屏又迟迟不发信号。整个军队只能以原来的“长蟒化龙阵”这么静止着。   “军师!先生!敌人马上就要发动进攻了,董大胆已经等不急了!我们必须马上作出应对才是!”一旁的李成梁和玄武都看出了不对劲,急忙提醒着他俩。   张玉屏这时回过头来看了龚正陆一眼,见他仍是沉默,不禁也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一下子同时难住了当世孔明和水镜先生,估计当世也只有这个“千山仙叟”安巴毕西棱能够做到!   要说这个安巴毕西棱还真是厉害,眼见大明军队仍是“卧龙不醒”,并不来进攻自己,不知道是被没见过自己这八封图阵被搞糊涂了,还是早已想好了对策故意以静制动。一向心高气傲的他虽然上阵受了重挫,还是愿意相信前者,于是他指挥达山开始了尝试性的进攻。   昔年有狂客,号尔谪仙人。   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声名从此大,汩没一朝伸。   文彩承殊渥,流传必绝伦。   这本是唐朝大诗人杜甫称颂好友“诗仙”李白的《寄李十二白二十韵》的前半段,此番用来称赞安巴毕西棱还挺恰当。   还真是被他料到了,董大胆哪里知道此“八卦图阵”的厉害,见张玉屏迟迟不发旗语,虽然心里已是焦急万分,但也不敢轻举妄动,更不知道如何变阵应对,只能保持现在的这个“蛟龙阵”队形。看见敌军的“圆球大阵”袭来,本能性地向后一退。   张着血盆大口的“龙首”见这么大的圆球飞速旋转而来,吞也吞不下,真要冒险去咬,把“龙口”中的牙崩了是小事,搞不好整个“龙首”都被击得粉碎。   于是只能一退再退!   不过还得说董大胆和这一千龙骧军、骠骑军的士兵素养极高,虽然一直在退,但“蛟龙阵”的队形并未混乱,“龙首”向后退去,“龙身”、“龙足”和“龙尾”也连贯着后退,躲开“八卦大球”的一波进攻后,又恢复了颇为慵懒的“卧龙贪睡”的模样。   城楼上的张玉屏和龚正陆突然一同笑了,看得旁边的玄武着实不解:“军师!先生!都这会儿了,咱们得快些想出对策来啊!董大胆要是再往后退就已经逼近外城,无路可退了!”   张玉屏哈哈一笑,将左手的小旗交到右手,竟然颇有闲暇地捊起了长须。   玄武更是惊异:“先生!你……”   张玉屏看了他一眼:“玄武将军莫急!也许是大明自有天佑!没想到啊没想到,就这个董大胆,不光胆子大,还挺有运气,就他这无意中这几下躲闪,竟然是破解安巴毕西棱‘八卦图阵’的最好之法!哈哈哈!”   “破解?董大胆?就他……”玄武一下子呆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张玉屏笑着一指前方:“太极八卦之阵一出,本应天下无敌。不过,安巴毕西棱学《易经》虽深,也深明其要义,但是他这火爆脾气却始终改不了。所以他迫不及待地发动进攻,试图挽回上一阵之败绩。却万万没想到,董大胆这无心之退,正好应了以静制动的要义。”   玄武一下子茅塞顿开:“也就是说,对于这富含变化的‘八卦图阵’,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张玉屏点头:“确实如此!至少几个回合下来,安巴毕西棱的耐心就会被消磨得差不多了。再这样下去,就该真急了。心智一乱,先机顿失。他这一阵还得败!”   话音才落,他挥动了一下手中的旗帜,向董大胆发出了号令。   一直心系城楼的董大胆此刻看到了张玉屏的旗语号令,当下会意,将矛向天一举,表示明白,依计而行。   细心的安巴毕西棱发现了这一点,他先是吃了一惊,刚才敌人一直在躲避,是因为对方指挥官没有发出信号,估计是没想出对策。这会儿有了动静,看来是想出对策来了。   他急忙右手将旗一挥,命令达山暂缓进攻。   刚才张玉屏给董大胆发的旗语,是夸赞他的以静制动,这样避其锋芒非常对路,现在只需找机会跳开去,避免被他们逼上绝路就好。   董大胆非常机敏,此刻看见达山放缓了进攻,立刻号令全队佯动“龙首”向前扑去。   达山吃了一惊,以为“卧龙”已醒,马上要发动猛烈进攻,赶忙率队向后退了一下。   就是这一退,为董大胆争取到了时间与空间,只见他立刻带队欺身而上,装作要“咬”开圆球的样子,“巨龙”的身形却向外一撤,借机向前游动了好一段距离,然后猛地回过头来,又装作要“咬”的样子,吓得达山又是一退。   可是,凶猛的“巨龙”好象一下子染上了瞌睡虫,刚刚把血盆大口张开,就忽然停止动作,趴在了地上。   对面的女真铁骑们吓坏了,只听见“轰”的一声,眼前这条巨龙就象被哪吒抽去了龙筋的东海龙王三太子一样,软躺在地上,又成了先前的“卧龙”。   安巴毕西棱奇怪地“咦”了一声,搞不懂大明军队这是在搞什么鬼。明明是破阵方,应该主动进攻才对,如今却成了被动躲避的“瞌睡龙”,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他又催动达山发动尝试性的进攻,可是大明“卧龙”仍是躲避,而且和原先一样,一旦闪避开,仍是瞌睡趴下,象喝醉了酒一样。一直到快要被逼到绝境,才站起身来发动佯攻,可走了一段,又轰然趴下继续睡。   安巴毕西棱的耐心正在一点点地被消磨,他已经恨得直咬牙了。   玄武和李成梁这时都在城楼上笑了起来,玄武悄悄对龚正陆说了一句:“军师,这场景让我想起我们习武之人有一种绝学叫醉罗汉,看似酩酊大醉,却是故意引人来打,漫不经心一回击,却招招都是要命的手段,是这意思吧?”   龚正陆笑了笑,却没说话,只是指了指前面的张玉屏,意思是咱们都是小学徒,还得听师叔的。   张玉屏象是脑后长了眼睛一样,笑着回过头来说了一句:“玄武将军已经能够触类旁通,真是难得!”   玄武不好意思笑了笑,刚想谦虚,却听见远处的女真军中响起了猛烈的战鼓。   众人急忙定睛望去,只见安巴毕西棱双手将旗剧烈舞动,就象疯汉在歇斯底里地手舞足蹈一样。   张玉屏笑了,看来这位久未出山的“千山仙叟”被董大胆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后生小子逼疯了。   还真是这样,对面的安巴毕西棱虽然没疯,但已是暴跳如雷。   这要是搁在以往,他不至于这样,以他对《易经》的修为,和对手纠缠下去,逐渐发现对手破绽,这点性子还是耐得住的。   可今天不一样,这是他出山以来的首秀之作,又在第一阵把一千兵马赔了个精光,面子全失,所以这一阵已是非赢不可。   尤其是雅尔哈齐不时从一旁斜着望过来那两道阴冷的目光,就象两把锋利的尖刀往他心口上插。   也罢!少要沉稳老要狂,既然面前这个小伙子这么沉稳,那么老夫就来狂一把。   于是,他命令鼓号手高奏起来,发动全面进攻。   此时,达山率领着“铁拐马”快速穿插着,整个图阵就向一个黑白相间快速旋转的大球,朝着董大胆的“瞌睡龙”扑面袭来。   张玉屏一笑,挥动双旗开始指挥。   董大胆会意,指挥“巨龙”开始还击。   不过这种还击看上去很是有气无力,准确地说“巨龙”仍是在躲避,一见大球袭来,就先远远躲开了去,等到击空了的大球止不住势头向外惯去,才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大球,一下张开大嘴,象要将它撕开。 第三百二十七章 龙虎并行破阴阳   可是,它的嘴却迟迟没有咬下去,似乎是不知道从何处下嘴。而当这个大球飞速旋转回来时,它又弱弱地躲开去,闪避其锋。   玄武这时已经在城楼上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先生此举真是妙!他们的八卦圆球看上去占尽了先机,可他们的士兵如此拼命穿越奔跑,实际上体力消耗巨大。要不了多会儿,这球就会停下来。只要一停,就是他们噩梦之开始!”   龚正陆笑了笑:“对,这就叫玉珠个儿大,本想戏龙,奈何龙不上当,最终还是龙戏珠!对了,师叔,按理说咱们一直以来都是二龙戏珠,还很少见这单龙戏珠的场景哈!”   张玉屏微笑回应:“嗯!管它几条龙,能戏珠的龙就是好龙……”   话只说了一半,他突然停住了笑。   大家都急忙望向他,只见他略一沉吟,看着龚正陆大笑起来:“师侄刚才这番‘二龙戏珠’之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却是极大提醒了老夫啊。也是!一龙戏珠多没意思,咱们就给它加个伙伴,不过不是加一龙,而是加一虎!”   龚正陆听得师叔此言,脸色一变,急忙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正是张玉屏前些日子在自己屋中熬夜未写完那书。   他翻开第一页,赫然是“一字长蛇阵”,第二页是“长蟒化龙阵”,第三页却正是“龙虎并行阵”。   他已是惊得目瞪口呆:“师叔!您这……难道您在前些日子写书之时,就已经遇见了今日之战事?今天准备一一使出……”   张玉屏仰天而笑:“哈哈哈!我哪有那么神!写这三个阵法变化,是为了由小而大,由一而二,并无他意!却没想到今天之战颇有巧合!方才受你提醒单龙戏珠无趣,那我们干脆就继续照原定书中所写,变成这个龙虎并行阵来!而且龙虎双雄,龙可为阳,虎可为阴,可如若将龙化蛇,虎可为阳,蛇可为阴,正好对应安巴毕西棱的阴阳八卦!”   龚正陆鼓掌而笑:“妙妙妙!师叔!我等静观您的天作之书,天作之阵!”   对面的安巴毕西棱,此刻已经咬碎了嘴里不多的牙。   他好象看明白了,对面这个年轻小子,还有城楼上那个指挥官对自己的八卦图阵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一味躲闪,无非是消磨时间,想和自己打个平手而已,加上前一阵全胜,己方仍是落后。   坚决不能让你们这些胆小鬼得逞!他暗骂了一句,号令达山加快穿插速度,照准敌人的“龙身”砸去,“龙首”好躲,“龙身”虽有脚却细长,前后均有连接,只要被“八卦大球”贴上,不愁此龙不断成两截。   达山此刻也红了眼,喘着粗气。长时间的奔跑让他已经处于气息躁动阶段,所以这一次突击他已是卯足了劲儿!   跟这些怕死的大明士兵捉迷藏,简直是浪费时间。早就应该对他们下重手了!   他大叫一声,率领正好运动至圆圈顶部的部队猛地向“龙身”撞去。   这一撞,发出了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也一下爆发出巨大的威力,竟然真的活生生地将“巨龙”撞成了两截!   安巴毕西棱当即大喜,忍了这么久,终于扬眉吐气一回。   将以连贯著称的“巨龙阵”劈成两段,这就是破阵的最好开端!接下来,“八卦大球”所至之处,就将尽是“断身之龙”的血肉横飞了。   可是,真正到了接下来,眼前的一幕让他惊讶不已,差点儿从战车上摔下来。   这断成两截的“龙身”居然变成了两条龙!   不不不!准确的说是一龙一虎!   刚才的“龙首”和上半截“龙身”,迅速向下拉细拉长,“龙首”开始变小,“龙身”竟然向下长出一段“龙尾”来。过不了一会儿,竟然连下半身的两只“龙爪”也重新长齐了。   刚才的下半截“龙身”和“龙尾”,也迅速向上变化,变得粗壮了很多,“龙身”开始变化成了一个威风凛凛的“虎头”,两只“龙爪”一下变成了四只“虎爪”,“龙尾”开始变成了细长的“虎尾”!   我的天!这是个什么变阵?   居然这么快就演练好了变化,难道大明军队早就等好了我方这次对“龙身”的猛烈撞击么?   不可能,完全不可能啊!   安巴毕西棱来不及多想,手中的旗帜已经挥出,“八卦大球”开始袭向原来的“龙首”,也就是现在小一号的“蛟龙”方向。   可是,就在他们刚才愣神的一瞬间,小蛟龙已经长齐了身子,如同重获新生一般,焕发出了比原来的“巨龙”更大的活力。   久睡的“卧龙”一旦觉醒,就爆发出不可阻挡的气势来,虽然这条“龙”的个子小了些,但动作却更灵活,士气也更凌厉。   奋勇当先的,正是董大胆。   他此刻的位置就是“龙口”中最锋利的那颗尖牙!   只见他先是将整个身体向后仰去,然后扬起长矛就向着“八卦大球”砸去!   长矛攻击的方向,首当其冲的正是对方主将达山。   达山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凶猛的进攻,和对手的动作比起来,自己简直象是个菜鸟。眼见自己的大刀还没砍上对手,就会被其利矛扎穿喉咙,于是急忙格刀来挡。   董大胆却当他不存在似的,手中的利矛没有丝毫停顿,径直向前递来。   “当”的一声脆响,二者兵刃相接,溅出了火星子。   达山手里的大刀差点儿脱手,吓得他连连后退。   难怪刚才那一阵果齐逊全军覆没,原来对手确实强劲,绝非善类。   后面的安巴毕西棱显然也看到了这一点,他很清楚现在与大明军队硬碰硬,吃亏的是自己,还是要利用八卦的阴阳互补及达山的团队作战才行。   大明的“龙”为“阳”,应当用八封阵的“阴”来克制。   这会儿达山所在的白阵为“阳”,阳阳相碰,己方不利,必须马上将黑阵的“阴”调转过来才行。   于是他快速挥动旗帜,敦促“铁拐马军”加快穿插。   代表“阴”的黑阵士兵很快穿插过来,只见他们尽皆手举盾牌,不光能够抵挡董大胆的进攻,还能转守为攻,用盾牌组成类似排刀的利器,直斩“龙首”。   要说安巴毕西棱确实厉害,绝非浪得虚名。达山的团队作战也确是生猛,一个盾牌刀阵按圆圈的轨迹运动过来,一下就把“蛟龙”前排的十多名士兵打倒了。   张玉屏见状一惊,虽然早有所料,此刻也不敢大意,急忙快速挥动旗帜,指挥董大胆变阵。   达山的副手叫诸尔甘,此刻率领着“阴”阵士兵一击得手,已经将“龙须”斩去大半,顿时士气大涨,继续向“龙首”发动柔中带刚的进攻,力图用柔劲重创敌手。   可是,他忽然发现,敌人的“龙首”一下变小了,由诺大一个脑袋变成了一块三角铁。   “哈哈哈!”诸尔甘大笑起来:“强龙变成了小蛇,看来你们已经离死不远了!”   他哪里知道,张玉屏让董大胆变阵,就是要化“龙”为“蛇”,变“阳”为“阴”。   诸尔甘正挥手指挥之时,突然看到了“蛇眼”中冒出阴冷的光来。   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却发现此蛇也象自己一样,发动了柔中带刚的进攻。   只见一条“长信”从“蛇口”中吐出,阴柔躲开了盾牌刀阵的进攻,直接向自己的腋下伸来。   他急忙举盾躲避,却发现敌人的长矛就象软鞭那么柔和,和盾牌相碰竟然没有发出声音,象是粘在了盾牌上面一样。   他正在迷惑当中,想移开盾牌想看个究竟,却发现“蛇信”象长了眼睛一样,一下子顺着盾牌的边沿就钻了过来,还没等反映过来,突然加快了速度,直接刺向了自己的脖子。   “啊!”他痛叫一声,当即栽于马下,气绝身亡。   他一直在死前一瞬间,才明白敌人这招“化龙为蛇”的意义,刚被柔克后,迅速改变策略,以柔制柔,他们实在是要比己方高明得太多。   董大胆将利矛从诸尔甘的脖子上抽将出来,冷冷地看了一眼剩下的女真士兵,继续投入战斗。   而此时,达山的白色“阳”阵运动到了大球的另一方,本以为可以顺利击败那只属“阴”的老虎,却发现这只老虎毫无阴柔之气,一下子就展开了阳刚十足的攻击,打得自己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安巴毕西棱大吃一惊,只在一瞬之间,对方只略作变阵,竟然将“龙阳虎阴”变成了“虎阳蛇阴”,场上形势逆转直下。   “千山仙叟”还是头一回感觉到束手无策,正在琢磨如何继续变阵,却见董大胆这只灵动之“蛇”,已经将自己的黑色“阴”阵杀伤了大半。   这也就是达山的“铁拐马军”,如果换了别的部队,早就一溃千里了。但是大的方向既失,就算“铁拐马军”再团结,也难挽颓势。 第三百二十八章 智圆行方巧出城   更何况,这之前经过“卧龙”长时间的装睡佯攻,已经耗去了“铁拐马军”的大部分体力,周而复始的来回折返,更是让“铁拐马”膝盖上那块起引导作用的生铁开始成为阻挡战马前进的滞绊。   张玉屏给董大胆的旗语说得很清楚,敌人擅长于十人一组的团队作战,那我方就二十人一组,始终保持战斗小组的绝对数量优势。   一柱香以后,战斗形势已经非常明朗。   达山这边的“阳”阵尚可跟“猛虎”支撑一阵,可面对董大胆的“阴”阵已经被绞杀殆尽。   达山觉得越来越吃力,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开始腹背受敌了。   看来胜负已定,一切只是时间问题了。   城楼上的李成梁等人都已经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只有张玉屏仍然冷峻了神色,指挥“虎蛇并行”,给“铁拐马军”以最后一击。   安巴毕西棱已经是面如死灰,自己苦心研究多年的“八卦图阵”竟然遭此惨败。要说第一阵全军惨败是因为大意,还情有可缘。可第二阵是自己主动列阵并展开攻击,仍然被敌军杀了个片甲不留,真是颜面无光,恨不在地上凿条缝钻进去。   雅尔哈齐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下巴拉得老长,目光也越来越阴冷。   安巴毕西棱耷拉着脑袋,朝雅尔哈齐一拱手,单膝跪倒:“首领,老夫惭愧,本以为此仗必赢,奈何技不如人,恳请首领降罪!”   雅尔哈齐半天没说话,本来想把安巴毕西棱臭骂一顿,好好出出胸中这口恶气,又怕他一旦彻底撂了挑子,自己军中更难找出一个顶级智者了。   “老先生,请起吧!一时之胜败算不了什么!咱们这摆阵对破看来不是敌人对手,还好本首领刚才也只是答应他们玩玩,并不以退兵为赌注。咱们要不就认输了吧,反正也只是玩玩,再困他们几天,不愁他们不降!”   安巴毕西棱得到宽恕,却高兴不起来,继续拱手说道:“多谢首领不杀之恩!请恕老夫直言,我看他们宁远城中真正能形成战斗力的,也就面前这支一千人左右的部队,因而他们才故意派此军出城,一对一挑战,既杀伤我方有生力量,又打击我方士气。而我方人数远是他们五十倍,所以我们没有什么可怕的,哪怕就这样和他们摆阵比下去,用车轮战法,累也把他们累死了。”   雅尔哈齐的眼睛瞪得老大:“老先生,你不会是还想再战吧,对方约定的是五场,你打算继续比下去?”   好胜心极强的安巴毕西棱点了点头:“正是!他们一共才这么几个兵,拼掉他们一个是一个!”   雅尔哈齐心中觉得不妥,但却找不出更好的话来反驳他,又想已经答应了玄武于阵前下的战书,如果半途不比,那才叫真没面子,于是点点头:“那好吧!剩下三仗还由老先生来指挥吧,所选队伍任你差遣!”   安巴毕西棱点头应命,他从雅尔哈齐的眼睛中看出来此番征调王杲铁杆的“铁拐马军”,虽然一千人全军覆没,但他却并不是很伤心,当下明白他这是在借自己之手铲除日后威胁。   于是,他又建议抽调了几支与王杲平时关系走得较近的军队,雅尔哈齐一一应允。   不过,这些军队因为与王杲较为亲近,本来就被雅尔哈齐支得较远。这外围一动,连锁反应,在进行第三阵比拼的时候,五万女真铁骑就已经全部移到兵马河西岸,进入首山地界之内了。   张玉屏和龚正陆眼见第一步计划达成,当下大喜。   经过与李成梁、王崇古等人合计,还是决定将玄武留在宁远城内以备不时之需,因为董千里原来在皇宫当过内卫,所以派他从东门故道潜经兵马河出去,想办法联系到兵部尚书谭纶,然后保持“蓝凤凰”信鸽畅通联系。   前二阵,每次折损一百兵力左右,经过补足,第三阵再与安巴毕西棱对战,张玉屏故意拖延时间,在确保胜利的基础上,大大延长了全歼敌人的时间。   这一阵,足足打了一个时辰才结束。   而此时,董千里应该已经在兵马河之外了。   安巴毕西棱喘着粗气,第三阵又输了,而且又是全军覆灭,不过这一场打的时间很长,而且已经明显能从董大胆等人身上看出了疲态。   也是,如此轮番恶斗地拼杀了两个多时辰,就算是铁人,也快打散架了。   安巴毕西棱贼心不死,继续安排第四场对阵。   张玉屏捊了捊长须,悄悄回头看了李成梁和龚正陆,见二人均点头,于是挥动旗帜让董大胆继续应战。   不过,这一战,董大胆似乎真是受了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的影响,很快败下阵来,直接认输。   这一下,安巴毕西棱高兴了,白发如雪的他发出了如痴如狂的大笑,看得一旁的雅尔哈齐也跟着笑起来。   第五阵,安巴毕西棱信心十足地要求再战,果然又胜。   董大胆战到最后,已完全是一副体力不支的情形,第五阵认输后,向安巴毕西棱和雅尔哈齐告辞。   三比二,女真虽然总体失利,但并不是很难看,安巴毕西棱算是挽回了不少面子,也相当于给雅尔哈齐脸上争了光。   与董大胆等人作别,雅尔哈齐号令全体返回,虽然对阵输了,当面不好发奖赏,但是回到营中,他还是赏了安巴毕西棱不少金银,算是对他尽力挽回两阵的犒劳。   董大胆回到城中,对张玉屏为何发旗语号令让自己故意落败甚是不解,不过当得知董千里已经顺利潜出之后,迅速明白了张玉屏的深义,激动得当场跪倒,对其连拜连呼:“先生真活神仙也!”   龚正陆笑而附言:“确实是活神仙!即便是姜太公在世,也不过如此。古人说智圆行方,即是如此。智虑周到通达,行为端方不苟。正如《文子·微明》所言:凡人之道,心欲小,志欲大;智欲圆,行欲方。智圆者,无不知也;行方者,有不为也。”   玄武这时也大笑着走过来:“军师此言太文了,我们行武之人没这么文绉绉。我也赞同大胆说的,先生是活神仙!军师有所不知,现在我们军中都称军师为当世孔明,称先生为当世水镜呢!”   “是么?”龚正陆和张玉屏对视一眼,“当世孔明?当世水镜?哈哈哈!”   城内一片欢声笑语之时,城外的董千里已经在兵马河外劫杀了一名女真游骑,向着锦西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董千里纵马跑了一天一夜,总算是来到了锦西附近。   虽然带着干粮,但玩了命的奔跑,让人和马都受不了。就在露过一片小树林的时候,战马脚下一绊,差点儿摔倒。   他急忙“吁”了一声,勒住缰绳,只见一道绊马索纵然而起,在半空中扬起一道白线,发出“啪”的一道声音。   他暗叫一声“好险”,止住马头,高叫一声:“什么人?竟然使用如此下三泛滥的手段?”   话音才落,旁边一下跑出不少人来,用手里的刀枪将他团团围住,大声叫道:“来者何人?快快报上名来!”   董千里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听他们的口音都是汉语,看他们的装束也都是当兵的,这应该是自己人,于是主动挑明身份:“我是汉人,有要事求见你们将军!”   领头的一个人象是个军官,上下打量了他半天,说出一句:“你是汉人?看你这样子却是纯粹的女真蛮子,不会是学了汉语想混入我们当中吧?”   “你!”董千里刚想痛斥他几句,可低头一看自己,身上还穿着一天前劫杀那个女真游骑的袍服。也是,要不是因为这身皮,自己也不可能顺利到达这里。   于是哈哈大笑,将身上的女真袍服尽皆脱了扔到地上,用手一指领头这人:“我要是不穿这身女真衣裳,能从宁远城到这儿么?速去通报!就说宁远总兵董千里有紧急军情求见!”   面前领头这人先是一惊,既而不以为然地笑了:“就你?还总兵?拿什么证明?拿不出证明来,鬼才相信你!”   董千里扬起马鞭就要打,后来一想闹大了反而浪费时间,于是放慢了语速:“我这个总兵不用证明,是大将军李成梁所任,你们的锦西总兵张希全,现在还没换人吧?”   “你?”军官瞪大了眼睛:“你怎么这么熟悉,你真认识我们总兵大人?”   董千里又是一笑:“张大脑袋,这些年武艺已经生疏了不少吧。以前号称比鲁智深不差,也曾倒拔枯柳树,这段时间能把小树苗拔出来就不错了吧?”   “你?你竟然辱骂我们将军?”这个军官本来带人就要上来打,又一想他竟然知道张总兵的绰号,看来还真不是一般人。   “我骂他?骂他又怎么了?”董千里毫不在乎:“就算他人真的在这儿,我也敢冲他嚷嚷!” 第三百二十九章 救急如火会谭纶   这个军官有些含糊,对一个手下使了个眼色,让他迅速到城里去通报。   这个细节当然逃不过董千里的眼睛,他纵马继续向前行,一边走一边叫道:“跑了一天一夜,累死老子了,有水不?给老子弄一口!”   这个军官的几个手下不干了,一个络腮胡子大声叫道:“你也太嚣张了吧,口口声声称自己是总兵,自始自终也没露过一手,只知道在这里磨嘴皮子,有本事露几手来瞧瞧……”   他的话还没说完,董千里突然一纵马,竟然一下子快速跑来。   经过这人面前的时候,根本没看见他是如何出手的,就听见“啪啪”两声,此人脸上已经挨了两个大耳光。   再看董千里,已经纵马驰过几步,勒住马,笑吟吟地回过头来看着此人。   “你!”这人顿时被弄了个大窝脖,脸庞红得象秋天的柿子,旁边的兄弟们一看不干了,“轰”的一声围了上来,把董千里团团包裹在正中间。   董千里却是丝毫不惧,手里的长枪向前一指:“让我露几手,却又丢不起面子,那你们就一拥而上吧,让我替你们张总兵教训教训你们!”   这一下显然把这群官兵全激怒了,纷纷抄家伙开始对他进行围攻。他却丝毫不惧,一杆长枪舞出了团花,很快打倒了十几人。   那个领头的军官还是有些见识的,眼见董千里虽然打倒众人,却均是手下留情,没往要害部位招呼,于是想让大家停下来,可是众怒难犯,这些手下平日里都是跟着自己混饭吃的,没理由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得罪自己兄弟。   董千里其实心里焦急,眼下一寸光阴一寸金,任何一分一秒,都会给围困于宁远城中的军民争取一丝生机,可眼下被这些自己人纠缠着,真是耽误事情。   不由得烦躁起来,下手也重了些,有更多的士兵被他用枪杆打倒。   这四十多名官兵也急了,不信这么多人奈何不了一个人,虽然被打倒了,因为没有被击中要害部位,于是爬起来继续发动围攻。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远远听到有人在不远处叫喊了一声:“我当是谁这么离谱,居然敢穿着女真游骑的服装独闯锦西城,原来是你小子!”   董千里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当下停住了枪,大声笑道:“你个老小子,比我大一岁不到,就天天小子小子的叫,也不怕把你自己叫老了?”   这四十多名官兵一见此人来到,也停住了进攻,纷纷向此人拱手:“总兵大人,此人鬼鬼崇崇来此,很可能是奸细!”   锦西总兵张希全,还真是个大脑袋,只见他勒马倚刀,脸上说不出是笑还是不笑,眯缝着眼睛看着董千里:“你看看,他们都说你是奸细,怎么办?”   董千里差点儿笑喷了:“你呀你!到了这会儿还跟我这猪鼻子插大葱——装象!我要是奸细,你这祖宗十八代都得是奸细!废话少说!快快领我进城,我有要事相告!”   张希全左右晃了晃脑袋,象是自言自语般说道:“你要是奸细,我也得是奸细,还得祖宗十八代都得是奸细……”   话说到这儿,才象是一下子想明白了,大声嚷嚷起来:“嘿!合着你小子骂我呢,占我便宜不算,还占我祖上便宜。奶奶的!你过来,老子和你战上八百回合,看看谁怕谁!”   董千里也较起了劲儿,提枪蹬马,一副怒目圆睁的模样:“战就战,怕个鸟!你个老小子今天要是把我赢了,老子这董字倒过来写!”   二人马头相对,刀枪并举,旁边的士兵们纷纷闪开,看这二位总兵交手。   “当啷啷!”二人刀枪互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围观的士兵们纷纷叫好。   董千里可不傻,他知道这个张希全本事和自己差不多,要说二人开打都是些赌气的玩笑话。二马一错镫之时,他轻声对张希全说了一句:“希全,宁远已经被围数日,城中粮草已绝,大将军特命我来搬救兵!”   张希全听得真切,大吃一惊,急忙勒住马头,问道:“千里,此话当真?”   董千里笑了:“你这老小子!此话不当真还当假啊,你以为我这堂堂总兵吃饱了撑了,放着好好的将军府不坐,跑这么远上你这儿来砸场子啊!”   张希全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还以为你是想老哥我了,找个理由来看我呢?却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快随我入城!”   说完拉着董千里并马向城门快步奔跑而去,剩下后面一干官兵们在风中凌乱:“我的天,这个穿女真游骑衣服的人真是宁远总兵啊!”   “难怪枪法如此精妙,要不是他手下留情,我估计我们这些人都得挂了。”   大家开始把矛头转向那个最早挑事儿的络腮胡子,嘲笑他有眼不识泰山。   ……   董千里跟在张希全后面入了城,看见城内兵甲林立,不由侧目,悄悄问了他一句:“希全,兵部尚书谭纶大人可在城中?”   张希全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小子,够能猜的哩。什么时候我们的猛张飞变成了神算子了?实不相瞒,就在你入城前一刻钟,谭公刚刚入城,带来了周边各城池征调来的四万兵甲。我刚把他让到将军府,就接到报告你小子单枪匹马来闯营,谭公命我速来看看。这不?我就来找你了,都来不及问谭公此行为何而来!”   董千里若有所失的点了点头:“只募到四万兵马,还是少了些!”   张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说兄弟,四万兵马,还少呢?你小子不会是想平定整个辽东吧。”   董千里严肃了神色:“你以为呢,皇上的意思,就是平定整个辽东!只不过现在宁远被围,危在旦夕,而女真又有十万铁骑,一时难以剿灭而已。”   张希全听了个似懂非懂:“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那我速带你去见谭公!”   将军府内,谭纶听了董千里的叙述,不由得使劲跺脚:“哎呀呀!这一切都赖我。本以为各城池的兵勇好调,却没想到各个军事主官都是明哲保身,生怕大部分兵甲被我带走之后,城内守兵不够,一旦被女真人趁虚而入夺了城池,会被皇上砍脑袋,所以纷纷留兵自保,以致我来了这许久,才募集到这四万兵甲。没想到已经晚了,宁远已经快断粮了,真是造孽啊!”   董千里急忙拱手:“谭公莫要这么说!能在此短短时间内募到四万精兵,已是不易。而且可能是苍天有眼,没有让公提前行动。因为就在我出来那天,女真又有五万铁骑向宁远方向增援,如果前些日子谭公率四万兵马驰援宁远,正好会陷入前后夹击之中,岂不误事?”   谭纶点了点头:“如此说来,还算赶趟儿!那就好,董将军,这会儿敌军十万铁骑已经汇合了吧,那么咱们赶紧星夜兼程赶往宁远吧,争取帮助城中百姓早脱苦海!”   董千里站起身来:“谨遵将令!谭公,那咱们现在就出发?”   谭纶一挥大手:“慢!你方才说你是从城内故道潜出,而且你来之时并未见着舒尔哈齐的另五万大军。这一天一夜之间,你如何就能确保他已经现在与雅尔哈齐汇合了呢?如果他还没到,而我们现在赶去,处于他们中间,不正好被他们当饺子给包了?”   董千里似乎知道他会有此问,示意张希全把手下众人支开,悄悄从怀里掏出了蓝凤凰信鸽:“谭公!你看看这个!”   谭纶是识货之人,凑近过来低头看了看后,抬起脸来看着他:“这信鸽看上去是皇宫大内方有之物,你如何得来?”   董千里轻声在他耳边说了起来,将玄武如何献计,张玉屏与龚正陆两叔侄如何调动女真移动兵马,方将通晓蓝凤凰暗语的自己送来之事简述一遍。   谭纶一边听一边点头,到后来竟然哈哈大笑:“好好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情报乃是兵家第一要务。所谓明君贤将,所以动而胜人,成功出于众者,先知也。先知者,不可取于鬼神,不可象于事,不可验于度,必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   董千里这时问张希全要过笔来,快速写了几行字后,递给谭纶看:“谭公!你看这样写行么?”   谭纶扫了一眼,字条上写着:“大将军,我已至锦西,谭公已召集四万精兵。如若舒尔哈齐与雅尔哈齐已汇合,请来信告知,谭公与我从后发动突袭,里应外合,当可击破敌人铁骑!”   他当下点头:“写得不错,就这么发出吧。不知若得到李成梁与玄武回音,得至何时?”   董千里看了看天:“现在是正午,蓝凤凰从这儿飞去宁远需半天时日,也即黄昏时分能够到达。如若玄武迅速回信,应该在今夜丑时前可以到达这里。”   谭纶一捻胡须,招手示意张希全过来:“希全!从锦西至宁远,需要行走多少时日?” 第三百三十章 意外惊喜遇凤凰   张希全晃着大脑袋:“回谭公的话,如若象千里这样长途单骑奔袭,一天一夜,最多再加上半天即可到达。如果是大军前往,至少需要四五日。”   谭纶扭身去看董千里:“千里,宁远城中可能再撑四五日?”   董千里苦笑:“我出来之前城中粮草仅够维持两日,也就是说他们今天夜里就应该断粮了。军中前天就已经开始杀马,城中马匹并不多,能不能撑到五日后,还真得看他们的造化了。”   谭纶一听此言,起身向外就走:“不管那么多了!咱们这就出发吧!董将军,你必须在城里接收信鸽么?还是在路上也能收发?”   董千里也跟着站了起来:“路上就能收发,谭公的意思是咱们先上路……”   话还没说完,却见张希全一下按住了他的肩膀,说了一句:“慢!”   这一下,谭纶和董千里都愣住了,回过头来看着他:“希全,你?”   只见张大脑袋一下子把董千里手中的纸条抢了过来,用笔将“四万”的“四”字划掉,改成“五”字,然后向着他俩一拱手:“谭公,千里,我这锦西城中一共只有一万二千兵勇,倚仗大将军李成梁信赖,锦西居于辽东要冲,还给我配了五千匹好马。如今大将军有难,皇上也心系宁远安危,所以这五千好马及一万精兵尽归谭公指挥,我只留两千士兵守城即可。”   谭纶顿时激动起来:“希全,你有如此胸怀,真是顾全大局,如果其他各城总兵都能象你这样,何让我至今日才凑了这么些兵勇。”   董千里也在这个老伙计身上狠狠捶了一拳:“大脑袋!真够意思!就冲这个,解了宁远之围后,我专门设宴请你喝酒。”   张希全还了他一拳:“只喝一顿可不行,老子要上等的好酒,还得连喝七天七夜才行!”   董千里笑了:“管够!绝对管够!”突然贴近了他的耳边:“大脑袋!实不相瞒,上次皇上特批了几十坛上好的女儿红,我看见大将军偷偷埋了四五坛在将军府后院,咱们哪天去挖出来,再找他讨酒喝,不愁他不承认!”   张大脑袋一听说有皇上御赐的女儿红,立刻来了精神,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瞪大了眼睛看着董千里:“小子!你可没骗我?”   董千里哈哈一笑:“就冲你舍出来这一万精兵,我还能骗你?”   张希全显然是已经闻到了远在几百里外的酒香,使劲抽了几下鼻子,脸上满是沉醉之色,亲送他俩来到了将军府外。   只见他用手拍了拍一匹威风凛凛的战马,用手一指董千里:“就冲你小子敢和老子去偷大将军私藏的好酒喝,老子认你这个兄弟!你在路上劫的那匹游骑已经跑了一天一夜,早累虚脱了。看看,这匹马叫‘乌金’,是老子从五千匹好马里挑出来的,如今送你了!不把这十万女真铁骑尽数除了,你都对不起这马!可别回来找老子!再好的酒老子都不去喝!”   董千里的眼睛湿润了,拱手向张希全施了一礼:“张大脑袋!大恩不言谢!要是除不了这十万铁骑,也不用老兄你惦记,我直接把我这颗头交给谭公!”   谭纶也跃上了马,笑着摆手:“别!你这脑袋比张大脑袋小不了多少,我可拿不动!还是留在你自己身上吧。要是真的除了女真铁骑之患,我再向皇上要十几坛好酒来,亲自陪你们兄弟俩喝个够!”   “好!痛快!”董千里和张希全振奋起来,纷纷帮助谭纶整肃军队,作好出发准备。   因为要沿途收发,所以董千里将纸条右下角用指甲折了一下,作了一个原鸽返回的记号,然后卷好塞进一个小竹筒内,“咕咕”叫了几声,蓝凤凰振翅而起,飞上云霄。   ……   五万马步结合的大军行进在路上,因为已经将辎重装备尽皆留在锦西,所以轻装简从,只带了十天左右的口粮,队伍行进得很快。   转眼已是黄昏,天全黑了下来。   谭纶担心宁远危急,于是号令全军用餐后只作简单休息,继续出发,星座兼程赶赴宁远。   董千里亲自挑选了一千名左右的精兵担任这五万大军的先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他骑着“乌金”走在最前面,遇到有少量女真游骑,都被他指挥这一千先锋包了饺子。   作为镇守一方的总兵将军,他很久没有带兵冲杀了。此番当先锋官,虽然说兵少了些,但能够临阵杀敌,让他着实过足了瘾。   大概已经全歼了五六拨约五六百女真游骑后,看看已近子夜,他让一个得力校官前去报告谭纶,说前路已经扫清,大军可以放心驰行。   可是,这校官前脚还没走几步,就有一个派出去的斥候气喘吁吁地赶来报告:“将军!前面遇上了少股不明身份敌军,人数虽然不多,战斗力却极强,我方前部已经折损大半!”   董千里大吃一惊,他这一千先锋已经杀了五六百女真游骑,损失不过数十,这一下前部就折损大半,什么敌人会有这么强的战斗力,难道这是碰上了舒尔哈齐的近卫军么?   他急忙把去报告谭纶的这名校官叫了回来,对斥候一摆手:“快领我去!”   斥候前面带路,不一会儿就驰马来到了二军正在交战的地点。   他到现场一看,当时肺就气炸了,不知道这仗怎么打的,对方大概就五百人左右,可先锋团一千勇士在别人身上硬是一点便宜都没占到,反而被对手打得东倒西歪,眼看就要被别人完败。   他来不及细想,迅速加入战团,利用“乌金”的冲击力,一下就用手中长枪打倒了四五名对手,缓解了己方的颓势。   可是,他慢慢发现对方这只小部队确实训练有素,虽然被打倒好几个人,但他们并不慌乱,而且一下就有五六个士兵组成一个小队,迅速向自己围拢过来,准备将自己这个“硬手”一举拿下,再去放手进攻其他人。   他不禁苦笑一声:“要是玄武的龙骧军或者我的骠骑军在这儿就好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输这么惨,至少能与他们打个平手!”   眼见这些难缠的对手们都穿着女真铁骑的衣服,每个人脸上都在火把的映照下显得杀气腾腾,他不由得怒从心头来,大叫一声:“杀!”举起长枪向天一举,然后前后左右猛地抡了起来,挥舞成一团枪花,向着敌人最中间的位置就冲了过去。   这一下,他已经用尽了全力。这番冲杀,不说干掉敌人四五十名士兵,至少搞定一二十个这点自信心他还是有的。   可是,也就打倒了四五个士兵,还在“乌金”刚把速度冲起来的时候,他突然看见面前有一个黑影如鬼魅般一闪,然后就看见三道寒光扑面袭来。   “不好!”他急忙收住势头,低头就躲,脑袋几乎已经趴在了马背上,才把这几个暗器全部躲掉,刚想抬起头来,又见一道寒光迎面而来。   这时根本已经来不及躲了!   这都是什么人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身手,就算是玄武来这儿,也不过如此啊。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枪直立起来,拼死挡了一下,“当”的一声,才将这后手的暗器荡开了。   “咦?”对方显然也很诧异,发出了一声惊呼,继而发动了更快的进攻。   他觉得这声“咦”似乎有些熟悉,但又一下说不太出来,就在这一愣神间,忽然见一条长鞭照着自己的面门劈头盖脸地打来,鞭尖直指自己的眉心。   他的脑子里象闪电划过天空一般,一下子猜出了面前这人是谁。   对!暗器!长鞭!是她!只有是她!才有如此战力!有了她在,这五万兵马没准真的能与十万女真铁骑一搏了!   想到这儿,他哈哈一笑,也不再用枪去挡,直接将长枪扔在了地上,任由这只长鞭的鞭头照准自己的眉心打来!   眼见鞭头就要击中他的眉心,对方将领犹豫了一下,既而停住鞭子,向外撤开去。   董千里哈哈大笑:“打啊!你怎么不打了?”   对方将领愣了愣,收鞭问道:“千里,是你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董千里哈哈一笑:“你问我?我还问你呢?怎么穿了这么一身女真皮?都差点儿认不出来了!我说呢,女真军中怎么有如此厉害角色,竟然比玄武还生猛?我这一千精兵刚挑选出来,一路打了不少胜仗,却被你打了个东倒西歪!这辽东战场上,也只有你朱雀能够做到了!”   来人正是朱雀。   原来,她把蓝凤凰放飞后,劫了一个散落的女真游骑,向着宁远方向狂奔,在路上听到了玄武派来接应他的“王大刀”,当下率领这五百龙骧军,试图快速赶回宁远。   却不想在途经一个镇子时,不知道是吃坏了东西还是喝了不干净的水,队伍竟然感染上了痢疾,而且传播速度特别快,不到一天,队伍中五分之四的官兵都感染上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内外之合图解困   铁打的汉子也架不住三泡稀,感染痢疾后的士兵异常虚弱,连行走都困难,更别说纵马快行了。没办法,她只能安顿队伍驻下,找一个老中医讨了一个偏方儿,足足喝了两天的药,才算是止住了腹泻,到了第四天,终于全部好转,基本恢复了战斗力。   可是这宝贵的四天时间一过去,估计已经大大落在舒尔哈齐五万铁骑的后面了。所以她心里着急,催动队伍连夜赶路,却没想到误打误撞地碰上了董千里的先头部队。   因为她带着龙骧军赶路,所以仍然穿着女真铁骑的衣服,董千里的这一千精兵最近已经和不少女真游骑交战,因而也不多话,直接开打。朱雀这一队人见突然有人上来就拼命,也就迅速予以还击。   却万万没想到,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   朱雀甩了一下长鞭,号令龙骧军停手,朝着董千里嗔了一句:“你呀!刚才要不是我多了个心眼,把鞭子停住,你可就没命了!”   董千里故意用手摸了摸鼻梁,大笑着说:“没了就没了!我估计我要是真没了,难过的不是我,而是我们中午从他城里出来的锦西总兵张希全,他可是一直惦记着我欠他的那几坛好酒呢,哈哈哈!”   当下二人大笑,握手言欢。   不一会儿,谭纶带领大队人马来到近前,朱雀整束服装,上前施行:“末将拜见尚书大人!”   谭纶刚才已经听到快马来报,这番见了朱雀,仍是欣喜不已:“朱雀,真的是你!太好了!你这是从哪儿来啊?”   朱雀把二位公主殒命,自己碰上了玄武击杀女真五位首脑之后分出去接应的五百龙骧军,后来又被痢疾耽误了等事快速叙述一遍。   谭纶先前已经听闻董千里说了个大概,此番听闻朱雀亲口描述阿珠和小倩身亡情节,仍然忍不住唏嘘不已,当下感叹:“二位公主俱亡,确实让人感伤!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伤怀之际,眼下必须加快步伐,早日击破围困宁远之二贼!”   朱雀点了点头:“因为感染痢疾,我等已经大大落后于舒尔哈齐的脚步,不过他们人多进展较慢,按照大军行走速度来推断,他们应该就是就在明后两天到达宁远,与雅尔哈齐汇合,所以我们必须快马加鞭才行!”   谭纶颔首:“好!那咱们就继续马不停蹄,快步前行……”   他的话音还未落,突然看见朱雀双手向下猛地一挥,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以为她发现了敌情,急忙闭上了嘴巴。   朱雀的这番动作,看得董千里也很诧异,不过随着她嘴里发出“咕咕咕”的声音,看看天色已经接近子夜,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是飞往宁远的“蓝凤凰”回来了!   他也跟着朱雀一起,嘴里“咕咕咕”的叫着,不一会儿,蓝凤凰就扇动翅膀,顺势而下,停在了朱雀的手上。   董千里笑着说:“这是中午从锦西放出去给玄武他们问询舒尔哈齐是否到达的,这会儿正好飞回来!”   朱雀点了点头,从鸽子腿上取上字条,递给谭纶。   谭纶在马上展开来看:“舒尔哈齐五万铁骑还未至,我等已通过东门故道在兵马河东侧安排斥候,估计他们应该就在这一两日到达。另向谭公报告城中有一好事,张玉屏先生将城内粮草公开之策,收到意外成效。近日有蔡中、王培等五位大户主动献粮,誓死与宁远共存亡,城中粮草能够再支撑五日。吾等枕戈待旦,待公等到来一起破敌!”   谭纶把纸条递给朱雀和董千里看,右手一握拳,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太好了!终于听到了这不可多得的好消息!要说这龚正陆的小师步还真是厉害,就用一招‘开诚布公’,不出钱也不出米的,反而赢得慌忙,换得粮草!只要城中有粮,就不怕他们围困。五日时间足够,我们轻装前进,争取第三日到达,然后用两日时间袭破女真大营,彻底平定辽东!”   “好!”朱雀和董千里也非常振奋,大声应命,整个明军队伍也跟着士气高昂起来。   谭纶当即任命朱雀为带队将军并兼先锋官,率队开路,命董千里在队伍末端殿后,确保大军安全。   ……   三日之后,又是子夜时分,大明五万援军已经逼近了兵马河附近。   期间朱雀又用蓝凤凰和玄武联系过两次,得知舒尔哈齐已经和雅尔哈齐兵归一处,十万铁骑在宁远城外耀武扬威,连营好几里,大营又外拓到了兵马河东岸。所以玄武等人派出的暗哨不得不收了回来,现在城中战斗力只有三千,只能据城力守。   玄武在最后一次密信联系中,还特意发来了军师龚正陆及高人张玉屏的一个提议。   现在女真十万铁骑的重心全在围困宁远之上,根本不会注意到身后来了大明五万援军,所以建议谭纶和朱雀等人将战线拉长,以一当三,作出十五万甚至二十万大军的样子,围住女真大军,趁天亮未亮时发动攻击,让他们误以为被数量众多的明军反包围,阵脚一定大乱。   此时,李成梁和玄武再带领宁远城内精兵杀出,中间开花,可一举解去宁远之围。   谭纶看后,认为此计可行。只是如何以一当三,以一当四,将此五万人马当作十五万甚至二十万大军使用,龚正陆和张玉屏在信中没有明说,于是只能和朱雀、董千里一同商议。   董千里很快想出了办法:“三国里曹操率几十万大军击溃刘备时,张飞虽然粗鲁,却想出了一个以一当十,以一当百的好办法,他命令士兵将树林里的大树枝砍下来,绑在马尾巴上,让马拼命奔跑,掀起漫天尘土,结果让曹操误以为树林中藏有海量伏兵,胆怯而退。我们可以趁天黑将东岸这些树林砍下,绑在马尾巴上,天一亮时进攻,定会让敌人大乱!”   朱雀不断点头,表示此计大妙,并很快作出了补充:“我们可以按龚军师所说,将队伍拉长,最前面是马军盾牌与长矛手,后面是马弓手,其后是步兵,步兵最后再放一圈尾巴拖着大树枝的马军,虽然每个方向上只有四五人,但也形成包围之势,给他们造成莫大压力!”   “好!如此甚好!既可行,还很完善!就依此进行!”谭纶微笑着下达了命令,传令全军灭掉火把,趁着天黑将树枝砍伐下来,然后全军快速隐秘行动,在女真后方形成一层包围圈。   朱雀和董千里拱手应命,转身离开之前,朱雀将谭纶的布置及我方打算依计发动进攻之事简短写了密信,通过蓝凤凰告知玄武等人知晓。   蓝凤凰冲天而起,很快到达了大将军府,玄武取出密信递给李成梁和龚正陆,得知他们采用树枝挂尾法,明日拂晓即将发动进攻,当下大喜。   熬了这许久,终于盼来了毕其功于一役的时刻,真是不易。   命令传达下去,城内军队也是群情激奋。   董大胆等人得知再有不到三个时辰,即将开始冲杀,心里已是激动不已。   却没想到,正在慷慨激昂的他被前来巡查的玄武骂了个狗血淋头:“睡觉!统统给我睡觉!必须养足精神!你们现在不睡,明早熬红了眼,虽然群情振奋,但这种意气用事很容易让自己受伤。要想成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之军,必须时刻保持冷静的头脑,清醒的认识!”   玄武此言如醍醐灌顶一般,将董大胆等人骂醒了,龙骧军和骠骑军现在对玄武非常叹服,而且他说得确实在理。于是纷纷点头,安排哨卫防止敌军偷袭后,大家尽皆睡去。   龚正陆和张玉屏此刻也来到了军中巡查,听到玄武如此安排,甚为满意,等他说完了,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背:“玄武将军神武!不光勇力无敌,更有智慧远虑,乃真将军也!”   玄武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些都是在二位身上偷师学到的!”   三人相互对视,哈哈大笑起来。   当世水镜张玉屏笑毕,眼睛转了一转,象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拉过他们二人在一旁耳语起来。   “方才玄武将军之言提示了老夫,我们此刻在熟睡,他们也在熟睡,不如我们……”   玄武一下睁大了眼睛:“先生,您的意思是我们反其道而行之,现在出城偷袭他们,将他们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我们这个方向上来,为谭公大军明日突击作好准备?”   张玉屏哈哈一笑:“大致是这个意思!不过我们就这么点人,偷袭他们没有任何效果,反而会引起他们的警觉。我们不如还象上次那样大摇大摆地出去,与他们对阵约战,看他们现在的大首领舒尔哈齐来了以后,有没有这个胆量?”   龚正陆显然一下就听懂了张玉屏的意思,幽幽问了一句:“可是,玄武将军刚刚下令让将士们休息,现在就让他们出城作战,这么朝令夕改,不好吧?” 第三百三十二章 阵前撮火设疑兵   玄武心中也认同龚正陆说的,不过自己还是不方便说,就这样站在一旁不说话。   张玉屏罕见地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也是啊!朝令夕改,军中大忌!要不你们看这样行么……”   他提议让所有士兵们耳朵里塞上棉球睡觉,雷打不动。而由董大胆带上次那一千军马,睡一个时辰以后,出城作战,吸引所有女真人的目光。   龚正陆和玄武当即叫好,此举虽然看似折衷,但是既照顾了所有士兵的休息,又能充分调动董大胆这样好战分子的积极性,真是一举而两得。   三人达成一致,玄武很快传令下去,并悄悄把董大胆拉过来,交待了几句。   一个时辰以后,已近丑时末段,宁远的大城门,“吱呀呀”的打开了,董大胆领着一彪人马大摇大摆地出了城。   早有士兵将此情况报告了雅尔哈齐,雅尔哈齐大吃一惊,急忙带人来找舒尔哈齐,却听到帐蓬内传来他与阿苗的嘻笑声。   都火烧眉毛了,身为大首领,还有心思在这儿宣淫不止!   他当即铁青着脸,命令卫兵吹响紧急牛角号。   紧急号一响,十万女真铁骑都惊醒过来,纷纷穿衣服、找兵器,做好战斗准备。   舒尔哈齐一听,急忙和阿苗火热的身子分开,胡乱找了几件衣服穿上,来到大帐之外,厉害喝道:“什么情况?是谁让吹响紧急号令的?”   刚掀开门帘,却看见雅尔哈齐阴着脸站在外面,略带怨气地说了一句:“哥哥,是我让吹响的!”   “哦?”舒尔哈齐心里有些不满,但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表现出来,于是问了一句:“出了什么事情?竟然吹响全军号令?”   雅尔哈齐一拱手:“宁远的将士已经出城了!”   “哦?”舒尔哈齐大吃一惊:“他们是前来偷袭的么?”   雅尔哈齐摇了摇头:“不是,他们是大摇大摆出来的,而且只出来大概一千人左右。”   舒尔哈齐大笑起来:“才一千人?哈哈哈!那我们怕什么?我们有十万人,是他们的一百倍!一百个人打一个人,就算吐口唾沫也把他们淹死了!”   雅尔哈齐却不动声色:“兄长不可轻敌,这一千精兵曾经让我们四千人马损失殆尽!”接着把那天安巴毕西棱利用车轮战法与他们对阵之事简述了一遍。   舒尔哈齐仍然不以为然:“一千人杀四千人,这没什么奇怪的,可我们是十万人,难道还怕他们不成?走!看看去!”   说完吩咐卫兵给自己穿上重铠甲,朝大明军队出城的外北门疾驰而去。   ……   女真军中吹响紧急号令,把正在悄悄包围女真人营地的谭纶、朱雀和董千里也吓了一跳,正在怀疑是不是包围时不迟迟惊动了敌军,朱雀却沉思了一会儿,给出了另一种答案。   “不!如果是我们的人惊动了敌军,肯定会接到报告的。我估计这应该是城内的龚军师和玄武他们干的。”   董千里表示不解:“他们干的?为什么呢?咱们不是约好了拂晓时一同进攻么?难道他们理解错了,提前发动了攻击?”   谭纶却从朱雀的判断中听出了不一样的意思,所以伸手晃了晃:“董将军,你先听朱雀把话说完!”   朱雀笑了笑:“多谢谭公!我是这样想的,龚军师和那位张玉屏都是当世高才,他们肯定意识到我们这五万人马包围十万女真铁骑还是有些困难的。就算真能形成包围圈,要做到一点儿不被发觉,更是难上加难。所以,他们这是在转移敌人注意力,好让我们尽快完成包围动作。”   谭纶点了点头:“朱雀将军此言甚妙!龚正陆、张玉屏二人大才,给我们送了这份厚礼,我们可别不识好歹才行!传令下去,趁着敌人注意力都在宁远城方向,所有官兵加快包围速度,务必在两个时辰内包抄到位!”   ……   舒尔哈齐和雅尔哈齐一共来到阵前,雅尔哈齐有了上次的教训,故意放慢速度,落在舒尔哈齐的后面。舒尔哈齐却没这么多心眼,当了大首领后的豪情万丈充斥于胸,领着安巴毕西棱等人一路快跑,在距离董大胆不过一箭之地的地方停下。   雅尔哈齐虽然侧身躲在后面,但仍是率先喊话:“董将军,您这是什么意思?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是上次白天摆阵没过瘾,又打算晚上来挑战么?”   董大胆哈哈一笑:“二首领英明!真是料事如神!上次我们以三对二险胜,是占了你们轻敌之利。不过,要是说到夜战,可是你们女真铁骑的强项。我们这些日子在城里也呆得烦了,也正好想出来活动活动,要不我们今天继续约着夜战五场?”   舒尔哈齐看了雅尔哈齐一眼,又把安巴毕西棱叫过来问了问。   安巴毕西棱有些愤慨,主动提出拒绝:“二位首领,老夫已经看出来了,大明用的这是积少成多法,上次已经只用不到三百人的伤亡代价,就杀伤了我们四千人,如果今天又约战五场,再杀伤我们四五千人,我们损失的兵力就将达到一万,今天一万,明天一万,过不了几天,我们在数量上的绝对优势就会完全丧失。所以对他们的约战,万万不可答应!”   舒尔哈齐点了点头,大首领的英雄气概一下子起来了,坚定地对董大胆说道:“董将军!恕我直言!你们的这些小把戏,我们女真的三岁小儿都能看出来。你们这是想用一对一的办法把我们的兵力一点点消磨掉,你觉得我们会上你们的当么?”   董大胆嘿嘿一笑:“小把戏也罢,大把戏也罢,总之我们与你们约战时用的是一对一真刀对实枪,没有任何的偷奸耍滑,既然你们不敢应战,那我们也没办法。只是觉得有些可惜,你们辱没了女真族人英勇无畏的威名而已。”   “你……”舒尔哈齐当然就被气得噎住了,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安巴毕西棱急忙在一旁低声相劝:“大首领,他用的这是激将法,千万不要上当!”说完挺身而出,高声叫道:“董大胆,你以为用激将法就能引诱我们上当么?你还太嫩了!也不看看你面前站的是谁?”   董大胆拨马就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大笑:“哈哈哈!可叹可叹!女真无人啊!女真无人!”   舒尔哈齐恨得牙根直痒痒,坐在马上说了一句:“我估计大明真正能打的也就这一千人吧,要不为何每次就只他们出来。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围困这么多天他们还没有断粮,如果他们城中有一万兵马,粮草应该早就消耗殆尽了,根本撑不到现在。既然我们一对一打不过这一千精兵,那我们干脆一拥而上,把这一千精兵解决,估计宁远城也就不战而降了!”   安巴毕西棱听得直点头,赞同舒尔哈齐的说法。可是一旁的雅尔哈齐却觉得不妥:“这样不好吧,他们以一对一,讲的是诚信,我们一拥而上,岂不是失了道义?”   舒尔哈齐盯住弟弟的眼睛:“道义?我们还用跟他们讲道义?他们表面上说和亲,却暗中击杀了父亲、哥哥和王杲叔叔,他们的道义在哪里?正所谓兵不厌诈,战争讲究的是最后的胜果,没有人会注意过程!”   “这……”雅尔哈齐被哥哥教训了一通,没法再说下去,但他还是隐隐觉得不妥。   舒尔哈齐没有再理会他,直接向安巴毕西棱下达了命令:“老夫子,用你手里的双旗下令进攻吧。这一次我们不用四千也不用五千,而是用一万人来围剿他们,看他们怎么赢?”   “是!”本来就迫不及待的安巴毕西棱听到命令,迅速答应一声,挥动手中旗帜开始调拨兵马。   董大胆象是意识到了什么,拨马回过身来,用长矛一指安巴毕西棱:“你们这是想仗着人多一拥而上么?你们还真是丢尽了人!还有没有一点礼数和信义可言?”   安巴毕西棱仰天大笑:“你们汉人的兵书里一直在说,兵不厌诈!两家交兵,成王败寇,讲信义有什么用呢?”   董大胆看了看四周如潮水般向自己涌来的女真铁骑,手中长矛向天一举,然后紧盯着安巴毕西棱:“老先生,您还真是看得起我!这拥过来的人至少有一万人,十个打一个,也不怕传出去丢人!”   安巴毕西棱发出鄙夷的冷笑:“丢人?丢人值几斤几两?”。   董大胆举起长矛坚盾碰了一下,提高了声音:“没有信义的代价,你们马上就会知道的!”   安巴毕西棱哈哈一笑:“代价?你还是先考虑考虑自己吧,我来告诉你什么最丢人,最丢人的是自己脑袋就快没了,还在这儿跟我讲条件!废话少说,准备受死吧!”   话一说完,他手里的双旗劲舞,旁边两名身材魁梧的士兵高举着火把,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他格外与众不同。 第三百三十三章 致命杀机攥在手   不远处,火把越来越多,一万女真铁骑在他手中双旗的调动下越来越密集,已经开始将董大胆手里这一千精兵包围起来。   “杀了他们,宁远城就是我们的!”安巴毕西棱发出厉声尖叫,就象一个摄人灵魂的巫师一样。   旁边的女真士兵们,也不停地擂动十数面兽皮做的战鼓,鼓舞女真铁骑们的士气。   却在这时,摄人灵魂的巫师忽然被人施了摄魂术,双手一下停止了舞动。   这一下,旁边的鼓手和围攻部队的将军们都愣住了。   再看安巴毕西棱,身子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就在他跌倒在地之前,有人看见他的眉心处插着一枝长铁箭,铁箭直接贯穿了他的头颅,在火把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骇人。   安巴毕西棱最后临终前甚至连任何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这样睁大着双眼,感觉身体里的热血在凝固,然后感觉越来越冷,就在失去知觉的最后一刹那,耳边回响着刚才董大胆回过头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没有信义的代价,你们马上就会知道的!”   早知道这样,就不偷奸耍滑围歼这一千人了。   一代“千山仙叟”,没有寿终正寝,而是死于非命,最终死不瞑目。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玄武神射!是玄武!只有他能够射得这么远!”   女真军中当下大乱,龙虎侍卫军的新任主将吉勒章阿急得直叫:“不要慌!不要乱!保护二位首领!快快举起盾牌!”   这时又有两枝铁箭疾射而来,他已经顾不上太多,拼死抱住舒尔哈齐,挡在他的身前。   就听见“嗖”的一声,当先的第一枝铁箭一下射穿了他的后背。   “呯”,吉勒章阿沉重的身子压着舒尔哈齐一起从马上摔到了地上。   众多侍卫们急忙去救,舒尔哈齐已是惊弓之鸟,差点儿把魂都吓没了,一直到卫士们七手八脚的把吉勒章阿的身子推开,使劲把穿着重铠甲的他拉了出来,团团包裹住他向后退去,他才长舒一口气,暗叫一声“好险!”   长箭贯穿了吉勒章阿的后背,穿出去正好射中了舒尔哈齐的护心镜,一下就将它击得粉碎,幸好他这次穿的是重铠甲,铁箭头在射穿护心镜后被铠甲阻挡住了,所以只是震得他胸口直疼,并没有贯穿出去。   眼见吉勒章阿象死猪一样趴在刚才倒下的地方,如果不是他的英勇扑救,再加上穿了重铠甲,自己就会象他一样的下场。   吉勒章阿口中喷出的鲜血,尽皆洒在了舒尔哈齐的脸上,大首领一下被弄得如此狼狈,真是莫大的耻辱。   不过好歹捡回一条命,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个玄武,太可怕了!   此时的雅尔哈齐,也正在拼命抵抗着玄武大力击发的这第二枝铁箭。   因为原来对玄武一箭射中前面旗手的帽缨之事深有感触,所以他对玄武的顾忌比谁都深,方才就是侧着身子躲在舒尔哈齐的身后,结果这一躲还真是救了他的性命。   他本能地拉着两个卫兵挡在自己身前,然后拼命把头低向前去。   玄武的这一箭从两个卫兵脑袋之间的缝隙穿了出去,这两个人本来带着头盔,但是被雅尔哈齐拉着一撞,当时就把二人的头盔都给撞歪了,于是耳朵露在了外边。这一箭直接将两个的耳朵击得粉碎,当即鲜血淋淋,痛得二人不停地大叫。   雅尔哈齐的这一低头,算是将这只继续前进的箭躲了过去。却不想这箭仍有很大的后劲,一下子射中了后面那名卫兵的前胸。   这名卫兵闷哼了一声,栽落马下,手下的大刀一松,直接砍了下来。   雅尔哈齐急忙再躲,可大刀还是击中了他的战马屁股。   这一下,战马疼痛不止,前蹄高高跃起,一下子就把雅尔哈掀了下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二首领!”众卫士急忙拥过去救,一些身材高大的士兵纷纷举起盾牌,组成盾阵,防止玄武再施重手。   雅尔哈齐这一摔着实不轻,只觉得胸口一紧,嘴里一咸,一口鲜血如箭一般喷出。   这时候,董大胆已经趁着女真铁骑大乱,指挥一千精兵开始向着宁远城方向拼命冲杀。   女真铁骑们失去了旗语指挥,一下子没了主心骨,又见两位首领落马,急得纷纷朝他们落马的这个方向跑,再也没有刚才打算快刀斩乱麻一般解决这一千大明军队的气势。   董大胆知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趁着女真军中大乱,现在是杀伤他们有生力量的大好时机,于是一枝长矛舞得上下翻飞,很快就在正前方把女真铁骑撕开了一个口子。   这一仗,杀声震天,响彻云霄。   捡了小命的舒尔哈齐和雅尔哈齐手脚并用,象两只狗一样在盾牌手的护卫下向前狂奔,着实狼狈,大概跑出了一里地,他们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再一看头盔也掉了,铠甲也错位了,真是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我的天!这玄武真是天神下凡么?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二人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也顾不上嘲笑对方的狼狈相,还对刚才那两枝奔命铁箭心有余悸。   这时候,另八万多女真铁骑也在原驻地呆不住了,纷纷高叫着:“保护首领!”向他们靠拢过来,一层又一层,将两位首领紧紧护卫在当中。   女真将官们看到两位首领虽然狼狈,但性命却是无虞,这才逐渐安定下来。   李成梁、龚正陆和张玉屏等人在城楼上看得过瘾,大叫了一声:“好!”   张玉屏一指近十万女真铁骑从四面赶汇而来围成那个大圆的中心,微笑着说道:“接下来,就要看我们如何破除这层层重兵,解决这个恶源的圆心了!”   龚正陆也笑了笑:“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再有半个时辰,谭公他们就会从外围发动进攻。到时里应外合,不愁到不了这个圆心!”   李成梁和王崇古也非常振奋,双手握拳提振着自己的信心,却发现一旁的玄武象是在思考着什么。   “玄武,你怎么了?”李成梁发出了疑问。   玄武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来:“大将军,刚才玉屏老先生这一句圆心提醒了我,如果要击破着层层重兵,肯定还有不少困难,可是我突然想起来龙骧军在从京城出发时,皇上送了我们两尊红衣大炮!”   “对啊!怎么了?”李成梁也想起了有这件事,但还一下不明白玄武想说什么。   王崇古是京官出身,很快猜出了玄武的用意:“玄武将军,你的意思是用红衣大炮直接击打那个圆心?”   这一下把当世孔明和水镜两位智者都说糊涂了,两人目测了一下,城楼离那个圆心至少得有一里半地,当即脱口而出:“这么远的距离,能够直接击中圆心?”   玄武和王崇古都笑了:“是有些远,不过可以试试,即便打不中他俩,也得把他们吓个半死,那也是一举多得之事!”   李成梁蓦然想起来,皇上当时送龙骧军和二位公主出正阳门时,曾经用三门盒子炮准确无误地击飞千步以外的盾牌,一步为两跬,一里为三百多步,这里离那儿大概一里半,也就是五百多步,一千步尚且如此之准,这五百步应该没有问题。   他悄悄把玄武叫到身边来问了一句:“上次我们在正阳门与代善他们千步相送时,这红衣大炮的炮手是皇上卫队里的,还是我们龙骧军里的?这炮跟着过来了,炮手要是没跟着过来,也是白搭啊!”   玄武一下子笑了,叫过来一个校官,问他“张大炮”和“李大炮”是不是还活着。   亲兵点了点头:“他们两个来的时候,您就把他们当宝贝疙瘩,但是后来因为大炮的炮弹数量有限,一直没舍得使用。这两个人闲居惯了,主动要求转为步兵,前几日‘李大炮’和‘张大炮’都随董大胆将军出城作战,结果都受了伤,‘李大炮’瘸了一条腿,‘张大炮’瞎了一只眼,但都还活着。”   玄武听到这儿骂了这个校官一句:“胡来!转为步兵之事为何不向我报告?”但后来一想,还是笑了起来,对李成梁使了一个眼色:“虽然受了伤,但还算老天保佑,让这两位‘大炮’都活着!”   李成梁也颇为触动,对这名亲兵下令:“传我的命令,让这两人速速到来,要是赶路不方便,八抬大轿也要给他们抬来,就说他们等了很久的红衣大炮使用机会终于来了!”   “是!”   一柱香以后,几匹高头大马拉着的盒子炮上了城楼,再看“张大炮”和“李大炮”二人,双手抚着两门大炮,已是泪流满面,继而“扑通”一声向李成梁跌倒:“大将军,我们等了这么长时间了,终于有能把这两个重家伙用上的时候了!”   李成梁一一把他们搀扶起来:“你们两个受苦了!转为步兵的事情,我和玄武将军并不知情!如果知道,我们是打死也不会让你们这两个技术精兵当作步兵与敌人厮杀的!” 第三百三十四章 锥处囊中破茧出   二人更是激动万分:“不不不!大将军,是我二人主动要求的,现在我二人虽然残了,但是我们致死无悔!就算现在让我们出战,上阵拼他们几个人仍然不成问题!”   玄武笑着冲他们招了招手:“你们两个,别掉眼泪了,过来!”   二人急忙来到近前,只见玄武拍了拍他俩肩膀:“转为步兵之事,我就不追究了,不过今天这炮必须打好!有没有信心?”   二人连连应承:“有信心!将军,要是打不好,我们也不用您多话,放我俩出城去,与女真蛮子血拼即可,一定马革裹尸,战死沙场!”   玄武微笑着指了指两门炮:“只打保票没有用,你们两个现在先装填、瞄准一个给我看看!”   “是!”二人不多言,迅速来到一门盒子炮前,跛足的‘李大炮’跪在地上,拿起炮弹开始装填,瞎了一只眼的“张大炮”蹲在炮前,伸出右手大拇指开始校准炮身。   旁边的王崇古这时笑了:“你们看,这两人也算是一个奇迹,虽然都受了重伤,但是竟然都没有影响他们的看家本领!瘸了地跪着装填,省得走路,瞎一只眼的负责瞄准,还省得闭眼了!看来老天有眼,佑我中华今天取得此功!”   二人听到王崇古略带调侃的夸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人过誉了,我二人也久疏战阵,既然向玄武将军立了军令状,就已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   眼见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们身上,这二人也开始紧张起来,一阵紧张的忙乎以后,二人同时举起手来:“报告!准备完毕!可以发炮!”   玄武将征求式的目光望向李成梁和王崇古,二人都点头颔首,只有龚正陆和张平屏二人仍然持着怀疑态度,默然不语。   玄武一指正前方,挥手下令:“就照着那个火把最集中的圆心,开炮!”   “轰!”,红衣大炮发出怒吼,一声巨响过后,一枚炮弹在前方炸开。   龚正陆和张平屏瞪大了眼睛,射程这么远的大炮,还真是平生头一回见到。光这一声炮响,就足以让人震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张二人久疏操作,还是有些太紧张,这一炮打得有些偏,直线距离差不多,但是向左偏出了不少。   但即使是这样,也让集聚在一起的女真铁骑们受到了严重的惊吓。这一炮下去,至少有六七十名女真游骑被炸飞了,更多的人被散开的碎片击倒,舒尔哈齐和雅尔哈齐的左翼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保护首领!保护首领!”更多的士兵开始聚拢到他们二人身边,火把越来越多,刚才那个圆心也显得愈发明显。   玄武这时故意板着脸看了这两个“大炮”一眼,戏谑般说道:“看来你俩这保票打得还是有水分啊!”   二人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涨红了脸,众目睽睽之下,第一下演砸了,确实有些挂不住。过了好一会儿,他们二人象是赌命似的抬起了头,用着恳求的目光看着玄武,说出的是异常坚定的声音:“将军,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再不命中,你就把我们轰下城楼去吧!”   玄武却依然保持着冷静,笑着一指他俩一跪一蹲的姿势:“先别急着挽回颓势,越想赢往往越赢不了,越想打中往往越打不中!需要平静平静,找找为何刚才试射不中的原因!从你俩这架势看来没啥问题,那问题出在哪儿呢?你俩得用这儿好好想想!”   说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二人也不是笨人,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二人简单商议了一下,试探性地说了一句:“将军,其实有一个细节被我们忽视了!”   玄武笑了:“你们挺上道!正所谓见微知著,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说说吧!”   二人指出了可能的症结所在:“从京城随行来的两辆运炮车后来都在颠簸途中损毁了,本来以为找两个大一些的车辆就能完全替代,现在看来不是这么回事!这从洋鬼子那儿买来的运炮车还是有它必要作用的,比如随车有一个固定的炮架,就打开支在这盒子炮的下方,让炮纹丝不动。可是你们看,现在这炮架在城楼的垛子之间,看上去挺稳当,但是大炮发射时会发生晃动,这城垛子中间有缝隙,所以炮口会轻微晃动,正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在这发射处偏出去半寸,一里多地外可不就得偏出去一丈么?”   玄武向他们竖起了大拇指:“好!只要找着了问题所在,就不怕解决不了,你们有什么好建议么?”   二人挠了挠头:“那个炮架是由四五根铁杆子组成的,虽然不粗,却极管用,这会儿却真是没地方找去。这个垛口是大石头做的,就算再填充些硬物过来,也难以阻住这生铁重炮的横向摆动。如果放一些棉花什么的软物也更不管用,因为大炮击发时会发热,反而让软的生热起火!”   现场一下陷入僵局。   王崇古这时突然想起了什么,悄悄对旁边一个亲兵说了一句,那名亲兵点头,迅速走了。   不一会儿,这名亲兵带着“鲁怪人”快速来到,拱手向王崇古施礼:“大鼓,你找我有急事?”   王崇古自从负责宁远的城防修建后,与“鲁怪人”等工匠一直关系甚笃,大伙儿也一直没把他当一个大官看,视其为好友,所以“王大鼓”的称呼也一直这么延续。也正是因为有此良好关系,工匠们才个个倾其心血,用尽全力,在短短时间内就恢复了所有城防。   王崇古先是一笑,继而用手一指架在城垛子上的两门红衣大炮,脸上满是严肃神色:“老鲁,要不是事出紧急,我也不会劳你大驾,这两门炮就这么架在垛子上没法完全固定,发射时会发生很大偏差,需要把炮身牢牢固定住,你看有没有办法?”   “鲁怪人”从“王大鼓”的眼神中看出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也不多话,直接来到城垛子前,看了看炮身和城垛子,当时就陷入了沉思。   大家的眼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只见他右手不停地揪着下巴的胡子,好半天问出一句:“这个铁家伙有多沉?炮管重量是多少?”   “李大炮”和“张大炮”齐声答道:“此炮共重一千五百斤,炮管重约六百斤。”   “鲁怪人”点点头,拍了拍炮身,又问道:“这玩意儿,打完了会全身发烫吧?”   二人连连点头:“确实如此!”   “鲁怪人”来到王崇古身边,对刚才去请他的那个亲兵说了几句话,那个亲兵听了,迅速跑走了。   一袋烟的功夫,至少十六七名工匠跟着这个亲兵气喘吁吁地跑来,大部分人抬着两根巨大的木头,还有一些人手里拿着刨花刀和斧子等工具。   王崇古一见,不解问道:“老鲁,你这是?”   “鲁怪人”哈哈一笑:“大鼓,既然是你交待我干活儿,还怕我给你干不好?”   王崇古摆手:“不不不!老鲁,你办事我绝对放心,只是这红衣大炮是个技术非常拔尖的活儿,来不得半点儿差池,我们这炮弹一共就这么几发,要是命中不了目标,可就前功尽弃了!”   “鲁怪人”又笑,一边指挥工匠们干活儿,一边给他解释:“这铁疙瘩太沉,搁在这垛子上来回晃动,就算是硬石也会被它磕开,但是太软的东西譬如棉花又容易起火。这两根巨木是上次从内海通过漕运而来的两棵黄花梨,因为太重沉在河底,被我们几个工匠捞了起来,今天算是派上了用场,这东西既有韧性又不怕火烤,能填充在垛子两边让炮管不晃动,而且承重耐压,可以做一个架子固定住炮身!”   王崇古大喜过望:“此话当真?”   “鲁怪人”也不多话,告诉工匠们如何利用其韧性和不怕火烤填塞两边,又如何利用其坚硬密实制作一个三角炮架。   一柱香之后,“鲁怪人”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伸手向王崇古示意:“大鼓,好了,让你的人来试试吧!”   王崇古使一眼色,李、张二位炮手迅速走上前去,使劲晃动炮身和炮管,均是纹丝不动。   二人满脸欢喜,紧紧握住“鲁怪人”的手,差点儿流下泪来:“太好了!您真是帮了大忙了!”   玄武这时却在一旁泼了盆冷水:“你们两个先别高兴得太早!现在这个铁疙瘩已经完全固定住了,你们刚才校准的可是偏了不少,要是照这个准星射,还是会偏!”   二人顿时愣住了,别看玄武是外行,却是一针见血,正中要害。   “鲁怪人”又是一笑:“将军莫急,现在并非铁板一块,将两侧垫木换下一块,即可进行调校,而且巨木截切剩下的边角料,都可以作为填充物调整角度!”   说完上前晃动几下,抽出一块木料来,让李、张二人开始校准,经过确定后又将木料放上,又在下面和两侧填塞了几块小木料,大炮又变成了纹丝不动。   这一下,连玄武都叹为观止:“老鲁真神人也,在下佩服,请受玄武一拜!”   李成梁、王崇古,包括龚正陆和张平屏,更是激动得鼓起掌来。   王崇古微笑着说出一句:“古有典故‘锥处囊中’,意即锥子放在口袋里,锥尖就会露出来。比喻有才能的人不会长久被埋没,终能显露头角。你老鲁虽然是个怪人,却不会被埋没,是你们鲁班先祖的骄傲!” 第三百三十五章 轰天雷霆尽雄风   玄武面色严峻地对李、张二人再次下达命令:“开炮!”   引信“哧哧”火起,快速燃烧。有了上一次的震撼,旁边的人都堵上了耳朵。   “轰”的一声巨响,炮弹如流星般飞出。   大家都放下了捂着耳朵的手,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等着这一炮的结果。   飞速而出的炮弹在夜空中划了一道美丽的火线,径直飞向女真铁骑层层包裹的那个圆心。   还没等炮弹落地,只看到炮弹一出炮管的初始弧线方向,“李大炮”和“张大炮”就已经双拳紧握地大喊一声:“有了!”   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   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   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   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金甲。   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月敌可摧。   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   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旁。   胡无人,汉道昌,陛下之寿三千霜。   但歌大风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胡无人,汉道昌。   又是“轰”的一声巨响,似乎前方的大地一下子崩裂开了!尤其是那个火把最多的地方,蓦然腾起一道巨大的火光!   红衣大炮的威力果然非凡,因为敌人更紧密地护卫住两位首领,所以这一炮杀伤力比刚才那一炮试射的杀伤力更大,有至少一百名铁骑被掀上了半空,被弹片击中向四处倒开去的更是不计其数。   那个罪恶的圆心,一下子由众多火把集聚变成了诺大一个黑黑的空洞。   “乌拉!”宁远城头上的众人欢呼雀跃起来。   “李大炮”和“张大炮”已是泪流满面,两个大男人相拥而泣,还有李成梁、王崇古、龚正陆、张玉屏,都是感触不已,压抑胸中许久的郁闷在这眨眼之间一扫而空。   而对方的女真铁骑则完全相反,竟然一下子安静下来,就象被抽走了灵魂一样,近十万大军停止了躁动,默默肃立。   熟悉女真事务的龚正陆欣喜地一振双臂,转过头来向着李成梁发出了激动的叫喊:“大将军!他们没动静了!说明他们的首领已经被这一炮给轰没了!”   “真的?”   “千真万确!”   龚正陆说得没错,这一正中圆心的炮确实把他们的首领轰上了天!   舒尔哈齐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是这么个死法!虽然身材魁梧的他体型比一般人都大,加上穿着重铠甲,份量是别人的两倍,但是居于圆心的他还是和旁边的侍卫一样,当时就被炮弹爆炸产生的巨大气流掀上了天。   他第一次凭空离地这么远,四肢浮起的时候,除了感觉不可思议,更多的是一种无助,一种悲凉。   他好想在半空中大叫一声:“下面的人赶快接住我!”   可是他发现自己根本喊不出声来,而且自己身边的人和自己一样,连人带马都被震上了天,下面是被炮弹轰出来的一个黑乎乎的大洞,就象是深不见底的墓穴,又象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这就是我的归宿么?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就在他象一个大铁球一样加速落下来的时候,他想了很多,想起了他的父亲觉昌安,哥哥努尔哈赤,甚至想起了死去的阿珠、小倩、朱雀,当他意识到这些都将离他很近,在他死后会一一见到时,他痛叫了一声:“啊!”   眼见着地面象一个大黑球扑面而来,他最后想到了美貌让人不能自拔的阿苗,还想到了他死了后谁会借机霸占阿苗,这一切如此让他难以割舍。   “痛啊!”他最后叫了一句。   “呯!”一声闷响之后,脸部着地的他被摔散了架。如同流星殒落,这位新任的大首领即位不到十天,就用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又是一通“呯呯呯”,旁边近百名与他一同炸上天的侍卫们也纷纷着了地,七零八落地掉了一地,还有一些马匹也被气流掀起后落了下来。这样的爆炸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即便是战马。   撇下那些被散落弹片击中兀自在哀嚎的伤兵们不管,刚刚从惨烈爆炸中回过神来的外侧士兵,纷纷赶过来看大首领是否还活着。   可是,舒尔哈齐已经摔得不成人形,七窍流血,眼见已经死得透透的,哪里还有得半口气在。   这一下,女真铁骑顿时肃穆起来,最里面一圈校官纷纷摘下了头盔,向这位新晋大首领默哀。   这就是龚正陆他们看到女真大军停止躁动默默肃立的景象。   不过,这些摘下头盔的校官们突然想起了什么,纷纷开始叫道:“二首领呢?”   要说雅尔哈齐就是比他哥哥心眼儿多,先前就躲在他身后逃过了玄武的铁箭,这次看到了第一次红衣大炮试射偏离的震惊场面,当时就吓了一跳,没想到大明军中竟然有这么厉害的火炮。   他心里隐隐有种预感,大明一定还会再发射这种火炮的,如果再次发射,就不会偏离这么多了,肯定是照着自己和舒尔哈齐的脑袋而来。   所以,他多了一个心眼,在心里打定主意,一旦再有风吹早动,他就下马扑倒在地,避免被炸飞到天上去。   听到了从宁远方向传来第二炮发射时的巨响,他就已经从马上纵身而下,一下子扑倒了旁边一个侍卫,在地上打了几滚,将这个人象被子一样盖在自己身上。   他还真是走运,这样一来,炮弹竟然没有炸到他,不过,散落开的弹片还是将他身上的那个卫兵扎死了。他的大腿上也中了一片,疼得他直叫唤。   更可怕的还在后面,那些被掀上半空中的人马,对于他这个平躺在地上的人来说无疑是一个个高悬的重锤,比《隋唐演义》里武功最高的李元霸扔上天那两个大铁锤还厉害,无论哪个砸在身上,不死也残。   “呯!”还真有一个侍卫从空中落下正好砸中了他,纵然是他身上有一个垫背的,也被这巨大的撞击震晕了过去。即便如此,那种求生的本能仍让他紧紧抓住这个已经冰冷的侍卫身体不撒手。脑子里残存的意识告诉他,这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开。   屋漏偏逢连夜雨,破船又遇顶头风。   已经昏迷过去的他怎么也想不到,还有另外一个重锤也砸在他的身上。这一回更惨,是一匹被气流掀飞了的战马。   马的身子直直砸在那名侍卫的肚子上,巨大的撞击力当然就把这人尸首弹开了去,雅尔哈齐只觉得有一座山撞向了自己的胸口,本来就昏迷的他顿时觉得一阵剧痛,“扑哧”喷出泉涌一般的鲜血,当即又昏迷了过去。   经过校官们的提醒,大家才开始查找雅尔哈齐,很快就有人在一堆尸首中发现了他,伸手一探还有鼻息,不由得大喜过望:“二首领还活着!二首领还活着!”   这一下,整个女真大军一扫刚才的肃穆之态,又开始活跃起来。本来董大胆率领的一千精兵已经杀开出口闯出了大半,一下又被士气逐渐恢复的女真铁骑们重新围拢起来。   此时,宁远城楼上的大明众将正在欢呼,只有玄武保持着平静,一直冷眼关注着刚才那个罪恶圆心的动向。   他第一时间发现了敌人的异动,急忙冲着龚正陆大叫一声:“军师!莫要高兴得太早!你看,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玄武的厉声喝止,大家迅速平静下来。龚正陆急忙来到城头向外仔细观看,眼见敌军士气渐炽,他大吃了一惊:“不好!看来女真两个首领只死了一个,有一个竟然逃过了一劫!所以他们的士气在逐渐恢复!”   李成梁急忙出声相问:“军师,咱们应该怎么办?”   玄武这时挺身而出,手中长矛一指第二炮击中的地方,那儿刚刚是黑漆漆一片,现在又集聚起了不少火把:“军师!我估计这个逃过一劫的首领即便没死,现在也是半残,因为你看他们层层包裹的圆心和刚才并没有多少位置上的变化!”   龚正陆点头:“将军所言极是!”   玄武回头一看李、张二人:“告诉我,打完刚才那两炮,还剩多少发炮弹?”   二人急忙回答:“回将军!还有十二发炮弹!”   玄武继续将长矛指向那个试图缓缓移动的圆心:“你们两个,分成两拨!‘李大炮’,你是装填手,现在这门红衣大炮已经固定好,不需要再挪动,你就把能够打出去的炮弹统统装上,朝这那个圆心继续猛轰,不信轰不死他!”   “是!”“李大炮”得令,迅速开始装填,埋放引信。   玄武又喊:“‘张大炮’,你是校准手,你带着老鲁把另一门炮放到另一个垛口上去,校好准星,你发现没有,他们现在正向右侧缓缓移动,你的准星也要向右侧移动一些,这次你不用太精确,总之你和‘李大炮’一共两门炮,十二发炮弹,一定要把这躲过一劫的首领轰个尸骨无存!” 第三百三十六章 势如破竹入敌阵   “是!”“张大炮”也拉着老鲁快速校准起另一门红衣大炮来。   龚正陆听到玄武的安排,不住点头表示赞同,末了还加上一句:“来人!擂响战鼓!告知城外的谭公可以发动攻击了,通知我们的士兵把耳朵里的棉花摘下,马上出城作战!”   玄武这时冲李成梁和龚正陆一拱手:“大将军!军师!末将不才,请命带领城中所有能战之兵勇即刻出城,先将董大胆这一千人救出重围,再杀一个回马枪,配合谭公大军彻底杀溃敌军!”   李成梁和龚正陆对视一眼,纷纷点头,李成梁掏出一面黄白令旗交给玄武,郑重说道:“玄武,这是出京前皇上御赐的龙骧军令旗,今天我把它交给你!你我都深知,此战乃是平定辽东的生死之战,不成功,则成仁。望你此次率队前去,马到功成!”   “玄武得令!”玄武神色严肃地接过令旗,向天一举,高声叫道:“所有将士都有!令旗在此!咱们守了这么多天,出城的将士们已经捞着仗打,虽说折损了二百多人,但是和他们比起来,我们已是大胜。故去的兄弟们都是英雄,为我们做出了榜样,现在董大胆领着那一千人正遭受敌军围困,作为生死与共的兄弟,我们能见死不救么?”   “不能!”内城已经集结好的官兵们大声回应。   玄武故意将耳朵侧向了一边:“你们都是娘们儿么?这么小的声音,我听不见!城中百姓把粮食全给了你们,让你们这些子弟兵代表他们上阵杀敌!他们要的是能将前面这些恶狼撕碎的猛虎,而不是娘娘腔似的病猫!难道你们忍心看着父母姐妹遭受这些恶狼的涂炭么?”   “不能!”官兵们的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   玄武将令旗插在自己的背上,用长矛一指城外:“我现在只需要你们听懂两个字,一个是‘杀’,一个是‘退’!这个‘退’不是说明我们胆小,而是先要把董大胆他们这一千精兵救出来,在退回接近城门的地方,我们再反身杀回去!这一次杀回去,就只有‘杀’,没有‘退’了!你们听懂了么?”   “听懂了!”士兵们高高举起武器,如猛虎一般咆哮起来。   玄武点点头,当下作出分派:“全军分作四队,第一队马弓手,紧跟在我后面,只要敌军进入射程就开始发射。第二队长矛手,今天你们的长矛只作投掷利器使用,专门照着女真人的战马招呼。第三队步刀手,接触敌军后向两侧散开,专门砍敌人的马腿。第四队马刀手,专门朝战马倒下后的敌军脑袋下手!退回来再杀回去的时候,就按反向顺序,听明白了么?”   “听明白了!”   此刻,李成梁、王崇古、龚正陆和张玉屏亲自来到城楼上架起的大鼓前,挥动重锤擂响战鼓,一边擂鼓,一边齐声高唱:“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黄金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玄武领着这二千多兵马大声叫喊着这最后两句,一下子冲出了城。   战鼓响彻云霄,震撼着所有人的心。   这个时候,天色已明,拂晓已至。就在女真营地的外侧,谭纶的五万大军也已经完成了包围。听到城中的战鼓擂响,谭纶也来到阵前,亲自带领一干鼓手擂响战鼓。   他的身前,朱雀和董千里都已是整装待发,跃跃欲战。   谭纶——这位兵部尚书,天下兵马大元帅,此刻也是颇多感慨。重锤擂向战鼓的他唱出了自古以来最悲壮的出征战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朱雀长鞭向天一甩,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厉声尖叫:“没有别的!只有一个字:杀!”   “杀!杀!杀!”这五万大军近些天也亲眼目睹了这位巾帼英雄的神武,着实是不让须眉,对她的叹服也是与日俱增。这会儿听到谭纶亲自擂响的战鼓和朱雀的长鞭号令,顿时士气高涨,迅速投入战斗。   杀声顿起,几乎只在一瞬间,九万女真铁骑发现自己已经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此时,城楼上那门架好的红衣大炮,也开始了继续发射!   就象越来越滚烫的炮身一样,“李大炮”也饱涨着热情,只见他眼睛血红,对着自己这门大炮高声嚎叫着:“兄弟,怒吼吧!让这些只知道烧杀掳掠的家伙们也尝尝被屠戮的感觉吧!”   一炮,又一炮,每一次红衣大炮发出怒吼,都让大地为之一颤,让女真铁骑们胆战心惊!   不一会儿,“张大炮”也已经按照玄武的吩咐,带着“鲁怪人”把另一门红衣大炮架好了,也迅速开始发射!   双炮齐鸣!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威力!就连从远处山峰之间一下跳跃出来的太阳,也这人间的惨烈鏖战给吓住了。天空蒙上了一层灰濛濛,似乎在这样的人间屠戮而哀伤。   要说雅尔哈齐还真是命大,已经处于昏迷状态的他,被五百名龙虎侍卫紧紧护住,贴身的四名侍卫用门板抬着他,快速向后方转移,硬是躲过了这两门红衣大炮的连射。   女真铁骑也确实彪悍,知道还有一个首领未死,他们的军魂也就没垮,所以包围住董大胆精兵的队伍开始缓过劲来,纷纷加强进攻,打算全力歼灭这个突击到自己肚子里来的孙猴子,再腾出手来对付外围的谭纶大军。   董大胆及这一千精兵已是疲惫至极,敌人确实太多了,杀都杀不过来,不少士兵的刀刃都卷了起来,身上满是血污,就象刚从地狱逃出来的厉鬼一样。   董大胆却毫无惧色,用长矛将一个从后面偷袭他的女真铁骑搠死,大叫了一声:“兄弟们!不要怕!他们人数虽多,却已经被我们的大军包围了,今天就是他们的末日!更何况我们已经杀了四五倍于我们的敌人了,早就够本了,现在多杀一个是一个,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这支龙骧军和骠骑军组成的混合部队发出齐声呐喊,继续与敌人肉搏在一起。   董大胆今天至少已经杀了三十多人了,杀得胳膊直发酸,有些抬不起来了。   不过他知道现在可来不得半点松懈,就象两个人扳腕子比拼,现在最是要劲的时候,谁能坚持下来,谁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这在敌人肚子里的一千精兵,可是比外围的一万士兵都管用,哪怕剩下一个人,也将起到极大的牵制作用,让敌人腾不出手来,如鲠在喉,如芒在背。所以,现在不拼,更待何时?   他用盾牌挡住左侧三名骑兵共同向他砍来的大刀,长矛猛地向左一扫,一下就把这三人的铠甲划开了,再将长矛猛地扫回来,将这三个人来了个开膛破肚。   敌人显然是对他的英勇无敌有所忌惮,也知道他是最厉害的,下决心要解决他这块硬骨头,所以右侧很快有一个大块头手持双锤向他猛地打来。   他冷笑一声,根本不躲避,直接将长矛从两个大锤的缝隙中递了过去,一下子就将这个女真大汉扎了个透心凉。   “董将军威武!”旁边的大明士兵们眼见主将如此神勇,也受到了极大的感染,纷纷奋勇杀敌。   董大胆又是一声冷笑,右手使了使劲,想把长矛抽回来继续冲杀。   可是,他突然发现,这个女真大汉还没有死透,更要命的是,他竟然把两个大锤子向后猛地缩回去,一下子卡住了自己的长矛。   不好!这个家伙的目的不是锤杀自己,而是早就想好了,要用这种方法困住我的长矛!   念头刚刚闪过,后面又有另一个大块头继续持双锤向自己打来,逼得他不得不撒开了长矛,向一旁躲开去。   可是,这个大块头的目的竟然也不是自己,只听见他大喊一声:“着!”双锤尽皆打在自己战马的屁股上,一下子就把战马给打倒了!   “不妙!”董大胆暗暗叫苦,这些家伙是想破坏自己的进攻能力和移动能力,接下来他们就该全力攻向自己手里仅存的盾牌了。   果然,眼见他成了没牙老虎,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女真铁骑的所有兵刃开始一齐攻向他,力求迅速置他于死地。   “呀呀个呸的!”董大胆大叫一声,却也毫无办法,只能双手搛紧盾牌,作着拼死抵抗。   旁边的大明士兵觉察出来他的险境,拼命想向他靠拢过来,可是很快就被身边四五倍于他们的敌人缠住了,分身不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正前方的女真铁骑传来一片“啊啊啊”的哀嚎声,纷纷被打倒在地。   董大胆大喜过望,抬起头来大叫一声:“兄弟们,玄武将军救我们来了!”   只见一员猛将一马当先,手中一枝长矛挥动起来,一下就扫倒了左右两边十余名女真铁骑。 第三百三十七章 惊天之战杀声起   就在女真铁骑四散闪避的时候,他轻轻勒住马,将长矛交到左手的盾牌夹角,然后右手向怀里一伸,再向天一洒,一阵“毒蛇冰雨”骤然洒向前方。   一片哀嚎之后,铁骑们纷纷倒地身亡,每个人的身上竟然都有一颗致命的小钉子!   来人正是玄武无疑!   他毫不停顿,右手猛地向前一挥,大叫一声:“马弓手,放!”   后面的马弓手直接在马上搭弓射箭,天空中飞矢如蝗,一下子又杀伤了一大片。   玄武一提缰绳,“西风烈”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似乎是西楚霸王的“乌骓马”降临一般。   玄武大叫一声:“玄武在此!挡我者死!”说完纵马提矛,径直杀入阵中。   女真铁骑们听到他的这声高喊,比听到红衣大炮的发射声还要震憾。   “是战神玄武!他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不是说好了他不参战么?”   “是咱们的大首领违背信义在先,所以他才参战的,一箭射死安巴毕西棱,后来一炮轰死大首领,震晕二首领,估计也是他干的。”   在他们口中,玄武已经成了无所不能的全能将军,好象这一切都是他一个人的杰作一样。   这也难怪,玄武在他们脑海里造成的印象,太深刻了。   本来玄武就无比凶狠,再加上他们心存顾忌,一下子就被玄武带队突击进去。   此时的太阳,又从云雾中钻了出来。   一矛一盾,还有披荆斩棘的“西风烈”,在朝阳的照耀下迸发着光芒。   玄武很快突击到了敌军包围圈的核心,只见他挥动长矛,从背后三两下就把围攻董大胆的几个大个子搠死,然后将长矛递到他的面前:“大胆!抓紧了!”   董大胆点点头,右手紧紧抓住了矛身。   玄武用力拉动长矛,大叫一声:“起!”   长矛带动董大胆的身体腾空而起,一下子就撞向一个正向一旁躲闪的女真铁骑。   “砰!”腾空而起的董大胆看准时机,搛紧手里的盾牌将这个骑兵撞下马去,自己却正好借机骑在了他的战马上。   这匹战马觉察到了身上的主人有变,拼命向后踢蹬,想把他晃下马去。可董大胆也是骑中高手,挺直了上身,一手紧紧拉住缰绳,双腿牢牢箍住马肚子,任它踢踹,就是不动。   过了一会儿,战马好象知道拧不过他,也就停止了踢蹬,认可了这位新主人。   此时,玄武也停止了厮杀,就这么面带微笑地看着董大胆驯马,好象旁边的几万女真铁骑不是敌人,而是他自己的部队似的。   宠辱不惊,看花开花落,胜似闲庭信步;去留无意,望云卷云舒,相伴晨钟暮鼓。   他这不动,旁边的女真铁骑也不敢动,都被他的淡定气度震慑住了。   见董大胆驯服了战马,他鼓励地一笑:“还不错嘛,说明这骑术还没有荒废!”   说完,纵马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刚才利用双锤将董大胆长矛夺去的那个大块头面前,轻舒猿臂,将长矛拽了出来,手一扬:“大胆,接着!咱们一起杀出去!看谁杀的多!”   董大胆伸手接过长矛,欣喜叫道:“多谢将军!听您的,一起杀出去!”   玄武一举手中一矛一盾:“大明将士听着,从今天开始,你们都是龙骧军!现在听我号令!退!”   原来被围的一千精兵见玄武亲自率兵来救,顿时士气大涨,听到他的号令,迅速集结起来,紧跟着玄武和董大胆冲开的这条血路,拼命向宁远城楼方向退去。   女真铁骑们见玄武并不恋战,救了董大胆后只想回城,也就没有拼命去拦。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就被他们二人联手顺利突出重围,径直朝宁远而去。   ……   这时候,女真铁骑们才发现,远处袭来的大明包围军队竟然越来越多,掀起漫天尘土,似乎有几十万之多。   他们怎么一下有了这么多人?   难怪玄武如此不慌不忙,即便前些日子被围困时也是淡定自若,还有闲暇下来摆阵挑战,没想到他们竟然安排了如此多的军队实施反包围,原来是想彻底歼灭女真铁骑,下一步大棋。   ……   朱雀和董千里各领一队,从不同方向发动猛攻。   朱雀正对的这个方向,正是宁远的外城北门,也就是玄武他们准备一会儿突击出来的方向,此处也是女真铁骑的主要聚集处。   凤羽长毛火红身,金顶固头谁以当。   日寻夜食归老巢,不走不跳天上翔。   只见朱雀甩动长鞭,一下就将数名女真铁骑打倒在地,然后卷起敌军一枝跌落在地的长矛,抡开臂膀,舞成了一个大圆,凡是被这个大圆扫中的女真铁骑,非死即伤。   这一幕,让很多参与当时追赶小倩和朱雀的女真铁骑们惊诧不已。   有一名校官失口喊了出来:“朱雀!她是朱雀!她没有死!”   这一下,本来就混乱不堪的女真阵中更是大乱。   朱雀闻言,也不否认,长啸一声,如同“凤凰腾空”,长鞭挥舞得更加猛烈,杀伤力也更大,每一次造成伤害都是连片连片的,逼得女真铁骑们不断退开去。   ……   此番鏖战,女真铁骑吃了大亏,先是没了首脑指挥,如同没头苍蝇一样乱蹿;后来又被两门红衣大炮狂轰滥炸,加上董大胆和玄武等人在核心区来回冲杀,把五脏六腑捣了个乱七八糟;最后又被朱雀和董千里从外面包了饺子,把最厉害的四肢尽皆斩去。   于是只剩下了光溜溜的躯干,只能象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九万多女真铁骑,此刻只剩下了不到一半。也就是说,敌我态势发生转变,大明军队开始在数量上也占了上风。   眼见包围圈越缩越紧,而且漫天尘土丝毫没有衰减,看来大明的后续部队还在源源不断地到来。女真士兵们已经感觉到了绝望,被杀伤的,自行践踏的,不计其数。   他们哪里想得到,那些漫天尘土只是大明骑兵用马尾巴拖着大树枝而已,真正包围他们的大明军队并不多,每个纵线上也就三四个人,如果他们此刻放手一搏,拼命突出去,完全有可能。   但此时的他们已经丧失了斗志,如何活下来是他们考虑的唯一事情。   不知道是哪名女真将官喊了一声:“明军数量太多,咱们只有借玄武他们后退的空当杀入宁远城去,依据城墙作为防御,才能作有效抵挡!现在他们的大将军李成梁肯定还在城中,只要我们进城去俘虏了他,就不怕他们不放我们走!”   “好!就这么干!”女真乱兵一听生还有望,急忙汇作一处,四万大军一齐大声呼喊着追赶玄武这队人而来。   玄武似乎早有准备,仍是不慌不忙地纵马前行。   他刚才带出去这二千多人加上董大胆原来带出去的一千精兵,在方才惨烈的突袭战中已经损失一半,此刻一共只剩下一千五百人左右,他回身看了看,原来五百多龙骧军还剩下三百人左右,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他叫过董大胆:“大胆!看来敌人已经觉察突围无望,准备冒险夺城!我刚才已经说了,火焠为金,现在这一千五百人都是龙骧军!你让紧跟着我这三百多名骨干分散到众人之中,一人带四五个人组成战斗小组。咱们贴近城墙后背水一战,杀他们一个回马枪!”   “是!”董大胆拨马通知那三百英勇之士去了。   不一会儿,队伍已经来到宁远城下。玄武拨转马头,让过后队,又一马当先地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只见他高举长矛,厉声叫道:“当年汉朝大将军韩信率军攻赵,命令将士背水摆阵,后无退路的汉军抱着拼死求胜的决心,大破赵军。我们今天也是背城一战,后面就是生我们养我们的父老乡亲,我们已是无路可退,应该怎么办?”   “誓死不退!杀!杀!杀!”一千五百名“龙骧军”发出了拼死一战的高呼。   城楼上的军师龚正陆也受到了极大的感染,不过一贯冷静的他还是决定尽最大的努力支持一把玄武这支敢死军。   刚才在红衣大炮还剩下四枚炮弹的时候,他已经叫了停,让李、张二人和“鲁怪人”一起校准射距,将其后移,定格在三百步左右,一会儿近距离作最后一击。   然后,他看了一下城楼上还能投入战斗的兵力,老弱病残的加在一块儿还有不到一千人,于是把城防的箭矢,发石车等物统统交给他们,让他们听到号令后,只要不往玄武他们身上扔,其他什么地方都行,统统倾泻到女真大军中去。   眼见玄武已经列好了队,准备背水一战发动冲锋,他急忙高叫一声:“玄武将军,等等!”   玄武听到他的叫声,急忙将长矛向天一举,示意大家安静,回头问道:“军师有何吩咐?”   龚正陆大声回应:“城防还能够发挥不少作用,一会儿以我和大将军的战鼓为号,你再发起冲锋!” 第三百三十八章 尔虞我诈遭调包   玄武拱手:“末将遵命!多谢军师体谅!还请大将军和军师放心!末将和这一千多人马,已经将命搁在这儿了,誓死也不让他们靠近城门半步!”   龚正陆很快说出了最重要的一番话:“玄武将军!女真气数已尽,现在无非是狗急跳墙、拼死夺城而已。现在他们折损大半,优势尽失!他们急,我们不能急。只要再坚持一阵,谭公大军就会席卷而至。因此,依我之见,背水一战可以,讲求气盛,但不要真心求死,再有半个时辰,女真必溃!而且我还有一计,女真铁骑仍有战斗力,在于仍有一个首领活着,精神支柱仍在。所以将军此去,可以凭借高昂士气直捣黄龙!拿住这个首领,一举可定乾坤!”   玄武当即明白:“军师大才!玄武受教了!”   这时候,城楼上的两门红衣大炮打响了。   “轰轰”两声,炮弹就在飞驰而来的女真铁流中最前方打响,当时就是人仰马翻,铁骑们的冲锋势头受到了极大影响。   龚正陆又一挥手,城楼上的发石车、弩箭等一齐朝着女真军队发射。   一贯横行霸道的女真铁骑,今天才算是啃上了一块硬骨头,这块硬骨头还真硬,不光把牙全给崩了,还把咽喉都给扎穿了。   最后两枚红衣大炮炮弹射出,在女真铁骑中炸开了花。   铁将军李成梁,手持一杆硬弓,在城楼上连发十箭。“嗖嗖嗖”,箭无虚发,每箭都将一名女真铁骑射倒,甚至有一箭来了个穿糖葫芦,一箭从一个女真铁骑的咽喉贯穿过去,将后面一名铁骑也射倒了。   大将军如此神勇,让身边的卫士及兵勇们振奋不已。虽然现在城楼上只剩下了老弱病残,但是哀兵必胜的信念激起了大家的斗志,所有的防御武器纷纷往女真铁骑阵中招呼,爆发出极强的杀伤力。   女真铁骑的数量骤减,已经十去六七,只剩下三万人左右了。   龚正陆和张玉屏此刻已经擂响了战鼓,玄武听到号令,大叫一声:“杀!”然后带领龙骧军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女真铁骑万万没有想到,玄武这一千多人马并不是试图在城墙前组织防御,竟然还开始反冲击,他们不要命了么?   刚才冲在最前面打算夺城建功的铁骑们后悔了,因为他们发现玄武的马头离他们已经很近了。   这会儿后悔也已经晚了,玄武的长矛可不留任何情面,更何况他还有“毒蛇冰雨”。只见他把手伸向怀里,然后猛地向前方撒手打出。   这是最后一把暗器,其势头之猛,有如成百条毒蛇从天而降,一下就把冲在最前面的女真铁骑全部撂倒了。   玄武向后作了一个扇形进攻的手势,然后又是一声高叫:“杀!”纵马直入敌军阵中。   前面当头的铁骑被打倒,就象一头疯牛被砍去了锋利的犄角,女真铁骑冲锋的势头顿减,很容易让玄武他们突了进去。   玄武带着队伍一直往前冲,在突击到半里地的时候,突然折向左,身后本来一直跟着他向前冲的龙骧军将士也开始分作两队,如扇子般向两侧打开。如同被激怒的眼镜王蛇,前半身猛然竖起,颈部大大膨胀。   一旦摆出这样的架势,代表着眼镜王蛇早已睥睨一切,随时可以展开攻击。   果然,玄武快速折马回来,带领大家将这一扇形区域的铁骑全部消灭。   “杀!”玄武丝毫没有任何停顿,又一挥长矛,龙骧军继续向前,所向披靡。   这条可怕的眼镜王蛇又一次鼓起膨胀的颈部,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女真铁骑只有发出阵阵哀嚎。   而这条眼镜王蛇最让人害怕的蛇信,就是玄武的长矛,所至之处,敌军非死即伤。   几个回合下来,正面的敌军已经被打怕了,纷纷避其锋芒,绕开玄武的攻击范围,试图从两侧迂回到城楼下面去。   玄武冷峻着神色,虽然一直在有效杀伤敌军有生力量,但刚才龚军师交给他的任务可不敢忘,有道是“擒贼先擒王,打蛇打七寸”。要不然,照这么打下去,就算这一千多名大明军队再勇猛,人数太少,也会消耗殆尽。   他将目光投向了敌人的步兵。   因为刚才按照龚正陆的分析,敌人首领已是一死一伤。按照他们现在混乱的场面来看,这个侥幸活着的首领肯定已是重伤昏迷,没法进行有效指挥。重伤昏迷的人不可能由骑兵在马上驮着他,只能是由步兵抬着他。   所以,他每看到敌军簇拥在一起的步兵,就会冲过去看看。   可是,一连好几次,都没有发现有任何敌人首领的踪迹。   难道他们已经把他转移出去了?不可能啊!如果转移出去了,他们肯定会全力突围,追随首领而去,不会返过头来拼命夺城的。   他们的首领一定就在这附近,还得耐下心来才行。   他长吸一口气,挥动长矛继续冲杀。   说来也怪,就在他路遇一拨铁骑,开始全力斩杀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眼前的这拨铁骑好象和别人不太一样,很多铁骑是一打就散,这拨大概有二三百名却的铁骑好象很有组织,战斗力也强,斩杀起来很费劲。   更重要的是,他们看到是自己,也不恋战,主动避开,但是队形不乱,徐徐向侧方退去,速度也不快。   他顿时警觉起来,突然意识到他们为什么不加速逃开的原因了,他们是一个方阵,外围尽是骑兵,而里面核心的是步兵,所以速度才慢。   如此层层包裹核心的步兵,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就是抬着昏迷首领的担架手。   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唿哨,龙骧军再次呈扇形阵势展开,一下就将这些铁骑与步兵围在了当中。   玄武猜得没错,这正是女真铁骑最精锐的龙虎侍卫,他们当中的步兵,正用门板抬着昏死过去的“二首领”。   龙虎侍卫的临时队长哈丰阿今天是临危受命,几任队长都已经一命呜呼,现在把昏迷的二首领交到他的手上,还真是让他紧张不已。   眼见玄武带队围住了自己的龙虎侍卫队,他大叫不好,急忙命令旁边的副官吹响紧急牛角号,让所有铁骑都过来支援,然后壮起胆子,提着大刀朝着玄武迎了上去。   玄武勒住了马,敌人在这个时候吹响紧急牛角号,只能说明当中就是他们昏迷的首领无疑,于是也不多话,纵马向前,照着哈丰阿的胸口就是一矛。   哈丰阿久闻玄武盛名,今日一交手才知绝非浪得虚名,长矛来得又快又猛,想闪躲都不可能,不得不将大刀横过来挡,却在这时,玄武一抖手腕,将矛尖变成向上,扎向自己的左手腋下。   “啊呀!”哈丰阿大叫一声,左手猛抬,用双手紧握住大刀,才算是在左腋下把长矛挡住了。   “还算不错!”玄武微微笑了笑,很快将矛当作了棍使用,顺着他的刀锋而下,矛身横着打在他哈丰阿的肋部,疼得他直咬牙。   转过身来,正打算挥刀再战,可是玄武不打算给他机会了,刚才横扫的长矛突然又沿着一条诡异的线路斜着向上,扎穿了他的手臂,再一使劲,就把他的大刀给挑飞了。   “啊!”哈丰阿还没有回过神来,挑飞他大刀的长矛象一条蛇一样游动到了他的胸口,一下子穿入进去,扎了个透心凉。   玄武将长矛从哈丰阿的胸膛拔出,号令龙骧军迅速解决这三百龙虎侍卫。   龙骧军高喊着:“杀!”,不一会儿,就把骑兵全打倒了,一下子露出了里面的三四十名步兵。   这三四十名步兵脸上都露出了惊恐之色,三百龙虎侍卫瞬间被屠,着实令人畏惧,现在只剩下这些步兵,无异于待宰的羔羊。   玄武将长矛在他们面前晃了晃,示意他们放下手中的那块门板,可保他们不死。   也不知道是不是雅尔哈齐的贴身侍卫都是些窝囊废,还是这些步兵确实被吓坏了,竟然一齐发了声喊,放下门板就跑了。   玄武一声冷笑,带着龙骧军来到门板前,把上面那块遮盖的布挑开,里面露出了一个满身血污的人。   龙骧军士兵已经开始欢呼:“乌拉!抓住啰!抓住啰!”   玄武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刚才女真的紧急牛角号吹响,现在他们所有的铁骑应该拼命过来营救他们的首领才对,可是这会儿他们却纷纷跑开了去。   难道他们已经开始溃退了么?还是这个首领是个假的?   怀着一丝疑虑,他将长矛向天一举,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指了指后面一个龙骧军士兵:“给你一个任务,现在马上把他弄醒!”   这个士兵先是一愣,眨了眨眼睛,继而很快想出了办法,掀起裤子就打算在这人脸上来一泡尿。   不过,长期过度紧张的厮杀,这尿也不是想来就来的,抖动好几下,竟然一滴也尿不出来。   玄武笑了,伸手制止了他,让人牵过一匹敌人的战马过来,一下就用长矛划破了战马的脖颈处。   “哧啦!”一道热血喷出,正好洒在这人的脸上。 第三百三十九章 扭转乾坤风云会   这人当时就是一激灵,一下子惊醒过来,满脸都是热腾腾的马血,使劲用手抹了好几下才露出了眼睛,一见对面是玄武,急忙求饶:“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玄武将矛尖抵住他的下巴:“你是舒尔哈齐?还是雅尔哈齐?”   这人急忙摇头:“将军!我谁也不是,我叫费扬阿,是一名马刀手,在刀上被摔下来,就没了知觉,不知道怎么会在这儿。舒尔哈齐已经死了,雅尔哈齐应该还活着,但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妈的!难怪刚才那些步兵一下就跑了,果然是假的!还给老子来了个调包计!”玄武气恼得拨马就向外走。   “将军!等等!”董大胆在后面叫住了他,“我刚才多了个心眼,抓了个想逃走的步兵活口!”   “哦?”玄武回过身来,对董大胆露出了赞赏的目光,狠狠地望向他手里那个步兵:“你是老老实实告诉我,还是我自己去找!”   这个步兵身子抖得象筛糠一样:“战神!这不关我的事,这些都是侍卫队长哈丰阿的主意,他和他的弟弟哈丰硕各带一队,他带着这队假的,哈丰硕带着真正的二首领,已经朝那个方向绕过去了。”说完朝右侧前方一指。   玄武有些自嘲地笑笑:“尔虞我诈!看来你们的兵法学得也不差!看在你们两个说真话的份上,饶你们不死!”说完一纵马,领着龙骧军朝他指的那个方向冲杀而去。   董大胆跟在后面,他还是多了个心眼,让士兵把这个费扬阿和步兵活口都绑着驮在马上,随军带走。   玄武带队冲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大的错误!   刚才耽误在这个假“雅尔哈齐”身上的时间太多了,现在大部分敌军已经纷纷绕过自己,狂奔到了城墙之下,开始攻城了。   “鼠辈敢尔!”玄武大叫一声,带队猛地折回头,重新杀入敌军阵中。   女真铁骑们也知道时间紧迫,快速冲到城下的他们已经架起了数架云梯,准备强行攻城。   玄武已是焦虑万分,城楼上只剩不到一千兵马,而且尽是老弱病残,这会儿哪能抵挡得住三万女真士兵们如疯狗一般的进攻。   都怪自己太过于自负,把敌人想得太简单了,没有完成龚军师交待的任务。   他大力催动“西风烈”快速前行,恨不得能有孙悟空的筋斗云功夫,一下子跃上城楼去帮助龚军师他们。   可惜他不是,不过幸好城楼上还有铁将军李成梁,他让士兵们把所有剩下的箭矢集中起来,然后从自己的卫士中垗选了二十余名箭术精准的射手,领着他们站成一排,对着那些借着云梯正攀登到一半的女真士兵发射。   一个,一个,又一个,女真士兵们大叫着摔了下去,把不少后面试图攀爬上来的人也撞得翻下云梯去。   龚正陆和张玉屏也绝非等闲之辈,他们将士兵们相对集中起来,用刀枪照着敌人的云梯一顿猛戳,把整架云梯统统推倒下去,让敌人无功而返。   不过,敌人冲到城下的人数还是太多,一些训练有素的女真铁骑勒住马,纷纷向城楼上射箭,支援攀登云梯的女真士兵。   此时他们已是兵临城下,将箭射上城楼并不费劲,而且这些拼了命的射手甚是厉害,不一会儿就把龚正陆和张玉屏等人射得抬不起头来,又有好几架刚才被推倒的云梯开始重新架设。   龚正陆和张玉屏知道最艰苦的时刻已经到来,大声呼喊着士兵们奋勇向前,可是敌人的箭雨攻势实在太猛,只要一露头就会被射成刺猬,连手都伸不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只见一人大声叫喊着:“杀!”高举一面长盾牌快速跑来,一下子就来到一架云梯架设的地方,直接用盾牌将它顶翻下去。   此人正是铁将军李成梁。   龚正陆和张玉屏一见,大喜过望,纷纷招呼士兵们:“快拿长盾牌,就照大将军的这个办法抗敌!”   士兵们高声答应一声,纷纷拿起长盾牌,效仿李成梁的做法,一下子又将云梯统统顶翻下去。   女真铁骑们一计不成,又施一计,他们将箭手组成两拨,一拨还照刚才那样直射城头,一拨将弓箭抬高,在空中射出一个弧度,成了吊射。   这样一来,大明士兵们顾得了前面,顾不了上面,很多手持长盾牌的士兵都被吊射下来的箭矢击中身亡,连李成梁的肩膀也中了一箭。   李成梁大叫一声,就把箭矢拔了出来,扔在地上,仍然是一手持盾,另一只手把将他成名的大刀抡了起来,一下子又把一架云梯掀翻下去。   纵然如此,也是双拳难敌四手,独虎难敌众狼,一阵箭矢之后,城墙上只剩下了还不到五百人,根本不可能抵挡女真铁骑们的下一拨进攻。   玄武已是心急如火,抡圆了胳膊,一枝长矛抡上下翻飞,根本不管有多少敌人对他进行围攻,见人就杀。   敌人似乎也知道了他的企图,所以除了大力攻城外,还安排了重兵对他进行围困,不让他及龙骧军突击到城墙前去救援。   “我就不信你们有多少人让我杀!”玄武霸气顿起,杀个不停。   就在这时,他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长啸,然后就见右侧方的女真士兵们大惊失色,纷纷闪出一条通道来。   玄武大喜过望,只凭这声长啸他就知道,朱雀来了!   果然是朱雀!   她也发现了女真铁骑被围后竟然调头拼命攻城,一定是算准了玄武带着精锐出城而城内空虚,想趁此拼死一搏,夺下宁远城后以李成梁或城中百姓为人质,要挟大明退兵。所以,她让谭纶带着大军层层缩小包围圈,自己带着五百龙骧军突击到最前面,与玄武汇合。   此时,玄武身后那一千五百名龙骧军,经过这番惨烈鏖战,只剩下了三分之一,不过那三百多名原有龙骧军仍在,正所谓百战成钢,精英就是精英,铁打不动,其他生存下来的二百多名骠骑军士兵,也是极度彪悍之人。   当下二人合兵一处,相当于原有龙骧军重新归建,这一千龙骧军重新焕发出惊人的力量,刚刚一出手,就把正面围困的女真铁骑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刚才的单箭头这回变成了双箭头,一龙一凤,皆是凶狠异常,快似两道流星,杀得女真军中人仰马翻。   玄武一矛捅死一个比较能打的女真校官,在马上高声叫道:“朱雀,咱们还得加快速度啊,要不然大将军他们就快撑不住了!”   朱雀在马上发出一声长啸,用长鞭卷起一名女真校官的身体,狠狠地砸向前方的围困铁骑,一下子打倒一大片,然后高声回应:“玄武,你就放心吧!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就会以我们的完胜而告终!”   玄武一愣,用盾牌挡住一个想趁机偷袭的女真校官拼命砍来的一刀,反手用长矛扎穿了他的咽喉,不解地问了一句:“坚持?我们可不能在这儿恋战啊!得赶快杀到城墙那儿去啊!”   朱雀哈哈一笑,却没有再向他解释,只是挥动长鞭,卷起一枝长矛,又开始了杀伤范围极大的圆圈进攻。   这时候,就听到宁远城楼上一下子发出排山倒海般的喊杀声,迅速盖过了女真士兵的攻城声。   玄武大吃一惊,急忙打倒面前的几名女真铁骑,抬头去看。   他还以为是龚军师和张玉屏孤注一掷,发动城内百姓上了城楼,却发现根本不是,城楼上不知何时,竟然站满了大明军队,至少在万人以上。   这……   玄武策马向左跑了几步,发现朱雀已经停止了挥动长鞭,飒爽地将刚才长鞭卷起的那枝长矛收了回来,搛在右手掂了掂,笑着对他说:“要不这回我不用长鞭,改用和你一样的长矛,比比看咱俩谁杀的敌人更多?”   玄武把一个从她侧后方袭来的女真铁骑搠死,笑着回应:“我说老三,你武艺本来就比我强,我甘拜下风!用长矛比拼之事一会儿再说吧,你现在先告诉我宁远城上如此众多的援军是怎么回事?”   朱雀嫣然一笑,手中长矛递出,也将一个准备偷袭他的女真铁骑戳于马下,然后侧身回眸看着他:“你已经通过这段时间的历练成了主将了,我这当姐姐的也得向你靠拢啊。就在发现女真铁骑反身攻城时,我就和董千里向谭公建议,由董千里率一万名士兵从兵马河入口沿东城故道迅速回到宁远城中固守。这样一来,我们就是真正的内外皆强,围歼他们只是时间问题了!”   “妙妙妙!哈哈哈!你还真是我的亲姐哩!”玄武爽朗的笑声感染了所有龙骧军士兵:“还真是没想到!看来早就排定的座次还是有道理,我这个老四永远也超不过你这个老三去!”   朱雀一纵跨下之马,手中的长矛已经舞成了一团花:“走吧!少在这儿废话啦!现在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第三百四十章 尘埃落定贼枭首   玄武这时大声向着女真军中喊道:“从今天开始,让你们心生佩服的战神已经不只我一人,而是两个,她甚至排在我前面,她就是朱雀!”   身后龙骧军此时发出了齐声叫喊:“朱雀!朱雀!玄武!玄武!双神一出,何与争锋?”   ……   李成梁、龚正陆和张玉屏等人也是喜出望外,援军刚出来的时候着实把他们及内城守卫都吓了一跳,后来一见领头的是董千里,大家悬着的心才放下。他是从这儿出去搬救兵的,却没想到他真的带着救兵又以这样的方式回来。   只见源源不断的援军突然从内城东门冒出来,就象是雨后春笋一般,城楼上已经捉襟见肘的防卫力量立刻发出了欢呼。   这一万人一齐上了城楼,大声发一声喊:“御!”着实让人震撼不已,而且随军带来的弓弩一齐向城下招呼,当时就把敌军所有的进攻全打退了。   女真铁骑们当时就傻了,怎么一下多出这么多大明援军,难道他们是天兵天将从天而降不成。   这时候的女真铁骑强弩之末,只剩下了二万多人,而且进退不得,只能夹在当中任由大明军队屠戮。   玄武见城楼已无大碍,当下心宽,来到朱雀近前,叫他暂停,把龚军师交待的事情一说,朱雀会意,二人当即带领龙骧军开始继续查找雅尔哈齐。   谭纶在外围的四万大军已经开始收网,以绝对优势兵力里外夹击,让已经溃不成军的女真铁骑们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四处乱窜。   玄武和朱雀很快发现了一队步兵夹杂在女真铁骑之间,这拨外围的铁骑和刚才那拨假扮“二首领”的卫士们一样,保持着相对整齐的队形,但为了照顾中间的步兵,行进速度较为缓慢。   玄武和朱雀对视一眼:“这会看你还往哪儿跑!”二人将兵器向天一举,身后龙骧军迅速展开了扇形模式,一下子就将这拨人包围起来。   这拨人一见玄武和朱雀,明显非常紧张,最外围的铁骑似乎已经知道时日无多,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朱雀和玄武同时发出一声冷笑,这会儿可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二人纵马向前,很快结果了他们的两个领头将军,然后径直向里突击而去,没过多会儿就见到了内圈的步兵。   董大胆领着龙骧军将残敌肃清,为防万一,还将几个落马的铁骑控制起来,作为活口留着。   要说这一队女真人马也确实硬朗,尤其是中间这三十多名步兵,宁死不降,一直用身体死死护卫着中间那名“重伤者”,有一股子让人敬佩的骨气。   朱雀和玄武心生感叹,当时也不为难他们,几下将他们打倒,然后用长矛挑开了这个“重伤者”身上遮盖的麻布。   雅尔哈齐那庞大的身躯露了出来,满身血污,嘴角流着血,仍是昏迷不醒。   玄武这次没有再让手下把他弄醒,而是命令董大胆刚才捉住的一个活口吹响他腰间的牛角号,然后向天高举长矛盾,厉声喝道:“女真将士们听着!你们的首领在此!我玄武保证不杀他!你们还要拼死顽抗么?”   可怜女真铁骑已经十去八九,十万精锐此刻只剩下了一万人左右,而且最后一个首领还在玄武这个杀破狼神手里,大家当时都是一震,很多人都停止了抵抗。   玄武和朱雀令人继续抬着雅尔哈齐向前走,所至之处,已经溃散的女真铁骑们纷纷将武器丢在了地上,“当啷啷”的响了一片。   龚正陆当时就在城楼上猛地一击掌:“大好了!刀兵可止!玄武他们一定是找到那个重伤的首领了!”   李成梁这时在城楼上一挥手,城上的大明军队也已经停止了进攻。   谭纶的外围大军,也慢慢缩小包围圈,将这剩下几近徒手的一万女真士兵都压缩到了外城北门来。   不一会儿,玄武和朱雀已经带着昏迷的雅尔哈齐来到了城墙之下,李成梁也已经吩咐打开城门,他和董千里领着兵马出得城来,在雅尔哈齐的身前立定。   玄武和朱雀拱手向他们示意,李成梁点点头,立于阵前准备喊话。   这时候,不知道是女真铁骑蓄谋已久的,还是其中一小撮好战者有意挑动是非,就听见女真阵中有人大喊一声:“现在拾起弓箭来!射死他们!把首领抢回来!兄弟们!上啊!”   这一下事出突然,犹如断山入海,掀起轩然大波。   因为距离太近,根本没有时间躲避,玄武急忙大喊一声:“护卫!”,迅速举起盾牌,抢身护在李成梁的面前!   “当当当!”至少有十数枝箭被盾牌挡住,如果没有玄武的扑身相救,可想而知李成梁一定会被乱箭穿心而死。   朱雀当即也大吃一惊,因为手里没有盾牌,舞起长鞭也需时间,所以只有本能地背过身去。   这时候,就听一人大叫一声:“危险!”猛地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她,用自己的背挡住了所有射向她的箭矢。   她急忙回过头来,不知道是谁这么奋不顾身地舍命相救。   来人正是董千里,只见他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朱雀的战袍,而他的背上已经密密麻麻地扎满了箭矢,眼见得是活不了了。   “千里!你怎么这么傻?”朱雀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眼里满是泪水,扶着他缓缓蹲下。   董千里嘴里大口大口的鲜血流出,眼睛里却尽是温柔情意:“朱雀!我……其实我……”   朱雀已经哭出了声,把耳朵贴近他的嘴边,听见他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自己埋藏多年的心里话:“我其实一直喜欢你,从咱们都在宫里当差时就开始了,我……希望你过得……好!”   朱雀很想告诉他:“千里,我心中已经有人了!”但在这时候不能说这种话。别人喜欢自己并没有错,而且已经危在旦夕,就让他怀着这份美好的愿望一路走好吧。   她已是泪流满面,一点搂紧他一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董千里顿觉胸口一痛,知道大限已至,却已是心满意足,于是面带微笑地看着她:“你照顾好自己,我……我走了……”   说完一闭眼,溘然而逝,任由朱雀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玄武紧紧用盾牌护卫着李成梁,已是怒不可遏,高声命令龙骧军:“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对付这群不讲信义的恶狼,只有一个字!杀!”   话音才落,龙骧军将士就一齐发了一声喊:“杀!为董总兵报仇!”如同猛虎扑羊一般杀了过去,誓将这些骤起发难的女真铁骑们尽皆杀戮。   朱雀强忍悲痛,将董千里的尸身缓缓放下,狠狠看了一眼刚才突袭她的那些女真士兵,眼睛里放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来。   “咿呀!”绝美的凤凰发出一声震撼人心的尖啸,一下子纵身跃起,翻身上了一匹战马,快速向刚才那些突施冷箭之人冲去,手里的长鞭发出了如狂风一般的呼啸声。   只见她毫不手软,处处狠下重手,转眼之间,就已经杀了四五人,惊得女真士兵们大骇,纷纷躲开去。   愤怒的神鸟一旦出手,必然要见红方止。   此刻,城楼上的龚正陆也是大怒不已,号令城楼上的大明士兵发动进攻,谭纶的大军也开始发出怒吼,拼命向正中间收缩。   这一小撮好战分子的突然发难,导致了整个女真铁骑的覆灭。   本来大部分女真士兵已经放下了武器,准备投降,可是刚才那一小撮人挑起了事端,差点儿把大明的首脑尽皆除去,激起了其他人心里存有的一线生机,所以又纷纷拿起武器来。   不过这一次,大明军队不会再对他们有任何的怜惜,纷纷痛下杀手。   可怜雅尔哈齐,本来能有一条活命,充其量也就是作个阶下囚而已,可是他自己手下刚才忽然射出的这阵箭矢,至少有七八箭射在他的身上。   别人可以找地方躲,正在昏迷的他可真没地方躲,这些箭矢射中他的时候,他甚至连哼都没哼一声。   最要命的是,其中一箭正好贯穿他的左胸,扎透了从后背直出,前面只剩下了箭头的羽簇。   这位作了几天枭雄的二首领,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死在自己人手里。   眼见他的嘴里不停流出血来,乌黑乌黑的,再过了一会儿,连血都不流了。   秋木萋萋,其叶萎黄。   有鸟处山,集于苞桑。   养育羽毛,形容生光。   既得生云,上游曲房。   离宫绝旷,身体摧藏。   志念抑沉,不得颉颃。   虽得委食,心有彷徨。   我独伊何,来往变常。   翩翩之燕,远集西羌。   高山峨峨,河水泱泱。   父兮母兮,道里悠长。   呜呼哀哉,忧心恻伤。   雅尔哈齐一死,剩下的一万名女真铁骑更是失魂落魄,加上很多人都是万般无奈才拿起武器,所以士气全元,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被大明士兵们尽数打倒。 第三百四十一章 喜忧参半奈何去   一时间,宁远城外哀鸿遍野,血流成河,其惨烈之状,让城楼上的龚正陆和张玉屏久久不能平静。   本来女真可以有一万壮丁留下不死,可以在此战之后遣返回家,迅速恢复生息。可是现在经过这等变故,眼见得必须杀光为止。   这样一来,会有多少女真族人为此日夜难眠,有多少女真家庭为此啜泣不止。   本来汉人与女真族人已是势如水火,如若将这一万壮丁放回去,至少可以展示汉人不愿刀兵相争之诚意,缓解一下尖锐矛盾,可到了现在,只能是变本加厉了。   造孽啊,真是造孽!   还算是万幸,到了最后,有至少三四千女真铁骑是真不愿意打了,纷纷下马跪倒在地,双手高举兵器投降:“我等愿降!我等刚才就已降!那是额尔登布等死硬分子不讲信义,率领一小撮人忽然发难,非我等本意!”   李成梁将大刀向天一举,大叫一声:“停!杀伐不止,赶尽杀绝,亦非我等本意!只要尔等真心愿降,我等必然放尔等一条生路,让你们解甲归田,不再受这刀兵之苦!”   这数千人长跪不起,继续高声说道:“我等真心愿降!多谢铁将军不杀之恩!”   李成梁再次高举大刀,示意大明士兵们纷纷过来将女真铁骑的兵器收走,然后将女真士兵们挨个儿捆往双手,统一集中在城外护城河旁,搭建了四五座临时兵营,将他们安置。   谭纶此刻也已经率领大军来到城下,与李成梁等人汇合。   李成梁率领众人一齐拜倒,参拜兵部尚书。   谭纶将他们一一扶起,万分感叹地说道:“成梁啊,当时你和玄武统领一千龙骧军送二位公主出正阳门,皇上亲自来送。那时就预计了会有今天这一天,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会这样迟,会这样的来之不易!”   李成梁等人已是热泪盈眶:“谭公!确实,末将等人也根本没想到,辽东女真之患既然如此难除,还好咱们总算是挺过来了,迎来今日之全胜!”   谭纶抬起头看着远方:“是啊!还好挺过来了!两位公主自尽,董千里将军阵亡,咱们还损失了多少将士,这些都是代价啊,今日辽东之局面,着实来之不易!”   尘埃落定,辽东女真之祸从此彻底根除。   舒尔哈齐和雅尔哈齐的尸首被收拾起来,向宁远城万千百姓展示二天后,装殓入棺,由李成梁派人运回千山西峰埋葬。   四千多女真降兵每人领到一块银元后,被妥善遣散返回女真各族,大明军队开始全面收复被女真人夺取的城池。   李成梁和龚正陆,巧妙地将矛盾都转稼到了觉昌安父子和王杲等人残忍好斗上。所以,女真族人对十万男儿尽失扼腕痛心,但是对大明放四千多降兵归来还是感激不已。   到了后来,女真人久居的千山发源地变成军民混住之处,成为汉金和睦相处之乐土。   李成梁和谭纶、王崇古共同向皇上起草了报捷奏折,三天之后,奏折便到了金銮殿上。   皇帝在金銮殿上接到了辽东平定的报捷奏折,一下子站起身来,大叫了一声:“好!”   然后从冯保手里接过奏折,大声诵念起其中那最激动人心的一段:“辽东彻底平定,十万女真铁骑灰飞烟灭,自觉昌安、王杲、努尔哈赤、阿诺托、代善等人枭首后,此番舒尔哈齐和雅尔哈齐亦尽数被屠,将女真好战势力一举铲除,千山西峰已尽在掌握之中矣!”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一举平定辽东,实乃陛下运筹帷幄得当,辽东一平,山东、东南肯定也会迅速安定,我主洪福齐天,以致四海升平,天下归心,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上文武群臣一齐拜倒,共同向皇帝高声道贺。   皇帝满面红光,径直背起手在前堂快步疾走,大笑起来。   群臣也跟着一起大笑,满朝一派喜气洋洋。   皇帝突然间一展双臂,转过身来看着群臣,大家顿时安静下来。   他却又是一笑,挥手让冯保过来:“今日辽东报捷,实乃大喜,正好今日列位臣工都在,实属难得。要说辽东平定之首功,当然记在李成梁、玄武和兵部谭纶、王崇古他们头上,但是在场的各位臣工,为解决这三患中的最险恶一患,个个象朕一样勒紧裤腰带,而且都在出工出力,为前线将士备战筹集钱粮,做足准备。难得如此痛快,中午就摆个群臣宴吧,也不用太铺张,有酒有肉就行,咱们群臣一块好好贺贺!也算是分享一下前方将士的喜悦之情!”   冯保脸上也满是笑容,低头应命:“是!臣这就让人去准备!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应该庆贺庆贺!”   说完转身要走,皇帝在后面叫住了他:“等等!代朕拟旨,着谭纶、王崇古、李成梁、玄武、朱雀和龚正陆等人即日班师回朝,朕要重重犒赏他们!”   “是!”冯保领旨而去。   皇帝背起了手,在殿上踱了几步,把上次晴天教给他那首唐玄宗李隆基的《旋师喜捷》背了出来。   边服胡尘起,长安汉将飞。   龙蛇开阵法,貔虎振军威。   诈虏脑涂地,征夫血染衣。   今朝书奏入,明日凯歌归。   “好!太好了!此诗甚是应景!我主圣明!真是文武全才!”朝堂上顿时喝起了满堂彩。   皇帝意犹未尽,将张居正叫上前来,让他大声将后续的奏折念完,每念一句,都感觉更加振奋人心,让人激动不已。   可是,当张居正念到奏折末段的时候,皇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此次辽东虽然大捷,可二位公主尽殁、自尽而亡,宁远总兵董千里阵亡,我军将士亦伤亡在万人以上,刀兵涂炭,辽东此番需有四五年方能恢复元气,唯有安抚百姓……”   二位公主尽殁,自尽而亡……   “啊呀!”皇帝突然大叫一声,让正在念奏折的张居正大惊失色,急忙停了下来,再一看,皇帝手捂着胸口,竟然喷出一口血来。   “皇上!皇上!”张居正急忙上前去扶,百官也都吓了一跳,急忙凑上前来看,纷纷高呼:“皇上!保重龙体啊!皇上!”。   皇上年纪轻轻,何致如此,看来一定是悲愤二位公主所致。   张居正的心里十分疑惑,这二位“公主”是假“公主”的内幕只有他清楚,按理说阿珠和小倩只是皇上身边侍女而已,何致如此悲痛欲绝。   他当然不知道这二女已是皇上女人之事实,他想起冯保曾经说过皇上为了救朱雀而舍命试尝毒药,看来这少帝对身边之人还真是好,于是也没多想,急忙大声吩咐:“快去请太医!”   皇帝这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摆了摆手,迟缓着说道:“不用了!朕万万没有想到,她们二人竟然如此刚烈,自尽而亡,朕在她们出发之前还许诺了她们,只要破了女真,返京之后让她们踏实嫁个好人家,享尽荣华富贵。可是,她们竟然……”   话没说完,眼里竟然“扑簌簌”流下泪来。   张居正怀抱住他:“皇上!您的悲痛心情我们都很理解,不过人死不可复生,还请皇上节哀!”   “请皇上节哀!”群臣一起跪倒在地,齐声高呼。   去者日以疏,生者日已亲。   出郭门直视,但见丘与坟。   古墓犁为田,松柏摧为薪。   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   思还故里闾,欲归道无因。   阿珠,小倩,你们两个为何如此之傻,竟然要走上自尽这样的绝路,这让我这做皇帝的情何以堪啊!   我不是人!让自己的女人替我上战场,可我还是为你俩想好了退路的,我与母后据理力争,为的就是让你俩回京后能有一个好的归宿,虽然我作为一国之君仍然敌不过封建世俗,不能实现将你俩册为妃的夙愿,可是我已经说服母后,为你俩争取到了嫁与淮阳王,安享此生的机会,却没想到你俩……   “对不起她们,真的对不起她们……”张居正看到皇上如此伤心,嘴里兀自喃喃自语,也忍不住掉下泪来。   “皇上节哀!皇上爱民如子,对我们这些身边的人更是爱护有加,我等感同身受,对皇上如此重情重义深有感触,也必将以此性命报答君恩,相信二位公主也是如此,还请皇上莫要太感伤,今天毕竟是一个大喜的日子。而且……”   他贴近了少帝的耳边,轻声说道:“这对阿珠和小倩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如果真让她们回到京城,即便照您和太后所说为她们找好了归宿,她们内心也未必愿意,甚至还要忍受很多人的白眼,生不如死,所以斯人已去,也就随遇而安吧。”   这番轻言触动了皇帝的心房,他点了点头,将眼睛望向殿外,外面本来是阳光万里,这会儿不知何故,竟然淅沥淅沥地下起雨来。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三百四十二章 花自飘零水自流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沉默了好一会儿,心情渐渐平复了一些。   冯保这时拟完了旨,安排得午宴后赶来,突见如此情况,大吃一惊,急忙过来相扶:“皇上,您这是怎么了?叫太医了没有?”   张居正在旁边解释:“叫了!不过皇上不让!皇上这是忧心二位公主身亡所致,刚才有些急火攻心,这会儿应是好多了!不过,皇上方才短短时刻便经历大喜大悲,内心受到极大波动,还是好好休息吧。冯总管,要不把今天的午宴暂时取消,等李成梁他们回来以后再办?”   冯保拱手应承:“是!如此甚好!我这就去安排,将午宴取消!”   “不用!”皇帝用冯保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心里认可刚才张居正所说的,这或许是阿珠和小倩最好的归宿了。   罢罢罢,就算我这辈子欠你们的,一次欠个够,下辈子如果我们还能见面,再悉数奉还吧。   “皇帝之言,胜于九鼎。”他缓缓站起身来:“既然刚才说了大宴群臣,这么快又取消明显不合适,午宴还是照旧吧。不过我今日少饮,请先生和大伴儿多多代劳!”   张、冯二人对视一眼,拱手应命:“臣等谨遵圣谕!”   皇帝想了想,又说出几句:“对了!二位公主尸身如果不能在辽东找到,那就将她们原来服侍朕时吃穿用的旧物作一个衣冠冢吧,二人为我大明奉献至此,功高盖世,将这二人作为正式公主列入大明皇陵!”   “遵旨!”二人继续躬身。   皇帝点点头,继续说道:“这二人的家人,也要安顿照顾好!方便的话就接到京城来,或者在当地按公主的礼遇安置也行,一定要作为正式的皇亲对待,两家均享受一等功臣的俸禄。”   “如此甚好!皇上考虑得甚为周详,确实应该如此!我等马上去办!”   皇帝拍了拍手掌:“好!先这样吧!让臣工们都散了吧。你们俩负责招呼他们在午时前就位,朕先去上书房休息一会儿,他们坐齐了以后来叫朕!”   “是!”二人应命,张居正去招呼群臣,冯保搀扶着皇帝到了上书房休息。   皇帝进了上书房后,也没有再和冯保再说话,轻轻摆了摆手,冯保识趣地点头退下。皇帝似乎是真累了,径直到里屋的床上躺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在梦里,他听到了一阵似朦胧似清晰的佛钟,一声一声,震撼在自己的心上。   我终于明白   世间有一种思绪   无法用言语形容   粗犷而忧伤   回声的千结百绕   而守候的是   执着   一如月光下的高原   一抹淡淡痴痴的笑   笑那浮华落尽   月色如洗   笑那悄然而逝   飞花万盏   谁是那轻轻颤动的百合   在你的清辉下亘古不变   谁有那灼灼热烈的双眸   在你的颔首中攀援而上   遥远的忧伤   穿过千山万水   纵使高原上的风   吹不散   执着的背影   纵使清晨前的霜   融不化   心头的温热   你静守在月下   悄悄地来   悄悄地走   午宴,大宴群臣,冯保准备得很用心,因为仍在节约令之中,所以素菜居多,但很精致,至于酒,则是上等的菊花酒,芳香而清冽,温热而润美。   群臣们都很高兴,纷纷端起酒来敬皇帝,却都被张居正和冯保拦下来。   这二人今天没少喝,脸都红了,但是替皇帝挡驾,喝死也值。   皇帝经过刚才的短暂休息,似乎缓过来一些,脸上也逐渐有了一些笑容,最重要的还是张居正的那句话让他感触颇深:“对于她们二人来说,这未尝不是一种最好的解脱,既不用忍受白眼,也不用怕人指责,生不如死,斯人已去,也就随遇而安。”   眼见喝得差不多了,他站起身来,端起酒盏,说道:“两位公主殁了,我们都很伤心,我们也很敬重她们,为了大明的江山奉献了一切,甚至把性命都搭上了!愿她们二人安息,愿大明更强!”   “愿公主安息!愿大明强盛!”群臣们都跟着举盏高呼。   皇帝背起了唐代杜牧写的一首《途中作》,那是他最近和晴天通信时从《唐全诗》中查到的:   绿树南阳道,千峰势远随。   碧溪风澹态,芳树雨余姿。   野渡云初暖,征人袖半垂。   残花不一醉,行乐是何时?   “残花不一醉,行乐是何时?”大臣们也纷纷跟着颂念,现场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   午宴之后,皇帝去了慈宁宫,在母后的怀里哭了很久,李太后得知阿珠、小倩已死,也是颇有感触:“这两个丫头,要说也真是苦命的人儿。辽东平定,其实最应该记首功的是她们,本想等她们回来给她们一个安稳富足的下半生,谁想竟然如此,着实令人扼腕叹息。”   她对于皇帝让她们以衣冠冢形式葬入皇陵并给予其家人正式皇亲待遇之安排,非常满意,抚摩着儿子的头说道:“逝者已矣,也只能如此补偿了。”   ……   十日之后,彻底平定辽东的李成梁与谭纶、王崇古一起,领着玄武、朱雀和龚正陆一同到达京城,张玉屏被大明皇帝任命为辽东副军师,暂时留在辽东坐镇。   这一天,京城里处处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首辅大人张居正带着文武百官,亲自到德胜门外迎接。   玄武带领着后来扩充到三千人马的龙骧军走在队伍前面,朱雀在队伍末端殿后,亲手埋葬了董千里后,她的心情有些沉重,不过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朝思暮想的皇帝,而且此去总算是不虚此行,没有辜负皇帝所托,圆了他平定辽东的梦想,心情才一点一点地好了起来。   张居正满面春风地端了菊花酒,一盏一盏地敬李成梁等人,眼见首辅大人今天如此放得开,大家也很开心,纷纷痛饮满盏。   张居正连干了六七盏后,伸手作了个请的动作:“谭大人,李将军,咱们入城吧,皇上在大殿上等着给你们论功行赏呢!”   “好好好!”谭纶和李成梁大笑起来,相互作了一个请让的动作,下了战马,上了张居正准备好的轿子一路前行。   因为外兵不能逼近内城,即便是从守卫京城中选拔出去的龙骧军,所以朱雀和玄武将这三千龙骧军领到了鼓楼西侧的犒军处,细心的首辅大人在这儿安排了供官兵们大快朵颐的专门地方。   张居正特意对他俩也招了招手,让随军副将主持好他们吃喝就行,皇上特意提到你们俩也上殿去,咱们一同走吧。   “是!多谢皇上!多谢首辅大人!”二人笑着冲他一拱手,下了马也坐了轿子前行,只不过作为内卫四杰,在皇城内也骑惯了马,现在一下坐上轿子,有些不太习惯。   两人的轿子贴得很近,玄武掀开了小窗帘儿问她:“老三,坐得习惯不?”   朱雀也掀开了帘子,故作苦相地看着他:“你说呢?和你一样!”   玄武笑了起来,指了指她故意扮成的苦瓜脸:“你呀,不是我说你,你就是一个贱命,天生就是个骑马打仗的奔波命,做不了官老爷!”   还没等他的话说完,她就已经顶了回去:“说我!你还不是一样!你以为你就不贱了,看你那屁股也跟坐在炭火上似的,恨不得冲上天去,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别说谁!”   玄武啧了啧舌:“说不过你!真说不过你!打架打不过你!说也说不过你!我服!”   朱雀吐了吐舌头,笑了起来:“嘿嘿!”   玄武放下了窗帘子,却没过多会儿又掀开了:“对了,有个事情一直没和你说。”   朱雀又吐了一下舌头:“说吧,和我还在这儿假客气!”   玄武的脸微微红了红:“我……前几天在宁远城下,我先用盾牌去护住了李大将军,没有去挡住你,你不怪我吧!”   朱雀先是一愣,继而瞪了他一眼:“呸!你现在才在这儿假惺惺的管什么用?再说了,如果你不去护卫李大将军,我也会用身子挡住他的,这有什么分别么?”   玄武点了点头:“你不怪我就好!只是可惜了董千里这好兄弟,我原来也没发现,他对你竟然如此一枉情深!”   朱雀明显从他这话里听出了一股子酸味儿,立刻板起了脸:“我说老四,你这不该拿你死去的兄弟开玩笑吧。”   “是是是!”即便在辽东是千万人心中战神的玄武,这会儿在朱雀面前也象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样,尴尬得不行:“确实不应该拿好兄弟开玩笑。不过,我一直在想……” 第三百四十三章 论功行赏金殿里   朱雀的脸又是一红:“想什么,你今天真是有些怪怪的,是因为这软轿子不光烧坏了你的屁股,还把你的脑袋也烧糊涂了吧。”   玄武的脑袋却晃得跟拨浪鼓儿似的,只见他咬了咬牙,象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说出了一句:“我就想,如果换了是我而不是董千里去扑挡住你,你对我会不会也象对待千里那么伤心欲绝!”   朱雀突然不说话了,她似乎一下就明白了玄武的心意,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和他之间不应该有什么隐瞒,于是停顿了一下,轻声说道:“老四,我跟你说句心里话吧,那天千里在咽气之前,我没有说过多的话,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他,我的心里已经有别人了。但是这话我不能说,我得让他走得宽心!”   玄武瞪大了眼睛:“真的,你心里有的是……”   朱雀回瞪了他一眼:“我心里的这人也不是你!你还是踏踏实实做你的带队将军吧!”   玄武脸色已是赤红,好半天才回复过来:“哦!既然是这样!那我明白了!老三,你说你这样一天到晚打打杀杀的,照理说所有男人看见你应该都躲得远远的才对,怎么还会有这么多人喜欢你呢?嘿嘿。”   这一下把朱雀的脸也说红了:“你个乌鸦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老姐我就这么不招人待见么?有个男人喜欢也被你嘲笑成这样!再说了,我说我心里有人,可只是表明了我的态度,我还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喔!”玄武用手指着她的鼻子:“原来你只是单相思而已!唉,要说单相思却是最苦,有道是:长相思,摧心肝。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欲素愁不眠。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忆君迢迢隔青天,昔日横波目,今作流泪泉。不信妾断肠,归来看取明镜前。”   朱雀并没有打断他,而是静静地听他将这一首李白的《长相思》背完,而且似乎深有感触,末了才幽幽说了一句,似是调侃似是埋汰之语:“你说你原来只是一个皇宫护卫,后来成了一个带兵打仗的,即便如此,也还算是有些关联。可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绉绉了,真想学咱们李大将军,成为一个文武全才啊!”   玄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文武全才有什么不好,非得象咱们以前一样,天天打打杀杀?就算天天打打杀杀,没事品品文学,不也挺好么?你别说李成梁了,就说我们督主冯保,那不也是文武兼修么?武功天下第一,我看这文才,除了张居正,也没人能超得过他去!”   朱雀仍然嘲笑他:“你还真是会找榜样,督主之才,岂是我等能够达到的,不和你贫了!”说完放下了帘子。   玄武见她如此,没办法,也只能放下帘子,良久,才自言自语了来了一句:“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单相思呢,相思苦,相思煎熬。有的时候,即便是对面相见,也难解相思愁闷!你怎么不问问我,如何全部背得这首诗?”   朱雀的轿子里,她也对玄武背起的这首《长相思》感触不已,轻轻在嘴里念叨:“一会儿就要见到你了,也不知道你还好不好?是瘦了么?是一直在等着我回来么?”   我对于你,   只是场意外;   你对于我,   却是一场爱情。   一个人自以为刻骨铭心的回忆,   别人早已经忘记了。   有些人的恋爱,   仅仅是爱上了“恋爱”。   专一不是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   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一心一意。   金銮殿,皇帝和太后都盛装以待辽东将士凯旋。   钟鼓齐鸣之中,凯旋归来的李成梁等人缓缓步上阶梯,接受所有文臣武将及皇宫护卫们的祝贺。   李成梁有意相让,请谭纶走在最前面。谭纶却非常谦逊,让李成梁、玄武和龚正陆走在前面,自己走在一边,拉着张居正唠起了家常。   张居正也知道谭纶这是有意让征战沙场的将领们走在前面,微笑着与他落在后面:“子理,这一次辽东不虚此行啊。”   谭纶也笑:“首辅,你还真别说,这一战赢得不易!尤其是十万女真铁骑漫山遍野攻向宁远的时候,还真是够悬的。”   张居正不停颔首:“可以相像,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能从这样惨烈的恶战中活着回来就是奇迹,更别说高奏凯歌而还了。今日封赏之后,有时间到我那儿去小坐一会儿,咱们哥俩儿酌上几杯,好好聊聊你这平定辽东的感受。”   谭纶先是摆了摆手:“小酌几杯没问题,不过这平定辽东的感受我可不敢谈,我可不敢抢功,这都是李成梁他们的功劳,我就在宁远城外筹了五万兵,还是在朱雀、董千里的计策下才对女真铁骑实施反包围,最后得以全胜。”   张居正笑了:“你就不要谦虚啦,为帅者,居中调停,既要有对敌之谋略战术,还要有用人之虚怀若谷,公可称当之无愧!”   谭纶仍是摇头:“不敢当!真不敢当!现在辽东的地面上,铁将军李成梁和战神双星玄武、朱雀,可以说是威名赫赫。尤其是玄武,不论在大明军中还是女真族人之中,都是直翘大拇指!”   张居正点头:“这都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军中之名,来不得半点虚假!”   ……   正说间,殿前已经有司礼官高声叫道:“皇上有旨,今日举办辽东凯旋大典,宣辽东总兵、龙骧将军李成梁,军师龚正陆,玄武、朱雀二位将军,兵部尚书谭纶、侍郎王崇古上殿觐见。”   谭纶对旁边的张居正使了一个眼色:“看看,皇上就是有分寸!先宣他们,再宣我们,这就叫以事论事,真正论功行赏!”   张居正笑着对他作了一个“请”的动作:“那是当然!皇上年纪虽轻,却是极其明白!赶紧上殿吧!哈哈!”   谭纶整束衣冠,与李成梁等人一齐步入大殿,当中跪倒磕头:“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与李太后对视一眼,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众位征战劳顿,今日凯旋归来,实乃国之大幸,社稷大幸,百姓大幸,快快平身!”   “谢皇上!”众人抬起头来,看到皇上和太后都是满脸的笑容,不由得打消了一些紧张情绪,想到今日是皇帝特意为他们举办的凯旋大典,胸中涌起了自豪感,个个精神抖擞地立于殿上。   “好!”皇帝站起身来,走到他们面前,眼见一个个如战神一般威风凛凛,不由赞叹不已:“国有良将如此,何此中华不兴?”   李成梁领头拱手:“皇上为国家之事日夜操劳,我等所幸不辱使命!今日归来,见皇上和太后如此高兴,我等心安矣!”   李太后也站起身来,款款前行,话虽温婉,却是掷地有声:“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尔等虎虎生威,能为皇上分忧,为天下分忧,实乃大明之幸甚!”   众人急忙躬身:“臣等不敢当!多谢太后夸赞!”   皇帝哈哈一笑:“这有什么不敢当的!今天你们几位最大,说什么都不过分!来人啊!上酒!”   “是!酒来了!”冯保答应一声,带着两个小太监端着盘子过来,亲自把一盏盏酒送到每个人的手上,送到玄武和朱雀的时候,二人急忙抢先一步接了过来,轻声说道:“不敢当!谢谢督主!”   冯保却只是笑笑,眼里露出赞许的目光,那意思是你们俩个够急忙,老夫以你们为骄傲。   皇帝也端了一盏酒,高高举起:“今日大殿之上,照例不应该有酒,应该放到一会儿庆功宴上再喝。不过朕觉得这规矩并不重要,因为它是人定的,人可以遵行也可以修改。关键是今日这场合是个天大的喜事,所以朕就把这规矩改了。当时出征前在校军场,朕用好酒与你们壮行。今天你们回来了,不光不辱使命,还替朕打下了一个朗朗辽东。来,朕满饮此盏,敬你们!”   “多谢皇上!”众人一起仰脖,将此盏一饮而进。   “好!”皇帝将空盏递给旁边的太监,一展袍袖:“冯保,直接论功行赏吧!”   “是!”冯保拿起圣旨,高声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李成梁、龚正陆等人跪下听旨!”   李成梁等人急忙“扑通”跪倒,头磕在地上:“臣等聆听圣谕!”   “此番辽东平定,振军威,何其壮哉!茫茫血雨,烽火连连,唯我大明将士,奋勇杀敌,令社稷腾华,续炎黄精诚。今犒赏三军将士,载歌舞于尧舜之前。着李成梁……”   李成梁急忙跪着上前一步,高声应道:“微臣在!”   “大将军李成梁,率队平定辽东,一举立定乾坤,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于事态危急之间,彻底扭转辽东之不利局势,并且刚柔并济,使如今之辽东成为各族人民和睦之地。着李成梁仍任辽东总兵,节制辽东一切军务,封镇国大将军,加挂兵部侍郎衔!” 第三百四十四章 加官进爵恩似海   李成梁把额头磕在地上:“臣李成梁领旨谢恩!”   殿下其他的文武百官纷纷啧舌,看来皇上对李成梁的眷顾,真是已经到了极致,镇国大将军,这可是开国元勋常遇春才能具有的封号。而且辽东总兵竟然加挂兵部侍郎衔,这真是对此次平定辽东的极大肯定。   冯保继续念道:“着龚正陆……”   龚正陆这还是第一次迈进大明的金銮宝殿,虽然此次抗金立下大功,但毕竟有过女真军师的不光彩历史,所以有些诚惶诚恐,跪倒磕头:“微臣在!”   “龚正陆虽然曾为女真军师,但适时拨乱反正,弃暗投明,为此次辽东平定立下汗马功劳。此番功劳,将原来误任女真军师之罪全部折去,并任龙骧军军师,加挂兵部员外郎衔!”   听到将先前之罪全部折去,龚正陆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除此之外,还能继续任军师和兵部员外郎,这已是意外之喜,于是赶紧磕头谢恩。   李成梁和玄武等人听到这儿有些意外,原来皇帝下过旨,任龚正陆为辽东军师,协助李成梁负责整个辽东防务,这回却为何不提此事,单单任了个龙骧军军师,难道皇帝在此有何深义么?   正在揣度之中,冯保已经继续念道:“着玄武……”   玄武上前一步叩首下去:“末将在!”   “玄武将军原来只为皇宫护卫领队,此番率龙骧军出征辽东,由一介习武之人迅速成长为威震四方之战神将军,一举斩杀觉昌安、王杲、努尔哈赤、阿诺托、代善五位首脑,当立平定辽东之首功。封龙骧将军,加挂兵部郎中衔。即日起,与龚正陆一起率龙骧军出征东南沿海,支援戚继光、胡宗宪共同抗倭。”   “是!玄武领旨!”玄武对自己任龙骧将军一事并不觉得意外,毕竟这支由一千人扩充为三千人的队伍是由他一手带出来的,人头熟,脾气秉性都非常了解。他觉得意外的是皇上竟然象是猜透了他心思似的,竟然马不停蹄地派他去东南沿海,这简直太合他的心意了。   自古以来,好男儿志在四方,守在这皇宫大院,哪有带兵驰骋在沙场上舒服自在,更重要的是,为国家建功立业,那才是一个铁血男儿最希望做的事。   不过,听皇上这番分派,朱雀肯定也要作为一方主将出征一方了,从此又是遥遥相隔,又有老长一阵见不着了。   想到这儿,他不禁抬起眼来看了朱雀一眼,发现她没有什么反应,仍然在低着头。   冯保这时大声念道:“着朱雀……”   朱雀连连叩头:“末将在!”   “朱雀将军原来亦为皇宫护卫领队,此番奉命昨夜驰援辽东,不但出色完成任务,还成功潜入女真大营。虽然两位公主尽皆自裁,但均为女真所迫,与朱雀无关。后与兵部尚书谭纶率五万大军对十万女真铁骑实施反包围,杀敌无数。着封为骠骑将军,率领辽东二万兵马入山东,协助朱衡、吕调阳和白虎继续抗洪、抗蝗及匪祸事宜。”   “末将遵旨!”   朱雀先是一愣,封自己为骠骑将军?后来一想,差点儿掉下泪来,董千里在辽东宁远当总兵时,手下三千精兵就称为骠骑军,后来经过艰苦之战,半数战死,半数充实到了玄武的龙骧军中。如果董千里不是因为自己而死,那么这个骠骑将军应该是他的!   刚想到这儿,就听冯保的口中已经将董千里的名字念了出来。   “着董千里……”   却是无人应答,只有朱雀的鼻子一酸,见到此景,不如想起此人最后为救自己拼命一扑,虽然自己并不爱他,但仍然为他这种为爱而舍命感动不已。   “他来不了了!”朱雀兀自哽咽。   冯保似乎对董千里之死早有准备,只是点了点头,继续念道:“宁远总兵董千里将军,于此次辽东之战中奋勇杀敌,歼灭叛贼李兴魁,与朱雀一共协助谭纶大军包围十万女真铁骑,最后为救战友阵前身亡。其勇其忠,可昭日月。逝者已矣,谥扬威将军,入忠烈祠。”   众人听到对他的身后追封,尽皆感伤,朱雀更是几度哽咽,因为见皇帝在场,才强忍悲痛,饱含泪水。   冯保又念道:“着张玉屏……”   他也知道张玉屏现在以代龚正陆军师身份留守在辽东,于是径直念道:“张玉屏为龚正陆军师之师叔,一直隐居世外,后来为努尔哈赤所救,为报其恩替其出了不少主意,但这只是一时纠葛,而且后来能够拨乱反正,通晓民族大义,在指挥宁远城内军民抗敌中立下赫赫功劳。为彰其绩,将其帮助努尔哈赤之罪全部免去,任辽东兵马军师,协助李成梁镇守辽东。加挂兵部员外郎衔。”   大家这才明白,原来皇上对张玉屏和龚正陆早已作出了分派安排。   张玉屏年事已高,不方便再随军四处转战,加上其生于长于辽东,索性让他替代龚正陆任辽东军师,而让龚正陆随玄武转战东南沿海,再作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来。   冯保最后念道:“着谭纶,王崇古……”   二人跪倒向前,齐声道:“臣在!”   “兵部尚书谭纶,此次辽东之行,筹兵募勇,统帅五万大军,全歼十万女真铁骑。为彰其绩,加封内阁大学士,加五年俸禄;兵部侍郎王崇古,入宁远后以整修道路迷惑女真探子,后又团结工匠加筑城池各门,使宁远固若金汤,守至最后,加封礼部侍郎,加五年俸禄!”   “多谢皇上!”二人叩首谢恩。   至此,论功行赏完毕,朝堂上一派赞叹之声,得到分赏的众人也表示满意,感慨皇帝考虑周到。   “好!”皇帝刚才一直站着听完他们的封赏,今天这一幕他憧憬了很久,终于得以实现,在如此现实来到之后,有一丝志得意满,也有一丝淡淡的感伤。   李太后这时走到他的身后,轻轻挽起了他的胳膊,对着众将微微一笑:“怎么样?众人对论功行赏还满意否?”   众人急忙磕头不止:“满意!皇上、太后考虑周到,臣等只是尽了微薄之力,并不敢奢望如此分封,多谢皇上、太后!臣等必须殚精竭虑,以报君恩!”   “皇上、太后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张居正也领着殿上群臣一齐山呼。   李太后嫣然一笑:“好了!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都起来吧!谭纶,李成梁,老身向你们透露一下,知道你们大胜之后,皇帝已经带着群臣小聚了一下,为你们庆贺,不过那次老身没有参加。今天这个正日子,老身可是沾了你们的光,才有机会向皇帝讨一杯庆功酒喝!”   “哈哈哈!”朝堂上都被李太后绵里藏针却颇具调侃意味的话语逗笑了。   皇帝也跟着笑,一下子把过来抓紧了母后的胳膊:“母后啊!您这是在群臣的面前说朕上次小聚没有请您来呢!朕那天是临时动议,怕请您不足礼数。今天这正日子,朕可是早就去请您了的。不过,既然母亲责怪,还是说明儿子做得不到位,今天在场的各位都得给朕作个见证啊,朕要举酒敬母后三大盏……”   “好!哈哈哈!”群臣又是大笑,纷纷叫起好来。   李太后轻轻瞪了儿子一眼:“你呀!就你嘴甜!哈哈哈!列位臣工,咱们请入席吧。今日共贺平定辽东大喜,三患已去其一,何愁二患不除,大家一定要不醉不归!”   群臣急忙答应:“是!太后!皇上先请!太后先请!”   皇帝却一下严肃起来,轻轻拉住母后的衣角,一指李成梁等人:“咱们今天还是应该请他们先走吧。”   李太后先是一愣,继而很快领会,连声说道:“对对对!理应如此!前线奋勇作战的将士们先请!”   众将已是受宠若惊,心里触动不已,此刻却是再也不肯向前:“这可万万不行!皇上先请!太后先请!”   皇帝笑着拉着太后侧过身子:“咱们别客气啦!同请共行吧!”说完相让着到了偏殿,分席坐下。   今日这场正式的庆功宴,冯保和御膳房可是作了充足的准备,殿内布置得比往日别有不同,既典雅高贵又错落有致,群臣分坐下去,并不觉得拥挤,而且有意把李成梁、谭纶等人安排在了离皇帝较近的位置,充分彰显了有功之臣的地位。   觥筹交错之间,推杯换盏之时,现场一派欢腾。   此时距离上次捷报奏入,已经过了十天,皇上似乎从阿珠与小倩之死中摆脱了一些,加上大家今天也都心照不宣,不再提及此事,所以今日的氛围比起上次的群臣宴,似乎要好得很多。   ……   庆功宴散去,皇帝已是微醺,今天真没少喝,不过因为母后在场,加上张居正和冯保有意相护,所以并没有多,而谭纶、王崇古、李成梁、龚正陆和玄武这几个人都已经喝高了,舌头都开始打卷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温水成流辣美怀   皇帝笑着让冯保派人送他们回去休息,然后让冯保亲自送母后回慈宁宫,让太监和卫士送自己到上书房去就好,中午在那儿睡个午觉,下午再起来看书。   冯保应命,让太监们将喝醉的众将扶走,然后亲送太后。   张居正领着群臣们送皇上离开,皇帝笑着对他们摆了摆手:“你们继续哈,今日都好好放松放松!先生,你就替朕继续主持酒席吧。”说完后看了朱雀一眼,发现她也没少喝,脸色微红,愈发映衬出巾帼之英姿来,如同一朵娇艳的海棠花,在一干人中显得分外耀眼。   “臣遵旨!”张居正躬身。   皇帝回到上书房,卫士和太监们都识趣地散开去,他自己坐在桌上发了会呆,突然听到门外有人轻唤:“皇上,您休息了么?”   听这声音,还有能到这上书房来的,只能是朱雀!   他心头一喜,轻应一声:“是朱雀吧,进来吧!”   朱雀开门进来,脸上的红晕仍然未退,关上了门,跪倒在地:“皇上,末将无能!请君降罪!”   皇帝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厉害,预感到一会儿有事情要发生,上前一步将她搀了起来:“起来吧!此次平定辽东的大功臣,马上就是扬威军的主将了,为何说自己无能啊?”   说刚说完,就闻到她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清香,想到出征前曾经与她在这上书房里近距离接触,也是这种淡淡的清香,让人着迷不已。   不由得离她更近了些,扶着她胳膊的手也始终没有松开。   辣美神探一下子痛哭起来,从腰间解下了两个包袱,双手奉上:“末将无能!没能保护好两位公主,以至于她俩都……”   皇帝惊讶地接过这两个包袱:“这是……”   朱雀将头磕在地上:“这是两位公主临终前交给末将的,吩咐末将一定要将此物交到您的手上!”   皇帝一下子愣住了,将包袱放到桌上,发现系的都是死扣,抖索着手问朱雀:“这里面都是什么?”   朱雀摇了摇头:“公主吩咐交由皇上的重要物品,末将不敢私自打开来看。”   他费了好半劲,才将两个包袱打开,却发现里面装的都是一封封信,信的下面都有一个翠绿的镯子,正是当时送她俩去和亲之时,自己在正阳门外赠与她们的。   他的眼泪当时就下来了,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流淌不止。   打开一封小倩的信,着实让人感叹不已。   信纸上整整齐齐地抄了一首诗,是那首《乐府诗集》中的《冉冉孤生竹》。   冉冉孤生竹,结根泰山阿。   与君为新婚,兔丝附女萝。   兔丝生有时,夫妇会有宜。   千里远结婚,悠悠隔山陂。   思君令人老,轩车来何迟。   伤彼蕙兰花,含英扬光辉。   过时而不采,将随秋草萎。   君亮执高节,贱妾亦何为。   他眼睛看着最后一句,君亮执高节,贱妾亦何为。看上去是小倩对身世的无奈感叹,实际上却是对皇帝派她去和亲的一种控诉!   你始终有着高风亮节,站在高台之上任世人仰望,而我这位自称贱妾又被你许了皇妃的人,又能得到什么呢?每日与狼相伴,强颜欢笑,最后还不得不自尽而亡,独自西去。   小倩,看来你说不忌恨,实际上还是在心里怨恨我。   他已是哭出了声,又打开一封阿珠的信。   信纸上也抄了一首词,却是宋代柳永的《望汉月》。   明月明月明月,   争奈乍圆还缺。   恰如年少洞房人,   暂欢会,依前离别。   小楼凭槛处,   正是去年时节。   千里清光又依旧,   奈夜永,厌厌人绝。   眼见这首闺怨,更是写出阿珠对自己的心意来,她把处子之身献给了自己,在她的心中始终认为是和自己这位九五之尊一同洞房的,却怎么也没想到,这暂时一欢竟然一下就成了永别。每天的夜都如此漫长,可是在她的心中,没有女真王妃的半点欢笑,只有哀愁绝望。   “是朕害了你们啊!要不是因为朕之无能,你们根本就不用去辽东和亲。如果不用和亲,你们也就不用忍受此苦,不用客死他乡啊!”皇帝已是伏在桌子上,嚎嚎大哭。   “皇上!您保重龙体……”朱雀此刻起了身,轻声安慰着他。   他抬起了头:“朱雀,你说朕是不是一个昏君?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保护不好,让她们去和亲,最后客死他乡!”   朱雀的心跳骤然加快,因为此刻和皇帝离得如此之近,她本来想向后退一步,可是却象着了魔法似的立定不动,反而凑得更近了一些。   “皇上,您千万不要这么说!末将去了辽东前线,亲眼所见女真之残暴,他们残忍好杀,视我大明百姓如草芥。觉昌安、王杲、努尔哈赤等人更是狼子野心,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将我大明尽皆吞没,让我亿万百姓臣服于他们的淫威之下。”   “更何况,十万女真铁骑绝非浪得虚名,他们组织严密、杀气十足。这次如果不是您用和亲稳住他们,再用计逐步除去,他们一定会打到紫禁城来,踏平北京城。这绝非危言耸听,只有皇上您负千担之重,忍千夫所指,忍辱和亲,再将其彻底剿灭,这才是大胸怀,大智慧,末将佩服!”   皇帝的泣声小了些,直直望着她的眼睛:“你真的这么想?”   朱雀点了点头,两只清澈的眼睛泛起了波光,好象会说话一般:“确实如此!不光末将这么想,相信此番所有出征的谭公、王侍郎、李大将军他们,都深有体会。而且此番彻底平定辽东,相信原来所有试图指责您的人也可以闭嘴了!只有您才是一代雄主,才能扶社稷于危难之间,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皇帝看见她的清澈眼神,心里当时就是一动,不由得捉住了她的手:“朱雀,还是你最懂朕!”   啊!辣美少女的心里泛起了阵阵涟漪,我当然懂你,钧郎!你不容易,虽然你是皇帝,但是你也身不由己!所有人只看见你高高在上,挥斥方遒,有人觉得你少年英雄,也有人觉得你少不更事,还有更多的人等着看你的笑话,真正又有谁理解你懂你呢?   她任由皇帝抓住自己的手轻轻抚摩,感受到其中传来一阵阵酥麻的触动,将眼睛望向了那两个包袱。   “皇上,您真的不用太过自责,末将最后潜入女真大营之中服侍二位公主,她们对末将交待得很清楚,要说恨,都恨在奸淫掳掠我大明百姓的女真人身上,恨在两个残忍好杀的首领身上。对您的期望,虽然说有一些责备,但都是无奈的居多,她们也是真心希望你好!”   “要怨,就怨这些豺狼般的禽兽吧!两位公主最后自尽的时候,说的最多的只有两句话,一是对这些豺狼的恨,二是希望您一定要好好地生活下去,当一个好皇帝,替她们把这些豺狼铲除干净!您是个好皇帝,您已经用自己的行动替她们将仇人一一铲除,她们在九泉之下,也会顿感欣慰的!”   皇帝听到这儿,用手去抚摩包袱里的那些信件,嘴里喃喃地说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她默默地在一旁替他收拾着,见他一直低着头,全身散发一股失落情绪,不由得想起玄武回宫路上对她说的那番话。   皇上啊皇上,如果死去的是我,你是不是也会如此伤心呢?你会为了我朱雀而伤心欲绝么?   想到这儿,她心里油生了一种哀伤情绪,但是眼见皇上越来越伤感,着实让她心疼,于是壮了壮胆,鼓足了勇气说道:“皇上,请恕臣斗胆直言。”   皇帝转过脸来,迎上了她清澈的眼神:“你说,有话尽管讲!”   “皇上!自古以来,男子汉大丈夫,行为做事不拘小节,更要拿得起、放得下!您已经做得很好了,要说对两位公主有亏欠,那是一定的,但是该弥补的您都已经全力弥补,所以微臣认为,现在最该做的是放下包袱!按照您先前制定的方略,尽快除掉那两患,为我大明之强盛造一个朗朗乾坤!只有这样,才能避免更多的和亲,更多的妻离子散!正所谓不怕犯错,也不怕吃痛,而在乎其后痛定思痛,励精图治,方显明君之气魄!”   皇帝听后不断点头,又一次抓住了她的手:“说得好!别看你只是一介武将,却敢于直谏面陈,而且深谋远虑!确实如此,正所谓:‘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复哀后人也。’所以莫要哀,而要鉴,莫要空谈,而要实干!”   “我主圣明!天下大幸!”朱雀笑了起来,如同夏花般灿烂。   皇帝一下子呆住了,刚才心里那份重重的愁绪在这瞬间一扫而空,惊诧于眼前这位可算“红颜知己”的明媚阳光来。   “皇上……”战场上叱诧风云的辣美战将眼见他的热辣眼光,竟然如未出阁的少女一般,脸色羞得通红,声音也变得呢喃起来。 第三百四十六章 云情雨意两绸缪   “唔!”皇帝支吾着,眼睛却离她越来越近。   “皇上!你过得好么?”   “朕过得不太好,朕一直很挂念你,你过得好么?”   “我很好!”辣美少女的眼里竟然流下泪来,“只要你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的鼻尖已经快碰上了她的鼻尖:“真的么?朕也是,你不怪朕继续派你去山东前线么?”   “不怪,能够为你分忧,是我的福气!”   他一下吻住了她,拦腰紧紧将她搂住,将舌头伸向她的口里去。   “唔!”她低呼一声,身上已是毫无力气,任由他蛮横地抱着。   他真的在意我!他主动抱了我!少女的心思一下子如晕彩的画儿一般渲染开来,就象花儿一样灿烂盛开。   眼见他的怀抱越来越紧,她犹豫了一下,也用手从后面抱住了他,轻轻地磨梭着他的背。   这时候,一束阳光正从窗户间照进来,洒在她的脸上。   美丽女子纤细柔滑的手指在身上触碰,让他迅速从刚才的难以自抑中惊觉出来。   她竟然没有推开我,而是也抱紧了我。看来这位辣美神探对我这个皇帝不光知冷知热,而且真是情有独钟。   这一下,他开始更加肆无忌惮起来,更加热烈地吻着她,看到她秀丽的脸庞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泛着动人的绯红。迅速的,皇帝的雄风,在前方傲然展示。   朱雀的这个年纪,对男女情事已是略知一二,此刻被他热烈的鼻息燃烧得差点儿晕厥过去,下身也感觉到了他传递来的温热。   下意识的,她一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想去遮盖一下耀眼的阳光,可就在放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正好碰到了他突起的雄物。   “哎呀!”朱雀一惊呼,却又不敢大声,急忙缩回手,捂住了嘴。刚想把手放下来,皇帝已经更紧地搂住了她。   “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朱雀刚想解释,皇帝已经用嘴把她的嘴堵上了,伸出舌头,不断地在她嘴里搅动着。   “唔!皇上!不要!唔……”,朱雀有些惊慌失措地向外推搡着皇帝,可是动作并不是很大。   已经欲火焚身的他,根本无视她的惊慌,粗野地将她的衣服一下就扯开了,一只手紧紧勾着她的腰,火热的双唇紧紧地盖住她的嘴,一只手慌乱地在少女丰满的胸部抓捏!   朱雀还是不停地在扭动,挣扎着想要推开他,但他却搂得更紧,手很快地往下滑入了她的衣服里,游走在她的两腿间。   闻着她光滑肌肤散发出的芳香味道,他有些迷醉了,手进一步游在她两腿间,不断的抚摸。自己胯间的雄物也顶上了她的小腹,一跳一跳的往复磨着。   渐渐的,她挣扎的身躯逐渐缓和了下来,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听着她口中发出如夜莺一样细细的鸣叫声,皇帝一下子激动起来,两手使劲地一脱,就完全让朱雀的上身赤裸了。   “皇上!对我轻柔些!好么?”她已经完全放弃了挣扎,身体在空气轻轻抖动着,双手掩住胸部,紧紧闭着眼睛。   他点点头,轻柔地含住她的耳垂,一点一点地在嘴里吮吸。   “啊!”她忍不住叫出声来,赶紧用双手捂住了嘴,睁开双眼对视着他的眼睛。他微微一笑,低下头来,快速地在少女诱人的双峰上舔吮。   “皇上!不行!我不!不要!”她此刻已经迷醉了,估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嘴里吟叫的是什么。   他这时借势把她的外衣裤全部脱了下来,又把里面的衣裤也脱掉了,再用手一拽,双腿一蹬,把自己的衣裤也脱掉了。然后一把将她翻转过来,对着她的玉背,准备长驱直入。   “皇上!不要!不要在这里!”朱雀不安地扭动着身体,发出哀怜的吟叫声。   他停住了,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却很快明白这只是在外书房,于是搂紧她,一把将她横抱起来,来到了后面的内堂。   他感觉到她的身子在微微地颤抖,于是很快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腿,把她反身抱坐在了怀里。   “啊!”朱雀缓缓地坐下身去,顿时感觉到了充胀和温热感,一阵暖流涌上身体,让她差点窒息过去。   “啊!”他也发出了无比舒适的吟叫声,就这样抱着她坐着,感觉到她身下的暖流不断流到自己的胯下,似乎步入了仙境一般。   过了好一段儿,他才开始一下一下地挺动着身体,并不是很急迫,用着一种略带轻柔的节奏。她和身体与他的节奏配合得很好,一下一下耸动着,嘴里发出着让人心动不已的声音。   要说他,则对男女之事早已是轻车熟路。   当然最主要的实践是在阿珠和小倩的身上,不过她俩这一去辽东,时日已久。   上次在明清明澈那儿也喷薄出来一次,却因为长期未及欢爱,甚至都没入港,后来在梦里也对朱雀染指过几次,不过那都是幻境之间,今日得以实现,所谓“百思终得骑姐”,着实让他激动非常。   这次也隔了很长时间,可不能一下子喷薄而出了,得好好守住最后关头才行。   想到这儿,他放缓了一些节奏,加上今天喝了不少酒,所以感觉相对迟缓,还真是不错,估计能持久很长的时间。   “哦!好美!”他的慢功出细活象一撮小火苗一样,一点一点地将她心里的火焰点燃,她也开始一下下地挺起身子,仰起上身不断的颤抖:“钧郎!你真好!”   他这时又把她抱了起来,变成了面朝自己,看着她已经绯红迷乱的脸,又一次挺起了身子。   “钧郎!你会对我一直这么好么?会不会不要我了呢?”   皇帝此时已经有些癫狂了,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得到了舒解,他太需要宣泄了。所以他的动作愈发地激烈起来。   “钧郎!你怎么不说话?你会对我一直好么?”   “当然会!我会对你好的!你已经是朕的人了!就象朕上次为你尝解药那样,朕宁可自己去死,也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她听到他的表白,非常感动!雪白的身体静止在了空气中。默然的,两行热泪流了出来。   她忽然一下抱紧了他的脖子,用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热吻,吻遍了他嘴里的每一个角落,最后捕捉住了他的舌头,两人的舌头狠狠地搅在了一起。   他也一下愣住了,情绪也很快被朱雀的热烈舌吻给点燃了,不禁用双手紧握住了她耸动的双峰,又一下开始了挺立。   也许是因为压抑得太久,也许是奔腾的热情来得太快。渐渐的,皇帝感到一股热流急欲冲出,于是他的动作愈来愈凶,愈来愈快。   “唔唔唔!”两人的吻仍然没有停下来,只是都发出了不可自抑的吟叫声。   “啊!”狼一样的皇帝发出了喉咙里的一声长音,疯狂的他和疯狂的她一起,在快速激起的欢叫声中攀上了高峰。   两个人终于平静了下来,静静地靠在了大床的边缘。   屋外的阳光,仍然静静地照进书房里。   太阳轻轻地从云朵里钻出来,照耀着屋外院子里的花,闪动着明亮的光芒,却只是一会儿,它又轻轻地钻了回去,似乎它也害羞了,躲避着美好的春色,让花儿开始了等待。   然而,不大一会儿,它又偷偷露出了脸,俯视着大地,似乎还是想再看一眼,哪怕是偷偷的也好。   只有院子里的花,不论太阳是羞或不羞,好象一直在微笑着,在这沉静而明亮的午后。   他仍然紧紧抱着她,身体一下舒缓下来,终于感觉到了疲惫。   她也一直抱紧他,将脸埋入他的怀里,如果这时间能一直停滞在此刻就好了,就这样一直抱着,赶到永远,是多美的一件事情。   他渐渐平静下来,闭上眼睛轻轻吻着她,她也温柔地回应。还是她比较贴心,她轻轻晃醒了他,扶着他站起身来,拿过毛巾来替他把身体擦拭干净,穿上了睡衣裤,然后扶着皇帝在床上躺下。   他看到她手里毛巾上那刺眼的一抹红,“雀儿!爱你!”皇帝伸出手来搂住她。“我也是!钧郎!”她紧紧搂住这个让她在前线日思夜想的男人,二人沉沉地睡去!   直到太阳快要东山了,他才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发现朱雀早已经醒来,正撅着小嘴看着他。   “哈哈哈!你什么时候醒的?”皇帝搂住她的脖子,朝着她的小嘴亲了上去。她也不躲,任由他狼吻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我刚醒一会儿,很喜欢这样静静地看着你哈!”   “哈哈!你这算不算是痴心妄想症啊!哪天你要是看不见我,你会不会疯掉啊?”   她一顿粉拳打在他的胸口:“你坏!就希望我疯掉是么?”   他搂住她的腰,一手又握住了她丰满的胸部,“既然朕已经坏了,那么,就让我们一起再来坏一次吧!哈哈!”说完直接把她压在了身下。   “讨厌!还来啊!”她用粉拳对他一顿轻打,却象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抱紧了他问道:“钧郎!我明天就要出征山东了,你会想我么?” 第三百四十七章 计囚恶虎诱离山   “当然会!你要早日回来,要不然朕下一道旨意,让别人去山东吧,你留在朕的身边吧!”   她摇了摇头:“钧郎,你已下了圣旨,如果朝令夕改会遭人耻笑,我还是依令启程吧,替你去把这其中一患平定,也算是为你分忧了!”   “你真好!”   ……   次日,玄武和朱雀分别带队出征,李成梁返回辽东,谭纶亲自来送,依依惜别之际,各人不免感伤。   朱雀在离开正阳门时,回头看了看远处的皇宫,她似乎看到了,皇帝正站在皇宫一处高台上遥望着她。   “钧郎!你要多保重!我走了!”她轻轻咬了咬牙,拨转马头,径直纵马而去。   玄武和龚正陆带着三千龙骧军,出了东郊大营后缓缓而行。   本来在辽东时候,龚正陆是他的上级,玄武必须听命于他。这回全军主将成了玄武,龚正陆是军师,角色发生了转变,不过二人倒是非常熟悉,也有默契,于是一路也不多话,直奔东南沿海而去。   ……   宁波城中,戚继光和胡宗宪的虎贲军已经秘密发展到了六千人,这天二人又在一起商议军务,突然接到了皇帝的八百里加急。   他俩先是一惊,继而迅速打开来看,看完以后,二人都是笑容满面,让旁边的张元勋和俞大猷都愣住了。   “二位将军,皇上都说了什么,竟然让您二位如此高兴!”   戚、胡二人相视一笑,把手里的加急件递给他们,“你们自己看吧!”   俞、张二人急忙接过来,看完了也是惊讶不已:“皇上这是要给我们派支援来?”   “嗯!”戚继光重重点了点头:“你们两个可能还不知道,皇上此举不光是派支援来这么简单。最重要的是,目前三患中对京城威胁最大的辽东女真铁骑之患已经彻底平定,相当于京城的后方已经得到了极大的巩固,所以皇帝能够腾出手来专心对付我们这一路和山东洪患,这说明转机已经到来,我们终于可以不用再隐忍,可以对倭寇实施大举反攻了!”   “是啊!”胡宗宪也不停点头,似乎颇多感叹:“这一个多月来,福王朱廷贵、闵维义和钟钦良二位巡抚,已经被折腾得大伤元气,咱们的虎贲军也已经颇具规模,加上皇帝派来这三千名辽东归来的得胜之师,我们就差不多有一万精锐了。有这一万精锐,再加上动员军民共同上阵,何愁倭寇不灭!”   俞、张二人这才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来。   戚继光这时问了俞大猷一句:“青龙将军现在何处?”   俞大猷迅速答道:“他今天领着虎贲军进行水上合练,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   戚继光点了点头:“嗯!赶紧把他叫回来!再速速派人去请葛守礼大人,请他速来接圣旨!”   “是!”俞大猷应命而去,不一会儿,青龙和左都御史葛守礼就先后来到营中。   青龙来得较早,看了皇帝的八百里加急,了解内情的他也是欣喜万分,得知老三玄武即将带领三千龙骧军到来,兄弟可以联手除倭,更是兴奋不已。   葛守礼来得稍微迟了些,一进营中就迫不及待地喊叫起来:“老戚!老胡!老家有信来了?”   戚、胡二人笑了笑,把八百里加急递给他:“葛大人,皇上在这当中提到了你的任务,你快看看吧!”   葛守礼急忙把急件打开来看,也是越看越欢喜,尤其看到皇上让他最近将福王朱廷贵和闵维义、钟钦良二位巡抚之罪证搜集齐备,找机会送上京城,再给他们三个来一个彻头彻尾的一锅端,为东南沿海抗倭彻底扫清障碍。   “好!太好了!”葛守礼高兴得大笑起来,“来东南之前,奉圣上之命,让我与冯保联手,利用东厂在浙、闽两省的常设机构,彻查福王和这两个巡抚的罪证,现在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就等着皇上这声令下收网呢。”   戚、胡二人也跟着大笑,调侃起来:“葛大人,您还真得抓紧时间啊,前日看到闵、钟二人已经被那四美‘暖玉’、‘温香’、‘花团’、‘锦簇’折腾得形如枯槁一般,原来肥头大耳的福王现在也被这二位巡抚的小女儿吸尽了骨髓,瘦得象根麻杆儿,估计再有一个月,不用你再收集他们罪证,没准哪天就被大风给刮跑了哈。”   葛守礼已经笑弯了腰,用手指着他们两个:“哈哈哈!你们两个催命鬼,要说这四美、二妃的主意也是你们替皇上出的吧,还真是够狠!哪个男人受得了这番折腾啊,要换了是我,别说形同枯槁,估计早成一堆骷髅了!”   戚、胡二人又笑:“怎么的?葛大人,要不我们也上桃花馆去给您找两位,让您也切身体验一下?”   葛守礼笑着摆了摆手:“你们两个准备要我这把老骨头的命么?如此艳福,我老葛是享受不了啦。我看我还是完成皇上交给的任务,把这几个贪官抓回去复命吧。”   戚、胡二人正色:“葛大人,您此行意义重大,要不是您亲来,这福王和二个败类巡抚在此经营良久,也不会解决得如此彻底。”   葛守礼点了点头:“好啦!咱们之间就不相互吹捧了。既然皇上有命,我明日就带着人证物证返回京城。你们二人先稍安勿躁,估计要不了一月。皇上就会找个借口让这三人赴京,然后直接定罪下狱。到时候,你们再放开手脚与倭寇们一战吧。”   戚、胡二人拱手:“谨遵大人号令!”   葛守礼哈哈一笑,径直往外走:“别听我的,听皇上的!你们两个这次通过暖玉、温香、花团、锦簇四美从闵、钟二人身上捞了不少,但是都用在了军队建设上,这是好事!以后真驱除了倭寇,可不要忘记他俩和福王的教训,哈哈哈!”   二人当即就是一凛:“多谢葛大人提醒,葛大人走好!”   ……   十日之后,葛守礼回到京城,要求密见皇上,皇帝应允,在上书房接见了他。   葛守礼山呼万岁以后,并没有停顿,而是继续说道:“恭贺皇上,此番辽东平定,海内震动,我与戚、胡二位将军在宁波见到了您的密旨,亦感到非常兴奋!此患能除,全仗有您和亲为虚、剿灭为实的有效方略,臣等佩服!”   “哈哈哈!”皇帝爽朗地笑了起来,“葛大人平身吧!你今天不会只是带着蜜罐子来哄朕的吧。”   葛守礼抬起头来:“微臣不敢!皇上,实不相瞒,臣今日还真是带了好消息来的!”   皇帝点头:“怎么?此去东南沿海,不枉此行?”   葛守礼从怀里掏出一沓纸张来,放在桌上:“皇上请看!这只是臣为福王和二位巡抚开列的罪证清单,就已经列了这么多。要是把所有罪证都拿来,估计这屋都搁不下。”   皇帝又笑:“看来你这一个多月时间没白去,这么多的罪证,你是怎么收集的?”   葛守礼尴尬地挠了挠头:“说来惭愧,这里面有一多半是冯总管的东厂分站帮着我一起收集的,看来东厂的效率要比都察院高得很多。”   皇帝点了点头,眼光望向了这位尴尬的左都御史:“嗯!幸好你们这次联手查的是三个大恶人、大贪官,如果不幸查的是一个善良之忠臣,也会被你们办成铁案吧。”   葛守礼一下子愣住了,匆忙摆手:“不不不!皇上!这不可能!都察院的办案是有规范程序的,绝不可能平白无故制造冤假错案,至于……”   皇帝没想到自己的一句玩笑话引致他如此紧张,不由将眼睛盯紧了他:“至于什么?”   葛守礼顿了一顿,好象是把刚才那半句话咽了下去,又说起了另外一句:“至于要说一记冤假错案没有,肯定也不现实。不过臣以头上这顶乌纱帽担保,微臣之任上,绝不搞屈打成招那一套,还请圣上明鉴!”   皇帝眨了眨眼睛,看出了他的言语转向,但一想这个时候深究似乎不是时候,还是要全力拿下福王和闵、钟二人,对戚继光他们扫清障碍才行,于是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葛守礼啊!你这个左都御史的心里耐受能力也太差了!朕不过和你开个玩笑,就把你给吓成这样!朕当然相信你了,如果不信你,还会派你去东南沿海查办此大案么?这几张清单上都有什么?你详细给朕说说吧!”   葛守礼跪倒磕头:“多谢圣上!”然后缓缓站起身来,指着清单详细向皇帝介绍了起来。   “这是朱廷贵借浙闵每年组织乡试与推荐会试人员所收受的贿赂,估计不下五百万两,闵、钟二人不下二百万两;这是他们包庇海禁后走私货物所谋取的高额利益,每人均在五百万两左右;这是他们三人卖官鬻爵索要的‘官帽钱’,每人均在五百万两左右……”   皇帝已然是瞪大了眼睛:“老天爷!朕这一年的国库收入也不过二百到三百万两之间,可这三个家伙,就你列这几项,他们三个哪个人加起来都够朕攒个十年八年的!原来这些家伙个个比朕富裕啊,难怪表面上对朕恭恭敬敬,实际上都不把朕当回事,敢情根子在这儿呢!” 第三百四十八章 光宗耀祖不知死   葛守礼拱了拱手:“确实如此!皇上!此番如若不是您派臣去东南沿海,臣也压根儿不会想到他们竟会如此丧心病狂地敛财,简直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此等蠹虫,真乃我大明之毒瘤,非除不可,越快越好!要不然,长此以往,国将不国矣!”   皇帝表现出一丝颓然:“这还只是东南两省,竟然如此触目惊心,这要是放眼全国,还得了!”   葛守礼低头说道:“皇上也莫过分焦虑!此二省本来就是我大明之富庶地区,加上这三人主要是借倭寇之乱横加敛财,其余各省并不具备这样之条件。臣已查明,此三人卖官与走私两项主要收入均与私通倭寇有关,一是用他们看上的人,不用正直的、抗倭的,只用送钱的、听话的;二是利用倭寇帮他们走私货物,强买强卖给沿海百姓,稍有不满之人还会被他们勾结倭寇镇压或暗杀!”   皇帝一拍椅子站了起来:“太无法无天了!当时戚、胡二人的密信中说这三人杀良冒功,就把朕吓了一跳,现在看来这不光是铁铮铮的事实,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这还算是我大明之臣子么?简直是猪狗不如!要说倭寇可恨,兀自可以全力对付,可这三个人比倭寇更可恨,更可怕,让你防不胜防!真是气煞朕也!”   葛守礼“扑通”跪倒:“皇上息怒!此三人确是恶贯满盈!他们沦落到今日之地步,也是他们咎由自取,皇上可别为了这些蝼蚁气坏了龙体!”   皇帝仍是怒气未消:“蝼蚁?他们可不是蝼蚁!往大了说,他们直到现在,还是一副光鲜模样,号称我大明之栋梁,掌控着我东南沿海之大权。要是一般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居然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他们真当朕是瞎子,是聋子么?先帝重用他们,以他们为镇守一方、护国安民之猛虎,谁知道他们却成了丧心病狂、吃里爬外的恶虎!如此为恶,难道他们就没有丝毫的愧疚之情么?”   葛守礼正色:“皇上!请恕臣直言!现在痛骂他们已无大用!当务之急是想个万全之策将他们一举擒获,再慢慢肃清其党羽,还东南沿海一个朗朗乾坤!”   皇帝双眉紧锁,本想再骂几句,却见眼前这位左都御史脸上是一副不卑不亢、异常坚毅的神色,不由得心中一凛,仔细想想他说得有道理,这才冷静了神色:“嗯!你说得是!现在不是痛骂而应是想办法的时候,你对擒获他们有什么好的想法,说来听听!”   葛守礼拨动手指:“皇上!我们都察院的常用作法有三,一是速派得力人员秘密将其抓捕,押回京城,二是由您下旨,将他们调离本地,挪移他们的势力源,然后再将其逮捕;三是……”   皇帝这时插了一句:“三是将他们请到京城来,利用我们前段时间诏告天下群臣向他们学习埋下的伏笔,既能让他们放松警惕,做到趁其不备,又能实现调虎离山,做到断其根基,将他们一举拿下,再将这些罪证一一公布,不愁他们不伏法!”   葛守礼面露惊异之色:“皇上!您怎么清楚我们都察院的做法?”   皇帝笑了笑:“呵呵!刚才你都已经用言行教导朕了,朕还不学着点儿,也要长进长进啊?”   葛守礼急忙低头:“皇上圣明!请恕微臣刚才造次了!”   皇帝将他扶起来:“行啦!刚才那么义正词严地看着朕,这会儿又不好意思起来了。朕也不傻,就别在这儿假惺惺的啦!葛爱卿,你这就代朕拟旨!就说为了庆贺辽东彻底平定,朕准备举办庆功宴,福王和闵、钟二位巡抚在筹集钱粮及忠君报国方面居功至伟,特着他们三人一同入京表彰,东南沿海事务暂由戚、胡二人全权代理,待庆功宴结束后再行返回!”   葛守礼躬身:“微臣领旨!皇上圣明!如此甚好!上次皇上在京城可是给足了朱廷贵面子,他一直到现在仍不停念叨此事。以为平定辽东筹集钱粮之事宣他入京,他肯定乐于前来,他一动,那两个帮腔的一定也会来。把这三个地头蛇引出了洞,就由不得他们了。”   皇帝象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个原来在京城为朱廷贵通风报信的江惟平,后来朕将他派到了山东筹粮,也不知道他干得怎么样?你们都察院知不知道?”   葛守礼笑了笑:“皇上!臣昨日返京,正好回都察院问了一下此人情况,自从您祭出调虎离山之计将他调离京城后,他与福王之间只在早些时候有过几次通信往来,但已无关大局,而且他现在因为令剑高悬,不得不为了筹粮而每日绞尽脑汁,根本无暇顾及福王!还是您这招釜底抽薪厉害!”   皇帝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是么?既然如此,那就赶快进行吧!”   “是!”葛守礼应命而出。   书房外阳光依旧,传来一阵阵喜鹊的鸣叫声。   ……   初冬时节,北方已见微雪,南方因为遍吹东南风,却还是一派暖洋洋之际。   朱廷贵、闵维义和钟钦良在这天正午同时接到了皇帝的圣旨,三人都是大喜,当即开始作好动身前往京城的准备。   圣旨上写得很清楚,三人均可携家眷前往,看来皇帝平定辽东之后,还真是心情大好,这次庆功宴肯定邀请了不少地方诸侯及要员,而且可携家眷前往,这可是莫大的荣誉。   三人当然也有一丝隐忧,皇帝年轻气盛,彻底解决了辽东,下一步肯定会腾出手来对付东南倭患。作为地方大员,一旦皇帝问起来,他们三人守土有责还是逃不开的。   不过,作为三个常年混迹官场的老脚鱼,他们已经考虑好了对策。   如果皇帝逼得紧,让他们限期解决倭患,他们就告诉倭首织田信长和丰臣秀吉,让他们暂且退兵回去,这样就可以向皇帝谎称东南沿海大捷,倭寇溃散,能够借机向皇帝邀赏,皇帝大喜之下,赏赐一定少不了。   如果皇帝逼得不紧,只是让他们奋力抗倭,他们就联合织田信长和丰臣秀吉来一个“胶着之战”,今天报一个败仗,需要补缺,明天报一个大捷,讨要奖赏,总之不论胜败,都能从皇帝那儿要来钱粮,空手套白狼,稳赚不赔的买卖。   三人打好了如意算盘,约定先到朱廷贵那儿聚齐,然后一块儿前往京城。   闵维义这天心情大好,虽说已被酒色淘空了身子,但是一方诸侯的说一不二仍在支撑着他的大男子气概。   “暖玉”和“花团”两个绝色尤物已经牢牢掌控了他的后院,她们现在每日都让他吃虎鞭、鹿尾等壮阳之物,续着他的最后一点精元,而且她们已经不让他照铜镜了,怕他看到自己的枯瘦样儿害怕。   这只枯瘦如柴的老虎领了圣旨后,得意非凡,安排手下给传旨的太监打赏并带去休息,然后把“暖玉”和“花团”叫了出来,将圣旨递给她们看。   二个风尘尤物一看,当下就“啊呀”的兴奋得叫了出来:“老爷!皇上这是请我们一同去京城么?这太棒了啊!”   要说还是跟着一省巡抚有赚头,比起以前在桃花馆那种任人骑任人虐的日子要强上百倍。原来辛苦半天,大部分银子也会被老鸨捞了去,自己只能赚到可怜兮兮的血汗钱。   而现在,虽说也要分一部分给“赛桃花”等人,但毕竟是自己说了算,只要每天把老爷子侍候好,金山银山有的是。   更重要的是,原来排在她们前面的那些个夫人和姨太太们,早就被她们撵走的撵走,害死的害死,她俩现在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巡抚大夫人和二夫人,在巡抚府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这种被人侍候的感觉哪是以前那种侍候人时比得了的。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想的就是黑夜白日的多攒些钱,哪有现在滋润,如今连皇上都亲下圣旨请自己上京赴宴去了,这在以前可是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儿。   闵维义得意地一挑她俩的下巴:“怎么样?我的两位小美人儿!我没骗你们吧!跟着我闵维义,吃香的喝辣的那只是最低起点,得到皇上接见,光宗耀祖,这才是莫大的荣耀,哈哈哈!”   “花团”笑了笑,从身后丫环手中接过一碗汤,送到他的嘴边,硬喂他喝下:“哟哟哟!老爷!我们姐妹俩当然知道您是顶呱呱的大丈夫!今日皇上如此抬爱,那也是老爷你有能耐,本事大,我们姐妹俩都跟着你沾光!来来来,快把这把大补的汤喝了!这么大好的日子,咱们得好好庆贺一下啊。”   “暖玉”也是一声媚笑,将手伸进了他的怀里一阵挑逗:“对呀!老爷!这么大好的日子,您打算怎么犒劳我们啊?”   一杯大补的热汤下肚,加上“暖玉”不停的挑动,让这位已经形如枯槁的封疆大吏又燃烧起了欲火,他一下子托住“暖玉”的胯底,隔着裤子挪过来、挪过去地抚摸。 第三百四十九章 兀自宣淫一丘貉   “花团”眼见他兴奋起来,也迅速靠过来,“老爷,您怎么偏心啊!我哪点儿不如姐姐啊!”   闵维义已是应接不暇:“好好好!都好!要不咱们就来个刺激的奖励,为了祝贺今日之喜,一会儿老爷我把你们两姐妹一块儿办了,来个一龙二凤,好不好?”   “老爷!您好棒啊!”二人已经满是娇态,身子象柔软的面条一样贴在他的身上。   旁边的管家和侍女们眼见他们如此,都知趣地闪开了去。不过有些想看好戏的却赖着不走,故意将身子躲在柱子后,等着观摩这一场春宫好戏!   “花团”粉目微睁,故作嗔状:“老爷!你看看你手底下这些人,都被您教得没个正形儿,躲在这儿偷眼观瞧,这就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哈哈哈!”闵维义大笑起来:“这有什么?咱们可是明媒正娶的夫妻,就算这大白天行房事也是光明正大的事情,谁也管不着!老刘,你们几个再躲在那儿偷看,当心我打断你们的腿!”   “喔喔喔!”偷看的下人们轰笑一声,四下散去。   “暖玉”又将手探进了他的裤裆里:“老爷,咱们还是回房间去吧?”   他已将被她们完全撩拨起来,就象一个发春的公狗一样,不由得加快了手掌抚摩的速度。   “老爷!”“暖玉”的耻骨处被他一下一下抚动着,已是软绵无力。   “好好好!咱们回房间去!”他见她已是满脸通红,浑身娇软无力,裤子已经由里到外泛出水来,便扶着她慢慢地走回房间,“花团”怕他搀扶不动,也过来相扶,到了内室,把门关上。   他轻轻把“暖玉”放在大床之上,见她春心汤漾,气息短促地倒下,一双微红美目仰视自己,眼神中饱含着热望,胸前起伏不定,笋尖兀自颤动着,不由得更加激动起来,一下子歪倒在她的身上,噘起嘴巴去亲她。   她已是热情如火,双手抱紧他的脖子,伸出舌头来接受他的嘴唇。   “老爷!您可别把我忘了呀!”“花团”摆出一副媚眼如丝的神态,也不停地舔着自己乾燥欲裂的嘴唇。   他已是意乱情迷,本能地放开“暖玉”,伸出双手来抱住“花团”,迎向她的嘴唇。   她开始激动起来,伸出舌头来与他纠结在一起,而此时“暖玉”已经象索命的毒蛇一样从身后将他缠住,两手径直向他的胯下摸去。   “啊!要死了!”他感觉自己的身子就要被这两个尤物掏空了,即便如此,他还是决定不能认怂,必须再男人一把!   于是仗着刚才喝下去的大补汤,他集聚了力气,伸出手去使劲揉摸“花团”的胸脯。   要说“花团”正是豆蔻年华,她也知道这个封疆大吏其实全靠着药物在支撑,长久不了多会儿,不过他的揉摸还是让她的心里漾起一丝波澜,于是娇滴滴地唤了一句:“老爷!不要啊!”   他平日对“花团”非常喜爱,如今美色当前,娇躯在抱,又是娇喘如丝,更让他热火如焚。   原来轻抚胸前的双手,开始逐渐滑下,经过平原小腹,探向那女人最神秘的幽谷。   “嗯!好老爷!我好难过。”“花团”一边晃动身子一边娇媚地说。   “嘿嘿!宝贝,别怕!让老爷我来替你解除难过,把衣服脱掉好吗?”他不慌不忙地问道。   “嗯!”她应了一声,点点头。   他如奉圣旨,迅速替她脱下衣裙,褪掉她的亵衣,赤裸裸的躯体刹时横陈眼前。   洁白透红、细腻如玉的皮肤,无一点瑕疵可寻,结实而玲珑的玉笋在胸前起伏不定,均匀而富有曲线的身材,滑溜溜的平坦小腹,修长浑圆的大腿,真是鬼斧神工般的杰作。   他突然大叫一声:“啊!”   原来那如毒蛇一般的“暖玉”,此刻已经将他的裤子完全脱下,一张嘴,就将他的傲物含在了嘴里。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酒色之迷,他的傲物已是强弩之末,再也难以展现原来的傲然雄风,不过在如今强补之物的强烈刺激下,短暂时间也算是坚挺,于是让他又平添了一份自信。   他虽然叫出声来,却没去阻止“暖玉”,任由她吞吐着,眼睛仍然望向“花团”那诱人的躯体。   只见她双腿紧闭,腿根尽处是那片令人充满无限遐想的三角处,即便自己早已出入多次,但今日看来,那里仍然充满神秘,像未开发的幽谷,令人向往。   再一细看,那绝妙的幽谷竟然有不少水汁渗出,一闪一闪,亮晶晶,煞是好看。   他眼里射出火来,紧盯着那迷人地带。   “老爷!把你的衣服脱了嘛!”“花团”有气无力地说道。   他恍然大悟,急急忙忙地去脱自己的衣服。却发现“暖玉”一下子把口中的傲物吐了出来,“啊!你!”正在惊讶之中,发现她已经直起了身子,帮着自己把衣服脱得精光,然后用她灵巧的舌尖舔向了自己的胸前。   “啊!”他一下子疯狂起来,放开“花团”,紧紧搂住“暖玉”曲线玲珑的娇躯,三两下就将她的衣服撕开了。   “老爷!你坏!”“暖玉”就象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处女一样,用双臂去遮挡住自己的傲人胸部。   他也不回话,兀自拉开她的双臂,低下头去,含住她那鲜红的笋尖,吮动不止。   ……   而此时的福建巡抚府内,无一例外的,钟钦良受了圣旨后,也是得意非凡,正和“温香”、“锦簇”缠绵悱恻,三人已是赤条条地躺在了大床之上。   钟钦良的手指,径直在“温香”的幽谷处抚弄。   这时“温香”之的温水,如同缺堤的江水一般,直往外流。   钟钦良伸出一根手指,顺着温水慢慢的往幽谷里面深入进去,只进到一点点,就见“温香”皱着眉头叫:“痛啊!老爷!慢点!”   他微微一笑,按兵不动,但手指她的花道紧紧夹住,四壁传来软绵绵的感觉,很是舒服。   被他就这样将手指放在其中,过了一会儿,她开始感觉到花道里酥麻难耐,酸痒不止。   “好老爷,里面好痒!”她娇呼一声,将玉臀用力地向上抬。   他一见,便知她已然迷乱,就将手指继续深入进入,更不时地将手指浅抽出来,在她的花核上抚弄不止。   这样一来,她的温水更是越流越多。   “好老爷!你真好!”   他正在得意地笑,一旁的“锦簇”却已经伸出手,去握他的傲物。   刚才二人为了刺激他,给他喝了平时两倍量的鹿鞭汤,这会儿药劲已经上来了。一握之下,那平时软塌塌的家伙,此刻竟然暴胀起来,顶端更是一颤一颤,像是欲冲出重围的猛兽似的,一下之下,竟然把握不住。   “啊!老爷!你还真是厉害,你看,你的这么大,弄得我们姐妹俩都怕怕!”“锦簇”适时发出一声惊呼,故作畏惧状。“温香”也抬起了头,见到两倍药量催起的傲物果然比平日大了很多,也瞪大了眼睛。   “哈哈!害怕了吧!两个小宝贝,不要怕,我会慢慢地弄,你们放心地了。”他见她们如此惶恐,更是得意起来,虽然轻声安慰,探入“温香”花道的手指却一下加大了力度。   “锦簇”见他如此,也没闲着,不停地用手指轻轻拨弄着他的傲物。在她的撩拨下,他更是觉得热火冲天,浑身火辣辣的,本能地抽出手来,翻过“温香”的身子,掰开她的双腿,用手扶着傲物,在她的幽谷洞口一探一探的。   “你好坏!”她轻然一叹,不自觉地将身子向上挺了挺。   他一声坏笑,挺动身体,徐徐将傲物挺入进去。   “好老爷!这么大!有点痛!”“温香”脸上一副愁苦表情,反手揽住傲物,略显娇羞。   他一翻身,把她的娇躯弄平,炽热之傲物已经牢牢抵着她的洞口。此时“锦簇”已经从后面缠绕过来,环抱住他的脖子,他欣然承受,一面深吻她的嘴唇,含住舌尖,两手更是不停地揉搓“温香”胸前的蓓蕾。   经过如此挑弄,“温香”已经全身轻抖,桃花洞口更似黄河般犯滥,终于再也耐受不住那种蚀骨之痒,娇喘呼呼说道:“老爷!好老爷!这会儿不那么痛了!你可以慢慢地、轻轻地弄弄看!”   说话之间,她自己把双腿分得更开,挺起玉臀,准备更畅快地迎接傲物的深入。   他知道她此时芳心大动,便微微一用力,傲物径直而入。   “啊!痛死我了!”她发出一声惊呼,一下子咬紧了牙关。   他也惊讶于今天自己的不同寻常,低头一看傲物,确实比往日大了许多,看来自己转运的时候来了,不光皇帝对自己赞赏有加,自己身体的第二春也要到来了。   此时傲物已经深入到花道的一半,他感到到了一些阻碍。又见她头冒着汗,眼睛紧闭,眼角边甚至挤出泪水,便按兵不动,不再往前推进。 第三百五十章 云雨巫山枉断肠   “温香”和“锦簇”也觉得惊讶,心里都知道这是两倍药量的效果,却没想到会有这么神勇,当下都有心看看看看他的持久力如何。   自古美人皆骷髅,要的只是这一时之爽,却根本不管男人为了此爽传出的代价,已经几乎是在以命在赌。   他见她们惊讶,也愈发自得起来,用右手举起傲物不停地在花洞口插送,左手仍按在“温香”的笋尖上,一阵揉捏,一面在她耳边轻声问道:“好宝贝,现在觉得如何了?还痛得利害吗?”   “老爷!就这样!等一会再慢慢地动!此时有点胀痛!里面痒得实在难受!”   他有些心软,眼见她如此痛苦,有些不太忍心,于是放松下来,动作也变得松缓很多,就这样轻怜蜜爱,尽情挑逗,使得她温水如泉,不停外流,只见她双腿乱动,时而缩并,时而挺直,时而张开,同时频频迎起身体,一下一下地颤动。   这表明她淫兴已炽,已到难以忍受的地步。   他见时机已经成熟,将含在花道口的傲物放肆地顶进,不时还抽出来在洞口尽情捻动着。   她已是聊发出无尽狂兴来,猛地紧搂住他的脖子,下身连连挺迎,娇喘不止地说道:“老爷!现在不痛了!里面痒痒麻麻地很难受!老爷!只管用力插进去!”   就在她牙关咬紧,翘臀不停往上挺迎的刹那间,他猛吸一口气,傲物再胀,身子一沉,直朝湿润的花道尽力而入。   “哧!”的一声,傲物已深抵进去,全根尽没。   她这一下痛得双泪直流,全身颤抖,几乎张口叫了出来,但却被他的嘴唇封住,想是傲物被药物催得太大而吃痛,双手不住推拒,上身也左右摇动。   见她痛得厉害,他伏卧不动,而整根傲物被其紧窄之花道夹住,十分受用。   就这样的拥抱片刻之后,她感觉疼痛已去,里面反而酥酥地愈发难受。   “宝贝,现在如何?”   “老爷!还是受不了,要不你先和妹妹来来吧,我实在是承受不了!”   他得意地笑了笑,轻轻将傲物抽出,望向了“锦簇”。   “锦簇”刚才眼见他俩欢爱,自己身下已是泛滥成灾,眼见“温香”将机会让给自己,当下暗喜,可是见她刚才如此难受,也是有些惊心,将眼光望向他那个受了两倍药剂刺激的傲物,不禁咋了咋舌:“老爷!我也怕怕,您可要对我温柔一点儿!”   “放心吧!宝贝!”他点头安慰着她,可是当她刚刚把身子伏好,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从她背后进入了。   “老爷!你!”她惊呼一声,没想到他竟然老夫聊发少年狂,一下发动如此“言而无信”的进攻。   不过,这也激发了这位后来花魁之野性。这一次,她竟然没象“温香”那样吃痛难熬,虽然惨遭受突袭,但一声闷哼之后,她居然忍受了下来。   “唔!”   他有些惊异,不过很快释然,这位新花魁比老花魁更可他的心意,靠的就是能耐受、够体贴。   他把傲物慢慢抽出,又缓缓插下,这是逗引女人情欲提升的技巧,他到这会儿要巩住自己的精关,表现得更加回勇。   这样轻抽慢送一会儿之后,“锦簇”已是泉水喷涌,娇喘微微,愈发狂荡快活,情不自禁地摇动蛇腰,向上迎送。   见她苦尽甘来,春情荡漾,他更是热火如炽,贴住她的后背,搂紧娇躯,耸动身体,一阵比一阵快,一阵比一阵猛,不停挺动,不时还把傲物抽出来在洞口摩擦一下。   就这样的连续攻击,直弄得她娇喘连连,媚眼如丝:“老爷!好老爷!美死我了!”   如狂蜂戏蕊,二人愈发狂乱起来。   旁边的“温香”眼见他们二人癫狂,愈发羡慕,在一旁已是跃跃欲试,忍不住也跟着他们哼哼唧唧起来。   他大笑起来,猛地挪过身子,扑在“温香”的身上,直接挺入进去,不问青红皂白,就开始耸动起来。   “啊!老爷!你太厉害了,奴家要死了!”“花团”刚才涌出不少温泉,这次接受傲物已是从容不少,所以得偿所愿后,迅速进入欢畅时节。   三人颠鸾倒凤,已是忘乎所以,到了后来,他已经记不得身下是谁,只知道全力耸动,似乎要把最后一丝力气用尽,向这二位绝色花魁证明自己仍是宝刀未老,廉颇尚饭。   这一阵床第大战着实惊人,二个尤物你来我往,寻找一切机会与他交欢,让自己的痛快之感得以延续。他也乐得其所,如同一个单骑闯入对方敌阵的将军,不见举盾抵挡,只见铁枪飞花。   潜龙已经腾渊,正待一飞冲天之时,他发出了痛快的嚎叫:“怎么样?小宝贝儿!爽不爽?爷弄得舒服么?”   她俩已被弄得潮水泛滥,欲仙欲死,二人均是娇颊艳红,樱唇微开,喘气如兰,尤如两朵并蒂盛开的海棠,口中娇呼道:“老爷!你真棒!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二人一面娇哼着,一面疯狂迎合他的癫狂耸动。   他眼望着二人白花花的身体,开始发出了狼一般的嚎叫,从未有过的快意涌上心头,他痛快地耸动着腰际,忽然间感觉心头一凛,然后胸腔里所有东西象被掏空了一样。   他犹豫了一下,可箭已上弦上,不得不发,于是继续放肆耸动,正在得意之时,却突然感觉眼前一黑,一下子失去了知觉。   “喔!噢!”听到他“啊”的一声大叫,二女媚眼一闭,也随着他一起大声叫喊着,似乎在享受着无穷无尽的畅快感觉。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见他还没有动静,她俩这才慌了神,急忙边摇边唤:“老爷!老爷!你怎么了?”   怎么叫都叫不醒,她俩急忙大声叫大夫来,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汤药,终于让他缓了一口气回来。   “啊!”他轻唤一声,慢慢醒了过来,见光着身子的她俩旁边站着大夫,轻轻眨了眨眼:“我这是在梦里么?”   “哎呀!老爷!您刚才真是吓死我们姐妹了!你可算是醒过来了,要是你没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他笑了笑,“你们老爷我这么生猛,哪会没了呢?哈哈哈……”   笑声未完,他却已经知道自己这是在强撑,刚才那眼前一黑,真是完全耗尽了他的全部精元。   毒甚毒矣,这副二倍的壮阳猛药真是害人不浅。   一日以后,他带着二女启程,仅仅靠着人参、雪莲等药物续着最后一点命力。   而福王朱廷贵的殿内,接到圣旨后狂喜的他也同样与两位新娶的侧妃日日宣淫。   一丘之貉,其行如此,其命亦如此。   三日之后,三人齐聚于福王府内。相互一见,当即大惊失色。福王道:“你等为何枯瘦至此?”   二人对望一眼,心照不宣,都看着福王笑:“彼此彼此,都是事务过于繁忙所至。”   他们当中也就福王的情况略微好些,因为娶的两个侧妃是两个巡抚的小女儿,毕竟是大家闺秀,与暖玉、温香、花团、锦簇这四位风尘之美比起来,控御男人的手段要差了很多,不过二妃正是青春时节,少女花开,一旦尝到欢爱滋味,也是要了又要,加上平时里争风吃醋,明争暗斗,让他很是吃不消。   闵维义悄悄拉过了福王:“王爷!看您的身子也清瘦不少,我这儿有几根从辽东弄来的上好人参,补气最佳,您可以试试。”   福王接过来拈量了一下,笑了:“这个还真是补气好!好好好!本王就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已经瘦得象一个麻杆一样的钟钦良凑上前来,手里拿着一个大酒瓶子,嘴里说道:“老闵啊,你这给福王殿下送礼还偷偷摸摸的,太不够意思了!殿下,我这有一瓶好酒,是用东北虎的骨头和鹿茸加上竹叶青的好酒浸泡,已经有好几年了,绝对大补,喝下去立竿见影。”   福王瞪大了眼睛,笑着摸了摸酒瓶子,似乎那里面装着他的命一样,让身后的管家接了过去,嘴里说道:“嗯嗯嗯!这个也是好东西,一看就不错,好好好!这个本王也收下了!”   三人相视而笑,本来三人最爱是金银美色,却没想到最近爱上了这些固本续命的东西。   或许因为笑得过猛,钟钦良已经咳嗽起来。   身后的“温香”和“锦簇”急忙拿了几片人参切成的薄片让他含在嘴里,过了足有半柱香的功夫,他才平息下来。   不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是好了些,旁边的闵维义象是被带动起来了似的,也开始咳嗽不止,急得身后的“暖玉”和“花团”赶忙拿着秘制的“雪梨冰糖水”给他灌下去。   这回到是很快见效,只一会儿就止住了咳。   他大笑起来,开始嘲笑起钟钦良来:“老钟!你那个人参薄片明显不行啊,要不把我这个‘雪梨冰糖水’给你备着点儿吧,我这正好富余几瓶。” 第三百五十一章 对质朝堂辩忠奸   钟钦良却是没再坚持,将信将疑地接过来“花团”递过来这一小瓶“雪梨冰糖水”,先泯了一口,觉得有些甜,继而又喝了一大口,再咳嗽一声,胸中再没有刚才那种狂咳不止的感觉,还真是管用,于是乐呵呵地收了。   这时候,闵维义的小女儿在福王身后说话了:“殿下,既然闵巡抚这小瓶‘雪梨冰糖水’有此妙用,咱们也讨一瓶吧,正所谓有备无患。”   福王显然是对这个侧妃言听计从:“好好好!备一瓶,多谢闵大人!”   钟钦良的小女儿眼见闵家人得了彩头,心里老大不高兴,狠狠地在福王腰上拧了一把,疼得他“哎哟哟”直叫唤。   钟钦良当然知道这是小女儿在帮助自己,急忙对福王身后的管家说道:“殿下怎么腰不舒服么?快快取小酒盅来,服一小盅药酒试试!”   管家急忙让下人取来一小盅,从药酒中倒出来一满盅,钟钦良的小女儿亲自喂福王服下。   只一会儿,他就感觉到腰间暖气上升,刚才的疼痛感皆无,好象精神也感觉好了些。   福王大喜,笑着夸赞起了钟钦良:“老钟你这药酒还真是立竿见影啊!”   钟钦良顿时露出了笑容,小女儿也乐得合不拢嘴。   就在此时,福王警觉地回身一看,发展闵维义的小女儿好象不干了,又准备过来再拧自己的腰一下,他哪里还受得了这个,急忙一块儿把闵维义夸赞出来:“哎呀呀!闵巡抚和钟巡抚真是本王的左膀右臂,都好都好!咱们一起上京城向皇帝讨赏去吧。”   “好好好!”闵维义和钟钦良也乐得见好就收,三人略作休息后,当即动身前往京城。   ……   半月后,三人到达时,正值京城大雪,福王久居东南沿海,难得见如此大雪,还颇有兴致地在马车上吟起了诗:“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早有京兆尹张辉明率领官员前来相迎,比起福王头一次进京,当时首辅大臣张居正、司礼监冯保代表皇帝,率领文武百官隆重相迎,这次显得有些冷清。   不过张辉明的嘴巴还是很甜:“福王殿下,今日大雪,城中交通不便,本来万岁要亲自来迎接您的,不过今早起来忽然感觉有恙,首辅大人张居正、司礼监冯保等人正在驾前陪侍,特意嘱咐下官前来迎接您!”   原来是这样,朱廷贵点了点头,立刻表现出一副关切的样子:“皇上正是少年,怎么会忽感有恙?没什么大事吧。”   张辉明拱手:“殿下如此关心皇上龙体,还真是忠君爱国之典范!不过还请殿下宽心,就在臣出来接殿下之前,听到宫里有人来告,皇上龙体已经康复,可能就是前些天操劳国事有些疲惫,缓缓就好了。皇上知道您来了非常高兴,吩咐臣好好招待您休息,明日正午举行庆功宴,请您和二位巡抚大人参加!如果有时间,明日早朝也请您几位去听听!”   福王已是笑容满面,看来小皇帝还真是把自己当作了天下官员之楷模,上次在京城“夸官”,这可是本朝以来任何一人没有享受的绝对荣耀。   于是他领着二位巡抚向张辉明回礼:“多谢张大人,只要皇上龙体康健就好,是我等做臣子最大的福分!还请大人回禀皇上,我等明日参与早朝!”   张辉明笑了,对他们作了一个请的动作:“是!臣回去就向皇上禀告!殿下,咱们请吧,这一路舟车劳顿,咱们先去冯大人特意为您挑选的驿馆休息休息。”   “张大人请!”   ……   第二天一早,朱廷贵和闵、钟二人站在早朝之上。   周边的文武百官都纷纷向他们问好,也有人明确问他们为何如此清瘦,他们三人几乎用着完全相同的语调和说辞:“唉!东南沿海军务繁忙,没办法啊,只能这样一天天瘦下来!”   大伙儿都宽心安慰他们:“嗯!东南沿海军务要紧,确实劳心劳力,不过殿下及二位巡抚还是需要保重身体啊!”   正在寒暄之中,就向冯保出现在大殿侧方,高叫一声:“皇上驾到!”   众人尽皆跪倒,山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冯保搀着皇帝走了进来,在龙椅上坐下。皇帝说了一声:“众位爱卿平身吧!”   众人尽皆高呼:“谢主隆恩!”纷纷起了身,垂手立于殿上。   冯保向前一步,正准备高喊:“有本启奏,无事退朝!”可是皇帝忽然挥了一下手,制止了他。   冯保会意,后退一步,就听见皇上笑着问了一句:“福王!什么时候到的?朕还想昨天接你去来着!”   朱廷贵看了皇帝一眼,急忙跪倒:“微臣不才,怎么敢劳圣上如此大驾?微臣昨日听说皇上龙体欠安,甚是挂念,今日见皇上气色不错,这才心安一些!”   皇帝又笑:“哦,是,朕昨天有些小恙,不碍事,福王昨夜睡得可好?”   朱廷贵昨夜喝了钟钦良送的大补药酒,还与二位随行侧妃在驿馆里大战一场,以致于这么早上朝走路有些打晃儿,不过还是强打精神,故作强势:“睡得好!多谢皇上挂念!”   皇帝抬了抬手:“好好好!咱们相互挂念吧!列位臣工,福王上次进京时朕就对你们说过,要你们大家以他为楷模,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们看看,他,还有闵维义、钟钦良二位巡抚,这段时间操劳东南防务都已经瘦成了什么样?这才是真正的国家栋梁!”   众臣纷纷点头称是:“皇上说的是!福王和二位巡抚确实是我等楷模!”   朱廷贵和闵、钟二人已经眉飞色舞,瘦削的脸上只看见眉眼在动。   朱廷贵还想借此机会再说几句,却发现皇帝突然不说话了,大家也就慢慢安静下来。   冯保一抖拂尘,高声叫道:“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众人皆肃立,却是无人奏本。   皇帝笑了:“怎么?今日这么消停?列位臣工是不是都惦记着中午这顿庆功宴呢?”   “哈哈哈!”群臣皆轰笑,又属朱廷贵等三人笑得最欢。   却在这时,只见一人出班启奏:“皇上!臣有本奏!”   此人正是左都御史葛守礼。   群臣见他一站出来,当下心里都是一惊,这参人的头儿竟然亲自出马,看来今日朝堂上有人要倒楣了。   皇帝笑着问了一句:“刚刚还说没人奏本,却没想到我们的葛大人不干了?你说说吧,有何本奏?”   葛守礼双手将奏本奉上,冯保接过去递给皇帝,就听葛守礼提高了声音说道:“臣此本要参三个人?”   皇帝“哦”了一声,也没打开奏本看,直接问了一句:“好象早朝上很久没有参过人了,你要参谁啊?”   葛守礼是左都御史,位列九卿,本来就站在队伍前面,这会儿更是向前一步,将手指向了福王和闵、钟二人,大声说道:“皇上,本御史要参的就是他们三人!”   朝堂上立刻发出一声整齐的“哇”的惊讶声,既而很快陷入一片死静,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特别是福王这三人。福王瘦削的脸上,两个眼睛足有铜铃那么大:“葛大人,你,你要参我们三个……”   葛守礼重重点头,高声道:“对!千真万确!本御史参的就是你们三个!”   连皇帝这时都说话了:“葛大人哪!你这为什么老是跟朕表彰福王唱对台戏啊?朕记得上次福王进京,你手下那两个浙江道和福建道,叫什么来着……”   葛守礼冲皇帝一拱手:“回皇上的话,叫陆无为和张家淦!”   皇上道:“对对对!就是这俩,陆无为和张家淦!他们当时就参福王来着,后来还每人拿了五百两银票出来,朕记得没错吧。”   葛守礼微微一笑:“皇上好记性!确实没错!”   皇帝点点头又摇摇头:“朕就觉得奇怪了,你们都察院为何次次与朕过不去呢?真是跟朕骠上劲儿了么?”   朱廷贵和那两个人急忙附和:“是啊!葛守礼,你这分明就是与皇上作对!”   朝堂上当即陷入一片混乱,与皇上作对,这无异于找死!就算你是言官的头头,皇帝犯了错可以直言不讳,可是拿皇上树立的楷模来借题发挥,还一而再,再而三,这就是存心故意了!算计皇上,你葛守礼有几个脑袋让皇上来砍!   葛守礼拱手,脸上却是没有半点惧色,一字一句地说道:“回皇上的话!微臣不是跟皇上较劲!皇上乃一代明君,是臣等真正的楷模!微臣骠上劲儿的是这位满口仁义道德、实则黑心透顶的福王,还有他的两个走狗,闵维义和钟钦良!”   这几句话说得掷地有声,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震,朝堂上又安静了下来。   葛守礼只是略作停顿,继续说道:“臣既然身为左都御史,身负重任,就不能人云亦云,听之任之!皇上日夜操劳,应对三患,管理国家,昨日还差点儿晕倒!正是如此,臣作为言官之长,才要为皇上分忧,替皇上辩明真假,不能为奸人所蒙蔽!”   “葛守礼!你……”福王等三人几乎同时将手指向了他。 第三百五十二章 罪行累累昭天下   他却视而不见,继续向皇帝禀告:“皇上!既然臣要参人,是不是先听臣把参人的意见说完?”   皇帝故作一愣,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你有证据?”   “当然有!”葛守礼一边说着,一边又从怀里掏出一沓纸来,经冯保之手递与皇帝:“皇上!这就是证据!”   朱廷贵等人看着厚厚一沓纸有些发慌,不知道那上面写了什么,又一想这沓纸再厚,也不可能把他们犯的事情全囊括进来吧,而且他们犯的事,需要大量的人证物证,岂是这几张纸就能够写得清楚的。   三人不由得相视一笑,算准葛守礼此仗必败,等着看他出洋相。   再看皇上接过了这沓纸,神情并不是很严肃,倒是开起了玩笑:“葛大人,这厚厚一沓纸是什么?不会又象上次一样,是一张张银票吧?”   “哈哈哈……”朝堂上起了一阵哄笑,大家都被逗乐了。   葛守礼却依然正色:“回皇上的话!这不是银票,也不是具体证据。这一沓厚厚的纸,只是朱廷贵他们三人的罪行清单而已!”   “清单?”现场顿时炸了锅,群臣都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声音。   “我的天!光清单就列了这么多!这还得了?看来这三人还真是罪行累累啊!”   “是啊!古人说罄竹难书,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要是把这些纸全换成以前的竹简,可不真是把竹简用完了都不够写的么?”   “真看不出来,他们三个竟然是这样的人,看来皇上还真是看走了眼,怎么把这样的人当作了楷模,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   “难怪!这三个人瘦得跟麻杆儿似的,说是公务繁忙,就算是首辅大人事务如此繁多,也不象他们这么瘦得不成人形,估计他们都是被无尽的钱财酒色掏空了身子吧!”   “就是!就是!”   这朝廷也真是奇怪,刚刚还皆大欢喜,这会儿一见形势不对,迅速风向逆转,其速度之快,绝对会令从未上过朝堂之人崩溃。   这些议论如四处袭来的乱箭一样,箭箭扎在朱廷贵等三人的心上,本来就是穷小子出身的闵维义当时就是双腿一软,差点儿瘫软在地。   要说钟钦良还算是大户人家出身,见过大场面,已是行将就木的他死撑着最后一点力气,鼓足了力气说道:“葛大人!您列的这些清单可都有真凭实据?不能因为列得多,就认定我们一一对应有罪吧!”   朱廷贵此时也在一旁帮腔:“对!正是如此!如果你们都察院参人只是凭借开列罪行清单的纸张多少来定罪,那本王相信是个人就能把这个活干好,还用得着劳您葛大人的大驾?哈哈哈……”   他这一笑有些过猛,加上刚才被压抑得不轻,此番回应感觉特别解气,却没想到一下子咳嗽起来,吓得他急忙掏出闵维义送他的“雪梨冰糖水”来,可是喝了一口不管用,又喝一口还是不灵,最后把整瓶都倒入口里,仍是咳个不停。   葛守礼倒是很有风度,一直等到他逐渐平息下来,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开具的这些罪行清单当然是有证据的,如果没有,我也就不会列上去了。为了凑数而列清单,这是你们借抗倭之名向朝廷虚报空饷的作法,而不是我们都察院的做法!”   针尖对麦芒,这下子好看了。   皇帝此刻已经不再发话,表面上是一副关切之情,实际上已是坐山观虎斗。不,准确说是坐看虎受死。   朱廷贵这三只已经疾入膏肓的病虎当然不甘心等死,但是他们又不知道葛守礼手里究竟掌握了多少他们的案底,虽然已是惊弓之鸟,却也只能硬撑下去。   “皇上!既然葛大人说每条罪行都是真凭实据,那就请他拿出这些凭据来,如果真照他所说,我们三个任罚!如果他拿不出来,或者肆意捏造,那就还我们清白,而且对于他们都察院一而再、再而三的弹劾我等,也应该予以严重警告才是!”   葛守礼一下提高了声音:“朱廷贵!事到如今你还在这儿抵赖!你放心,如果我葛守礼拿不出真凭实据来,立刻还你待清白,而且也不用你提请皇上警告都察院,我这位左都御史直接摘了乌纱帽,替你牵马执镫!”   “好!葛大人你可要说话算话!”朱廷贵挺起身子与他对质,却又感觉嗓子难受,咳嗽起来。   葛守礼微微一笑,向皇上拱了拱手:“皇上,臣恳请将收集到的部分证据抬上来!”   皇帝有些木然地点了点头,似乎也被朝堂上的这一幕当庭辩罪给惊呆了。   葛守礼拍了拍手掌,朝外有人抬着十多个大箱子鱼贯而入,每个箱子都由二人肩扛绳索抬起,看上去十分沉重。   等到箱子全部放了下来,葛守礼上前将箱子盖子全部打开,里面竟然什么都有,有帛书。有信件,有印绶,还有画卷,还有很多纸张。   葛守礼将手指向第一个大箱子,冷笑着对朱廷贵说道:“福王殿下!请您上前一步,看看这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您都认得么?”   朱廷贵听到他的冷笑,感觉就象是地狱里传来的夺命钟声一样,却故意装出一副身正不怕鬼敲门的姿态,抬起了头:“我没必要看,本王扪心自问,问心无愧!”   话虽如此说,他还是借着咳嗽喘息的机会向箱子里瞟了一眼,只这一眼,就已经让他无比地触目惊心!   完了!我命休矣!本来已经病入膏肓的老虎此刻象是被人拔去了牙,抽去了筋骨,只剩下了一副空空的皮囊。   旁边有些细心的大臣看出来了,朱廷贵此刻已是浑身颤抖,瘦削的身体撑着宽大的蟒袍,显得格外的可悲,估计这时候只要再往他身上加一根稻草,他就会马上瘫倒在地。   葛守礼又是一声冷笑:“既然您问心无愧,那我就来替你说说!这头一箱子里装的,都是你和闵维义、钟钦良二人勾结,卖出去的大小官职,你看看,这一大箱子里有多少张纸,你就卖出去多少官,你说说,究竟有多少?恐怕你们自己也数不过来了吧?”   “喔……”朝堂上顿时出现一阵惊呼,声音大得吓人。   “你……”朱廷贵三人的脸,都已经憋得通红,三人甚至一同伸出了手指想开骂,却是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朝廷每年向各省分派官职,本来都是由吏部统一协调各部预设官员分理到位,各省必须遵照安排,可是到了你们浙、闵两省就走了样,你们将朝廷派去的正直官员闲置,大肆拉拢所谓活泛官员,然后想方设法增设副职,架空朝廷所派之官,将所有实权尽皆掌握在尔等手里。到了最后,这些都最后成了你们卖官的大筹码,多则千两,少则百两,这几年光卖官一项你们捞了多少?只要数数这个大箱子里有多少张纸,四品乘上一千两,五品乘上五百两,六品乘上二百两,七品乘上一百两,就可以算个清清楚楚!”   朝堂上突然安静了下来,大概是群臣们都被震惊了。   朱廷贵的咳嗽声也停了,正是一片安静之时,却听见“扑通”一声,闵维义已经承受不住如此大的压力,瘫倒在了地上。   这一下无异于此地三百两,向大家宣告了他们三人确有卖官鬻爵此事。   钟钦良也已经满面惶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所有人的眼光,都齐刷刷地望向了福王。   也只有他还故作镇静,虽然胸膛里的那颗心早已碎作了八瓣,但他知道,现在唯有死不认帐,或许能够逃过一动。   因而他冷笑一声:“葛大人,就算你说的这箱子里都是我们卖出去的官,你又如何证实这些不是由你伪造出来陷害本王的?”   葛守礼淡然一笑:“就知道你会抵赖!你看看这个箱子,再看看这个,还有这个!”   他将手指向排在第一个大箱子后面那几个箱子:“这些都是用钱买官之人与你们的书信往来,还有很多都是你们三个的亲笔信,如何赖得!”   朱廷贵顿时语塞,过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本王之字迹,世人多有模仿!本王怎么知道你不是用心良苦,找了不少临摹高手,模仿本王和二位巡抚笔迹,署上各位官员名字诬赖我等?”   葛守礼显然对他如此无赖有所准备,又指向后两个箱子:“这里面全是涉案官员主动交出的官印,希望皇上能对他们宽大处理,这些官印可都是如假包换的印绶,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朱廷贵这回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他本来想说官印也能造假,不过又想起在大明私刻官印可是诛灭九族的重罪,所以自太祖皇帝此律条来就无人胆敢触及,而且朝堂上有吏部的官员在此,一眼就能看出真假来,到时候自己只会更被动。   难道我这堂堂福王,当今圣上册立的群臣楷模,今日真要彻底栽在这朝堂之上么? 第三百五十三章 大快人心斩立决   他哪里知道,皇帝此刻心里早乐开了花,眯缝着眼睛看着他这位“楷模”还有什么能耐继续抵赖下去。   朱廷贵眼见抵赖不成,只有放手一搏。只见他“扑通”一下跪倒,向皇帝哭诉道:“皇上!微臣冤枉啊!皇上!葛守礼亡我之心不死,上次您列我为楷模时,他就唆使下属用不知道从哪来找来的两张五百两银票陷害于我。时至今日,竟然弄出这么多名堂来,满满十多只大箱子,就算是一件件找,也得费上不少时日啊!皇上!微臣看他就是存心故意,处心积虑了这么许久,美其名曰是收集我的罪证,其实都是为了反对您啊!皇上!这样的人居心叵测,让他高居左都御史,恐怕连您最后都要被他参到大狱里去啊!”   本来朝堂上的群臣已经纷纷开始低声指责福王三人,这会儿听他这么一哭诉,又迅速停了下来。要说这朱廷贵确实厉害,一计不成,又施一计,这回是猪八戒倒打一耙,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葛守礼,甚至说他谋反,这可是十恶不赦的重罪,也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听他的。   皇帝却是没有任何表情,一副沉思的样子,既没说他说得对,也没说他这是诬告。   朱廷贵显然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中立起来,就象一个宠物突然失了宠,被主人遗弃在了山谷里,只能发出最后的哀鸣。   “皇上……”他的头重重磕在地上,想换来皇上哪怕一丝的同情,出言制止葛守礼继续说下去。   可是皇上始终没有,葛守礼也没有给他继续表演的机会。只见他鄙夷地看了看朱廷贵一眼,说出了一番要人性命的话:“清者自清!我之所作所为是不是泄私愤,已是铁证如山!还好你没说这些官印是作假的,说明你已是承认,只不过仍然心存侥幸!为了让你这份侥幸彻底死心,你们看看那左边墙角里站着的两人是谁?”   正说着,群臣大吃一惊,纷纷让开去,现出左边最后站着的两个人来,一个是漕运副使蒋经铭,一个是织造监管方正平,二人只是上朝官阶最末的官员,只居五品。   这二人官阶虽低,却并不卑躬屈膝,只是昂着胸膛,各自向前一步,大声说道:“福王殿下,闵、钟二位巡抚,还认得在下否?”   朱廷贵这回连悲伤讨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瞪大着眼睛看着这两人给他致命一击的人证,依稀想起来,这两人似乎是因为不肯送钱而被他们闲置架空的官员。   他们,他们什么时候回到京城了?   这二人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抬起头来着紧盯着他们三个:“福王殿下,你们将我二人闲置,这倒没什么,忍了也就算了。可是你们那些恶毒的手下却非要派人暗杀我等,置我二人于死地,为送了你们一千两银子之人腾出官阶,这还让人活么?要不是葛大人派人暗中保护,最近将我二人转任京城,恐怕我俩早就被你们象野草一样割断丢弃了!”   “你们……”朱廷贵纵然再故作强硬,也经不起这二位人证的现身指认,当时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葛守礼却又紧不慢地说出一句来:“朱廷贵!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如果这两人还不够,你再看看殿外跪着的那两人是谁?”   还未等朱廷贵反应过来,葛守礼已经朝皇帝一拱手:“皇上!请恕微臣斗胆,安排了两位送他们三人买官银子的贪官钱玉良、章天垠跪在殿外,还请皇上宣他们进来佐证!”   皇帝这时看了一眼已是垂死挣扎的朱廷贵,轻轻点了点头,旁边的冯保高声叫道:“宣殿外的钱玉良、章天垠进殿!”   话音刚落,殿外二人弓腰碎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自己的乌纱帽,进来没几步就猛然叩倒,嘴里拼命喊道:“皇上!臣等有罪啊!皇上!臣认罪!还请皇上念在臣等认罪之上,留臣等一条小命!”   葛守礼这时在一旁说道:“皇上!这二人官居六品,买官时各花了二百两银子,后来又陆续送了不少,但都因为朱廷贵等人胃口太大,难以再得肥缺。被臣查实以后,这二人当即认罪,并愿意戴罪立功,检举揭发他们三人罪行,所以臣就把他们二人带上京,当庭对证!朱廷贵,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我……”朱廷贵已是满面赤红,不停喘着粗气,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葛守礼却是不打算再让他有喘息的机会,来到摆在最前面的第二个大箱子后面,然后一指排在它后面的四五个箱子:“朱廷贵,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就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群臣凑过去看,着实让人触目惊心。这几个箱子里面,装着很多倭文写就的信件,还有长短不一的倭刀,有很多倭国的金银与制钱,更有甚者,一个大箱子里装着一副纯金打造的铠甲,但是明显不是大明军队制式,一看就是倭寇穿戴的铠甲样式。   情形已经很明了,这三人不光卖官鬻爵,还暗通倭寇。   群臣又开始议论纷纷。   “这三人还真是大胆!方才上朝时还说奋勇抗倭,其实暗通倭寇,大捞钱财!”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三人竟然如此丧心病狂!要说买官卖官已是死罪,这里通外国可是诛灭九族的重罪?他们真是不要命了,这么无所畏惧,图的是什么呢?”   “朱廷贵!”葛守礼又是一声高叫,“你看看你们三个作下的这些孽!这一件件金银,一把把倭刀,还有这副纯金铠甲,都是倭寇送给你们的见面礼,可它们的背后,是多少大明百姓的血泪,多少人惨遭倭寇杀戮,多少人背井离乡、流离失所,你们却一边拿着朝廷的兵粮高喊抗倭,一面却贼喊捉贼、杀良冒功!倭寇可恨,你们比他们可恨,他们是杀人恶魔,你们就是吸人骨髓之鬼魅,简直猪狗不如!”   群臣也一下子认清了他们三人的本质,纷纷由小声议论开始转为唾骂。   葛守礼两眼放出精光,每说一个字就象将他们三人往黄泉路上又多推了一步:“朱廷贵!你如果还想抵赖,说这些是你抗倭战功累累而缴获来的战利品,那么这些倭文写就的信件你可抵赖不了,这白纸黑字写着你和倭首织田信长和丰臣秀吉的亲笔往来!还需要我一封封地念出来给你听么?”   朱廷贵三人已经象三只奄奄一息的狗一样趴倒在倒上,不停地叩首:“皇上!臣等一时糊涂啊!皇上!臣等做了这些错事,有些是臣等贪心,有些也是为形势所迫啊皇上!臣恳请您看在臣等世代忠良的份上,放臣等一条活路吧……”   葛守礼鄙夷地“呸”了一声,径直走开,不屑于与他们为伍一同站着。   群臣们也都离他们站开了去,“呸”声不断,就剩下这三个人发出一阵阵哀嚎!   皇帝这时轻轻咳嗽了一声,从龙椅上站起身来。   所以人的目光都望向了他,朝堂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刑部尚书何在?”皇帝背着手,轻轻问了一句。   熟悉这个朝堂的人都知道,皇帝这根本不是要宽恕福王等人,而是打算重下杀手了。   当时驱逐高拱的最后之际,皇帝也是这样背着手轻轻问了一句,与今天的形势极为相像。   只见左边站出一人来:“臣王之诰在!”   “你说说!此三人按律当如何?”   “是!回皇上!此三人干涉科考、卖官鬻爵、里通外国,罪罪当诛,数罪并罚,应当千刀万剐、诛灭九族。”   朱廷贵三人已经不知道是哭还是笑,脸上有血、有泪、还有汗,虚弱的闵维义和钟钦良甚至已经晕厥过去。   皇帝却根本没答理他们,抖了抖衣袖:“朕说昨日怎么突然感觉有恙,原来是受了你们三人这等猪狗不如之人的蒙蔽,亏得朕还处处立你们为楷模,真是瞎了眼!来人!给朕推出午门外,立即斩首!所有家产立即查抄充入国库,九族倒不并诛了,但是只要是参与他们罪行的,一个不留,统统杀掉!”   “是!”门外的带刀武士迅速走进来,连拉带拽地把三人拖走了!   “皇上开恩啊,皇上饶了我们吧,皇上,皇上啊……”朱廷贵只剩下了最后一口力气,仍然不住呼喊。   撕心裂肺的叫声渐行渐远,很快就听不见了。   大快人心!朝堂上出现了欢呼声,都为皇帝之决断赞叹不已!   午门外,已是气若游丝的朱廷贵、闵维义和钟钦良三人跪等行刑。   一同跪着的,还有他们赖以自豪的绝色美人,暖玉、温香、花团、锦簇,还有福王的两个侧妃——闵维义和钟钦良的两个小女儿。   本来是一同来京享尽风光的,却没想到来这儿上了断头台……   无端坠入红尘梦,惹却三千烦恼丝。   人生一梦,白云苍狗。错错对对,恩恩怨怨,终不过日月无声,水过无痕,所为弃者,一点执念而已。   花开两生面,人生佛魔间。   想人间婆娑,全无着落;看万般红紫,过眼成灰。   行刑声起,血花飞溅,万皆成空……   …… 第三百五十四章 暴风骤雨今来袭   与此同时,金銮殿上,皇帝又下了一道旨,左都御史葛守礼此番查办东南沿海大案有功,着授内阁大学士,任次辅大臣。   冯保将这道圣旨高声念出的时候,自己都感到胡些不可理解,真不知道皇帝是如何想的。葛守礼此番查办福王三人大案虽然立功不少,但一下将他立为次辅,感觉有些太过了。   因为谭纶作为兵部尚书,彻底平定辽东后,仍任兵部尚书,虽然加了一个位列内阁之衔,但并未任职次辅大臣或者三辅大臣,说白了只是给个虚职。可东南沿海现在还未完全平定,葛守礼只是完成了查实福王等三人证据而已,一下就得到次辅的高位,有些不可思议。   他更觉得不爽的是,皇帝下的这道圣旨,只表彰了葛守礼一人,对他冯保却是只字未提,要知道葛守礼这次之所以能如此迅速完成查证任务,自己设于闵、浙两省的东厂分站也是立功不少,没有自己的钧令,他会如此顺利,想都别想!   不光冯保这么想,朝堂上的很多大臣,包括张居正都吃了一惊,甚至葛守礼,都没想到皇上会予此重任,但是皇上一言九鼎,这时候推拒就是抗命,只能跪倒叩谢隆恩。   皇帝却有自己的想法,原来想立张居正的副手吕调阳为次辅,也给了他很多机会,可他现在还在山东灭蝗,照理说已是冬天来了,瑞雪纷飞,冻也把蝗虫冻死了吧,可他仍然未归,估计是要巩固一下现有成果,要不明年开春,飞蝗再起,会更严重,直接威胁京城。   既然他还未归,张居正的权力却越来越大,那就另立一个人吧。   想来想去,立谭纶为次辅太威险,因为他任兵部尚书,掌管天下兵马,再兼任次辅,文攻武卫,一旦生二心,会比所有反叛力量厉害百倍,相当于原来的戴才和高拱二人联手,那还得了,所以还是立葛守礼吧。   通过此次查办福王大案,葛守礼还是很得他心的。第一,此人刚正不阿,肯定不会生二心,要用就得用这样的人;第二,此人粗中有细,既能拍案而起,又能细细搜集这么多的实证,这说明他心中既有大谋略,又有小手段,让他与张居正抗衡,再好不过!   圣旨即下,群臣震动,散朝之后,纷纷向葛守礼道贺。葛守礼倒是很谦虚,丝毫不摆新任次辅的架子,一一拱手施礼后,方才归去。   ……   午后散朝后,东宫却发生了一件极度不可思议之事。   要说东宫在朱翊钧即位后,还未成婚,应该空着。可是李太后大概是岁数大了,自己每日吃斋念佛,觉得照看朱翊镠和朱意定有些困难,加上这两个孩子也大了,应该让他们独立生活了,就向皇帝提议,让他俩一起住到东宫去。皇帝也没多想,当时就同意了。   这天午后,本来正是艳阳高照,可说来也怪,就在午门外杀了福王等人后,一转眼就变了天,乌云越积越厚,风也乍起,飞沙走石,如同到了昏暗的傍晚。   刹那间电闪雷鸣,大雨滂沱而下。   原来大内的四大高手,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人均已领兵在外,现在的大内侍卫高手都是一些新人。   新晋东宫护院的“黑鹰”此时正站在外院墙内的一个避雨角,发现这雨下得也太大了,站在对面都看不见人,不由骂了一句:“这该死的鬼天气!”然后大声呼叫着对面的“白鹞”:“白鹞!外面情况如何?记得叫花豹盯紧了房顶,别出什么状况才好!”   对面传来白鹞略带调侃的声音:“护院,你也太小心了!一切正常!我刚从房顶那里过来,除了雨大了点儿,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再说,花豹那小子机灵着呢,你就放心吧,哈……”   他最后这一声笑只出来半声,黑鹰就听到对面传来了什么东西被折断的声音,再怎么呼叫他却没有回应了。   不好,刚才被折断的是白鹞的脖子!   黑鹰急了,猛地打出一声长唿哨,然后大声发出预警:“一级战备!一级战备!所有人迅速撤回外院组织防御!分作两队,第一小队从房顶上走,迅速通知内院加强戒备,第二小队想办法通知冯总管!花豹,花豹,你那儿怎么样,赶紧发信号求援!”   他的话音未落,发现院内刚才因为昏暗而点起的油灯和蜡烛竟然全熄了,花豹那头始终没有回音,估计也悬了。   他赶紧带着第一小队径直朝内院猛跑,他一马当先跑在最前,十多个人在后面跟着,恨不得插上翅膀。   眼看就要到内院大门了,走道中一个房间的门忽然开了,一个巨大的黑乎乎的家伙忽然朝自己横着猛抡过来!   “不好!”他大叫一声,可距离太近了,根本没有躲闪时机,只能下意识地将头向后仰去,双膝跪地,险险躲过了这一击,但身后那十多个人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全部被那个黑东西横着抡倒在地,当时就气绝身亡!   他万分恐惧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东西居然是一个黑色的长柄大铁锤,刚想爬起来,一把尖刀已经顶上了自己的下巴!   “站起来!”对方的声音象打雷一样,他的下巴已经被刀顶出了血,慢慢站起来后,他看到了这辈子最可怕的一张脸。   这人的半张脸是一个可怕的面具,整个牙齿都被面具横罩着,说话发出巨大的嗡嗡声:“把你手里的刀扔了吧!还大内侍卫呢?会不会玩刀啊?哈哈哈!”窗外这时闪过一道闪电,映着他的脸显得格外骇人。   他无奈把刀扔了,刚喊出一声:“你们是什么人?”就被这个人揪着脖子提了起来,双脚都离了地。   他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就要散架了,这个人非常高大,抓着自己就象老鹰抓小鸡一样,手中提着一百多斤毫不费力,吓得他一动也不敢动。   他心里清楚,只要自己敢动一下,就会象白鹞那样被折断脖子!   这个人根本没理会他,提着他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了外院最后一道关卡——后堂。   刚才还听到房顶上“咚咚咚”地响了一阵,还应该是侍卫们跑过的声音,这会儿竟然什么声音也没有了,黑鹰心里暗暗叫苦,一定是凶多吉少。   还未及多想,后堂最大的那盏油灯忽然亮了,然后听见“咣当”、“咚咚咚”几声巨响,有十多个人从房顶上倒栽下来,砸碎了瓦片,直接落在地面上!   一阵脑骨和身体碎裂的闷响,这些人就摔死在黑鹰的面前,他看清楚了,这些都是他派去求援的第一、第二侍卫小队!   他全身都在发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惨状。就在这时,楼顶上“嗽嗽嗽”垂下几根绳子来,从上面倒下来四个身形矫健的人,快到地面时都用了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平稳落到了地面上!   他被扔到了后堂大厅的椅子上,那个戴可怕面具的人站在最前面,那几个倒垂下来的人站在他身后,冷冷看着他。   他数了数人数,瞪大了眼睛:“你们就五个人?”   “哈哈哈!”戴面具的人发出巨大的嗡嗡声,震得他直想捂住耳朵:“怎么?嫌我们人少么?”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我们是你们的噩梦!你们这四五十个人,在这里保卫你们的主子。看你们这副熊样儿就知道,你们的主子一定是个昏君!噢,对了,你们的主子还是两个孩子,看这样儿,也只是两个愚笨到家的傻孩子吧!”   “你们……”黑鹰已经快要崩溃了。   “哈哈哈!”大块头突然逼近了他,“我现在需要你这个小头目告诉我,你们这两个傻孩子住在内院的什么地方?你只要悄无声息地带我们几个过去,我就饶你不死!怎么样?”   眼看着这张可怕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五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训练有素的五十名大内侍卫,居然在他们面前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估计只有冯总管及原来在这儿的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四大高手能与他们一战了。   他摇了摇头,示意绝不可能。   “哈哈哈!”大块头狂笑着,把铁锤伸到了他的面前:“没想到你还有哪儿骨气!老子敬佩你是条汉子,就不强迫你了。这样吧,你告诉我他们住在哪屋就行了,这总可以吧!”   他仍是摇头,却发现大块头的另一只手已经象一个钳子一样卡住了自己脖子,随着钳子越来越紧,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正在等死之时,却发现他的手一下子松开了,接着忽然感觉到一阵风袭来,急忙睁开眼,看见大块头正拿着大锤向自己的手臂砸来,嘴里还大声骂道:“没用却又傲慢的东西!让你长点记性,留下你这只手好去给你的主子报信!”   黑鹰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就在这电石火光之际,大锤忽然失去了力道,直直落在了地上,与它同时落地的,还有大块头的身子。 第三百五十五章 冰火相间温柔乡   一把锋利的飞刀,赫然扎在他的咽喉上!   转眼间,一个黑影忽然蹬了大块头一脚,拔了飞刀,然后迅速又跃开了,在地上打了个滚,躲进了一处盆景之后。   黑鹰长舒了一口气,援兵终于来了。   看这人的身手,就知道是解明无疑,他是现在冯保最信任之人,皇帝也很信任他,经常亲自向他交待任务。他近来成长很快,已经成为年轻一辈的顶尖高手,人送绰号“金雕”,只要他赶来就好办了。   解明小亮身手,一下就把对方的四个人瞬间惊呆了,他们“呼啦”一下,很快散开去,尤其是其中一个瘦瘦的人,身体甚是敏捷,一纵身就躲在一处圆形的桌椅后,然后扔了两把椅子出来,一把砸向黑鹰,一把砸向解明。   黑鹰急忙翻滚躲开,解明也不知道找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好位置,椅子硬是没砸中他,只是砸在地上“咚咚”作响。   这时对方有一个人突然大叫起来,原来是一把飞刀扎在了他的脚上!   他正抱住了脚大叫,却在叫的同时,一把飞刀很快又扎在了他的咽喉上,是和大块头同样的位置,这个人的叫声也瞬间停止了,当时毙命!   另外有两个敌人瞬间慌了,他们也想迅速赶往那个瘦子躲藏的桌椅这边来,但刚站起身没跑两步,就都倒在地面上,咽喉处同样是两把夺命飞刀!   黑鹰心里一下子高兴起来,场上的对比变成了二对一,敌人现在只剩下了一人,看来过不了多会儿就能解决战斗。   但是敌人这个瘦子好象特别能忍,一直不动。   他等了半天,见还是没有动静,忍不住微微站起身看了一眼。却在这时,躲在桌椅后的瘦子很快看到了他的举动,猛地一扬手。   这回扬手,他扔的不再是椅子,而是一把利刃,发出一道闪亮的白光。   完了!这一定是他的致命兵刃!黑鹰知道这一刀肯定躲不过去了,想低头都来不及,突然又见一个巨大的黑影朝自己扑面而来,然后感觉左肩胛一痛,失去了知觉!   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地上,眼前是解明和另外几个侍卫。他挣扎着坐起来,发现自己的左肩被利刃贯穿了,但已经被包扎好。   解明笑了笑:“你醒了!这个瘦子非常狡猾,他朝掷你出这一刀后,把我的注意力也吸引到了你这儿来,然后他就撞开侧面的窗户逃走了。在他掷出刀的时候,我已经来不及了,只有把那个大块头的身体扔过来替你挡了一下,但这把快刀的贯穿力太大,还是击穿了你的左肩。不过这人没跑远,我们的人已经在外围击毙了他,现在正在四处查找有没有漏网之鱼!”   他点了点头,急忙拱手表示感谢:“多谢‘金雕’将军搭救!”   解明轻笑:“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要说谢得先谢你!你的拼死抵抗和宁死不屈为两位小王爷避免被刺争取了时间,主要还是我们来晚了!”   黑鹰忍痛拜谢:“将军言重了!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对了,这些都是些什么人?”   解明看了看屋外:“现在皇宫里不太平!这些很象是江湖上的人,而且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实力惊人。是谁把他们纠集起来,而且这么大胆把他们放进皇宫,还让他们如此熟悉宫中情况,现在看来还真是个谜!”   黑鹰挣扎着坐起来:“那咱们得赶紧报告冯总管才行!”   解明点了点头:“总管已经知晓,皇帝和李太后也下了旨,皇宫内外严加防范,绝不允许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你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说完示意旁边两个人先抬他回去。   出得门来,发现暴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天空露出晴朗的阳光。   ……   说来也是奇怪,就在东宫发生此等大事之时,皇帝竟然不在宫中。   照平时的习惯,他一般都会在用了午膳之后午睡一会儿,可大概是斩了福王这三个罪大恶极之徒特别高兴,所以只简单吃了一点儿,他就悄悄让冯保带着自己微服出了宫。   因为是白天,冯保只带了几名顶级高手随从,不一会儿,就到了皇帝要求去的地方——百姓粮园,刘一鸣开的米店。他知道,皇帝这是想见明清、明澈两姐妹了。   来到店里,才发现刘一鸣和明清上外边选米去了,店里只剩下了妹妹明清。   皇帝掀开门帘进去,见明清正在忙乎着,里里外外颇有一番女店主的干练劲儿,招呼伙计们干这干那儿,很是得心应手,不由得笑了。   这一笑,立刻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显出不一样来,明清迅速看到了他,一见日夜思念的人儿瞬间出现在眼前,当即愣住了,好半天才缓过劲儿,眼里竟然流下泪来。   皇帝也一下子感动了,少女的心意如此,真是让人感动。他悄悄做了个鬼脸,意思是这不是见着了么?怎么还哭起来了呢?   少女一见他的鬼脸,当即破涕为笑,明显是受到了他的感染,在这样相见的时候,应该高兴才是,于是手轻轻向后一指,意思让他绕到后院去。   皇帝会意,直接绕到了后院。在后院看护的几个都是东厂之人,一见皇上和冯总管来此,急忙将他们让到屋内,冯保识趣地退到屋外,向看护的人挥了挥,大家纷纷散开了去。   明清已是心潮澎湃,在前店张罗了一会儿,将事情交给店伙计,急忙掀帘来到了后院,一看苏绳正站在屋子正中等着她。   “公子!”她叫出了声,一把扑入他的怀中。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时光静好,与君语;细水流年,与君同;繁华落尽,与君老。   眼见周边之人都已识趣地远远躲开去,他便肆无忌惮地将她紧搂于怀中。   有段时间没见她了,不知道是不是久居店中的原因,她的肤色比以前更白皙了,雪白的肌肤焕发出无比亮眼的颜色。   阳光从窗户间直射过来,撒在她俊俏的脸上。   太夺目了,他看得呆了,身体迅速有了反应!   院里子有鸟儿在动情地歌唱,微风拂过身边,带来庭院间种植花木的芬芳。   她长发飘扬着,映着阳光,特别漂亮。   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把她身上的衣服解下来,一件一件的。   渐渐的,他的眼睛就象陷入了泥沼一样,再也拔不出来了。   她装作恼了,一拳打在他的胸口。   想打我,没那么容易。   他轻轻地将身子一侧,借势抓住了她的手。   她重心一跌,正好靠在他的胸膛上。   他一把将她抱住,紧紧拥她在怀里,她害羞地把脸全部蜷在他的怀里。   他用手臂挽着她,轻轻吻着她的唇。   “啊!”她发出一声轻唤,她把脸仰起来,静静回应着他。   他已经陶醉了,闭上眼,静心感觉伊人身上的芳香。   她一下了瘫软了,整个人依偎在他的身上。   他的吻更热烈了一些,身体也开始发出微微的颤动。   她的鼻息逐渐沉重起来,发出略显低沉的浅吟。   就这样持续久,瘫软的她忽然激动起来,热烈地吻着他。   他显然早有准备,尽情释放着越来越高涨的热情。   她的脖子开始拼命地向后仰去,下巴也高高地抬起,因为他的吻已经由她的脸颊、嘴唇,转移到了她纤细脖子上。   “公子”,她发出了一声真切的浅吟,经她这么一唤,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蹦出来了,全身的血液正在一点一点的沸腾,于是颤抖着伸出了手,触碰到了她丰满的玉峰。   她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用手去挡。   却是没让她有反抗,他一下子将手全伸过去,完全握住了她的“白兔”。   那一道雪白亮丽的颜色,那抹美丽粉红的晕彩。   “啊”的一声,她似乎已经完全接受,喉咙里已经开始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他继续长吻着她,每次她只要稍微弯下身子,就会被他的舌尖挑引得又挺起身来,感觉就象到了暖和的温泉里,一波一波,气泡冲击着心房。   阳光好象更强烈了些,发出一种金色的光,全部洒在她的身上,也照在她的眼睛里。   肤若凝脂。   不光是形容人的肤色,更形容的是眼睛触及时的心理。   他心中当即一凛,从后面轻轻托住了她的腰。   此刻,她的腰已经软得象柔和的面团,而纤腰的底部,是一弯清丽的山泉。   “唔!”她感觉他的手掌象温暖的火炉,火炉轻轻燃烧着自己的两个腰眼,让自己全身都激荡起来,而来越来越烫,越来越热。   她控制不住,发出了“啊”的一声。   这一声轻唤,让他紧绷的身体也发出轻微的颤抖。   他的心中也有一团火,只不过这团火更热烈,就像随时从胸腔中爆破开来一样。   这团火一直在身体里乱蹿,但是最终集中在了挺立的前方。   他发出了近似狼一般的低声嚎叫。   她好象知道他准备干什么,拼命用手向外推着他:“公子!不要!不要啊!” 第三百五十六章 水云深处桃花源   他已是箭上弦上,根本没办法放弃,只是放缓了一下节奏,加大了热吻她的力度。   她犹豫了,感觉自己的手脚好象越来越轻,一点力量也没有,也越来越不听使唤,好象踩在了棉花上。但腰腹中的那两个小火炉,小火苗越来越旺,越来越烫,全身上下都被一股涌动的热流充盈着。   是时候了,他又一次发出了低沉的嚎叫。   却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叫声:“妹妹!你在哪儿呢?我回来啦!”   犹如一盘凉水从头浇到脚,两人迅速从迷乱中惊醒,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这个姐姐也是的,怎么这一会儿回来了,无限激情一下被她全部给搅了!   妹妹的嘴里轻声骂了一句:“这个莽撞的家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他坏笑:“你就这么说你姐姐啊!”   少女的小嘴已经撅了起来,柳眉微微上扬:“就是她捣乱,上次你在大火中救我们之后,也是她……”   他笑得更厉害:“她怎么了?”   “要不是她,咱们俩早就……”她话没说完,却发现他一直坏笑看着自己,眼睛里发出要将自己剥光的神采,而且还在等着自己把这话儿说出来。   “讨厌!你坏!”她将粉拳捶向他的胸口。   却在这时,听到了门外冯保的劝告。   “小姐!方才少爷来了,一路走得出汗,正在屋内打了水洗澡,你妹妹明清出去给他买好吃的了!还请小姐在前厅稍候,少爷一会儿就出来!”   “哦?”一听苏绳来了,明澈也是欣喜非常,本来想说一句:“那我进去帮他洗吧!”又意识到非常不妥,于是红了脸,暗骂自己怎么会有这样想法,还好忍住了没说出来。当下面色绯红,看着冯保说道:“他来了!那我去厨房先给他做菜吧!晚饭别走了,就在这儿吃吧!”   冯保轻轻躬身:“小姐有心!有劳小姐受累!”   此时屋内的两人都舒了一口气,不由地笑了,尤其是木青,对冯保的随机应变竖起了大拇指。   “你这个管家不光武功高强,智谋也是厉害呢!”   他抱紧了她,用手去刮她的鼻子:“他再厉害,和你比起来,也是小菜一碟!”   “哼!就你嘴甜!”她娇嗔一句,又接住了他由已经变冷又逐渐热烫的唇,二人热吻在一起。   他的吻比刚才更热烈了,动作也越来越大。   她也更热烈地回应着,全身都感觉到了他体内越来越火热的激动。   “啊”的一声,她不禁发出了一阵颤栗,睁开眼睛深情地看着他:“你可不要负我!”   他也睁开了眼睛,火辣辣地看着她:“清儿,我一定不负你!”   她点了点头:“我信你!信你!”   他有些故意装傻地把嘴凑近了她的耳边问道:“今天来这儿的路上,看见有人娶亲,听到有人说了一句‘洞房花烛夜’,是什么意思?”   她一下羞红了脸,一把推开了他:“你这个木头疙瘩!这都不知道啊!你自己想吧!”   他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紧紧将她拥在怀里,让她推不开,用着一种坏坏的口气:“现在屋子里越来越暗,好象快要下雨了,咱们把蜡烛点上,是不是就算是洞房花烛夜了”   “哼,你想得美,就这样就想把我娶过门么?”少女偏起了头看他。   他笑了起来:“娶你过门啊?那还不容易,只要你肯嫁,我就敢娶!”   “真的?”少女的脸上漾起了红晕。   “当然是真的!”他重重点了点头,将嘴贴近她的耳朵,“那我现在是不是就可以狠狠地亲吻你啦?”   “只是亲吻?”她抬起头来问舍瓦,脸更红了一些,格外娇羞动人。   他又是一阵坏笑,嘴巴紧紧地贴在她的耳朵上,几乎要将她的耳垂含在嘴里:“不只是亲吻?噢,宝贝,那我明白了,我是不是随便干什么,你都不能再反抗了哈!”   她的耳垂尖立刻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全身都战栗起来,连忙反过身来使劲用拳头捶打他的胸口,试图挣开他的熊抱:“讨厌,你就知道欺负我!”   他这一次早就作好了心理准备,根本不让她有挣脱的可能。光滑的肌肤就在他的手下,透着衣服,感受到了那如滑般的细腻。   她又挣扎了几下,才发现舍瓦是根本不会让她挣脱的,才慢慢放弃了抵抗。   他终于紧紧抱住了她,看到她的脸上留下了几颗泪珠,他轻轻的拂去。她这下把整个身子都托在了他的怀里。他感觉到全身上下,凡是和她身体接触的地方,都涌动着一股股暖流,他的紧搂开始温柔起来,轻轻朝她紧闭的双唇吻去。   她的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哀羞的轻喊,但是并没有太大的反抗,只见她的脸在烛光的映照下愈发的红润,她轻轻仰起脸:“你会一辈子对我好么?”   他听着她娇红的嘴唇吐露出微微的细语,一边点头对她给予完全的回应,一边把她的上衣解开了。   一对雪白丰满的双峰在薄薄一件亵衣的束缚下,露出大半的雪嫩,现出一道深深的沟壑,亵衣的肩带陷入她柔软的玉体,腋下和圆嫩玉球旁的细缝划出一道道阴影,充满着诱惑力。   这一道亮丽的雪白!   他再也控制不住,用唇狠狠地吻了下去!   “不要!”她本能地挣扎,上身感受到了他火一般的热烫,感觉他就象一头逐渐癫狂的恶狼,随时有可能将自己撕碎。   “不……”,感觉到了一丝害怕,本能的动作让她的腰脊马上向上挺立起来,使劲左右晃动躲避着他的热烈。   “怎么了?”他轻轻含住她的耳垂,但是全身的热烈一点也没有减弱。   她的身体轻轻地颤抖着,睁开眼睛柔弱地看着他的眼睛,脸已经红得象全熟的蜜桃一样:“对我温柔些,好么?我还是第一次。”   热火已经让他几乎昏厥过去,但他仍然点了点头,动作一下温柔了许多,轻轻用舌尖吻着她的耳垂,鼻中的热气吹进了她的耳朵。   “啊呀!”她全身像被电流通过似的激烈颤抖,用手挽上了他的脖子,微吐香气朝他吻了过来。   他环绕着她的双手略紧了一些,回应着她的亲吻。她的嘴微微张开,香舌与他的舌头缠在一起,彼此津液汇合。   “哼!嗯!”她感觉敏感的舌头传过来他的热烈,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麻痒,这种麻痒从舌尖迅速蔓延到全身,不知不觉中她的胸脯起伏得愈来愈快,急喘中也忍不住发出莺啼般的声音。   他的手从她的腰上开始慢慢游动,慢慢的解下了她的外衣,滑到了她丰腴浑润的双峰上,继续用双手轻轻地在她的两个蓓蕾上划着圆圈。她这时剧烈颤抖了一下,却没有进一步阻止,任由他的动作由轻柔而逐渐剧烈。   “啊!”她的身体整个向后仰去,把整个雪白的胸脯全部展露在了他的面前。   他把脸全部埋入了她的胸口,她激动得一下又摆回过来,仰着脸非常投入地和他吻着,秀目微闭,鼻翼歙动。一时间吻得天昏地暗,意乱情迷。   他又将手环在她的腰上,渐渐地向下探,停留在她圆突的臀尖,用手指透过裤子轻轻地按揉着。   她的身体又颤抖了一下,更激烈的回应着他的吻,整个身体都仿佛要融化在他的怀里,她也开始用手不停地扯动着他的外套,双手摸向了他的背部。大腿微微张开,缠绕在他的腰上。   他的脑袋仿佛炸了一般,全身的血液都充了上来。他感觉身体已经要完全爆发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开始一件件疯狂地除去她的衣服。她似乎已经有准备,下了决定似的微点了下头,丰满的玉峰顶在他的胸前,随着喘息一下一下挤按着他的胸膛。   真美的身体!   全身一下全部裸露在空气中,她发出了一声惊叫,全身战栗了一下,乳房、大腿和小腹上都冒出了细汗,修长的腿用力的伸直成完美的线条。   他急忙用身体和她紧紧一贴在了一起,触手处到处都是娇嫩的肌肤。他温柔地、轻轻地抚摩着她,把她平放在床上,她的身体立刻一阵剧烈的颤抖,发出“嗯!嗯!”的闷声。   她完美白嫩的身躯完全展现在的眼前,雪白的玉峰轻微抖动着,隆起的蓓蕾发出强烈的诱惑。光滑的小腹下,是那片浓密的树林,闪着微弱的光,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的眼睛微闭着,白嫩的小手轻拉着床单。   他除去身上的一切,看着梦中的女神颤抖着将身体蜷曲起来,火热的身躯膨胀起来,他终于开始进攻了。   “啊!”一直等待的她发出了略带痛苦的喊叫,他急忙停下身来问她怎么了?她却没有说话,只是羞怨地回身看了他一眼,又望了望身下。   他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只见身上是一抹血红,那一抹少女最初留下的颜色。   心中若有桃花源,何处不是水云间? 第三百五十七章 一帘风雨尽欢梦   他正在些许感叹和激动中,她却回身紧搂了他,紧紧捧着他的双臂:“你要一辈子对我好,好么?”   他伏下身子,温柔的亲吻着她,过了很长的时间,两人开始了互动,一开始是轻柔的,后来逐渐加快。   此时,屋外的雨已经下大,如同甘霖滋润大地。   再过了一会儿,变成了电闪雷鸣,暴雨倾盆,如同屋内二人的动作已经变成了猛烈拉扯的,每人都发出大声的呻吟和喘息声。   在一片激烈如图腾一般的画面中,他发出了狼一般的嚎叫,她也动情地呼叫着,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感受着如焰火一般的绚烂光芒。   激烈的情绪慢慢平息下来,两个人象做了一场最美的梦一样,头脑已然空白,紧紧搂在一起。   他继续温柔地亲吻着她,见她躺在自己肩膀上,静静地将喘息调匀。她也有些不敢相信,但看着最亲爱的人躺在身边,又确定是清晰地发生了,于是也暖暖地回应着他的吻。   暖热的气息在房中弥漫,不管外面的雨下得多大,一如二人彼此感受的心跳。   过了很久很久,听见明澈在过道里问冯保:“大管家!不知少爷沐浴完了么?不会太累了晕倒在里面吧?”   冯保低声应道:“应该不会!方才在浴桶里倒的水并不多,想是乏了,在浴桶里坐着睡着了!”   明澈忙问:“那要不要紧啊?”   冯保笑:“小姐放心!不会有大碍!这雨太大,站在过道里也会把衣裳打湿了,小姐还是去前厅等候吧。容冯某进去看看,一会儿就与少爷过去!”   明澈仍不放心,却是三步一回头地看着。   明清在房间听着,不由得“扑哧”一笑。   他伸手去刮她的鼻子:“你这个鬼丫头,笑什么?”   她笑得很甜:“我笑姐姐已经快抓狂了,你要是再不出去,她就要冲进来了!”   他笑着搂紧了她:“那你的意思,是我赶快出去!”   她笑了笑,竟然很快帮他穿好了衣服,然后把自己的衣服也迅速穿好,一把就将他推到门边,一下拉开门,大声地叫道:“少爷已经沐浴完啦!姐姐,进来吧!”   明澈和冯保当即都愣在了原地,冯保更是张大了嘴巴,没想到这个妹妹竟然如此乖张,一直替她和皇帝打着掩护,她这一下却把大伙儿全卖了。   他哪里知道,明清有着自己的小心思,自己刚才已经独占了苏绳,这会儿如果再不把他推出来,以后姐姐知道了肯定要怪罪自己一辈子。   明澈也是惊诧不已,眼睛瞪得老大,眼见着妹妹把自己心爱的人儿推出屋来,然后飞一样的跑开,这才意识到妹妹刚才是和他一同在屋里。   难怪!冯保说妹妹出去给公子买好吃的了,可迟迟没有回来,还下起这么大的雨,原来竟是他俩一同在屋里。   这么长的时间,他俩都在屋里干了什么?   虽然心里存在的大大的疑惑,但她还是忍不住轻步向前,呆呆地望向他:“公子!你还好么?”   他刚刚经历一场床第大战,身体有些疲惫,但眼见另一位美人如此痴痴地踟躅向前,还是从心底里焕发出无限地怜爱来,迎向了她的眼神:“明澈!”   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两人渐步向前,很快紧紧拥抱在一起。   紧紧相拥之中,这么多日的思念汇聚在一起,变成心里无限的感叹,还有深厚绵长的吻。   “你好狠心!这么长时间,竟然不来看我!”   “我一直想来!只是今日才得空暇!”   “你,你刚才都和妹妹做了什么?”   “没,没做什么?她已经跑开了,要不然,咱们这就进到屋里,你就知道刚才和她做了什么了?”   “你,你好坏!”   这一吻如此绵长,如此动人心扉,让兀自躲在外面门缝里观瞧的明清生出无限感叹。   也不知道他是爱我更多,还是爱姐姐更多呢。   他紧紧抱着她,缓缓步入屋里,正准备将她放到大床上,再来春风一度,也她同享鱼水之欢,却在这时,只听见外面有一声特别刺耳的唿哨声响起。   他只顾着与想念中的人儿热吻,没有任何反应,可门外的冯保一听,脸色顿变,急忙来到了屋前,快速拍着门,疾声唤道:“少爷!有紧急事务!”   皇帝正吻得来劲,哪里听得到他的呼唤,好容易二人缓了一口气,不由微怒,冲他一瞪眼:“这会儿能有什么紧急事务,一会儿再说不行么?”   明澈已是满面绯红,心里狂跳不已,但还是将他略微向外推了推:“你瞧你,听听管家说什么吧?”   他这才缓和了颜色,放开她的怀抱,步到门边,轻声问冯保:“说吧!什么事?”   冯保接下来说出的话着实吓了他一跳:“少主!十万火急!东宫遇袭!咱们得马上回去!”   “什么?”他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   却没等冯保回答,他已经迅速明白了这其中的重要意义,急忙反身抱了她一下,在她额上一吻:“宝贝!事态紧急!我得马上走!对不住了!”   明澈的眼泪顿时象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止也止不住。   莫辞更坐弹一曲,为君翻作《琵琶行》。   感我此言良久立,却坐促弦弦转急。   郎啊!你!   搂住他的双臂,兀自不让其离去,却也自知拘留不住,只得幽幽叹了一句:“知道你忙!你走罢!”   皇帝此时眼前已经浮现了母后那怒气冲天、一发而不可收拾的神情:“你怎么搞的?”   当下不敢久留,拱手向明澈道别,不远处,明清愣愣地看着他,也不知道他为何而匆匆离去,却也不敢再现出身来,只能站在拐角处默默地向他招手。   他和冯保在刘一鸣和侍卫们撑着的雨伞中上了轿子,快速向皇宫方向而去,只剩下身后明澈、明清两姐妹的相拥而泣。   ……   等到他和冯保快速赶回东宫,却发现东宫外院已是一片瓦砾,当时吃了一惊,二人刚刚步入后院之门,正在这时,发现母后从不远处踱过来,一下子掀开门帘,眼里是一种异常阴冷的眼光。   不好!他暗叫一声,急忙迎上前去,主动向母后请安。   “钧儿!你乃一国之君!为何今日私自出宫?”母后平日里那慈祥目光突然变得无比可怕,让他无所适从。   他只有连连解释:“母后!今日斩了福王等三人,孩儿觉得山东洪灾兵患之事也该提上日程,于是就微服去了正阳门外闹市,看看前段时间设的官家米店如何?”   “是么?”母后的眼光愈发阴冷,直直盯向了他:“你是不是觉得辽东已定,东南平复在望,山东也渐在掌握之中,开始扫平威胁你帝位的一切东西,首要就是你亲亲的弟弟!”   他大吃了一惊,急忙“扑通”向母后跪倒:“母后何出此言!孩儿这帝位都是拜托母后所赐,而且朱翊镠乃是朕的同胞兄弟,朕视朱意定也如亲生弟弟,如何舍得加害于他们二人?”   李太后的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能这么想就好,你和朱翊镠都是老身所生,你要是受了什么人的挑拨,妄图加害于你的亲弟弟,你就是真的禽兽不如!”   他不住磕着头:“母后教训得是!孩子记下了!还望母后明鉴,孩子今日真是趁着铲除福王等人而出宫巡视米店,故而没有报告母后,却没有想到发生这样的不测之事,这绝非是孩儿图谋不轨啊!”   李太后冷冷地看着他叩首,良久才把他扶起来:“好吧!钧儿!母后今日且原谅于你,你一定要记住,你的这个天下与母后和你的亲弟弟是息息相关的,缺一不可!如果你真的动了杀心,你就把老身一起杀掉好了,省得我们这些人碍你的眼!”   他继续叩首:“母后!您为何说这样的话!孩儿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么?今天孩子擅自出宫,而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确实是孩儿存有过错!请母后放心,以后如果再有这样的过错,您就拿孩儿是问!”   李太后这才缓和了一些,静静说道:“钧儿!母后信你这一回!以后的路,还请你好自为之!”说完头也不回,径直走了。   皇帝看着冯保面面相觑,急忙下旨严查宫内秩序,务求不能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   自从葛守礼成为辅大臣之后,门前已是车水马龙,从未断过,这可以原来当左都御史时从未有过的景象。因为都察院原来负责纠察弹劾官员,别人避之唯恐不及,哪还有心思来串门子。   不过当了次辅大臣就不同了,现在除了首辅张居正以外,他的权力最大,又仍然管着都察院,所以连张居正也不得不对他相让三分。   这不,已是戌时末端,次辅府上的酒席还在继续。   今天的座上宾是刑部尚书王之诰。   葛守礼特意给王之诰身边安排了一个绝美女子,纤腰楚楚,甚是可人。他自己身边则坐了一个较为丰腴之女子,丰乳肥臀,分外惹火。 第三百五十八章 朝堂重臣生异心   二人频频举杯,酒至酣畅之处,尽皆得意忘形起来。尤其是葛守礼,守了这么多年清贫,一下子进入内阁,成为次辅,心里着实畅快。   人逢喜事精神爽,手脚也开始放纵起来。时不时在丰腴美女身上摸上一把,甚至一度将手伸到她的衣裙里去,肆意把玩。   王之诰也不是省油的灯,眼见葛守礼如此,也借酒发挥,与身边这位绝美女子嘻笑不止,兴浓时勾肩搭背,尽显欢愉。   葛守礼见他如此,哈哈一笑,手上的动作更加猛烈起来。   ……   皇帝这些天都睡得挺好,这天一睁眼,又是已经大亮,而冯保已经在眼前站着了!   “早啊!”   “少主,早!不过,已经不早了,现在已经是中午了!”   都中午了,他笑了笑,发现冯保脸上也满是笑容,不由得感叹一声:“大伴儿,你最近的心情也是极好啊!”   冯保嘿嘿笑了两声:“皇上!辽东已定,您又一下除了东南沿海之桎梏,将朱廷贵这三个大蛀虫绳之以法,举国欢庆!臣天天跟着您,更是知道您无时无刻不在操劳国事,真可谓殚精竭虑,如今大事将定,解除三患已是指日可待,臣当然高兴了!”   皇帝点了点头,也跟着笑了起来,末了问了一句:“对了!大伴儿,前日东宫遇刺之事,盘查得怎么样了?”   冯保听到这儿皱了皱眉:“臣已经让解明等人严加盘查,可是说来也怪,至今为止仍然查不出这几个江湖高手是如何进的紫禁城,而且这几人已被击毙,死无对证,反倒是成了无解的悬案了!”   皇帝先是一愣,也皱起了眉:“是啊!这案子现在已经成了朕的一块心病了!想到母后怒气冲冲地朝朕问责,说朕为何私自出宫,是不是想杀掉自己的亲弟弟,朕就不寒而栗。要说登基这大半年来,咱们解决了不少难题,可每一样都是我们母子同心的结果,如果母后真真是心存嫌隙,这可就不好办了!”   冯保“扑通”跪倒:“臣这就分派下去,继续加派人手严查,再让东厂在紫禁城附近布下眼线,四处打听,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将这帮暗藏贼人揪出来!”   皇帝点点头:“嗯!此事很有必要!关键不是去追究什么,而是不把这个潜在漏洞堵上,真要再出现什么情况,那母后就得废了朕而立翊镠了!”   冯保急忙打圆场:“皇上!不会这样的!太后哪儿舍得?不过您的担心确实要紧,臣这就去布置,主要是青龙和朱雀他们四人走后,这得力的人手也一下欠缺了……”   “是啊!”皇帝也颇有感触:“你这几员得力干将一下子都走了,现在都在为朕,为国家四处征战,各自顶起一片天,所以皇宫的防卫力量反而空虚了,估计这股潜在敌人也是算准了这一点,又看到你和朕都出了宫,所以趁机偷袭……”   话说到这儿,他突然停住了,陷入了深思。   冯保也不敢打扰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他抬起头来说道:“对了!刚才朕自己说这番话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说这股敌人事先知道你和朕出宫么?所以才会闹这么一出?他们的本意,难道就是让我们母子生隙?那么他们下这盘棋可真够大的!而且,要做到这个,说明他们肯定有内应!”   冯保略一沉思,当即点头:“皇上说的是!看来这几日臣忽略了,不光需要严查他们如何突击进来的,还得严查咱们当中的内应才是!这要是真象您说的下一盘大棋,那可就麻烦了!”   话说到这儿,这位大总管的额上已然冒出了冷汗。   ……   皇帝并不知道,就在他熟睡的这个上午,葛守礼其实早就起来了。   要说这年届五旬的葛守礼还真是精神十足,在花园里转了转,突然看见了昨天席间那个坐在他身边的丰腴女子,他一下子激动起来,当即搂抱住她,往一个空卧房里拖,准备行欢。   “老爷!这大早上的,你……”少女吓住了,双手护在胸前。   “哈哈哈!你怕什么?大早上的正好,今日晴天爽朗,正好白日宣淫!”他大笑一声,猛地将她双手拨开,动手去解她胸前的扣子。   “你,你要轻一点儿!”少女发出一声娇喘,愈发让他兴奋不已。   却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迫的敲门声:“老爷!不好了!”   他听出是管家的声音,心里大为不悦,低吼了一声:“作死啊?没看老爷正忙着么?”   管家连声申辩:“是是是!老爷!不是我等生事!绝对不敢惊动老爷,实在是……”   次辅大臣放肆地在少女胸前乱吻,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大声嚷道:“行了!别解释了!什么事情,快说吧!要是不重要之事,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   管家急忙回应:“是!老爷!实在是要紧,刑部尚书王大人又来了,亲自拎着两瓶上好的山西竹叶青,说您就好这一口,昨天和您没喝够,今日再次登门造访!”   葛守礼一惊,皱起眉头,放开了菊露:“王之诰?他已经站在门外了?”菊露眼里也露出一丝惊异之色。   管家躬身称是:“对啊!老爷!要不怎么说紧急呢,要是别的事情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打扰您!”   葛守礼犹豫一会儿,对他说道:“你去将他请到前厅,赶紧安排好酒好菜,就说我也没吃饭,稍候便来!”   “是!”管家应声走了。   葛守礼又将眼睛望向少女那楚楚动人的胸前,眼里尽是恋恋不舍,忍不住再俯下身去吮吸,“等着吧!等爷把这个家伙支走!咱俩好好欢爱一场!你也赶快去准备准备,一会儿把爷侍候好了,爷重重有赏!哈哈哈!”   ……   一刻钟后,葛府前厅,次辅大臣和刑部尚书这酒,喝得正欢。   王之诰发现一个细节,他前几日送给葛守礼的美女菊露,现在已经领着一干歌伎在堂前翩翩起舞当下略作宽心,眼见菊露这么快就成为了头牌歌伎,看来葛守礼已经打消了顾忌,对她甚是宠爱,已然着了道儿。   更让人欢喜的是,紧紧靠着葛守礼的那位美人儿,也是自己一块送出去的美人儿夏荷,二人现在是长厮短磨,相偎相依,甚是亲密,看来已然欢好,正是情浓之际。   当下大喜,本来向葛守礼献上二美,想着能有一美奏效就不错,却没想到二人皆派上了用场,看来自古美人爱英雄,这番投机还真是划算。   葛守礼虽然说一直在与夏荷调情,但眼睛仍时不时望向王之诰,观察他的反应,其实他已经将二美重反,见王之诰喜笑颜开,知道他已中反间计,不由得更加放肆地揉搓起身边女子来。   二人都是满腹心思,而且均觉志得意满,这酒下去很快,不多会儿就过了三巡。   王之诰忽然不经意发现了一个细枝末节,刚开始只是一丁点儿,到后来竟然引发他的无限警觉来。   他发现正在前面翩翩起舞的菊露的长裙上有一个小血点,到了后来竟然越看越明显。   要说审了无数案件的刑部尚书眼睛就是毒辣,就这么一个小点也能被他发现。也是,混迹刑部多年,练就一副对血特别敏感的感官。   这个小血点正是葛守礼以重刑策反菊露时弄伤的,本来上了秘制金创药能够迅速止血,可是起舞做动作膝盖处是吃劲部位,于是又有鲜血渗了出来。   王之诰尽量保持着不动声色,可是,当他看到她的鞋边也渗出一丝血迹之时,他瞪大了眼睛。   他急忙盯紧了菊露的眼睛,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女子的眼光与以前大不一样,原来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她,此刻好象在故意躲避着自己的眼神。   不好!她确实被认出并离间了!   葛守礼这个老狐狸,他已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识破了自己的离间计,反而对自己施起了“反间计”。   好你个葛守礼,本想赶你入瓮,却没想被你倒打一耙。   相由心生,他不禁向葛守礼投去一丝恶毒的目光。   葛守礼也非等闲之辈,手虽然放在夏荷高挺的胸脯上,心思却完全在王之诰这边。这一丝恶毒的目光正好被他看到,当下就是一惊,继而又顺着王之诰的眼神看去,一下也看到了菊露膝前和鞋边渗出来的血丝。   不好!被王之诰这个老狐狸看出“反间计”来了。   两只老狐狸碰到一块儿,真是势均力敌,不分伯仲。   两人眼神相对,当时都是一凛,既而举酒相敬,大笑起来。   多年的刑讯历练告诉王之诰,此时他已然处于下风,因为就在他与葛守礼相视而笑的时候,流英和菊露都斜着眼睛向自己看过来,俨然已经成为了他的帮凶。   事已至此,再相互披着这身伪善之皮已然无用,不若点破,打开窗户说亮话。   想到这儿,他拱手说道:“次辅大人,兄弟有要事相告!”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一拍即合算首辅   “哦?”葛守礼笑了笑,“之诰兄!这酒喝得正在兴头上,舞也正是渐入佳境之时,为何这时说起要事来!”   王之诰讪笑:“兄台,方才来得匆忙,忘记了!这会儿酒喝得正好,刚刚想起来!”   “哦?”葛守礼又笑:“那就请之诰兄面陈要事,畅所欲言!”   王之诰正色:“是!”然后回首环顾,将眼光停留在菊露和夏荷等人身上,“这……”   葛守礼会意,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是!”众美和下人们尽皆退下,厅堂内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葛守礼用手捊了捊胡须:“之诰兄,何等要事,这等神秘?”   王之诰眨了眨眼睛:“兄台,事以至此,我就打开窗户说亮话了!”   葛守礼不住点头:“说亮话好啊!之诰兄,直来直去最好!”   王之诰凑近上前:“兄台,老实说,您觉得皇上为何不任谭纶,而任您为次辅大臣?”   葛守礼微微一愣,小声说道:“之诰兄,不瞒你说,此事我也费解,照说谭纶领兵彻底平定辽东,功劳远胜于我,为何任我而不任他,确实有些蹊跷。”   王之诰轻笑:“兄台,既然说了有话直说,您就不用在这儿躲躲藏藏了!那就让兄弟替您说吧。谭纶手掌天下兵权,如果再任次辅大臣,文武兼济,将无人可御之,久必生变!”   葛守礼不住颔首:“言之有理,都说之诰目光如炬,看来果然名不虚传!那你再说说,为何皇上要任用愚兄呢?”   王之诰用手指了指窗外,那是皇宫所在的方向:“兄台此次在乾清宫大殿之上痛陈朱廷贵等三人恶迹,大快人心,深得皇上赏识。最重要的是,兄台此番弹劾三人,无异于在吏治之污水浊流中投下清水一瓢,正符合皇上整肃吏治之方向!”   葛守礼一下子惊讶起来:“皇上要整肃吏治么?我怎么不知道?”   王之诰又是轻笑:“哎呀!兄台!您的眼光比我更长远,这些大伙儿都能看明白的事情,您就不要再嘲笑我了吧?”   葛守礼急忙摆手:“不不不!之诰,这还真不是嘲笑,请恕我这老兄愚钝,还真是没考虑得这么细,请兄弟直言不讳。”   王之诰道:“兄台!您那会儿在皇上面前慷慨陈词之时,可能没有注意到,每每您提到卖官鬻爵、用人之弊时,皇上都是咬牙切齿、痛之又痛!”   葛守礼似有所悟:“然后呢,之诰,继续说下去!”   王之诰目射精光:“天下之大,光浙江、福建两省如此么?肯定不只,皇上之担心,福王等三人只不过是自己撞上刀口,他们在大明只是沧海一粟,九牛一毛而已……”   葛守礼已是沉默不语,静静听着他说。   王之诰继续:“朱廷贵等人贪赃之钱财,超过大明近六年的全部国库收入,如此怎么让皇上不动怒,而加上其他各省官员贪赃,至少达到大明近十年、近百年国库收入,也就是说先了肥了这帮官吏腰包,剩下的才归于国库。”   葛守礼已是按捺不住:“之诰,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你的意思是皇上对吏治已经相当不满!”   王之诰笑了:“正是!兄台请想,皇上对吏治不满,就是对谁不满?”   葛守礼瞪大了眼睛:“之诰,你说的这人,莫不是……”   王之诰接过话头:“正是他!张居正!除了他没有第二人!他这位首辅现在还兼任着吏部尚书,天下百官之任用都由他一人说了算,别人针插不进,水泼不进,所有人都得见他的眼色行事。”   “可是……”   王之诰笑着打断他:“兄台!兄弟知道您想说他是太子太傅,皇上老师。不过请兄台想想,自古以来,哪位作学生的皇帝愿意一辈子居于大臣的老师之下呢?”   葛守礼听到这儿,才重重点了点头:“兄弟分析得有道理,皇上这是借任用我与张居正对抗,好达到借机分权制衡之目的。”   “正是如此!”   王之诰说完这一句后,突然放低了声音:“兄台!说心里话,您觉得皇上此举如何?”   葛守礼略一停顿:“皇上将我推至台前,一则可以制衡张居正,二则可以从都察院的角度整饬吏治,实属一石二鸟!”   王之诰笑了:“兄台!现在您和我都已经看出来了,您觉得张居正会看不出来么?”   葛守礼沉默了半晌方出声:“兄弟!你不说我还真没意识到,那天扳倒福王等三人时,没怎么去看首辅的神色!”   王之诰轻声道:“那让兄弟来告诉您吧!张居正那天面沉如水,显然在皇上宣告您任上时就已经体会到了皇上此举之深义!如果不出所料,城府甚深的张居正现在已经将您视作了头等大敌!”   葛守礼一下子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不会吧?他真会如此?”可是此句话刚说完,他自己也不信,张居正这人的性格他太了解了,如果臣服于他还好说,一旦站到他的对立面,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王之诰看出了他的疑虑,继续火上浇油:“他不会如此么?兄台不妨想想,当时他还只是次辅,却只用了半月时间,在皇上登基第六天就把首辅高拱赶回了老家,自己做上首辅,而且让三辅大臣高仪主动辞官,整个内阁大臣只剩下他一人统领,几近半年时间,牢牢把持朝政。您也不想想,揽惯了大权,一下要分权,换作是您,能答应么?”   葛守礼点头:“确实是!换作我也不答应!非斗个你死我活不可!”   王之诰大笑:“这就对了!敢问君现在与张居正斗,有十成把握么?”   葛守礼颓然叹了口气:“没有!莫说十成,一成都没有!”   王之诰伸出双手,按下一个指头,笑着说道:“一成都没有,这话有些夸张!一成把握总是有的!兄台!如果兄弟坚决站在你这一头,你认为能增加多少?”   葛守礼抬头看了看他:“如果你与我结盟,胜算可到二成!”   “如果张居正没了冯保的支持呢?”王之诰突然提出了一个颠覆式的问题。   葛守礼一下子愣住了:“没了冯保的支持?你的意思是……”   王之诰笑道:“张居正之如日中天,说白了除了他自身之实力,有绝大部分来自于与冯保之联盟!他们两个,号称皇帝之左膀右臂,一文一武,一内一外……”   葛守礼似乎若有所悟:“兄弟!你的意思,是先除掉冯保……”   王之诰已是目射精光:“兄台!先不论是否可行,你就告诉我,如果冯保不在,我们对抗张居正的胜算可有多少?”   葛守礼沉吟片刻,将王之诰伸出的手指又按下去三根,变成了一个整拳对一个手掌:“至少可以五五开!”   王之诰眼中精光更盛:“兄台!此等情况还不明了么?你上次控告福王之时,留有一手,连皇上亲自问你,你都含糊其辞躲闪过去,究竟为何呢?”   葛守礼脸色大变:“之诰!你!此乃绝密!你如何得知?”   王之诰见他已然入计,微微一笑:“兄台!兄弟既然能帮你增加一成胜算,当然也非池中之物,许你做得,就不许人晓得?”   葛守礼顿时沉默不语,感觉自己已然被王之诰算计,但是具体算计在何处,他还说不太清楚。   良久,他才说出一句:“之诰兄!我怎么感觉我在进入你计定的瓮中……”   王之诰用那只张开的手掌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你和我,半斤对八两,你想请我入瓮,我也想请你入瓮,现在都已经说开了!不如我们二人真心联手,请冯保入瓮,再专心对付张居正!”   葛守礼仍是满腹狐疑:“之诰!我至今为止,也没想明白,你为何愿意如此帮我?”   王之诰只是笑:“很简单!咱们俩联手,才能除掉冯保!除掉冯保,你才能斗倒张居正!斗倒张居正,你才能当上首辅!你当上首辅,我才能当上次辅!”   葛守礼这才明白:“原来你……”   王之诰把抓着拳头的那个手放开:“如果我们两个不联合,那么我们就是两手空空,啥也不是!你会被张居正剿灭,我也将早晚不保,如是而已!”   葛守礼兀自沉吟不决,王之诰适时将他一军:“兄台!既然你向皇上隐瞒不报之事我能知晓,别人亦能知晓!如果张居正知晓此事,来个一箭双雕,既告发你欺君,又能除掉冯保,那么普天之下还能谁能与之抗衡,恐怕就连皇帝也是他囊中之物了!”   葛守礼方才如梦初醒:“之诰兄教训得是!既如此,咱们俩当机立断,由此联手!明天我就去上书房面圣!”   王之诰却一下子拉住他:“当机立断没错,可如何揭发冯保,咱们俩还是得从长计议才是,要不然打草惊蛇,冯保可是掌握着东厂和大内呢。”   葛守礼皱眉:“之诰!你有何良策,就直接说出来吧!为兄全依你便是!” 第三百六十章 疑心顿起猜大伴   王之诰眨了眨眼睛:“兄台!兄弟很佩服你当时扳倒福王之策,不是说这一时,而是上次的欲擒故纵!”   葛守礼挠头:“上次的欲擒故纵,你的意思……”   王之诰直言不讳:“福王首次来京夸官,你那次可不是亲自参的他,而是让你的两个省道监察御史出的头!”   葛守礼一下子恍然大悟:“你是说浙江道陆无为和福建道张家淦?确实是,一直到现在皇上也经常念叨他们二人,说他们这头一炮打得好。就在前不久,还让我将此二人重新任回二省,官升二级。”   王之诰轻笑:“这不就得了!他俩正好重回二省,如果他们的密奏折子被皇帝看到,必然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哈哈哈!”二人之手握在一处,席间尽是他们的大笑声!   ……   十数日之后,陆无为和张家淦的密奏折子到了上书房。   皇帝这段时间早已将眼光盯向了东南沿海,听到有那儿的折子过来,以为是戚继光和胡宗宪的战报,急忙打开来看。   看了第一封,居然不是战报,而是监察御史参人的折子,有些失望,看看参的是冯保,一下扔在了一边。   不过,他象是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又打开看了一眼。   在登基之前,参张居正和冯保的密奏折子都不少,他刚开始还细细看,后来看得多了,都懒得过脑子了。随着时日变迁,参奏他俩的折子也越来越少,尤其是平定辽东之后,几乎难得见到。   今日如何会有浙江道监察御史参奏冯保呢?   这再一看不打紧,一下看到了末尾的署名——陆无为。   这个名字太熟悉了,当时向福王朱廷贵开炮第一人,当时参他的时机还不成熟,不得不免了他的浙江道让朱廷贵放松警惕。   后来终于参倒了福王这棵大树,除了升葛守礼为次辅大臣,他还特意交待陆无为和张家淦官复原职,并连升二级以作嘉奖。   这个陆无为,他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参冯保呢?   他坐了下来,细细读之,看着看着不由大吃一惊!   这个被自己称作不畏死之直谏臣的陆无为,竟然参冯保大肆接受福王所赠财物。   看到最后,他已是双手颤抖不已,却发现最后一页比平时要厚,这个陆无为,难道他想学原来吕调阳在奏折尾页隐藏夹页不成?   他轻轻将尾页撕开,还真有夹页,里面是朱廷贵写给冯保的一封亲笔信及一张附送珍玩及古籍清单。   这些清单上的东西,陆无为作了一个估价,竟然合三百万两银子。   三百万两?这已经是大明一年的国库收入!   这个天杀的朱廷贵,还真是舍得花血本啊!真是可恶至极!   更可恶的是,冯保居然把这些东西尽数收了!   他倒是知道,冯保本来就好收藏古籍,尤其是赵孟頫手书的《赤壁赋》和《洛神赋》等珍本,那次偷偷去看晴天时就在张德闲的府上发现他有这个嗜好,不过没想到竟然到了如此不能自拔的地步。   这个冯保,如果真象陆无为所说,他连福王的礼物都敢收,难道是早就算定福王必死,打算敲竹杠,还是一直与福王有勾结呢?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一下子吃进去三百万两,哪里还有所谓清白?   百思不得其解之处,他仔细看了看详单,发现收物时间较为集中,多为原来要求福王搜集古籍珍玩上报以便张榜表彰其忠勇之时,不由宽了宽心,估计那会儿福王贿赂冯保是想让他在自己面前说说好话,冯保也是不愿意打草惊蛇,所以默默收下,寄存下来了,即便现在没和自己说,也只是想贪个便宜,并不是真的与福王勾结。   可是打开第二个密奏折子时,他顿时傻了眼。   这是福建道监察御史张家淦写的折子,参奏的人,同样是冯保!   而且,他在折子中列出来的冯保收受之物,就不是福王上报时之物了,而是报知自己后要求充入国库后的珍玩古籍,其中还有福王私吞朝廷抗倭饷银买了古籍珍本送给他之荒唐事。   更有甚者,折子中还提到福王曾送冯保两位绝色美女!   冯保只是个太监,他要美女作甚么?   他当即想起自己在东宫秘道外看到冯保与宫女丽青尽情欢爱的那一幕,考虑到他忠心耿耿,还特意与母后一起将丽青赐与他成了“对食”,名正言顺地在宫外作起了小夫妻。   他还不知足么?弄一个“对食”还不成,也要学我这个皇帝一样,来个众美“多食”么?   大伴儿!你是觉得每日与我相伴,就和我一样了是么?   原来你可是口口声声说过的,你不作土木堡之变中那个怂恿作乱的宦官王振,我也不是那个糊涂透顶的明英宗!   此话才说了不到半年,难道就忘记了!甚至他还想再进一步,作那富甲天下、权倾九州的魏忠贤?   他一拍桌子站起来,正守在门外的冯保急忙问道:“皇上!怎么了?是何事让您生气?”   皇帝这才想起冯保从送密奏折子来之后一直守在门外,急忙收敛怒气,笑着向外说了一句:“没事儿!朕笑这些官员们,在三患齐发前互相攻诘,唯恐天下不乱,现在看到三患已去其半,又开始大唱赞歌,真是可笑!”   冯保这才宽心,悠悠问了一句:“皇上!现在戚继光他们应该已经开始对倭作战了,不知道是否已经报捷?”   皇帝愣了一下,心里嘀咕一句,这个冯保还真是精明,看到这两个折子来自东南沿海就猜测是战事,看来得找个好些的理由,不能让他起疑心才行。   于是微微笑道:“大伴儿!你这想法和朕一样!朕原来也以为这是东南战事折子,却未曾想是那两个复任监察道陆无为和张家淦的折子,你猜猜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冯保在门外应道:“这二人前些日子受皇恩官复原职,您还特意让他们官升二级,他们此次上密折,会有什么讲说辞,臣还真猜不出来!”   皇帝大笑:“他们上的虽然是密折子,却只知道唱赞歌,大夸铲除福王和闵、钟二人后二省百姓欢庆!朕觉得可笑至极,你说朕身为一国之君,难道这些情况会不知道么?还用他们这两位监察御史来报告?真是大材小用,丝毫搞不清楚朕让他们复任之目的所在!”   冯保似是若有所悟,停顿了一会儿,说道:“皇上!您也不用过于苛求他们,他们刚刚复任,反映东南二省民情也是情理之中,这还是说明您此番铲除福王等人深得民意啊!”   “嗯!你说的也是!”皇帝眼见已经遮掩过去,冯保并不起疑心,轻轻出了口气,继而说道:“今日正好没什么事,大伴儿!辛苦你去请一趟母后来此吧!另外,又到了与晴天通信之时了,你把解明叫来,朕吩咐他几句!”   “是!”冯保应声走了,皇上分派这两件事情没有引起他的任何疑虑,让自己去请李太后,那是常有的事情。让解明来取信送给晴天,也是每旬之惯例。   不一会儿,解明就来到上书房门外,行礼完毕,皇帝让他起来,把给晴天之信交给他。他向皇帝一拱手,正准备转身离去,却听到皇帝叫了一句:“等一会儿!”   解明急忙转过身来,躬身拱手:“皇上!您还有何吩咐?”   皇帝让他坐下,他却怎么都不肯,最后才在一张椅子上靠边而坐。   皇帝轻笑:“解明!就在半年多前,咱们还一起跟在冯保后面当亲兵呢,哈哈哈!”   解明急忙站起身来:“皇上!你那时是微服私访,冯总管让你扮作亲兵与小人同列,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皇帝摆摆手:“哈哈哈!你别拘束!朕只是乏了,找你叙叙旧!朕问你,东宫行刺之案查得如何了?”   解明脸微微红了红,拱手说道:“回皇上的话!冯总管已经让小人四处查探,连皇宫外的大街小巷都走了个遍,仍是毫无头绪。冯总管昨日指出此事蹊跷,外线毫无线索,估计宫内有内应,所以这段时间小人正在加强宫内嫔妃暗访,希望有所斩获。”   皇帝点头,似是漫不经心地说出一句:“看来你对冯大总管,甚是忠心耿耿嘛!”   解明听到此句没有多想,点头称是:“为下属者,当以长官之命是从,不可三心二意,阳奉阴违……”   话说至此,他似乎听出了刚才皇帝所问并非平淡而奇,而象是另有深义,急忙抬起头来,看见皇帝正笑而不语地看着他,吃了一惊,匆匆低下头去:“皇上!小人心直口快,还请您莫怪!冯保为小人长官,但皇上为九五之尊,小人誓死效忠皇上!绝不敢有违!”   皇帝笑了:“此话当真!”   解明跪倒磕头不止:“皇上!小人不敢欺君,但凡一句有假,天打五雷轰!皇上可诛小人九族!”   皇帝双手将他扶起:“好一个解明!竟然立此重誓!朕相信你!其实大伴儿是朕的左膀右臂,他说的话多半都是朕想说的话,你听他的,也多半不会错!” 第三百六十一章 力求自保调朱雀   解明这才长出一口气:“确实如此!皇上!冯总管对您忠心耿耿,我们这些做下属的也都是看在眼下,记在心上!”   皇帝却不知哪儿来的脾气,突然眼一斜,冷冷地问道:“哦?你的意思是你能为冯保的所作所为统统打保票?”   解明一下傻了,本来是顺得皇上说的藤向上摸瓜,却没想摸了一手刺,“这……皇上……要说打保票,小人却是不敢!”   皇帝却又笑了:“这不就得了!连朕刚才都说他说的一多半是朕想说的,剩下的一小半,朕却不知道,你却敢统统打保票?”   解明急忙继续叩头:“臣未理解圣意,罪该万死,还请皇上赐罪!”   皇帝再一次将他扶起:“起来吧!既然你已经知罪,朕就不追究了!朕只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帮朕去查探冯保这一小半不为所知之事?”   解明先是一愣,而后很快明白皇帝的本意,急忙再次跪倒,重重叩首:“臣愿意!但凡皇上所派,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皇帝点点头,却是没有再去扶他,而是背起手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回过头来问他:“朕来问你!冯保与丽青在宫外有一处大宅子,你知道么?”   “臣……”解明停顿了一下,还是决定和盘托出:“臣知道!冯总管原来隔三岔五会上那儿去,不过最近好象去得少了!”   “哦?”皇帝当即就是一惊,迅速想起了张家淦在密奏折子中提到了向冯保赠送二位绝色美女之事,快速接话问道:“去得少了?这是为何?”   解明脸红了红:“回皇上的话!冯总管在宫外,不止这一处宅子!”   “是么?”皇帝当即警觉起来。   不止一处宅子,而且最近不怎么去丽青那儿了,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   要说他为丽青置下的这所宅子,自己和太后都知情,花了不少银子,当时作为鼓励,也就一笑了之。可是他竟然又置了好几处宅子,他上哪儿弄这多钱去?他又是为谁而置?   看来陆无为和张家淦二人所奏非虚,他置下这些宅子,说明他确实收了不少银子,而且都是为了比丽青更美貌之“多食”佳人而置!   皇帝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竟然还有这些事情,朕竟然一无所知……”   话语未完,他突然停下来指着解明说道:“解明!朕现在就派给你任务,你去帮朕把这些宅子统统弄清楚,然后一五一十地告诉朕,这里面住了几个象‘丽青’一样的人,都从哪儿来,叫什么名字?”   解明跪倒叩首:“是!微臣遵旨!臣这就去查探!”   皇帝点头:“嗯!千万不要露出马脚,如果让冯保知道,你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解明感动不已:“多谢皇上体恤!皇上!您保重龙体,微臣去了!”   ……   不一会儿,冯保领着李太后来到上书房前,皇帝远远看见,亲到门外迎候,行礼完毕,将母后让到房中,吩咐冯保:“大伴儿!快到中午了,就让母后在这儿用午膳吧!你亲自去御膳房督促他们弄几个可口的素菜,朕和母后聊一会儿就去用膳去!”   “我儿真是越来越会体贴人了!”李太后因为东宫行刺之事还是有些心存芥蒂,但毕竟近来皇帝作出不少努力,这件事情算是过去了,所以笑着拍了拍皇帝的肩膀。   冯保也陪着笑:“是啊!太后,您就和皇上好好聊会儿吧!臣这就去准备,一定让您中午吃得可口!”   “哈哈哈!”皇帝拉着太后的手大笑起来,在椅子上坐下,冯保识趣地把书房门关上,转身布置膳食去了。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走远,李太后伸出食指在儿子的额头上点了一下:“你这个小机灵鬼儿,哀家记得上次和你说过‘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看你对冯保的信任也是与日俱增!今日这又是作甚么?”   皇帝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母后!孩儿真是无用!什么也瞒不过您的眼睛!”   李太后也笑:“你是哀家生出来的,你心里想些什么,还能够瞒得住为娘?说吧……”   话音还未落,她双手已经接过儿子递过来的两封密奏折子,细细看完后,也是大惊失色:“怎么还会有这等事?”   皇帝似笑非笑地问她:“母后!依您看,此二人之密奏,当信不当信?”   李太后合上密折,幽幽说道:“儿啊!我等二人能坐稳今日之江山,全仗着外有张居正,内有冯保,而且这二人甚得章法,相互之间不妒不嫉,配合默契,其二人之联手辅佐,堪称我大明之福!当然,大方向不错,有些小贪小占,都是常事。所以,照为娘之想法,此二封密奏或许不假,但其可信程度,也即冯保此人否如此贪得无厌,仍需考证!”   皇帝轻声叹道:“母后!实不相瞒,孩儿已经考证完了!”   “哦?”李太后睁大了眼睛,“看这密奏折子写成的时间,应该是刚刚到才对,你这么快就考证完了?”   皇帝把刚才与解明之对话详细说了一遍,听得李太后张大了嘴。   “这个冯保,果真置办了这么多处宅子?”   皇帝已是神色严峻:“母后!孩儿一开始也不信,差点儿将这两个折子丢在一遍,因为是陆无为和张家淦这两个参倒福王的有功之臣,孩儿才多看了一眼,却没想到这一看,竟然看出这么多触目惊心之事,一问解明,更是问出更多难以置信之内幕来。”   李太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么这冯保,我们是不得不防了!关键之关键,是人之改变!他以前忠心耿耿丝毫不假,可一旦事过境迁,利欲熏心之后,就会危及我们母子二人,为害大明江山了!”   皇帝击了一下掌:“母后说的是!正是如此,我们才要提早有所防备才是!”   李太后颔首,略一思忖,问出一句:“这个解明是否可靠?”   皇帝接过话头:“孩儿还说不好!孩儿方才以皇威震慑于他,他似乎有所领悟,不是效忠冯保而是效忠大明,不过他被冯保一手提拔,所以……”   李太后紧张起来:“所以并不完全可靠,是么?”   皇帝突然笑了:“对!所以,孩儿才想请您帮我演一出戏!”   “演戏?”她当时就愣住了。   他贴近了她,耳语一番。   她笑了,轻骂了一句:“你这个鬼滑头!”   他却颇为自得,心里打着小算盘:“兵者,诡道也!”   ……   过了一会儿,冯保安排完午膳过来了,还没到上书房门外,就听见传来李太后怒斥皇帝的声音:“你就是想我早死!”   他吓了一跳,急忙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门外,只见上书房的门开着,皇帝跪在太后的面前,太后正在大发雷霆:“你说不是你!有什么证据?为什么你原来住在东宫好好的没事,他们一住进去就遭遇行刺?而且你还不在宫中,微服私访,还说是打探粮价去了,都是借口!”   冯保吃了一惊,这东宫行刺之事不是已经过去了么?怎么太后这会儿又提起这茬儿来了?   女人的心,海底针,要说她今日发怒也在情理之中,哪个女人都是最疼小儿子的。   他高叫一声:“太后!”来到皇帝旁边“扑通”跪倒:“这不怪皇上!都是微臣护卫不力,让贼人混进了皇宫,现已查明宫内肯定有内应,微臣还在严令他们严加排查!”   见他如此恳切,李太后的神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重重叹了口气,看着冯保说道:“你也是个老臣了,居然会让宫内一下子出这么大的事情,如果真是因为护卫松懈而导致贼人行凶,那可真是闹笑话闹得大了,自太祖立朝以来,还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情吧?”   冯保叩首不止:“是是是!这一切与皇上无关!都怪微臣治下不严,出此纰漏,臣难辞其咎!请太后降罪!”   她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也是!你现在也挺难的!现在三患看似解决顺利,其实朝野内外暗流汹涌。你那四员得力干将,又被皇帝派往了东南和山东,一人也没有留下。就一个人,确实有些独木难支!”   冯保眼里流下泪来:“多谢太后体谅!太后大恩,冯保永世不忘!”   太后顿了顿,将目光转向了皇帝:“皇帝!山东离京城不远,带兵的将领已有叶梦熊、白虎和朱雀三人。而现在已近隆冬,蝗灾自减,虽然仍需固渠和平定匪患,但将军作用日减,而且将出多门,反而不利!老身建议将朱雀调回,也算是给冯保找个帮手,如何?”   皇帝故意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双手向外:“母后说得是!一切都依母后!”   其实调朱雀回来,他是真的存了私心的,想到在她出征之前缠绵一度,心里就激动不已,马上就要见到她,更是无比欢喜。 第三百六十二章 仍不尽然设连环   太后又将目光转向冯保,冯保急忙拱手:“太后考虑极是!微臣这就代皇上去拟旨,令朱雀所率兵勇交白虎统辖,即日调她回京!”   太后摆了摆手:“好吧!快去吧!”   冯保走远,母子二人相视而笑。   ……   与此同时,东南沿海已是枕戈待旦,戚继光和胡宗宪已将水军训练完毕,就等出战了!   他们将眼神瞄准了一直在宁波附近虎视眈眈的渡边淳一,这个家伙是个硬手,与他交过一次手,当时虎贲军初来乍到,而且不识水性,一战就损失了近三分之二,所以大家都憋着一股劲,等着手刃其首,痛快复仇。   就在出战前夜,戚、胡二人把青龙、玄武、俞大猷、龚正陆,还有“疯秀才”张元勋一齐叫到大帐议事,商讨如何解决这个渡边淳一。   张元勋早已没了以前的疯样,隐隐现出一代大儒的风范,只见他用手指敲了敲桌案,缓缓说道:“上次我军大败,此番作战,务求全胜,可以用一队士兵扮作商户,乘坐数艘小船出海,诱他们来抢,我们在湾口处设伏,待他们进入后,扎紧口袋,可获全胜!”   青龙、玄武等人均觉得可行,眼中露出欣喜光芒,戚、胡二人也不停点头,看看只剩下龚正陆没有表态。   戚、胡二人原来与龚正陆接触甚少,并不了解其智谋手段,二人正在诧异之际,却见玄武笑了笑,朝戚继光使了一个眼色。   戚继光会意,拱手向龚正陆说道:“龚军师对元勋此计,有何高见?”   龚正陆笑了笑,将手中扇子一摇,轻轻摇了摇头:“恕正陆直言,如果换成我是渡边淳一,就不会钻这个口袋!”   众皆惊异,尤其是张元勋,张大了嘴巴喊道:“你已知道其计,当然不会钻口袋!莫非你还有何高见?”   戚继光急忙制止了他:“秀才!不得无礼!龚军师与玄武将军彻底平定整个辽东,定有超群智慧,我等且听上一听!”   玄武也适时插话:“军师!你平常不是这等磨蹭之人,有话就请直说吧!”   众人也纷纷附和:“对对对!咱们有话直说!”   龚正陆又笑:“其实秀才之计已非常周全,只是忽略了一处而已!”   疯秀才的疯劲儿上来了,撸起袖子反唇相讥:“只要是计,定有忽略。元勋不才,倒想听听先生想出什么毫无漏洞之计来?”   龚正陆却是不以为然,娓娓道来:“倭人狡猾,而且谨慎,远甚我等。他们不像闵维义和钟钦良这么好骗,眼见他们二人已然消失数日,定然起疑,虽然我们扮作商船能够吸引到他们来抢,但若是全军进入湾口,绝无可能。”   听到他如此说,众皆陷入沉思,纷纷觉得他言之有理,就连疯秀才也没了刚才的疯劲儿,兀自呆呆发愣。   戚继光说道:“先生所虑甚是!依先生所说,渡边淳一只会派出少量倭寇乘快船前来打劫,而不会全军出去,所以布了口袋也是无用,只抓到些许小鱼,还不如不抓,是么?”   龚正陆点头:“将军说的是!渡边淳一也不会亲来,如此小鱼小虾,不如不抓!”   戚、胡二人相视一眼,共同拱手说道:“先生有何良策,还请不要顾忌,尽管明言!”   龚正陆微微一笑:“依我之见,就用秀才之计就好!”   疯秀才的脸一下子红了:“老龚!你说这话就不地道了!我刚才是有些冒犯,但我二人都属智囊,本心一致,就不要相互攻诘了吧!”   众人也纷纷打圆场:“是啊!龚军师,秀才也是快言快语,切莫计较才好!”   龚正陆又笑:“我所言非假!真用秀才之计就好!不过略微调整一下,我们将设伏地点前移,先把他这些小鱼小虾一口吃掉,一展军威。等到他们派兵来战时,却故意战败而逃!”   “战败而逃!”众人都瞪大了眼睛,俞大猷更是嚷嚷了起来:“我们可再也输不起了!这绝不可能!”   龚正陆摇摇扇子:“为何不能!此时小败,是为了后来之大胜,以小换大,何乐而不为?”   熟悉他思维的玄武此时接过了话头:“军师!你的意思是我们仍然在湾口重兵设伏,将他们来追之兵尽皆吞掉?”   龚正陆笑答:“正是如此!但仍不尽然!”   “仍不尽然?”张元勋早已按捺不住,恨不得跳了起来,“唉呀呀!老龚啊!这里面就你是个慢性子!一步一步的卖关子,都快急死我了!你倒是赶快说完啊!”   龚正陆晃了晃头:“先战败而逃,然后派兵接应,再将这拨敌人围住,却只是围而不打,等到敌人老巢再发援兵,再退,然后再接应,再围,如此三番五次之后,倭寇之好胜心一定会被激荡至极,必定倾巢而出,尽全力而战,这个渡边淳一肯定也在其中。如此,我们再将他们引入湾口,一举歼之,可彻底解决宁波之困!”   “妙妙妙!好一番连环计!老龚,你这么一谋划,比我刚才那一计强多啦!秀才服了!”张元勋此刻完全没有了方才反唇相讥的酸腐劲儿,开始由衷地鼓起掌来,末了长长地向龚正陆作了一揖,以示叹服。   龚正陆哈哈一笑,扶起张元勋:“秀才!我这只是在你的计策上略微添油加醋而已,要论首功,你是头一个,我只是个帮腔的而已。哈哈哈!”   众人皆大笑起来,亦对龚正陆之连环妙计和宽阔胸怀赞叹不已。   戚、胡二人对视一眼,达成一致,下了军令:“就依龚军师与疯秀才之计,青龙、玄武、俞大猷,你们三个速到军中为将士们鼓气,并讲明以数败换全胜之理!”   “是!”三人应命。   戚继光又派:“大猷!你来作这个最核心的诱饵!先吃掉他们的游兵,然后诈败而逃,一定要逃得象样一些,引诱他们派兵来追!”   俞大猷挠了挠头:“戚帅!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啊?我只怕我求胜心切,见了倭寇只顾杀,演败兵演得不象啊!”   “哈哈哈!”戚继光大笑起来:“就得你来演!你杀他们游兵的时候尽显杀气,然后有意放跑一个,让他去给老巢报信,他们听说你如此厉害,就会派出不少追兵了,你再且战且退,就好!”   俞大猷拱手应命:“多谢将军信任!大猷一定演好这一出!”   戚继光继续点将:“玄武将军!”   玄武一拱手:“戚帅!末将在!”   “你率龙骧军精锐分乘小船,接应大猷,分作四拨,如摊大饼一般,第一拨胜,第二拨败,第三拨再胜,第四拨再败,然后……”   玄武会意而应答:“玄武明白!胜,败,再胜而再败,然后全军退入湾口,诱敌入瓮!”   “正是如此!”戚继光目射精光,继而转向青龙:“青龙将军!”   青龙低头拱手:“末将在!”   戚继光点头:“你率虎贲军悉数伏于湾口内,待倭寇进入其中,先断其后路,然后围而歼之,此次争取给他们来个大包圆,教他们一个也跑不出去,我要用渡边淳一的首级来祭奠上次我们阵亡的将士!”   “是!”青龙拱手,回声坚定,掷地有声。   ……   次日,俞大猷领兵扮作商船小队,悄悄向渡边淳一盘踞的老巢进发。   他找了几个做过商贩的士兵,将事先准备好的货物有序码在船上,然后让这些士兵在外面大声说着贯口行话,还找了几个“女眷”隐在船舱内,时不时出来露个小脸,尽展妖娆之态。他则带着一小队精兵分坐两三艘渔船缓缓跟在一边,静等鱼儿上钩。   他知道,下这么重的饵,而且离倭寇老巢越来越近,他们肯定会按捺不住的。   果不其然,只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就象洞里的老鼠闻到了香油的味道一样,一小股倭寇循着味儿就出来了。   他们乘坐的是一种窄而尖的快船,三五人一船,大概有七八艘,大呼小叫着,飞快向着商船划来。   接近的时候,他们开始肆无忌惮地大声淫笑,手里晃动着带利爪的钩锚,纷纷向商船上招呼,然后很快有人支起长铙钩住商船的边缘,一部分搭向船上的货箱,一部分捅向船舱,似乎想把刚才露脸的那些女眷给逼迫出来。   商船上的“商贩”和“女眷”们乱成一团,大声呼叫,更让快船上的倭寇们得意非凡。   俞大猷此时冷笑一声,率领二三艘渔船靠了过来,堵住了这群打家劫舍之徒的去路。就在倭寇们呼啸着跳上商船准备开始大肆劫掠的时候,他把手指含在嘴里,吹响了一声长长的唿哨。   哨声才响,倭寇们迅速发现,刚才混乱瞎跑的“商贩”和“女眷”们一下子停了下来,手里不知从何时操上了刀,对着跳上船的人就砍。   他们这才看清,那些远远看去体态妖娆的“女眷”们,竟然是一个个精瘦男子假扮的。穿上了女子衣服的他们脸上竟然还抹了粉,要不是他们手里的朴刀舞动暴露了本质,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不好!中埋伏了!赶紧扯呼!”为首的倭寇大叫,号令划船的士兵赶快住回划。 第三百六十三章 硝烟顿起环阵出   可是哪还来得及,俞大猷的这队精兵多半是他的矿工兄弟们,对逼迫他们遍尝背井离乡之苦的倭寇们甚是仇恨,早就杀红了眼,加上这些“老鼠”们根本没有防备,所以纷纷被打倒,象砍瓜切菜一般割下首级。   为首的倭寇小头目大骇,他的这艘船溜得最快,眼看离商船越来越远,却不想迎头碰上了早就等着他的俞大猷。   俞大猷冷冷看着他这艘船上的三五个人,下令兄弟们动手,一排弓矢过去,这几个人迅速被包了饼子。   不过,俞大猷眼尖,他早看见了这个小头目甚是狡猾,将身体侧着躲在一个同伙之后,他并未中箭,只是随着这个同伙中箭而缓缓倒下装死。   俞大猷冷笑一声,装作没看见,让手下士兵上倭船把这些倭寇尸体统统扔到水里去,然后大笑着鼓励大伙儿:“干得好!这些烧杀抢掠的家伙,平时老是抢我们的,今天也让我们抢抢他们的,看看他们还敢不敢来!”   这时候,那个装死的倭寇小头目已经被当作尸体扔入了水中。他紧闭一口气,将身子沉入水底,借着同伙们尸体被大明士兵抛下激起的浪花,悄悄向前潜行而去。   “妈妈的!今天倒了楣了!中了埋伏!看来这些家伙是有备而来,你们等着,我回去找人来,一会儿就把你们统统活剐了!”   俞大猷远远看见这个小头目潜出一道水迹而去,轻轻笑了,吩咐士兵们打扫干净,把倭寇们的快船凿漏了,三三两两地浮在外侧。   半个时辰后,水面上传来一阵低沉的鼓点声,然后是一排排整齐的划水声。   俞大猷知道,这是倭寇报复的队伍来了!   他下令士兵们划船迎上去,在隔着一百丈左右的时候,双方对阵,这才发现倭寇远比来得要多,竟然有二十余艘船,而且每艘船上都是满满当当,加起来至少四五百人。   “妈的!以多欺少啊!”俞大猷故意大声骂了出来,号令自己这七八艘船箭矢齐发,径直往倭寇快船上招呼。   倭寇们本以为他们这么多人出来,俞大猷这几十号人吓也被吓跑了,却没想到他们还敢主动迎击,当即吃了一惊,船上众贼纷纷中箭倒下。   这回领队的是个大头目,旁边站着刚刚回去报信的那个装死小头目,眼见这些商船战力如此之强,自己一下吃了大亏,急忙让手下使用盾牌护卫。   那个小头目紧紧躲在盾牌后:“将军!他们这几十个人很是强悍,刚才也是趁我们不备就顿施重手,要不是我跑得快……”   大头目冷哼一声:“知道了!这几个家伙,看来是吃了豹子胆了!看爷爷非把他们碎尸万段不可!”   说完大手一挥,倭船中也迅速放出箭矢来,纷纷打在俞大猷等人船身上。   只见一阵“啊!”、“啊!”的中箭惨叫,大明士兵们纷纷倒下。   俞大猷轻轻咬了咬牙,打出一记长唿哨,大明船队迅速掉转船头,四散逃开去。   “哈哈哈!”倭寇大头目一阵大笑,踢了小头目一脚,“什么强悍!也不过如此嘛!”   小头目一愣,既而不停点头:“将军虎威!一定替我们雪耻!”   大头目又踢了他一脚:“放心吧!我们的船快,一会儿就会追上他们!到时候看你表现,你要是杀的人少于十个,也就别在我手底下干了,直接剖腹谢罪吧!”   小头目振奋起来:“将军放心!我一定奋勇杀敌!吹下他们的脑袋给您当夜壶!哈哈哈!”   俞大猷这七八艘船划得并不快,刚才那阵倭寇箭雨袭中,似乎给他们增加了很多负担。   其实他是故意的,手下这些兄弟方才也根本没中箭,只是倒下装死而已,现在划行速度减缓,是为了让倭寇们划得更近些。   倭寇大头目的快船这时已经越过了刚才俞大猷凿漏的倭船处,他先是不解,继而大笑着对小头目说道:“你说这些大明兵士,也真是愚笨,明明我们的快船要比他们快得很多,他们却看不上,把我们的船凿漏了,真是蠢到极致!”   小头目陪笑:“他们一向色厉内荏!原来听渡边将军说那个戚继光还挺能打,这会儿也只知道天天逛窑子,哪象将军如此神勇!”   “哈哈哈!”大头目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就你小子嘴甜!知道说话!看在这个份上,今天这首败之事,本将军就不和你计较了!”   小头目巴结着大笑:“多谢将军!兄弟们!赶紧冲啊!”   就在这时,又听见前方近在咫尺的大明船上传来了一声长唿哨!   小头目胆子小,当时就是一惊,他对这声长唿哨印象太深了,一时辰前自己就是听到这声长唿哨后全军覆没,难道面前这些已是慌不择路的大明士兵们还有什么后手不成。   他正想提醒大头目注意,却见一个长长的黑影径直朝自己飞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一下子扎穿了胸膛,钉死在船身上。   这竟然是一根长矛!矛身还在兀自打着晃!   大头目当即大骇,然后向旁边闪开,旁边几个手下急忙过来护卫他,但刚才小头目被一矛扎死,一口热血正好喷在他的脸上,场面甚是吓人。   “盾牌护卫!小心四周有埋伏!”大头目高声喊叫起来。   这时候,两侧的礁石后面突然闪出一列船队来。   为首这人正是玄武,一矛一盾立于船头,刚才那枝长矛就是由他手掷出,一下就要了这个小头目的小命!   董大胆站在他的身旁,一下子打出一记急促的短唿哨。   大头目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见已经被追上的俞大猷等人纷纷弃船,跃进了水里。   “不好!敌人这是引诱我等至此,又中了他们圈套了,没想到他们此番真是有备而来,竟然想把我们这四五百人围而歼之!各船听令!各自分散突围,向渡边将军报告,请他率领大队人马来此!”   “是!”倭寇们一贯横行无忌,还是头一回看见自己的大头目这么紧张,正打算分头突围,却发现前方下起了一场黑雨。   这场黑雨既不是天上的冷雨,也不是对方发射的箭雨,而是一根根飞掷而来的长矛,破空而出发出强烈的呼啸声,劈头盖脸而来。   大头目这才明白已经被自己围住的俞大猷他们为什么要弃船而逃了,在这种呼啸而来的长矛骤雨突袭之下,能存活下来简直就是奇迹。   还算他有眼光,玄武是在将原来的龙骧军由马步兵改为水军时想到作此改进的,原来的马弓手和马刀手一下子没了马,变成相对缓慢的船上发动,机动性受到很大限制,既然这样,不如将弓手和刀手全部改作长矛手,一来突击范围更远,二来杀伤力更大,象倭寇乘坐的快船,只要有二三十长矛扎上去,想不沉都难。   长矛手们每人都携带了三四支长矛,所以一掷之后还有二掷、三掷。在二掷的时候,四五百名倭寇就没几个能站着的了,只有少部分幸运躲过头一轮攻击的倭寇靠着手里的盾牌蹲下,拼死作着最后抵抗。   坐在一艘快船上拼命逃窜的大头目这时突然知道大明士兵刚才为什么把倭船全部凿沉了,并不是嫌他们的船不好,而是倭船短而高,所以划得快,凿沉后吃水也深,现在就成了一个个阻拦逃跑的障碍。   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他正在无奈之际,又一拨长矛骤雨朝他的快船袭来,直接将他的快船掀翻了。   玄武眼见大势已定,让士兵们划出小舟去将刚才跃入水中的俞大猷等人接应回来,然后开始将倭船包围起来,彻底歼灭他们最后的残余力量。   不一会儿,俞大猷等人统统接应上了,倭寇们也只剩下最后一艘船在拼死抵抗。   玄武和俞大猷相视一笑,俞大猷对玄武竖起了大拇指:“玄武将军!要说我俞大猷难得佩服人,戚、胡二位元帅不用说,青龙将军算是一个!可今日才发现,你比你这位大哥可是只强不弱!”   玄武笑了:“大哥为人低调,你是没见过他真正发威,哈哈哈!”   说话之间,二人已经乘船来到最后那艘仍在拼死抵抗的倭船面前。玄武将自己惯用的铁矛卡到左手盾牌上,右手拾起一根普通长矛,大叫一声,猛地掷出,这一下近距离发力,威力惊人,一下子就把正在抵抗的一名倭寇盾牌给扎穿了。   “啊!”的一声,这人当即倒地而亡。本来倚成犄角之势防守的几个人也一下子被打开了缺口。   玄武这时拿起了惯用的铁矛,左挑右磕,很快就把这几个人的盾牌崩飞了,然后长矛一一递出,象长了眼睛一样,将这几个负隅顽抗之徒的咽喉都扎出了血洞,登时毙命。   俞大猷领着大叫了一声:“好!”,再看龙骧军的这些士兵们却一副淡定模样,显然是对玄武有此神勇见多不怪,不由油生佩服,挑起大拇指赞叹不已。   却在这时,从水里“哗啦啦”钻出一个人来,把一个正在清扫倭船的龙骧军士兵砍倒,然后迅速划桨向外逃去! 第三百六十四章 胜负其间真难料   这人正是那个倭寇的大头目。   俞大猷高叫一声:“别让他跑了!快追!”说完拾起脚下一根长矛就准备朝他的后背掷去。   “大猷!”玄武这时很快拉住了他的胳膊,朝他使了一个眼色。   俞大猷点头,轻声道:“嗯!放心吧!只是吓吓他!”   这时候,因为大头目是选择了最外侧的一艘快船逃跑,加上他拼命划船,一下子就溜出去老远。   得了俞大猷命令上前追赶的士兵们也只是鼓噪,并不是真追。只是这些呐喊也把大头目吓得够呛,疯了似的猛划,比水鸭子速度还快。   他眼见明军的声势小了些,感觉已经脱离了危险,大着胆子回头去看。这一看不打紧,俞大猷掷出的长矛照着他就来了,吓得他急忙一缩头,长矛就扎在他前方的船身上,强劲的力量加上他的晃动一下子就把快船打翻了,倒扣在了水面上。   大头目将身体紧紧贴在倒扣的船身下,见追赶的明军大笑着围拢过来,俞大猷的声音最大:“就这四五百人还想敌得过我们戚家军!再来四五倍人也不怕,哈哈!”   他的身子当时就是一颤,戚家军?看来他们果然是戚继光的队伍,难道这个戚继光最近逛窑子是假,偷偷练兵是实?   他哪里知道,这是俞大猷故意说给他听的,包括“戚家军”这个词,也是灵机一动脱口而出,即隐去了龙骧军和虎贲军的真实名号,又点出了这就是上次在他们身上吃了大亏、专程前来复仇之戚继光军队。   形势危急,已经容不得他多想,听到大明士兵们纷纷嚷嚷:“不知道刚才这个大脑袋贼人死了没有,应该再捅几下才是!”他急忙深吸一口气,沉到水底,悄悄游走了。   半个时辰后,这个大头目气喘吁吁地来到渡边淳一的大营:“渡边将军!不好了!戚继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训练了一支精兵,把我们刚刚去接应龟山小队的四五百号人统统杀了!”   渡边淳一此时正搂着一个掳掠来的汉家女子肆意蹂躏,看见这个大头目如丧家之犬一般撞进来,当时就恼了,把一盏刚倒满的酒全部泼在他脸上,然后狠狠啐了一口:“没用的东西!慌什么?戚继光,他和胡宗宪不是已经被我们打趴下了么?从京城带来的一千六百精兵只剩下了六百多人,这段时间就知道逛窑子,居然一下子就把你们给全歼了?”   大头目也不敢去抹脸上的酒,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先赔不是:“是!对不住!将军!是我等无能!不过他们现在可不止六百人,至少有二千人左右,要不然我们不会被全歼的!”   “哦?”渡边淳一放开怀里的女子,站起身来,眼里仍然尽是疑惑:“他们居然这短短大半年时间就发展了这么多精兵?你没有看错吧?”   大头目低头,连连称是:“回将军的话!属下没有看错,他们至少有二千人,都说自己是戚家军!”   其实,刚才突袭他的龙骧军还不到一千人,但是他还没有看清人数,就被一阵又一阵的长矛骤雨掀翻了,这会儿必须说敌人数量是自己四五倍才行。   渡边淳一又端起一盏酒来喝了一口,痛骂起他来:“就算你说的是实,他们真的有二千人,你们出去接应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全军覆没,只剩你一人回来,这也太离奇了吧。我要是你,早就剖腹自裁了!”   大头目咬了咬牙,从一旁的侍卫腰间拔出了腰刀,抵在自己的小腹之上,“扑通”跪倒在地,带着哭腔说道:“将军明鉴!此战属下已经尽力!要说轻敌是有,但是贪生怕死,却绝无此事!属下无能,让将军蒙羞!属下先去了!”   “等等!”渡边淳一动作很快,手里不知何时已经抽出了腰刀,一下子就把大头目的刀给挑飞了,然后继续喝着盏里的酒,头也不抬地问道:“你刚才说已经尽力,非你之过!这么说这些戚家军确实很强?你说说,他们怎么个强法?”   大头目抬起头来:“将军!属下不敢妄言!他们确实很强,绝非闵维义、钟钦良原来募集的酒囊饭袋之辈!他们虽然用的是一种很普通长矛,可是好象经过特别操练,每人都会投掷,杀伤力极强!而且每人都准备有四、五枝,可以持续投掷,一下子就把我们给解决了!”   “长矛?投掷?”渡边淳一露出不可理解的眼神,手提着腰刀在营帐里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这次就饶你一命!姑且信你一回,你一会儿带路!一定要把这二千戚家军剁成肉酱才行!”   大头目连连点头称是,渡边淳一这时侧身对着一直站在左手边护卫的一个精瘦之人说道:“西井!你去一趟吧!”   这个叫西井的好象在倭寇军中享有很高威望,听说他去,大头目立刻喜笑颜开:“有西井将军带着我们去,一定能将这些人的首级手到擒来!”   西井却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话。   渡边淳一甩了一下手腕,将腰刀舞出一个刀花,侧身问他:“他们有两千人,你打算带多少人去!”   西井拱手说道:“将军!我只带本部一千精兵出战即可!”   “将军!这……”大头目本来想说些什么,看着西井冷冷望向他的目光,急忙闭上了嘴。   渡边淳一这时在一旁笑了,一抖手腕,刀尖抵在了大头目下巴上,皮笑肉不笑地问道:“怎么了?话只说了一半!继续说下去!”   “是!”大头目咬了咬牙,“渡边将军!西井将军!不是我长敌人威风,灭自己士气!咱们还是多带些人去!连他们自己都说,我们再去四五倍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哦?”渡边淳一把刀放下来,再一看大头目的脖子已经被锋利的刀尖顶出了血,疼得呲牙咧嘴的,却是不敢叫出声。   渡边淳一向西井下达最后指令:“这样吧!西井!他说得或许有道理,还是谨慎点好!你把你的本部一千精兵加上我的四千‘箭鱼团’,共五千人,一起带去,我要看到这二千戚家军一个不少的尸首!”   “是!”西井应命,接到渡边淳一扔过来的令牌,转身向外就走。   “等等!”渡边淳一在身后叫住了他,他赶忙回过头来,看见渡边淳一脸色严肃地说:“箭鱼团里有我们苦心经营的二十门红衣大炮,占我军大炮总数的一半,你此行一块儿带去!千万把这些宝贝儿用好了,千万别给弄砸了!遇有紧急情况,赶紧吹响号角,我去接应你!”   “是!”西井言简意赅,说完就向外走。   ……   半个时辰之后,就在刚才大头目被伏击的地方,二军交上了火。   就象刚才的小头目龟山一样,此时大头目也象一条狗一样伏在西井身边,用手指着水里被凿沉的倭船:“西井将军!这就是大明戚家军狡猾的地方,我一直到最后逃脱时才弄明白,他们将我们的快船凿沉,是为了阻止我们逃跑,而求将我们全歼!您看!现在凿沉的船只比我刚开始来时更多了!难道他们还想以这区区二千人全歼我们五千人不成?”   听到大头目这么说,西井本来就阴郁的脸上更阴冷了,他下令所有倭船一字排开,而他坐阵的两艘主船,横摆过来,二十门红衣大炮一齐装填,向着前方的大明船队开炮!   即便是玄武,也很少见过如此多红衣大炮一齐发射,大明的龙骧军遭受到了前所未见的损失!   只在转眼之间,就有至少二十余艘船被重炮击沉!   还好俞大猷经历过首次与倭寇们的较量,知道倭寇们很注重技术革新,善长运用重火器,出发前戚继光和胡宗宪也预料到了这一点,作了细致交待。   俞大猷大喊一声:“玄武!赶紧让兄弟们下水!弃船!”   玄武的长唿哨如凄厉的杜鹃鸣叫声,划破长空,显得格外刺耳。   龙骧军自从组建以来,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   历经平定辽东大小战役数十次,一千人的核心力量只损失了三百人左右,现在扩张到了三千人,方才又经历一场全胜,却没想到这会儿竟然一下就被倭寇的红衣大炮重创了六七百人,还没开始还击,正面的船只就全部被击沉。   玄武心疼得直跺脚:“妈了个巴子的!这群倭贼如此可恶!怪我大意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张大炮!李大炮!你们两个在哪儿呢?这会儿可是到了用得着你们的时候,赶紧好好表现,可别玩砸了,要不看我抽你们二人屁股!”   两短一长的唿哨声响起,迅速从远方两侧的山石后转出两艘大船来。   为了应对倭寇的红衣大炮,戚继光和胡宗宪可是作足了准备,皇帝、张居正和谭纶也从辽东之战中愈发看出了红衣大炮的好处,所以加紧购买和仿制,现在戚、胡二人军中,也有二十门红衣大炮了。   针尖对麦芒,王牌对王牌! 第三百六十五章 红衣炮战惊天地   大头目和西井看到面前的龙骧军遭受重创,纷纷落马,在主船上哈哈大笑起来。   特别是一贯寡言少语的西井,话也多了起来,开始奚落一旁的大头目:“我说只带一千人出来,你非建议大将军让我带五千人出来,其实有了这些红衣大炮,只要四五百人,足矣!”   大头目连连称是,伸起大拇指夸赞西井:“将军!您是我大日本国战神,只要有您在,敌人来再多的人,也是白搭!哈哈哈!”   他们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的对面也有一个被称作“战神”的人!   玄武和俞大猷正在侧方的快船上,他们都很清楚,按照戚继光交待的命令,这一仗得示弱,通过诈败把倭寇来这四五千人统统引诱向前才行,却没有想到,这一诈败成了真败,遭受了如此大的损失。   玄武知道“张大炮”和“李大炮”准备发炮需要时间,而且倭寇现在已经停止发炮,看来还完全沉浸在重创明军的喜悦中,根本没有发现“张大炮”他们的炮船在远处列阵。   玄武又是几声唿哨响过,两侧的明军船队纷纷向前退去。   西井此刻已是豪气冲天:“追!今天一定要把这些支那猪痛宰干净,一个都不留!两艘主船并在一起,齐头而进,红衣大炮向两侧发炮!把这些家伙统统赶到水里去!”   就在他指挥两艘主船掉转船头的时候,发现前方逃窜的大明船只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开始由两侧向前方运动,试图躲开他们红衣大炮的攻击!   “哈哈哈!”西井豪放而笑,狠狠在大头目的肩膀上拍了一掌:“看来这些大明戚家军还真不傻!也知道我等红衣大炮的厉害,避之唯恐不及!”   大头目吃痛,却只能继续捧抬:“战神英勇!佐以红衣大炮,真乃天下无敌!”   转瞬之间,倭船已经径直追出去挺远,两艘主船两侧的倭寇也纷纷在快船上呐喊鼓噪,就象一群勇猛之虎在追击一干逃窜之兔一样。   突然之间,战场上起了变化。   西井发现,大明船队不知道是被打蒙了还是没劲儿,竟然不逃了,纷纷聚在正前方,就象可怜的兔子自知难逃虎爪,团缩在一起瑟瑟发抖一样。   西井已经由谨慎变为了狂妄,一脚踢向大头目:“哈哈哈!亏你刚才还说这是一群虎狼之师,难道你刚才就输给了这群软蛋么?”   大头目心里也是不解,但眼下只有认怂:“属下无能!还是将军虎威!看他们这样已是穷途末路,将军!咱们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让我们给他们最后一击吧!”   西井纵情大笑:“好!最后这句话算你还有些见识!现在到了致他们于死地的时候了!所有弓弩手,钩铙手,作好近战准备,让我们开始猛虎搏兔般攻击吧……”   他的话音还未落,就看见正前方的“兔子”们开始了不可思议的反击!   只见他们的船中掷出很多长矛来,纷纷扬扬地扎向自己的船队。   大头目惊叫:“看!西井将军!这就是他们的致命武器!一定小心!赶快趴下!”说完一把摁倒西井,将他死死压在身下。   西井也吓了一跳,过了好一会儿,才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来察看情况。   这一看不要紧,更让他得意起来。他一下子“腾”地站起,唾弃地“呸”了大头目一口:“你这个胆小鬼!看看!就他们这点儿实力,就把你吓成了这样!”   大头目爬起身来,探身向外看了看,不由得也笑了。   原来现在和大明船队还隔得挺远,这么远的距离,大明士兵们的臂力根本不可能将长矛投掷得这么远,很多长矛都掉到了水里,倭船中只有最靠前的三四艘快船遭到了零星攻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大头目抹了抹头上的汗:“西井将军!要说还是您有智慧,离他们并不太近,我原来吃亏就是没想到这个,直接上去近战,结果吃了大亏!”   西井其实也是暗自庆幸,连称侥幸,说实话他并没想这么多,只是碰巧躲过这劫而已,当下得意起来:“这些支那士兵已是强弩之末,即便还想还击,也只能是越掷越近!现在看我们的!传我将令,将船横转过来,用红衣大炮对付他们,他们的长矛掷不到我们,我们的红衣大炮打他们可是一打一个准儿!这已是最后的攻击,所有炮弹统统打出去,一发不留!”   “是!”倭寇们迅速掉转船头,准备作最后一击。   就在此时,玄武的长唿哨响了!   只听见“轰隆”一声,炮声响了!   西井当即大骂起来:“怎么回事!船头还没有横转过来,就开始放炮了?老子还没下令呢?谁就开始放炮了?想不想活了!”   他身后的炮兵士官长环顾了一下四周,怯怯地说道:“回将军的话!咱们还没有开始放炮,应该不是咱们的炮响,是他们的!”   “他们的?怎么可能……”   话音还未落,就见一团黑影径直朝自己打来,吓得他赶紧一缩脖,“呯”的一声巨响,大明的红衣炮弹就在他身边炸开!   这一炮是从左侧方的“李大炮”打过来的,他和“张大炮”早就校好了准星,两艘炮船远远地尾随倭寇船队而行,已经瞄了很久,一直憋着一口气,好容易听到了玄武的号令声,这才一蹴而就。   西井虽然猛然低头卧倒,避免了被红衣大炮炸得粉碎,但这一炮威力巨大,还是将倒在地上的他震晕了过去。   “将军!”一旁的大头目急忙过来,伏在身边拼命摇晃着他:“将军!将军!”   摇了半天都没反应,急得他又是掐人中又是捏虎口的,最后提起一桶水泼在他的脸上,才算把他激醒了过来。   “啊!”西井大叫一声,清醒过来,看见大头目手中拎着一个水桶,当即骂了一句:“你干什么?”   但是呼啸而来的炮弹很快让他认清了形势,一把将大头目推开,大声命令:“两艘主船不要横转船头了,赶紧转回去,向两侧的大明炮船还击!”   可是为时已晚,他的士兵们还没来得及回应,更别说有时间去回转船头,“张大炮”和“李大炮”的二十门红衣大炮已经接二连三地发出了轰鸣。   一炮,又一炮!每炮都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倭寇两艘主船上,甚至有一炮直接击中了倭寇炮兵士官长亲自操纵的红衣大炮,正在填装炮弹的他发出一声惊呼,伴随着他的血肉横飞,还有整座红衣大炮都被炸飞了,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有一片火红的熟铁当时就飞溅到了西井的大腿上,疼得他当即大叫起来,捂着血如泉涌的大腿瘫在地上。   却在这时,又有一发炮弹飞来,直接将这两艘倭寇赖以自豪的“箭鱼团”主船全部掀翻了!   西井和大头目,全部坠入水中。二十门红衣大炮,还没来得及怒吼,就全部入水哑火。   再看倭寇五千人的船队,已然大乱。   玄武的唿哨声又一次划破长空,“张大炮”和“李大炮”立刻停止了炮击。倭寇们刚想喘口气,却惊讶地发现,就象是从水底下冒出来一样,远方一下驶来不少明军船只,形成了四面围攻之势。   大头目从水下钻了出来,抱住一根木头,猛吸几口气,才算是缓过劲来,正四处大叫:“西井将军!西井!”   怎么叫也没回音,正在绝望的时候,一个人从他的身旁“簌”的浮起,吓了他一跳,定睛一看,正是西井,急忙将他扶上木头,却发现他大腿处的血不断涌出,把整片水面都染红了。   “将军!将军!您可不能死啊!咱们还等着您下令反击呢!”他拼命摇晃着西井,可西井已然只剩得一口气,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大头目无奈地仰起头,正准备临时接管船队,让他们四散突围而去,却发现半空里下起了一场黑雨。   他已是惊惧万分,这场黑雨他再熟悉不过,这就是大明的长矛骤雨。   天啊!难道他们这么快就迫近了么?也太快了吧。   他哪里知道,刚才玄武让士兵们投掷长矛,故意留有余力,旨在诱他们放松警惕,继续前行,如今他们的红衣大炮和主帅已失,玄武他们再发出的长矛,可就使出了全力了。   “嗖!嗖!嗖!”长矛骤雨呼啸而下,吓得大头目急忙闭上嘴,长吸一口气,猛地扎下水去,拼命下沉,即便这样,还是差点儿被从天而降的一枝长矛扎了个透心凉。   可是,船上的倭寇们就没有他这么好的运气了,这场长矛骤雨下来,几乎扎到了船队的每一个地方。   顿时,哀嚎声一片,倭寇船队已经成为活靶子。   玄武的船一马当先,他一连掷出了四五枝长矛,每一枝都击中最远处的倭船。在他的带领下,刚才遭受重创的龙骧军发出了低沉的怒吼,手里的长矛满怀仇恨,一掷,又一掷! 第三百六十六章 如火如荼百战死   这会儿从四处赶来的龙骧军,已是全军出动,二千多长矛一同掷出,甚是壮观!不到三掷,活着的倭寇已是所剩无几,诺大的水面只剩下浪花拍打船舷的声音,间或夹杂着未死透倭寇的哀嚎声。   玄武冷峻一笑,挥手示意士兵们加快划船,贴近倭船解决他们的残余力量。   船队快速行进,不多久,大明的船只已将倭船们赶在一块儿,玄武正想抬脚跃到正中间的一艘快船上去,忽然看见眼前一道寒光闪过。   “将军!不好!快躲开!”旁边的董大胆离他很近,一把拉住他向后甩去。   只听见“扑哧”一声,一枝长矛疾速而来,扎穿了董大胆的肩膀,一下子就将他钉在了船身上。   “大胆!”玄武急忙飞奔过来,蹲下查看他的伤势。   长矛直接贯穿了董大胆左肩,可想而知掷出这枝长矛的人有非常大的力量。董大胆也因为瞬间剧疼,已经晕死过去。   “啊!”玄武大叫一声,双手抓住露在董大胆左肩外的矛尖,用力一折,只听见“咔嚓”一声,竟然生生被他掰断。   玄武双手已经满是鲜血,但他毫不顾忌,将董大胆横抱起来,递给旁边的官兵,让他们速速带他下去救治,吩咐一定要先止血后再把外面的枪杆拔出来。   处置完毕后,他冷眼望向船下。   只见一个精瘦精瘦的倭寇正用手钩在一根木头上,嘴里哈哈大笑着。此人正是西井,他刚才兀自趴在木头上浮着装死,见玄武气度象是明军主将,于是悄悄拾起手里一枝长矛,用尽了力气一掷而出,却没想到董大胆拼死救了玄武一命。   “鼠辈找死!”玄武一声大喝,脚尖绷直上挑,一下子就将一枝长矛挑到了半空中,却未等长矛落下,就已经纵身跃起,一脚踢在长矛尾端,只见“哧啦”一声,长矛如闪电般破袭而出,一下就将仍在狂笑的西井扎了个透心凉!   笑声未止,人已顿亡!一代倭国战神,连对面大明战神的名字都没打听出来,就这样客死他乡,着实有些悲凉!   玄武立于船头,冷冷看着这个匪首的尸首慢慢变冷。   却在这时,发生了一件异常诡异的事情。   只见这个西井的尸体居然动了一下!   难道他是不死之身么?   玄武的眉毛向上扬了一下,正打算再施重手,却见手中西井的身体径直向前翻去,原来手里有另一个倭寇从他身下钻了出来。   此人正是大头目。   玄武手下正准备投掷长矛将这个大头目击毙,却没想到玄武伸手拦住了他们,意思是看他想使什么花招。   大头目这是拼了,眼见全军覆没的结局再次上演,而且大明船只越来越多,自己也已经再无力气泅渡回营,所以他悄悄来到西井身下,摘下他腰间的犄角号,准备吹响向渡边淳一报警。   “呜嘟嘟……”犄角号令一下传出去老远!   玄武手下吃了一惊,还想再次投掷长矛杀了他,却再一次被玄武拦住。直到大头目吹了四五通,停下后拼命喘着粗气,他才纵身跃下,双脚正好落在大头目趴着的长木一端。   随着一声大喝:“上去!”长木一下子将大头目弹出水面,正好被士兵们接住活捉。再看玄武,右手长矛递出,一下子扎在已经倒扣过来的倭寇主船船身,借力向上一提气,轻点倭船船面,再一纵身,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船上。   “好!”俞大猷带着士兵们纷纷喝彩,并把大头目捆绑得象一个麻花一样,推过来问他处置。   玄武冷冷看了看仍在吱哇乱叫的他一眼,命令道:“拉起主船桅杆,把他绑在上面,嘴也不用堵上,就让他嚎吧!看他能嚎多久?”   ……   渡边淳一大营内,听到红衣大炮威力惊人的声响,还在兀自得意,好象那些声响就象帐内歌伎们奏响的美妙旋律一样。一边和着炮声,一边使劲耸动身体,在身下一个如花般美貌的歌伎身体里冲刺。炮声越响,他耸动得越厉害。   就在他准备喷薄而出的时候,炮声突然停止了,弄得他只爽了个半吊子,气得他大骂了一句,把正在慢慢变软的那话儿从美女身体中撤出来,正想站起来,那话儿却很是让人沮丧,滴滴答答地流个不停。   旁边的众美们都不敢笑,刚才被他蹂躏的那名美伎眼中更是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来。   他自知丢脸,使劲踹了这美伎一脚:“爷爷有正事有干!赶紧给爷爷滚!看爷爷把正事办完了,再回来好好收拾你!”   美伎吃痛,急忙披上衣服走了。渡边淳一仍是大怒,抓起桌上酒盏就象歌伎们扔去,一下砸到地上摔得粉碎,“你们!你们也给爷爷滚!有多远滚多远!”   “哎呀!”众美们纷纷尖叫,怕被碎片扎到了脚,各自用长袖遮住脸,纷纷向外退去。   渡边淳一仍是怒气未消,抓到屋里能摔之物一通狠砸,直到他听到了大头目那声低沉却悠沉的犄角号声!   “什么?西井竟然真的吹响求救号角!我可是给了他整整五千精兵啊!还有我精心打造多年的‘箭鱼团’,经营多年的二十门红衣大炮啊!这个平时号称战神的西井,难道就这么一会儿就给全部败光了么?”   渡边淳一嘴上虽然不停骂,心里却已经急得起火,正打算披挂上阵,却听到这个求救的犄角号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恨得他牙根直痒痒,蓦地一声大叫:“来人!传我号令!点起全部兵将,带上所有轻重火器,灭了这群胆敢挑战虎威的兔子!”   ……   时间已是下午,南方水面微冷,率领所有兵将出动的渡边淳一来到主船船头,看着自己近五百艘船只如雁阵般排开,二万兵卒杀气腾腾地立于船上,着实声威浩荡,不由心中凝聚了万千豪气,颇为自得起来,手持大刀向天高举,大叫一声:“杀!”   二万倭兵一齐跟着他高叫:“杀!杀!杀!”   渡边淳一更加豪情万丈,正打算继续振臂高呼,却从一旁匆匆来了一人,附在他耳边说道:“将军!前方发现一艘空船,桅杆上绑着两人,好象是我们的人!”   他皱了皱眉头,眼见士气正旺,也不便出言喝止,只悄悄命令此人:“再去探来!查明此二人身份后,再来报我!”   “是!”这人应声而去。却没过多久,又很快回来,比方才更为慌张:“将军!已经看清楚了,那二人,一人是西井将军,另一个是大头目!”   渡边淳一咬了咬牙,号令各船放慢速度,来到这艘空船之下,命令手下将他们二人放下来。   手下迅速有人搭上了窄长梯子,架在空船的桅杆上,“噔噔噔”就往上爬。却在这时,只听“啊啊”几声惨叫,有两个人一下就从梯子上摔了下来,坠入海中。   这一下,刚才还群情振奋的倭寇众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包括渡边淳一在内,当时就愣住了。   这二人落下时,众人都看得真切,胸口都中了一只铁箭,几乎在惨叫出声的同时,就已经气绝身亡。   玄武神射!只这小露一手,就已是技惊四座,令敌军震撼不已。   当下就有几个大块头死士快速挡在渡边淳一的面前,他却暴怒起来,大喊一声:“让开!怕什么?对方射几下冷箭就把你们吓住了?”   说完猛地将面前的几个死士拨开,然后一把抢过身边一个卫士手里的大刀,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猛地向上一掷。   只听见“当”的一声,大刀正好砍在直系两人绳索的顶端,一下就断开了绳索,直接将两人坠了下来。   “好!大将军威武!”他方才展露的这一手也是相当漂亮,本来士气受挫的倭寇们顿时高声叫好,群情再度激愤起来。   有人很快跃入水中,将两个坠落之人打捞上来,等到将二人平躺在船身上,这才发现西井早已气绝身亡,而大头目仍然活着,嘴里被塞了一块破布。   渡边淳一捂住鼻子,吩咐将他嘴里的破布取出,听听他说些什么。   破布才摘下,即便捂着鼻子的他还是闻到了一股恶臭,原来他的嘴里还被塞了一条咸鱼,直到把这条咸鱼拔出来,急不可耐的大头目才发出了哀嚎:“大将军!快!趴下!他们也有红衣大炮!”   他的话音还未落,就听见“轰”的一声,一枚炮弹径直打来,就在他们的身边爆炸,瞬间就将他们旁边一艘快船击得粉碎。   “将军!快卧倒!”身旁的死士急忙护住渡边淳一,将他紧紧压在身下。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却没了动静。   “混蛋!给老子滚开!老子倒要看看,这群大明猪到底装备了多少门红衣大炮?”他推开护卫死士,正准备站起身来,却又听见震天般的“轰”一声响。   他急忙再次趴下身子,这一炮比刚才更有威胁,直接打在了他的主船尾,一下子将放置在船尾的那门红衣大炮轰得粉碎! 第三百六十七章 你死我活争头彩   顿时间,铁片、木屑飞溅,虽然主船非常厚重,但还是受到强烈震撼,主船上所有人都惊吓得没了声响,象一个个癞蛤蟆一样紧贴在舱面上,时不时张开大嘴巴吸气。   可是又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动静。   渡边淳一这次再也不敢冒然站起身来,只悄悄抬起了身子,旁边一个卫士指着前方向他说道:“快看!大将军!在那儿!”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艘与自己主船身形差不多的大明船只正向自己全速驶来,远远看去,这艘大船两侧竟然都装载了红衣大炮,看上去至少有十二三门之多,旁边还有不少小船,上面竟然明晃晃的刀枪。   “妈的!什么时候大明的水军如此硬气了?”渡边淳一狠狠骂了一句,四下看了看,发现大头目正在一旁捂着耳朵瑟瑟发抖,气不打一处来,让手下把他拉过来,低声向他咆哮:“你!赶快说说!这些家伙怎么会有这么多红衣大炮?”   “是!”大头目连忙回答,可是他一张嘴,差点儿让渡边淳一背过气去,刚才那臭咸鱼的味道还未散去,着实熏人不浅。   渡边淳一拼命挥手:“你!太臭了!给老子滚远点儿!”   “是!”大头目向后爬了几步,焦急说道:“回大将军的话!末将也不知道他们哪来这么多红衣大炮!他们这次完全是有备而来,不光装备了不少大炮,打得也是极准……”   话还没说完,又听见“轰”的一声巨响,大明主船又是一炮轰来,吓得众人继续低头,已然吓破了胆的大头目也闭上了嘴巴,捂住了嘴巴。   这一炮,比刚才那一炮打得更准,直接击中了主船的船舱,而且炮弹旋转着穿出,将左船舷轰出了一个大洞。   众人当时就是一声尖叫,再看左船舷正是大头目倚伏的地方,没了倚靠,加上船身开始倾斜,他哇哇乱叫着掉到了水里。   “大将军!大将军!”掉到水里的他仍不死心,大声叫喊着,似乎是想提醒着渡边淳一什么:“千万小心!他们擅用诱……”   话还没说完,就被船身激起的浪花呛进了嘴里,一下没了声,再抬起头来,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了。   渡边淳一慢慢抬起头来,他开始琢磨出门道来了。   大明这艘飞速朝自己驶来的主船看似装载了不少红衣大炮,但似乎只有船头正当中那门大炮在发射,两侧的大炮因为角度问题属于闲置状态,因为大炮装填需要时间,所以虽然他们的炮手打得神准,但下一炮间隔会很长。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对方有一个致命缺陷,那就是这艘主船速度很快,虽然威力甚猛,但已经孤军深入,与旁边的众多小船拉开了很大的距离。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当即决定反击,先集中炮火打掉他们这个不知死活的冒进主船。   他叫过几名心腹,下达命令:“快!传本将军命令!三艘主船全部横转船身,将我们所有的红衣大炮推到前侧,集中火力敲掉他们这艘主船!”   “是!”几名心腹分散开去,三艘巨大的倭船迅速开展横转过来,将侧面炮口统统对准了大明主船。   他们哪里知道,飞速驶来的这艘大明主船,本来满载是四五百人,可此时上面只有四十多人,而且绝大部分都是下船舱的桨手,真正的炮手,只有一个,“张大炮”。   渡边淳一判断得没错,现在这艘大明主船只有“张大炮”操纵的这门船头正当中的红衣大炮在发炮,但是他万万想不到,这只是大明二十门红衣大炮中的一门。两侧那些架设的红衣大炮,其实只有炮管,而且都是他派出西井率领“箭鱼团”的“战利品”。   说是“战利品”,是这些炮已经成了废炮,西井的两艘主船被击沉时,炮座沉重,已经完全沉没水底,只有炮管较轻,卡在木船预设的炮口处,所以玄武吩咐把这些炮管拉出来,装到自己主船上,然后让俞大猷带着“张大炮”、二名装填手和四十名桨手,驾驶这艘主船杀向敌阵。   所以孤军深入,也是玄武和他们商量好的,目的就是用这艘诺大的主船作诱饵,引渡边淳一这条大鱼上钩。   渡边淳一果然上钩了,他趁着“张大炮”发炮的间隙,站起身来,看看自己三艘主船上的红衣大炮已经完全调整到们,长吸了一口气,怒吼般地发出命令:“所有大炮,对准这艘船,开炮!”   就在他发出“开炮”号令之前,一直站在高高桅杆上观望的俞大猷看到倭寇三艘主船已经开始横转船身,知道他们即将集中火炮攻击己方主船,诱敌之计已经完成,于是迅速纵身滑下桅杆,向“张大炮”等人下令:“倭寇们已经中计了,所有人听我号令,迅速弃船,游到后面的小船上去,玄武将军会让人接应我们!”   “是!”“张大炮”和装填手、桨手们答应一声,纷纷开始弃船,“张大炮”最后一个撤,临走前他还争分夺秒地点燃了最后一发装填好炮弹的引信。   “轰!”“张大炮”的最后一炮放了出去!   很快的,渡边淳一苦心经营的最后二十多门红衣大炮也发出了怒吼!   “轰!轰轰!轰轰轰!”   众炮齐发,几乎在同时,只用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诺大一艘大明主船就被呼啸而来的红衣炮弹炸成了一堆碎末,只剩下大小碎片在风中飘荡!   “哈哈哈!”渡边淳一得意地大笑起来,“敢用红衣大炮轰老子,看老子把你轰成灰!”   “乌拉!乌拉!”所有倭寇眼见刚才发动凌厉攻势的大明主船被毁,纷纷振臂高呼,“大将军威武!大将军威武!杀!杀!杀!”的喊声响彻云霄。   眼见群情高涨,渡边淳一更是飞扬跋扈,“哈哈哈!来呀!有本事你再轰两炮试试?”   可是大明的船队再也没有轰出炮弹来了,主船瞬间被轰得粉碎,显然也让他们吃了一惊,本来就落在后面的众多小船很快停住了,几乎在同时,听见一声长长的唿哨声响起,所有的大明船队开始掉转船头,向后方拼命退去!   渡边淳一见状大喜,大叫一声:“他们已经败了!追!追上去!把他们全部轰成肉酱!”   二万倭寇也齐声高喊:“追!杀!把他们统统杀光!”迅速的,他们开始了乘胜追击。   不过,渡边淳一很快发现,此时他的三艘载炮主船,开始失去了炮轰的优势,因为刚才这些大明的小船就落在后面,炮火打不到它们,这会儿见主船已失,更是玩了命的撤退,所以一下子就拉开了很大距离,必须全速撵上才行。   想都没想,他发出了冲锋的呼嚎:“全力追击!一定要追上他们!”   玄武的船此时有意落在最后,他吩咐桨手稍微慢一些,把俞大猷、张大炮他们纷纷拉扯上船后,又朝渡边淳一的主船方向连发了三箭,然后钻入船舱,下令桨手奋力划船,追上前面的大队船只。   这三箭并不比刚才“张大炮”发射的红衣炮弹准头差,虽然没有命中渡边淳一,但也把离他不远的死士射中了好几个,其中一箭更是来了个穿糖葫芦,从一个身材魁梧的倭寇胸口穿出,又射进了后面一个倭寇的胸膛。   这四个倭寇平时也是勇猛之士,这会儿却连一声都没“哼”出来,就直接倒地身亡。   这一下无疑给了正是意气风发的渡边淳一当头一棒,此时已有六七名死士迅速挡在他面前,他透过两人缝隙向外看见,远远看到了玄武的这艘船落在后面,猜测刚才这三枝夺命铁箭就是从这艘船上射出的,当下咆哮起来:“炮船对准这艘小船,给老子轰碎它!”   “是!”主船的炮手们急忙调整准星,准备开炮。   可是,对面的玄武就象听见了渡边淳一的咆哮一样,小船如跳跃的江豚一般,迅速在大明船队里穿梭,让调校准星的倭兵炮手们吃尽了苦头,好容易瞄准待发,却已然蹿到了众船中间,再一看,又象是蹿到了最前面,还想去找,却怎么也找不着。   即便如此,还是有好几个炮手耐不住放了几炮,却都没有击中大明船只,只打在了水面上,激起高高的水花,打得最远的一个掀起的浪花最大,可是大明的船只也只是略微受了些影响,又继续向前划去。   “妈的!”渡边淳一已是急不可耐,一把拨开面前的死士,满脸的横肉都竖了起来,歇斯底里地叫道:“快划!咱们的快船的船速应该是他们的双倍,怎么这会儿反而被他们越落越远了,难道你们出来前都没吃饱饭么?”   手下的这些桨手们吓坏了,看大将军这样子,一会如果真追不上,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于是个个竭尽全力,奋力划桨。   也算他们卖力气,眼看着离大明的船队靠近了一些,渡边淳一的脸色才算好看了些,咆哮变成了鼓励:“好样的!勇士们!敌人就在你们的前面,他们刚才杀了我们五六千弟兄,咱们必须让他们血债血偿!再快一点儿,桨手们,我们就要追上他们了,我们的弯刀就要够着他们的脖子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玄武神射震倭邦   桨手们急忙答应,奋力划船,也不知道大明的士兵们是累了还是被吓怕了,他们的速度开始减弱,而倭船越来越快,眼看就要追上了。   渡边淳一已经狂喜不止:“哈哈哈!来吧!勇士们!让我们尽情屠戮吧!这些看似厉害实则不堪一击的大明士兵,已经吓破了胆!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们大和勇士的脚步!”   近五百大小倭船如离弦的箭一般向前冲去,却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逼近了湾口陷阱。   前方的水面突然变窄,大明船队象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似的,拼命往里挤,不一会儿就在前方聚集了大量挤不进去的船只,显得格外狼狈不堪。   这一下,连渡边淳一旁边的将领们都大笑了起来,一个将领主动向他提议:“大将军!看来明军真是训练无素,也不知道西井将军是怎么被他们击败的!我们现在只要将主船一字排开,让红衣大炮尽情发射,肯定能轰他们个稀里哗啦,一炮能打翻他们好几艘船!”   渡边淳一大笑着点头:“阿倍!看来你也由一员勇将变成有能有谋之士了!好啊!就听你的!先轰这些已经乱成一团的饭桶们,让他们乱上加乱,自毁身亡!传令下去!小船让开,主船横转列阵,红衣大炮进攻!”   “是!”倭兵们已是兴奋异常,发出“嗷嗷嗷”的怪叫声,三艘主船开始横转过来,将红衣大炮推进炮位,准备开炮。   却在这时,玄武那艘船就象精灵一样,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迅速停泊在最外侧,只见玄武把手指放在嘴里,打出一声长唿哨后,发出一连串短促的唿哨,然后从容地弯弓搭箭,“噔噔噔噔”,连发四箭。   这一次离得较近,已经能够隐约看到他的发箭动作,死士护卫们纷纷大叫:“大将军小心!那个射箭的人又来了!”几个人死死将他压在身下,一动不敢动。   “啊!”、“啊!”,又传来几声惨叫,已是胆颤心惊的死士护卫们听得愈发害怕,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   不过很意外,这次他们这些护卫们竟然无一人伤亡,刚才那些惨叫声是从炮舱中传来的。   玄武确实神勇,也很聪慧,知道对方主将会有众多肉盾护卫,所以此次他这四箭分别射出,不再是向着对方主将的位置,而是由对方红衣大炮伸出炮舱口的缝隙处射将进去,而且箭无虚发,一下子就射死了四个倭兵炮手!   倭兵炮手们当即大骇,纷纷低下了头,害怕再遭明军冷箭突袭,尤其是渡边淳一所在主船的炮手们,眼见玄武如此神勇,都吓得呆住了。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大明刚才堵在湾口拥挤不堪的船只们得到了喘息调整的机会,加上玄武发出了明确的短促唿哨号令,让船只们变得井然有序起来,纷纷通过湾口,飞窜而去。   玄武的船只仍然在最后,他似乎根本没将渡边淳一这五百多艘船放在眼里,只是微微一笑,又弯起了弓。   这一下,对面三艘主船里刚刚抬起头来的炮手们吓得不轻,又匆忙低下了头,生怕这几箭当中有一箭会落到自己的头上。正想扶着渡边淳一起身的死士们也吓坏了,纷纷伏下身子去,再次将他死死压在身下。   玄武却哈哈大笑起来,扬了扬手里的弓,原来他刚才弯的是空弓,并没有箭,只是作作样子吓唬吓唬倭寇们而已。   他回转身来,吩咐桨手们开船,悠哉地驶入湾口,那神情似乎在说,你们这么多人只是仗着有红衣大炮而已,即便有了红衣大炮又怎么样,被我弯了个空弓就吓成了这样,真是丢人丢到了家!   二万多倭兵也确实被他震慑住了,只有一人除外,这就是刚才给渡边淳一提建议实施炮轰策略的阿倍,他是军中第一神射手,曾经一箭射下过天上飞的鸿雁,眼见大明这位善射将领如此睥睨一切,激起了他心中的好胜之心!   “让你如此猖狂!别人怕你,我阿倍可不怕你!”他骂了一句,咬了咬牙,一下子纵身跃至船头,略一瞄准,照着玄武就是一箭。   “噔”的一声,倭国第一神射手也绝非浪得虚名,只听这声,就知道此箭力道极强,一旦被击中,定是穿身而出,必死无疑。   玄武却仍然只是微笑,象是没事人一样坐在船头。阿倍此箭又疾又准,直照他的后心而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箭象是击中了玄武,但他并没有发出惨叫,而是随着此箭一起倒伏了下去。   两边都静默了,阿倍也不敢发出欢呼,就这样怔怔地看着,似乎不敢相信这位大明神箭手就这样被自己一箭击倒了。他正在想是不是再射一箭以保无虞,却发现玄武此时已经转过身来,双手已经张满了弓,猛地一下放开。   原来,他竟然在自己的箭即将射中他的时候,顺着箭势将箭抓住,然后故意伏下身去,射自己一个回头箭!   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神人!   此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自己刚才射出去的那箭已经到了,阿倍只觉得眼前亮光一闪,然后额头一凉,很快就没了知觉,颓然倒下。   倭兵阵中大乱,再次陷入可怕的静默中。   阿倍是转过身子来倒下的,临死前眼中那种惊异的眼神正好被刚刚直起身子的渡边淳一看到,吓得他当时亦是一惊,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阿倍的身子象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从船头坠落水中,一代倭国神射手,从此灰飞烟灭。   这一下,整个倭兵的士气都低落了下来。   渡边淳一眼见大势不好,又见玄武所乘之船已经驶入湾口,急忙大声命令:“大明这个射手虽然厉害,但他已经逃走了!我们不用怕他,因为他再厉害也敌不过我们的红衣大炮,刚才我们已将他们的红衣大炮尽毁,就靠他一人一弓,没什么了不起的!现在听我号令,所有大炮朝他刚才逃走那个方向猛轰!”   “是!”倭兵炮手们答应一声,纷纷弓起身子调整准星,他们也确实看到玄武所乘之船已经驶进湾口,再也不用担心他突施冷箭,所以放心准备发炮。   湾口,又称雾水湾,这儿是一个壶形结构,因为水面常起氤氲之气而得名。   湾口的入口较窄,最多只能容纳象渡边淳一座下主船那样的两艘通过,这也是刚才大明船队在此堵塞的原因,而壶底水域则非常宽阔,放个千儿八百艘船都没问题。   不过,渡边淳一可能没想到,刚才玄武是领着龙骧军故意在这儿演戏,其目的就是要诱他们上钩。   因为渡边淳一在宁波盘踞许久,对于雾水湾的情况肯定也了解,按照正常思维,进入此狭窄水域都会存有戒心,任何一个老到的将领都不会让自己的船队全部进入壶口。所以,他再故意乱而示弱,诱倭寇放心来攻,再挫其锋芒,激发其求胜势头。   至此,戚继光交给他,吃掉来援西井后,先胜,再败,再胜,再败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的渡边淳一,已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所以,这个丧失理智的大将军一定会进入湾口的。   玄武知道,渡边淳一在进入湾口之前,已经被刚才被自己这几箭快折腾疯了,这会儿肯定会集中红衣大炮从身后轰击自己。于是,他一进入湾口,就命令船只向两侧走,沿两个壶边绕行,而把整个正面让了出来。   此时的壶口正面,已然停了很多艘船,不过都不是大明船只,而是刚才歼灭西井时缴获的倭船。这四五十艘倭国快船上堆满了人,却都不是活人,而是一个个死去的倭寇。   玄武定睛看了看,只见这些倭寇身上的衣服已被扒尽,全部换上了大明士兵的衣服,不由会心笑了笑。   原来,这是他与青龙商定好的应变之策。   ……   全歼西井的五千倭兵之后,看到半浮水中的倭船和漂浮水面的倭寇尸体,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于是发出信号急唤青龙到来。   看到青龙后,他只用手一指水中,青龙顿时明了他意,翘起大拇指赞道:“行啊!老四,这个主意好!”   玄武脸上出现少见的腼腆:“大哥!你就别寒碜小弟了!这些还不都是你教的?哈哈哈!”   青龙笑了:“经过辽东历练,你之才干已在为兄之上!不过现在不说这些了,咱们先干活吧!这些尸首和倭船都交给我吧!我带虎贲军将他们通通弄到湾口去,让他们演一把炮灰!不过你一会儿担子可重,渡边淳一这回倾巢而出,一准儿带齐所有红衣大炮。咱们再能打,也是血肉之躯,必须把握好大炮射距,有效躲避才行!”   玄武点了点头:“大哥!放心吧!你兄弟命大,倭寇想要我命还不是时候!对了!咱们在这儿留下部分倭船和尸首吧,这里也需要一个假象!” 第三百六十九章 巧诱敌尽入瓮中   青龙又笑:“老四考虑得周到!就依你!”说完伸手招呼士兵们捞人、划船,然后回头扔了一颗珠子般的东西给玄武:“这个彩弹还是督主出发前特意赠送给为兄的,一定只有三颗,今日到了用的时候了!一会儿我将湾口壶顶处布置好,然后仍在壶底布阵,你诱他们进入后,伏在壶边两侧,迅速截断壶顶后,就发这个彩弹!”   玄武接过彩弹在手里颠了两下,坚定笑道:“放心吧!大哥!”   ……   这会儿看到倭寇尸首已经尽皆换上大明服饰,说明青龙已经把活儿干完了。   他刚刚指挥龙骧军紧贴壶边而行,渡边淳一的红衣大炮已经开始了全面攻击!   “轰!轰!轰!”受够了兔子挑衅的老虎发出狂吼,一炮又一炮威力无比的炮弹轰击在湾口处作为道具的倭船之上,顿时间红光冲天,一片火海。   本来湾口正是水汽氤氲,模糊不清,这会儿映照得格外清晰,一艘艘船只被轰成了碎片,一个个燃烧着的“大明士兵”落入水中,或是直接被炸得粉碎,血肉横飞。   玄武也没闲着看热闹,他带着龙骧军士兵在两旁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哇!”、“啊!”、“呀!”一声声不绝于耳,听得玄武自己都想笑,但他还是忍住了,发出一声巨大的喊叫:“靠大炮来轰,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来比箭……啊……”   渡边淳一听到大明士兵的惨叫声,看到湾口里火花熊熊中的船只和血肉横飞,一直冷笑着,直到隐约听到玄武的那声大叫,不由放声大笑,手舞足蹈:“继续轰!轰得他们片甲不留!”   一排又一排的炮声响过,湾口处已成烈焰地狱,一直烧了很久才熄灭,惨叫声也渐渐停歇。   渡边淳一笑声方止,猛地一挥手,四五艘快船进了湾口,先行打探情况。只一会儿,这几艘船就回来了,几个精明强干的先锋官向渡边淳一报告:“大将军!他们都已经完了!刚才被我们追赶进去的人,全死了!船!人!都成了碎片,至少有三四千人!”   “哈哈哈!”渡边淳一仰天而笑:“好!要想在本将军的红衣大炮面前耍威风,只有死路一条!刚才那个得意的射手,再也笑不出来了吧!”   一个先锋官将一把硬木做的弓湿漉漉地递了过来:“回大将军!那个狂妄的家伙肯定已经粉身碎骨了!这是我在最前方的水面上捞上来的。刚才那个射手最晚进入湾口,肯定最早遭到红衣大炮的攻击,他再能射,也敌不过红衣大炮的雷霆之威!”   “嗯!”渡边淳一已是得意非凡,久久不能平静,振奋双臂高呼,引得倭寇们也一齐欢呼雀跃。   良久,他象是想起了什么,让大家安静,问那几个先锋官:“你们向前打探了没有,他们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先锋官说道:“回大将军的话!我们进入时,敌军已是一片残骸,连一艘完整的船只和一个全乎的尸首都找不到。不过,我刚才特意远看了一下,不远处似乎还是有船只逃走,但是已经遭到重创,所以船行非常缓慢!”   “哈哈!”渡边淳一狂妄大笑:“大部分兔子肉都被烧糊了,没吃着,剩下几只这会儿也跑不了多远,咱们一齐追上前去,把他们生吞活剥!”   “是!活剥了他们!”倭寇们纵情欢呼,纷纷擂响倭鼓,一触即发。   渡边淳一很快作出了安排:“听我号令!三艘主船在最前面,排成一列依次通过湾口,全速追击最后的兔子,各艘快船在旁边组成攻击阵势,一同向前!不论是谁,只要能抢先活捉到对方校尉已上的将官,今天晚上的庆功酒,让他头一口喝!最好的花姑娘,让他第一个上!”   “是!追!喔!喔!喔!”倭寇们尽情怪叫,开始划动船桨,向前进发。   这支“得胜之师”携方才大胜之威,不一会儿,就已经鱼贯而入,全部通过了湾口,看到途经水面时散落的船只碎片,和穿着大明士兵服饰的尸首残肢,他们越发兴奋,哈哈大笑,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些船只和人在不久之前,还属于他们自己。   此时已近黄昏,血色残阳映照鲜血染红之水面,颇有一番将军百战死,壮士何能归的惨烈之态。但是在这些穷凶极恶的倭寇们看来,这是最美丽的景色,因为大明的兵力被剪除,意味着他们能够更加肆无忌惮地尽情掳掠了。   “嗖”,蓦然之间,突然有一道极亮的光芒闪过,映得夕阳下的雾水湾分外明亮。   这是什么东西,竟然如此闪亮?   渡边淳一愣愣地看着这道光,正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发现这道会发声的光芒一下子“呯”的炸开,然后就象一朵鲜艳的花儿一样,在空中纵情绽放。   这就是大明的焰火吧?他们这是在庆贺自己的灭亡?   没有这么傻的兔子吧!他皱起了眉头,心里隐隐有一些担忧,但是眉头还没放下,就看见无数流火炮弹向自己打来,耳边也很快响起了红衣大炮那种“轰隆隆”的怒吼声。   “不好!”他大叫一声,这世上真没有如此傻的兔子,看来是自己太傻,老认为自己是老虎,别人是兔子,可万万没想到,别人其实是狡猾凶狠的老虎,而自己是那只笨死的兔子!   “趴下!赶快趴下!刚才那道光是信号,敌人的红衣大炮开始进攻了!咱们必须挺过这一波炮击,再想办法组织红衣大炮反击!”他发出了厉鬼一般的吼叫,头发也不知道为何全部披散了下来,在夕阳和火花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骇人。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再也没有机会组织红衣大炮反击了!   就在方才,青龙已经通过玄武发射的光亮彩弹明确辩出了以他为首这三艘主船的方位,大明的二十尊红衣大炮已经以逸待劳多时,此时一同发出怒吼,所有炮弹在都往它们身上疯狂倾泻!   一枚炮弹,正打在渡边淳一的正前方,当时就“轰”的一声炸开,他还来不及趴下,就被一股热浪掀了起来。旁边有几个死士更惨,被炮弹炸开的碎片嵌入背部,只发出“哇”的一声嚎叫,就直接倒地,吐血而亡。   其他死士见他被掀上了天,急忙叫道:“大将军!”纷纷伸出手去接,好容易将他接住,又有一炮轰来,当时就把他们几人掀进了水里。   三艘主船此刻仍然纵身前进,想把船身掉转过来也已经晚了,一炮又一炮的连续轰击,使他们瞬间丧失了战力,加上主将渡边淳一坠海,生死未卜,所有倭船已然乱成一团。   主船幸存的人都试图跳到旁边的快船上去,可是快船上的桨手为了逃避连天的炮火,不得不远离主船,一时间呼天抢地声不绝于耳。只一会儿,首当其冲的三艘主船成为了阿鼻地狱,在水面上燃起了熊熊火焰。   弹指间,樯橹灰飞烟灭。三艘主船成为碎片,其他小快船更是成了虎贲军的活耙子,加上从湾口通过的倭船们异常密集,所以一发红衣炮弹打来,就能一下掀翻三四艘快船,着实令倭寇们心惊胆寒。   也不知道是谁在乱军中喊了一句:“快!想办法退回湾口!摆脱敌人埋伏!”   已经损伤近半的倭寇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掉转船桨向后滑。可是,当划回湾口近前的时候,他们发现前方突然下起了一场黑雨。   雨点又快又急,离得近了才看清楚,那竟然是一根根骇人的长矛。   原来,就在渡边淳一的船队尽皆通过湾口,全力向前追击的时候,玄武带着龙骧军已经借着水雾遮掩,从两个壶边迂回,反过身来占领湾口,截断倭寇们的退路。就在逼迫湾口的时候,玄武射出了青龙给他的那颗彩弹!   这会儿,将湾口堵了个严严实实的龙骧军早已是以逸待劳,看到倭寇们拼命向回划来,已经扎紧口袋的他们出手了!   这阵长矛暴雨杀伤力非常强,每枝都迎着败退心焦的倭寇心口而来,只一轮攻击过后,倭寇们就被杀伤了近千人。   “怎么这里也会有人?他们是从天上飞下来的不成?”眼见狭窄的湾口已被封死,倭寇们已是肝胆俱裂。   刚才提议退回湾口的那人估计是个偏将,渡边淳一坠入水中,现在他担当起了指挥责任,只见他抢过船头的一杆旗子,不停地挥舞:“湾口已被堵上,赶紧再杀回去!他们的红衣大炮虽然厉害,但只要我们全力冲过去,与他们缠着一起,就有可能获胜!”   此时倭寇的人数尚有一万,至少还有二百多艘船,不论人数和船只数量仍大大超过大明军力,如果他们冷静下来,组织有效反击,确实仍有可能获胜。   不过,这个颇具才能的偏将只指挥了不到一刻钟,就迅速被剥夺了指挥权。因为此时渡边淳一已经被死士们救起,登上了一艘快船。 第三百七十章 杀之无赦屠倭贼   渡边淳一呛了好几口水,心里正是窝火,眼见偏将号令大家反杀回去与拥有红衣大炮的明军血拼,渡边淳一顿时大骂起来:“妈的!杀回去不是找死么?田中!你赶紧给老子闭嘴!所有人,现在仍然听众本将军号令!”   田中只是一员偏将,看到渡边淳一回归,只得低头拱手:“是!大将军!我等听您号令!”   大概是被刚才明军的红衣大炮轰怕了,不想再回去品尝被一炮轰上天又轰下水的滋味,所以渡边淳一完全否定了田中的缠斗策略,号令所有人掉头,务必从湾口杀出去!   田中听到他如此号令,不由得摇了摇头,刚才他还在水里呛水,没经历那场长矛暴雨,这次再回去接受暴雨洗礼,只能是受损失更加惨重。   他说得没错,渡边淳一的号令让倭寇们再次掉转船头,直奔湾口而去。可是身后仍有红衣炮弹不停打来,没多会儿又被击伤击沉了一大片船只,好容易再次看见湾口,却一下发现刚才湾口堆积的大明船只竟然没了!   “这……”田中当时就是一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刚才我领着队伍杀到这儿来的时候,明军交过儿堵得满满当当,就这么一会儿,湾口竟然是空空如也。   难道渡边淳一会法术不成,一下子将收口袋的全给变没了?还是他的面子够大,把明军全吓跑了?   他正在思索之中,渡边淳一已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田中!看到没有?我说要退回湾口吧,你还不信?天堂有路不走,非走地狱之门,那不是送死么?来人啊!听本将军命令,所有船只排成两列,快速通过湾口!只要过去,我们就安全了!”   “是!”心里没底的倭寇们哪里顾得了这么多,听到大将军这么说,顿时蜂拥而上,不一会儿就组好了队列,准备快速通过湾口。   田中正在纳闷之中,他所乘这艘船也就慢了半步,却没想到这半步竟然救了他一命,因为前面又有一阵长矛暴雨袭来!   此次长矛暴雨,竟然来自湾口之外。   原来,就在他们退回去的时候,玄武迅速调动船只出了湾口,将所有伏兵全设在湾口之外。这样就给渡边淳一造成了假象,急速向湾口冲来的倭船立刻被当头闷了一棍!   渡边淳一大叫一声:“趴下!快趴下!”   还没等他嚎叫完,旁边的死士急忙喊道:“大将军!危险!快趴下!”上来两个彪形大汉一下子将他扑倒在地,再看身边慢一些的死士,至少有四五个人都被一长穿心而死!   渡边淳一被数人紧紧压着,想抬头也抬不起来,气得他直喊:“混蛋!让我起来!让兄弟们别怕敌人的进攻!冲出去!只有冲出去才有一线生机!”   田中此时将身体紧紧贴在船身上,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渡边淳一瞎指挥,轻声呵斥身边的桨手,让他们向后划桨,想办法躲过大明士兵这一拨又一拨的长矛暴雨。   可是,桨手们照他说的,刚刚往后划了几十步,虽然躲过了这一拨长矛暴雨,却遭受了意想不到的致命打击!   青龙的红衣大炮正好有一炮击中了他的快船,当然就把整艘船击得粉碎!可怜田中这位有着大才的偏将空有一番才华,就被这枚迅疾而来的炮弹击穿了胸膛,继而成为了火光中的碎影。   渡边淳一此刻仍坚定着信念往前直冲,可是当他微微抬起头来时,才发现原来五百余艘浩浩荡荡的船只现在剩下了不到百余艘,而且湾口外的大明士兵似乎储藏着无穷尽的长矛,竟然又有一轮暴雨袭来。   “啊!”他惨叫一声,试图站起来,却被死士牢牢压着,动弹不得,眼睁睁看见这一轮长矛暴雨所到之处,又有至少三四十艘快船被击翻,而同伴们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压在自己身上的几名死士也似乎被长矛击穿背部,有人甚至一口鲜血喷出,吐得自己满脸都是。   “天啊!难道我要死在这儿不成?”   他刚在心中发出这声疑问,蓦地又听到了身后传来红衣大炮的巨响,身边顿时又有几艘快船被击得粉碎,那种一击致碎的震撼感让他已如惊弓之鸟,再也喊叫不出来了,只能下意识地举起双臂,牢牢护住脑袋,虽然自己也知道这么做根本没有用。   两相夹击,二万倭寇转眼间只剩下了三千来人,大明士兵无论从人数和装备上都占据了绝对上风。   最后一声炮声响过,青龙的虎贲军已经将所有炮弹打光,五千虎贲军驱船向前,向着残敌快速驶去。   而此时的渡边淳一,依然没有突破玄武扎的口袋,他本来以为大明士兵的长矛储备早已经用完,却发现他们每次在自己绝望之后,仍然能够发动了长矛暴雨进攻,所以无论他们多么拼命,也始终没有突然玄武把守的湾口。   天色已经擦黑,已是强弩之末的渡边淳一,正打算借着夜色作最后一搏,却听见“呼啦啦”的响声骤起,前后方的大明夹击之兵竟然一下点燃了火把,在夜空里发出“哧哧”的燃烧声,将湾口内外照亮得如白昼一般。   此刻渡边淳一的船队只剩下了二三十艘,而且已经毫无斗志,在飞蝗一般涌来的大明船队中显得特别的单薄。   渡边淳一已是色厉内荏,眼见大明士兵已经完全停止了大炮和长矛攻击,他还存有一丝侥幸,大声命令自己的士兵:“所有人听我号令!不要吝惜箭矢,统统射将出去,或许我们还有一搏!”   已是困兽犹斗的倭寇们闻言,也抱了必死的信心,纷纷以背相倚,两端相靠,端起弩箭或是弯起长弓,尽数放出,一边放箭还一边发出“啊!”的大叫声,似乎弩箭中寄托了无尽的愤慨,也暗藏着对生还的渴望。   要说青龙和玄武也确实默契有加,两人几乎在同时喊出了一声号令:“御!”   就在二千多倭寇背靠背摆出拼死而战的态势时,随着青龙和玄武异口同声“御”字决的响起,围住倭寇两头的虎贲军和龙骧军同时举起了盾牌防御。   “噔噔噔”,箭矢打在盾牌之上,向外弹开去。   渡边淳一这才意识到今天遇上了劲敌,眼见大明两边夹击的船只越来越多,而且始终保持了进退有序的阵形,自知大势已去,颓坐在船上,黯然不语。   二千多倭寇残余见到自己射出箭矢被大明士兵盾牌纷纷挡住,不得不再次将目光齐刷刷望向渡边淳一,却见他垂头丧气,当下军心更乱,如一群热锅上的蚂蚁,躁动不已。   护卫渡边淳一的几名死士都看不下去了,纷纷叫道:“大将军!赶快下令冲出去吧!咱们不能在这儿坐以待毙啊!”   “冲?你刚才没冲过么?冲得出去么?”渡边淳一抬起头,脸色在火把照耀下显得惨白无比。就在这时,他惊讶地发现,前面不远处,那个引诱自己进入湾口的大明神射手似乎没有死,又独自立于船头,弯弓搭箭,而且一下就是三连发。   这种弯弓搭箭的动作太让人惊异了,他真的没有死?   那刚才在湾口处那柄怪异长弓又会是谁的呢?   就在他妄自揣测的时候,玄武已经微笑着连发出了三箭,这三箭不冲别人,正冲着他这位倭国大将军而来,因为刚才的发布号令已经暴露了他的身份。尤其是倭寇在攻击受挫后,纷纷将眼光望向他,更是说明了他就是倭寇魁首——渡边淳一!   玄武现在手里的这柄弓,是从俞大猷手里借来的,刚才倭寇在湾口前部捞出来的那柄长弓,确实是他的,为了迷惑敌人,他故意将其弃于最前方,然后远远辅以那声惟妙惟肖的惨叫:“靠大炮来轰,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来比箭……啊……”   这一声,让渡边淳一误以为他已死,从而大胆放手进攻。现在“死而复生”,更是让渡边淳一惊惧不已,一下子拿出了看家本领躲闪,整个人身体迅速向后倒去,双腿紧紧勾住船舱边缘,使了一个铁板桥的功夫,才算是得以幸免!   不过他身边仅剩下的那几个魁梧死士就没有这么幸运了,顿时又有三人闷哼一声,倒地身亡。   “大将军!大将军!”旁边的倭寇以为他已经中箭,纷纷靠拢过来!   他大叫一声,缓缓直起身体,眼睛里已是无限怒火,大概也知道今日凶多吉少,他把牙一咬,发了狠:“奶奶的!反正也活不了!索性和他们拼了!”   本来已是束手待毙的倭寇们心中又燃起一丝生存的希望之火,大声叫嚷着:“冲出去!杀开一条血路!”   他们就象四散奔逃的老鼠一样,驾驶快船从各个方向开始疯狂突围。不过他们很快发现正前方根本行不通,因为那儿有一个鬼见愁似的人物。   再看“战神”玄武,已经放下了手里的弓,手持一矛一盾,一下子跳上临近的一艘倭寇快船,见人就杀,凶狠异常,下手之快,令人惊惧不已! 第三百七十一章 血拼至极凯歌还   不过,他最早跳上这艘船有些不一般,船上主将叫坂合,与早些时候被他一箭射死的阿倍称兄道弟,阿倍善射,坂合善枪,手中一杆梨花枪号称从无敌手。   阿倍被他射死时,坂合正好看到了,对这个人的射术非常敬畏。这会儿见他竟然手持一矛一盾跳上自己快船,当时就是一愣!   这人为何如此大胆?要知道射手一般善长远攻,一箭开外就能要人性命,可为何这位神射手现在竟然弃弓持矛,难道他的近战之术也非常了得?这在一般人身上是根本做不到的!   发愣之后,他又暗自窃喜,要论射术自己很不精通,比这人差出去老远,可是论近战还很少有人是自己对手,这人冒失地跳上船来,正好将他一枪捅死,或是生擒活捉,威胁大明士兵放自己突围而去!   他轻念一句:“阿倍兄弟!老天有眼!你就等着兄弟替你报仇吧!”   只见他弓起身子,装作一副武艺稀松的样子,和自己这艘船上的士兵一样,纷纷向后躲闪而去,一边躲闪一边观察,试图寻找一个有利时机发动骤然攻击。   可是观察了一会儿,他就发现自己刚才的想法过于天真,这个大明神射手的近战功夫一点不弱,既快又准,每次持矛刺杀都是用的最短距离,也就是说自己士兵手里的兵器还没有触碰到他,就已经被他的长矛抢先而至,直接了结性命。   戚继光的手下什么时候来了这么生猛的将军?难道是从大明皇宫派来的不成?   他还没揣摩完,玄武的长矛已经递到了他的身边。   他决定先收敛锋芒,于是学着前面被他扎死的士兵一样,只一交手,向后就倒,嘴里发出“啊!”的惨叫,就好象玄武的长矛真的扎穿了他的身体一样,实际上只是腋窝处受了一些轻伤。   玄武倒是没有多想,手提长矛,轻轻抽将出来,迅速攻向了下一人。   又有四五个倭寇被玄武一一搠死!   这艘船上本来有近六十名倭兵,刚才幸运躲过了红衣大炮的攻击,但龙骧军两轮长矛暴雨没躲过去,船上能作战的兵力只剩下了三十多名,只在转瞬之间,就被玄武杀了近十人,剩下二十多人已如惊弓之鸟,纷纷躲向船尾,有的人甚至害怕至极,直接弃船跃入水中。   玄武却丝毫不为所动,此刻他正独自面对三人围攻,眼见一个大个子倭寇抡起手中重锤猛地砸来,他冷笑一声,微微一撤步,将身子半侧过来,险险避过了这一重锤的攻击。   “当”的一声,这一重锤的势头太猛,根本收不住,直接砸在另一个试图向玄武攻来倭寇的大刀上,当时就把这人的大刀给磕飞了。   “啊呀!”二人同时发出了惊呼,抡大锤的这个大个子正想把锤子收回来,可是玄武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长矛斜着递出,一下子就刺穿了他的喉咙!   “啊!你……”大个人只说出了半句,嘴里大口大口的鲜血喷涌而出,却始终没有说完,当即气绝身身亡。   被他一锤磕飞大刀的那个倭寇还没有回过神来,兀自张大了嘴巴,就被玄武抽出长矛后反手一击,仍然是准确无误地扎在他的咽喉上。   “啊……”这人同样只喊出半句话,抽动了几下,见阎王去了。   这一下,围攻玄武的三人只剩下了一人,这人手中的兵器是两只长钩,眼见玄武干净利索地只用两招就干掉了自己的两个同伙,他已然吓得呆了,看到玄武将眼睛盯向了他,他才反应过来,本能地将手里两只长钩向玄武挥去。   玄武也不躲,手中长矛一下子挑着向上,直接递向他的咽喉。   这个使长钩的倭寇还算机敏,知道玄武的长矛肯定会先行到达,所以猛然将长钩下压,算是抵住了玄武的这次进攻。   玄武仍是冷笑,手中长矛一使劲,仍然向上挑去,逼得这个倭寇不敢松劲,双手牢牢用长钩抵住。只一会儿,就已然憋得满脸通红。   玄武却不容他有任何喘息,另一只手里的盾牌直接而来,狠狠打在这个人的侧面。   “啊!”这个倭寇肋部被撞,当下发出了惨叫,手中双钩顿时一松。就在松劲的这一会儿,玄武的长矛继续向前挺进,直接扎穿了他的喉咙。   “扑哧!”这个倭寇算是真正领教了玄武的厉害,双手无力垂下,双钩“当啷”掉下,身子抖动数下,睁大眼睛而亡,估计至死都没想明白,这个大明将领,为何如此厉害。   却在这时,发生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   刚才被玄武扎穿咽喉的那个大个子,本来已经毙亡倒于地上,这会儿不知道为何醒转过来,睁大了眼睛,大吼了一声:“拼了!”然后一下子扑将过来,牢牢抱住玄武的身子,死也不撒手。   玄武先是一愣,继而意识到这人应该是回光返照,当下释然,双臂向外用力,试图挣开此人怀抱。   让人难以预料的是,双臂这一较劲,竟然没有挣开!   玄武这时真的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大个子倭寇力量竟然如此之大。正在思忖之时,一直在地上装死的坂合瞅准了机会,一下子“腾”地跃起,大叫一声:“中!”手中梨花枪猛然递去,直接扎向大个子倭寇的后心!   他竟然是想全力将梨花枪贯穿而出,把玄武的胸膛也扎个透心凉!   玄武听到了他的这声大叫,当时就是一凛,可这时大个子倭寇仍然紧紧怀抱住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难道今日要丧身于此么?   身后应该没有人了,刚才都被自己一一搠死,为何还会有人暴然而起,看来还是自己太大意了!   却在这时,又听到身后那人发出一声:“唔……”听声音却不象用尽全力挺枪刺来,而是力尽筋疲,他这一枪也没扎透大个子的身子,只扎伤了他的皮肉,就再也没了动静。   玄武暗叫一声:“好险!”猛地弓下身子,将所有力量集中在脚上,猛是跺了大个子一脚,大个子吃痛,双手放松了一些,玄武借机挣开他的怀抱,反手再次将长矛递出,这一次全部扎入了他的胸膛!   大个子没有再作反应,轰然倒下,刚才其实只是凭着残存意识拼死一搏而已,玄武抬眼看去,坂合的后脑勺赫然插着一箭,难怪他会中途卸劲,倒地而亡!   玄武一下笑了,轻轻扬起手,向对面搭救他的人示意,长啸一声,又持一矛一盾投入了战斗。   那个搭救他的人,正是青龙。   刚才远远看见玄武被一个大个子倭寇勒住身子,青龙就预感不好,又见有人暴起突袭,显然是早有所谋,所以他摘下背上长弓,弯起就射。   这一箭疾如流星,正中坂合后胸勺,从眉心穿出,所以这位倭国“无敌枪神”坂田当即身亡,手中梨花枪已然卸了劲,只扎破了大个子的皮肉而已。   眼见玄武无恙,他也微微一笑,收起长弓,纵身跃上一艘倭船,手中偃月大刀挥舞起来,如入无人之境,一下就砍翻了数名倭寇。   青龙既出,天下无敌!   更何敌这其中还有日臻成熟的“战神”玄武!   二人联手发力,很快就将已经无心恋战的倭寇残兵杀得四散奔逃。可是大明士兵早已将他们围得象铁桶一般,哪里还跑得出去?   俞大猷,还有玄武从辽东战场带来的女真神射手谷依古,此时也如下山猛虎一般,带领士兵纵身跃上倭船,见人就杀。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   这一场湾口之战,几尽一天,着实触目惊心!杀到最后,不少大明士兵的刀口都卷了起来!   渡边淳一眼见着青龙和玄武已经带人跃上了自己的快船,自己带出来的二万倭兵已经竟皆成为他们的刀下亡魂,不由叹了口气,大叫一声,就在船头切腹而亡。   ……   三日之后,湾口大胜的加急件报入京师!   满朝震动,皇帝大设宴席,与群臣共贺。   照这个势头下去,要不了三月,就能彻底平定东南沿海!   这天中午宴请的时候,一般很少出门的李太后也破例来了!   皇帝又在席间念起了晴天抄给他那首唐明皇李隆基写的《旋师喜捷》,一时间众臣齐唱,甚是热闹。   边服胡尘起,长安汉将飞。   龙蛇开阵法,貔虎振军威。   诈虏脑涂地,征夫血染衣。   今朝书奏入,明日凯歌归。   ……   宴席散去,众人皆散,冯保让菲儿和阿紫扶皇帝回寝宫休息,自己去宫外欢喜去了。   皇帝却是似醉非醉,东南这场大捷让他心中涌起了无限豪气,今日凯歌得奏,美酒成席,让他不自觉地想起阿珠和小倩来。   看着菲儿和阿紫为自己宽衣,他越发恍惚,就在阿紫先行退出,只留下菲儿一人扶自己躺下时,他一下抱住了她。 第三百七十二章 得胜之心宠美人   “皇上!你……”菲儿此时象极了以前的小倩,只见她又羞又气,拼命扭动着身子,躲避侵扰。   “怎么?朕今日得了东南大捷,正是高兴之时,你有什么理由要拒绝朕么?”皇帝已经开始发疯似地解开她的扣子。   菲儿不说话了,也停止了扭动身子,只是眼泪“扑哧扑哧”地往下落。   他感觉到手上一凉,再看菲儿紧闭着嘴,也不扭动了,只是全身都在轻微的颤抖着,顿时泄了气,“唉!你这又是何苦!难道你不喜欢朕?”   菲儿开口说话了:“皇上!您每天为国为民操劳,其实我和阿紫从心眼里佩服您!只是贱妾的身份过于卑微,从来不敢,也不能奢望得到皇上的恩宠。”   皇帝这时放开了她:“不敢奢望得到恩宠,这就说明你们还是拒绝朕,讨厌朕呗!”   菲儿急忙摆手:“不不不,皇上,不是这样的。”   皇帝看着她的眼睛:“那你有什么可以担心的?朕答应以后册封你为妃,这样行么?”   菲儿瞪大了眼睛:“皇上,您说的是真的?您真的答应封我为妃?”   最后一个“妃”字还没说完,皇帝已经快速吻上了她的嘴。   他这回没有太粗暴,而是闭上眼睛,轻轻地用舌尖触碰着她的舌头,然后浅浅地环绕进去,探向更深处的舌端。   “唔……”,菲儿闭上了眼睛,身子一下软了。   这一声象是一下唤醒了他灵魂深处的欲念,他睁开眼睛,左手搂紧菲儿,右手探向她的衣服里面去。   菲儿的身子直挺挺地在扭动,活像一条楚楚动人的美人鱼,胸脯甜美的向上翘立,还有展示弧度的腰身,浑圆丰腴的臀部,修长细滑的腿,充满活力的身段将他的热望又一次完全点燃了。   他有一种朦胧朦胧的感觉,这不是菲儿,这就是小倩。   他的手,开始了肆无忌惮地游走。   “要做什么?不要!”,菲儿被他的手侵入,害怕得直扭动,但身体扭动起来,只能更增添煽情和挑动。   果然,他的力度更大了。   “啊……”,菲儿连腿都弯曲起来,整个人靠在了他的身上。   但是,菲儿很快发现自己越是挣扎,皇帝抱得越紧,刚才感觉到那个硬梆梆的硬物又剧烈抖动起来,顶住了自己的小腹。   菲儿害怕起来,用力的扭动腰肢和屁股,但是皇帝越来越强烈的气息滚烫着她的脸庞,整个人好象都被他的热情融化了,手脚就象要失去知觉了一样。   菲儿向后仰起脸,全身用力绷紧,因为皇帝的手已经伸向了她的小腹。   但是腰被他紧紧抱住了,使她根本无法将身体躲开。   “呜!停下来!哼!”菲儿感觉到皇帝就要侵犯到她的禁地,又开始了娇躯乱颤的挣扎,身上敏感的地方都被他刺激着,她已经有些语无论次了。   他的右手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自己的心也象疯狂小鹿一样乱跳不停,感觉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皇上!你放开……放开我吧……我今天来那个了……今天不行……”只这一句,就象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尾,彻底把他熊熊燃烧的火焰给浇灭了。   但他还是不信,怕是这个小妮子骗人的鬼话。   “皇上!你要是不信,你可以……你可以自己看看!”   他果然不信,右手继续向下伸,摸了一下,拿出来,果然看到了血丝。   这个小妮子,为什么不早说!这不是逗我玩么?他恨得牙根直庠庠,心里骂开了!   当然嘴上还不能这么说,他仍然搂紧她,狠狠吻了她一下:“那今天不行,等你这几天过了,就行了吧,你放心,朕答应你的,一定会兑现的。”   说完又把手向她丰满的胸脯侵去,揉搓得菲儿娇喘连连,到了最后已经忍受不住,急急用双手紧紧抓住他的手,频频点头,“皇上!您不负我就行!”   他点点头,开始将她的上衣脱了下来,只见浑身玉肌雪肤如脂,幽谷峰峦玲珑浮凸,将他完全看得呆了!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你真美!”他吻向她的胸前,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她脸一红,轻轻叹道:“皇上!您是九五之尊,妾却只是市间草民,从未奢望过得到您的垂怜与赞叹!”   他笑了:“美就是美!为何还分草民与皇家!本朝太祖皇帝当年就是要饭的出身,得今天之天下不也如此么?再说了,方才朕已经答应册你为妃了!既然是妃,就再也不是草民了,你的父母,还有兄弟姐妹,七姑八姨等等,都是皇亲国戚了,从此尽享荣华富贵,不好么?”   她先是一愣,进而叹道:“好是好!只不过如此荣华,妾还从未奢望过,即便皇上已经应允,妾今日还未成为皇上之人,绝不敢以此要挟皇上!”   “要挟?谁说你要挟了?”他大笑起来:“今日我俩之欢爱,乃是私密!你不会想弄得大张旗鼓地,咱俩在屋内惊天动地,外面有一个史官在一本正经地用笔书写,皇上今日临幸菲儿,并允诺册她为妃吧?”   她急忙将脸偎进他的怀里,任由雪白身子在外面抖动:“不不不!皇上!妾身不敢!妾之本意,绝非怕皇上赖帐不认。”   “哦?”他把脸偏向一侧,看着她的眼睛:“那你担心什么?你已经有了意中人?”   她急忙摆手:“没有!皇上!妾不敢撒谎!臣到乾清宫之前,太后和冯总管细细盘问过妾和阿珠,女官也仔细查验过身子,我等二人绝不敢有半句说谎,肯定没有在外与人私定终身!”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那又是为何?嫌朕年岁轻,还是本事小?配不上你?”   “不不不!”她已经急得不行,眼泪即将夺眶而出,“皇上!是妾身配不上皇上!能得到皇上垂青,是妾身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皇上!说实话,妾身也说不清有什么担心的,只是心中慌乱而已!”   “哈哈哈!原来如此!”他吻向她的嘴,许久才放开:“可能是刚才朕太鲁莽了,让你觉得不太适应吧!”   “皇上!”她的眼角流下一滴泪:“您兴致正浓,妾也知道男女欢爱之事最怕中途而止,妾今日来红不巧,扫了皇上兴致了!”   他轻轻抚摩她肩膀,温柔道:“你瞧瞧你,为何说扫朕兴致呢,你来红之事也不是你自己能把控住的。不过……”   他的眼睛转了一转,仍是有些不死心:“不过,如果你放松一阵,是不是会好些?反正朕肯定不会勉强你的!”   她将他搂得更紧了些,轻声道:“皇上!您真好!妾愿意,愿意成为您的女人?”   “真的?”他扶住她肩膀,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眼见她面色绯红,宛如仙子一般,着实可人。   他将她轻轻放倒,又一次打量起她的雪白玉体来。盈盈仅堪一握,纤细柳腰尽显风情。尤其是细滑雪白胸脯上两抹醉人之嫣红,也不知是少女羞涩还是肌肤微冷,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更让他一下子血脉贲张起来。   他越发觉得她和小倩很象,一下吻住她,就象吻住了当时的小倩。   紧紧盯着眼前这娇靥晕红的半裸美体,双手再次轻颤着握向娇挺的雪白丰峦,这一次不象刚才隔着衣服那样肆无忌惮,而如同满怀对圣美的敬畏一般,就象一件精贵的瓷器,一不小心就会碰碎。   她也感受到了他的轻柔,轻呼出了一声:“啊!”   娇挺丰软的玉峰甫一入手,那种触之欲化的娇软感觉令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儿,却是很快,动作又难以自抑起来,用力一把握住那颤巍巍怒耸之圣洁山峰,久久不忍释手。   此际的她由更显得娇柔万般、我见忧怜,让人恨不得立刻搂在怀中轻怜蜜爱,端的是:“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   感受她羊脂美玉般的冰肌玉肤,他试图进一步动作,将手放在她腹部轻轻柔捏着,正准备向下,她却制止了他。   无奈,他只得慢慢向上移动,手掌托住她左乳,每当她微微皱眉时,就停止动作,却见她好象已经适应,很少制止。于是他的手肆无忌惮地揉搓她的整个山峰,她也只是额头微微沁出了汗珠,丝毫没有不快。   他暗处欣喜,见她没有任何反抗,开始交替在两边捏柔着,尖挺胸脯被揉捏成各种形状,她双颊已是布满红晕,愈发让人爱怜,随着他不停玩弄,胸脯上两粒蓓蕾已经逐渐突起,轻刺着他的手掌。   他用掌心压住蓓蕾,不停摩梭。听见她微哼了一声,抬眼一看,她方才紧蹙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开始享受摩梭传来的快意。   自己的身体第一次被男人接触,还是九五至尊的君王,在这种抚摸中异常敏感,她已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象花儿一样打开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伊人如醉君王怀   似乎从她的微微扭动中感受到了她的逐步放开,他飞快收回手,扯开她腰间系着的长裙,右手钻了进去,等她想再次阻止的时候,左手又握上了她的山峰,她也就无奈地停止了阻拦动作。   捏弄一会后,他已经开始把右手放在她两腿间,左手掌仍然紧紧按住峰尖的蓓蕾。   在不停挑斗下,她发出轻微呻吟。看着她已然迷乱,他坏笑一声:“你看看你,已经快撑不住了吧?”   她脸上充满了娇羞,伸出手来要打,却停住了。他借势推了她一把,她没有发觉他的用心,身体反弹回来时反而和他靠得更紧密了。   他的手再次抚上了她的腹部,在肚脐周围环绕着,一面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一面用手指在她下腹试探着,就在她兴致最浓时,“嗖”的一下,插入了她的窄裙内,突破里面的亵裤,直接用手掌按住了她整个幽谷。   “皇上!不行啊!真的不行!”她这才惊觉他的真正企图,双手紧紧护住处要害处,不让他继续有所动作。   看来是真的不行!   他这时心火已经基本冷却下来了,用嘴去咬她的耳朵:“今天要是真不行!再过几天能行呢?”   她满脸粉红,幽幽道:“还得四五天吧!”   他大笑起来,在她浑圆的屁股上掐了一把,“好!朕就听你一回!你去门口等着吧,把夜壶递给朕就行。”   菲儿羞怨地看了皇帝一眼,弯下腰去拾起夜壶递给他,走出门去。   就象第一次抱住小倩求欢未果一样,也是赶上了她来红。他自嘲地笑了笑,看了看自己的家伙,兀自肿胀着,折腾了半天才尿出来。   想想刚才的情形,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不由摇摇头,一边尿一边笑。   不过还好,也不能说一点没有成果,好歹这个美貌小妮子已经答应了,就等四五天之后,找个合适机会把她给真正给办了!   ……   第二天早上,皇帝起来时,发现菲儿和阿紫已在外面候着,叫她俩进来时,他特意看了看菲儿,见她脸有些微红,正想笑,却听到外面有太监叫道:“太后驾到!”   “哦?母后这么早就来了!”他站起身来,让二女为自己穿好衣服,见母后已经起进屋来,正想行礼,太后已然一把扶住了他:“皇帝免礼!”   他笑着抬起头,却发现张居正、葛守礼、冯保还有礼部尚书陆树声也跟在太后的后面走进屋来,不由地愣住了,继而又笑:“今儿是什么好日子?怎么你们一下全来了?”   四人跪下问安,他叫了句:“平身!”众人分君臣坐下,冯保吩咐菲儿和阿紫倒茶,然后给她俩使了个眼色,二女会意,起身出去,把门带上。   皇帝主动拉起了太后的手:“母后!您这唱的是哪出啊?昨天宁波大捷后,孩儿饮了不少酒,好象没犯什么错误吧?”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斜着眼睛看了门外一眼,耳朵也竖了起来。昨夜借着酒劲轻薄菲儿,这个小妮子不会这么守不住秘密,偷偷告诉了母后吧。   听声音,门外的菲儿和阿紫已经走远,只要母后不把菲儿叫回来就好办。   只见太后微笑着把他的手抬起来:“昨天饮酒时我们都在场,我儿处处表现已是一代明君之风,哪有犯什么错误……”   听到母后这么说,他悬着的心这才放下,看到母后的笑容甚是灿烂,猜测应该是好事,于是迎着她的目光问道:“母后!您就不要卖关子了!有事就直说吧!”   “好!”太后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仍然回过头来,满面春风地看着他说道:“皇帝还记得老身和你说过的选后之事吧?”   原来是这件事!他顿时笑得灿若夏花一般!   见他笑得如此灿烂,旁边的众人也跟着笑了。   太后已然笑出了声,轻轻捂住了嘴,对着另三人说道:“你们看!要说男人娶亲一定是满心欢喜的,这只是才提出来,皇帝就已经快乐成弥勒佛了!”   这几人仍笑,却是不敢接话,只微微点头,嘴里发出“嗯嗯”的声音。   皇帝故意睁大眼,瞪了他们一下:“你们几个,今天是和看朕的笑话来了?”   四人急忙端正了神色,却仍是忍不住笑,不得不用手捂住嘴。   太后这时笑着走了过来:“怎么?皇帝这是不情愿么?”   皇帝急忙摆手:“当然不是!哪有往外推娶亲之事的?不过,母后!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了么?等到三患完全解除后,再谈儿女情事么?”   太后笑了:“此一时,彼一时!你这皇帝已经当得很好了,只不到一年时间,就彻底解除了辽东大患。现在宁波大捷之后,我方水师气势正盛,彻底平定东南沿海已是指日可待。至于山东抗洪这一患,其实洪水之患早已经解除,现在朱衡他们是为了明年之洪患、蝗灾和瘟疫不再卷土重来。所以,现在为你海选皇后,是时候啦!”   “是啊!”张居正等四人也拱手说道:“皇上先为国后成家,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其心可昭日月!但册立皇后,亦是国家大事!如今说不上海内升平,但皇上亲政以来,身体力行,克服万难,使天下归心,大明逐渐重振雄风,所以此时海选皇后,正是当时!”   皇帝愣了愣,继而笑了起来:“好嘛!朕这才明白,原来你们几个已经被母后彻头彻尾地收买了!朕说呢,这一大早,也不上朝,都跑到朕这儿来了!母后啊!您是使了什么法子让这四人对您言听计从的啊?朕看朕如果再不答应的话,你们就会直接逼婚了!”   “哈哈哈!”太后和四臣都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太后盯紧了儿子的眼睛:“皇帝!这么说你已经答应了!那咱们可就板上钉钉,不改了!”   皇帝站起来,又拉住她的手:“儿从母命!朕还是从了吧?要不然,朕这睡着觉都睡不踏实,您这一早就拉了四位重臣上孩儿这逼婚来。今儿不从,明日就该带八位。朕要是半月不从,估计这文武百官以后就不用上朝了,直接到朕这寝宫来报到了!”   “哈哈哈!”四臣又笑,太后亦喜不自禁。   “好了!”太后挥了挥手,四臣这才止了笑,听她说道:“这事既然定了!就需要设立规程开始操作,礼部尚书陆树声!”   陆树声拱手应道:“臣在!”   “你说说看,海选皇后大概是个什么样的规程?”   “是!回太后的话!海选皇后其实并不复杂,由各州县推荐年龄相符之贤良女子,送入宫中遴选即可。只是太祖皇帝时就立下过规矩,贤良女子多要选自民间贫家,以致让后来帝王家不致忘本。”   “好!”太后点了点头,“说得好!寥寥数语已将规程说得清清楚楚!这向各州县布置之事,就交给首辅、次辅和陆树声你们三位。选入宫中后,就交给老身和冯保,一定替我儿选出一个端庄贤良、母仪天下的皇后来!”   “臣等谨遵太后懿旨!”四臣急忙跪倒。   听到母后说让冯保参与宫中选妃,皇帝稍稍皱了皱眉头,现在这个大伴儿已经让他起了很大的疑心,尤其是知道他在外面豢养众多“对食”之女后,对他的不信任在每日俱增。   还好!这次海选皇后只是做做样子!要不是因为有晴天,还真保不齐他把最美的“秀女”都选到他床上去了!   太监也好色!不知道他抱着美女的时候,想硬却没有,是种什么感觉?   或许是越不可得越想得吧!   皇帝坐了下来,感觉到一阵恶心,斜着眼睛看了冯保一眼,他却兀自不觉,不住为太后的周详安排而点头。   太后也没觉察出来儿子的感受,还以为他为即将迎娶晴天而欢喜不已,安排完后,笑吟吟地安着他。   皇帝看出母后的担心,笑着迎上她的目光:“母后!这一切就由您作主吧!孩儿不管了!您主内,孩儿主外!哈哈哈!”   “好好好!既然皇帝如此信任哀家,那老身就却之不恭了!”太后已然喜笑颜开,一直深居简出的她,看来为了筹备此事,已经积攒好久了。   皇帝点点头,站起身来,向着四位重臣一摆袍袖:“好了!你们四个,也配合太后完成这场筹婚之戏了,就别在这儿杵着了,随朕上朝去吧!朕每天都付给你们俸银,要的是你们帮朕治理好国家,这男女之事,适可而止就行了!”   “是!臣等遵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四臣跪倒,但是依然忍俊不禁,起身跟在皇帝后面走仍是嘻笑不止。   来到大殿,冯保叫道:“有本奏来!”   无人有本。   皇帝拍了拍椅子,说道:“无人上本,朕来说说!近日宁波报捷,倭寇将军渡边淳一授首,十万倭寇被斩去一臂,戚继光、胡宗宪二人演练之新军士气大盛!倭寇惧我,称其为‘戚家军’,一扫往日遇见倭贼望风而逃之晦气。如今二军对垒,如同二人掰手腕,正是要劲之时。倭寇受此大败,必然全军警觉,竭尽全力。故谁胜谁败还难以预料!谭纶!你说呢?” 第三百七十四章 君臣生嫌朝堂对   兵部尚书谭纶上前跪倒:“皇上圣明!对当前军务之明晰判断,比我等于兵部供职者都强!”   皇帝摆了摆手,“说好话儿谁都会说!朕不是不爱听,可现在已是燃眉之际,朕要听些实际之策!对于东南抗倭,你们兵部有什么务实之措,说来听听!”   谭纶拱手说道:“是!皇上!上次调玄武三千龙骧军支援东南沿海,加上戚、胡二人最近操演的五千新军,兵力接近一万。虽然与倭寇剩余八万人比起来仍显单薄,但皇上一直力主兵贵精而不贵于多,此次宁波大捷也验证此项方略之精妙。我方以损失一千人代价,全歼敌人二万人。故臣认为,兵不用再派。而军用之钱粮调度,必须做到充足顺畅,为前方将士杀敌奋勇给予坚实保障。”   “嗯!”皇帝看着他,点了点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钱粮调度确实重要,还有么?”   谭纶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还有,就是此时宁波大战中反映出来之状况,戚、胡二人与塘报中也说得很清楚,此仗之取胜核心,除了军师龚正陆出连环妙计、青龙与玄武等率领将士奋勇向前之外,有很重要一点,就是红衣大炮使用得当。他们甚至直言,得重火器者得天下!所以,臣准备将近日购买筹集来所有西洋火器,统统调往东南沿海,恳请皇上恩准!”   皇帝不假思索:“嗯!这个好!准了!”   “圣上圣明!多谢圣上!”谭纶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皇帝笑了:“呵呵!这不算什么?谭爱卿平身吧!”   “谢陛下!”   皇帝这时看了一眼张居正,又侧身看了看冯保:“首辅大人!冯爱卿!”   二人急忙侧身站出:“皇上!微臣在!”   皇帝问:“朕原来说过让你二人多向西洋购买红衣大炮和新式火枪,是不是都给了谭纶了!”   张居正抬起头了看了冯保一眼,冯保躬身答道:“回皇上的话!自您下旨以来,首辅大人与微臣二人尽全力办理,除了近日送往东南沿海之二十门红衣大炮外,又购买了五十门红衣大炮和一百枝新式火铳,有一半拨给了兵部谭大人处!”   “哦?”皇帝皱了皱眉头,“拨了一半?另一半呢?”   冯保顿了顿,拱手说道:“回皇上的话!另一半拨给了御林军,加强皇宫防卫!”   “哦?是这样!”皇帝若有所思。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一句平时听上去淡然无奇的话,在他的心里掀起了极大的波澜。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越来越觉得冯保与他离心离德。   人之心,一旦生了嫌隙,就会越来越大,一发不可收拾。   他的心头油生一个特别可怕的想法,猛然想起了上次东宫遇刺事件,如此不偏不倚,正好发生在自己外出私会明清和明澈两姐妹的当口儿,惹得母后生了老大的气,差点儿把自己的皇位废掉。   事后,冯保老说宫中有内应,但老是查不出来。照理说没有东厂查不出来的案子,更何况是这么大的事情,自己也和冯保说过好几次,可到现在仍无任何头绪。   除非,除非这个内应就是冯保自己!   如此寒冷冬季,皇帝的头上竟然冒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身后的菲儿和阿紫丝毫不觉,仍提着暖炉贴紧他的身后。   冯保非常细心,微微抬头时看到皇帝额头已然出汗,于是朝他身后的菲儿和阿紫使了一个眼色。   二女会意,急忙向后退了几步,把手中暖炉离远了去。   却没想到,这样一来,皇帝竟然打了一个寒战,心里愈发觉得冯保可怕。   他将一半新式轻重火器全拨给了御林军,也就是说内卫现在已经拥有二十五门红衣大炮和五十式新式火铳,这是多么可怕的火力,可即便如此,区区四五个手持冷兵器的江湖人士竟然突袭到了东宫内院门口。   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   除非这些人,本来就是冯保自导自演!他见自己羽翼渐丰,难于控制,所以想尽办法让自己与太后反目,甚至让太后废了自己,立朱翊镠为帝,便于他更好掌控。正是如此,他才能够肆无忌惮地操纵一切,尽享一切。   这不就是挑动明英宗“土木堡之变”的大太监王振所作之事么?还有后世之魏忠贤,号称九千岁,罪大恶极,使世人“只知有忠贤,而不知有皇上”。   如此冯保,留他做甚?   皇帝慢慢抬起头来,向这个发誓效忠自己的“大伴儿”投去了一丝恶毒的目光。   此时冯保正低着头,没有看见。   却不曾想,这道目光被台阶下的王之诰和葛守礼看了个正着。二人相视一笑,看来上次葛守礼安排那两个福建道张家淦和浙江道陆无为所参密奏已经起效果了,皇帝已经和冯保渐生嫌隙。   皇帝咳嗽一声,拍了拍龙椅的扶手:“朕的御林军要这么多轻重火器做甚么?好钢应该用在刀刃上!这样吧,冯爱卿,将拨给内卫的这二十五门红衣大炮全部拨给戚继光,还有新式火铳,内卫留下二十把即可,其他也统统拨给他,在他那儿比在朕这儿更能发挥作用!”   “臣……”冯保顿了一下,却是没有反对,而是应承而道:“臣遵旨!皇上圣明!”   葛守礼这时又看了王之诰一眼,使了一个眼色,那意思是最近应该趁热打铁,再对冯保暗中发力,使皇帝完全远离于他,最终弃用之。   王之诰会意一笑,其实心里早乐开了花。看来葛守礼现在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人皮傀儡,不光任由摆布,还无比冷血,这就好办!先让你这个傀儡冲在最前面,等对付完冯保和张居正,再来收拾你这个傀儡!   皇帝微微晃了晃手,却没示意冯保平身,而是冷峻了神色说道:“这些轻重火器拨给御林军有多久了?”   冯保一愣,继而答道:“回皇上的话!已经一月有余!”   “嗯!”皇帝眨了眨眼睛,“一个月,已经不短了。也就是说,神机营现在已经能够熟练操作这些轻重火器了是吧?”   冯保点头称是:“皇上圣明!确是如此!一般来说,只需半月,神机营就能够操演熟练!”   “好!”皇帝竟然一下笑了,“传朕旨意,将神机营拨一半兵马押送这批轻重火器一同前往东南前线!”   “这……”冯保刚想解释几句,却又见皇帝问道:“神机营现在的建制是?”   冯保急忙答道:“回皇上的话!神机营约一千人!”   “好!拨一半士兵,也就是五百人,可别给朕打埋伏!即日启程!”皇帝的话斩钉截铁,丝毫不容人辩解。   “臣!遵旨!”冯保跪倒。   皇帝微微又笑,打个巴掌还得给个甜枣,向前一伸手:“冯爱卿平身!”   冯保也出了一身冷汗,不知道皇上今个儿是怎么了。如此调度分派,事先竟然没有征询张居正、谭纶和自己的意见,直接就拿到朝上来说了,还真是少见!   难道真是今日太后带着四臣去寝宫“逼婚”激怒了他?不会啊,皇帝对晴天之喜爱程度,别人不知道,他冯保可是再了解不过。   这究竟为何呢?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皇帝竟然将手掌向外一扬,朗朗说道:“众位卿家!你们都应该好好学学冯爱卿!朕的大伴儿!”   这……   冯保一下愣住了,不知道皇帝这是何意?竟然破天荒地在朝堂之上夸起了内臣,这在本朝可是新鲜事儿!   朝廷群臣显然也没想到皇帝会有此提议,当下都是一愣,连张居正都傻了眼!   皇帝冲着群臣哈哈一乐:“朕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无非是说内臣不能干政之类。不过你们也知道,冯保作为司礼监,同样是先皇遗诏中的顾命大臣。而且冯保这么多年来,奉朕如同奉先帝,十数年如一日,连朕都称其为大伴儿!其位居高位,掌宫中诸项事宜及防卫要务,但其始终谦虚谨慎,既不象十常侍那样祸乱汉家宫廷,更不象王振那样挑动明英宗御驾亲征以至‘土木堡之变’。姑且不论其博学多才,文武双全,就这份赤胆忠心,即可昭日月!”   群臣当即高呼起来:“皇上圣明!我等当如圣上所言,学习冯大人之赤胆忠心!”   冯保原来一直站于皇帝的侧后方,这会儿已是激动不已,快走几步来到皇帝面前跪下:“圣上!这些都是微臣份内之事!绝不敢在众位臣工面前炫耀!”   皇帝扬起了眉毛,似笑非笑地说道:“怎么了?大伴儿!你的意思是……”   冯保急忙低头,口中称道:“皇上!臣万万不敢!臣只是觉得做了些应该做的事情,无功不受禄,不敢贪图皇上如此表彰!”   群臣当即就是一震,刚才皇上那句话只说了一半,后半句明显是“朕说得不对?”不由都心生感叹,也只有冯保敢如此打断皇上的话,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他们确实熟悉,常常一句话不用说完,就已经知道对方要说什么。 第三百七十五章 震慑人心缓兵计   皇帝又是一笑,提高了声音:“什么叫无功不受禄?别人可能记不住,朕可是一一给你记着呢!想当初彻底平定辽东,虽然说谭爱卿和李成梁都立了大功,不过相信在场诸位再清楚不过,这其中头功当记在玄武的身上!此番宁波大捷,戚继光和胡宗宪的战报上写得很明白,玄武和青龙二人,当记首功!还有朱雀、白虎,这几员战将现在各各独当一面,他们都是你的座下,别的功劳可以不论,这培养之功和举荐之功可都应该算在你的身上!”   冯保叩首不止,已是泪流满面:“多谢皇上都记着!老臣虽死不能报皇恩!老臣也有做得不到的一方面,与谭纶大人分配此批西洋轻重火器时就考虑不周,还请皇上降罪!”   皇帝笑着摆手:“这怨不得你!而且加强皇宫防卫也没有错,现在是多事之秋,凡事都大意不得,你的好意朕怎会不懂得!”   “多谢皇上!我主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冯保高声诵完这一句,已然开始轻声啜泣起来,廷上一派感人氛围。   皇帝这时挥了挥衣袖:“张居正!”   张居正一凛,急忙出班躬身:“微臣在!”   皇帝端正神色:“你身为首辅,冯保身为司礼监,你们二人一内一外,一文一武。世人都把你们比作朕的左膀右臂,最最重要的股肱之臣!所以你们二人必须牢记先帝重托,精诚和睦,共同用命!眼下最重要之事,就是携宁波大捷之威,彻底解决东南沿海之倭患,此患若除,我大明必定欣欣向荣,愈发强盛!”   张居正和冯保一同叩首:“臣等谨记皇上教诲!定将竭尽全力,彻底平定倭患!”   皇帝鼻子里“嗯”了一声,站起身来就向外走,群臣急忙一同跪倒,山呼万岁。冯保正想站起去追皇帝,张居正在一旁偷偷拉了他的衣袖一下。   冯保一愣,听见张居正小声说道:“少帝此举甚是反常,你还记得高拱、福王和闵、钟二人否?凡欲除之,必之抬之。最近你之行事言语,需得谨慎才好!”   冯保听完大吃一惊,刚想辩白几句,又见皇帝已经向前走出去好几步,就快出了大殿了,急忙拱手轻道:“多谢首辅提醒,我记下了!”   说完疾驰而走,追上了皇帝,见他并无异常,这才放心,悄声问了他一句:“皇上!咱们这是上哪儿?”   “咱们……”此时已经出了大殿,皇帝抬头看了看天,笑道:“今天虽然有些冷,阳光却是不错,咱们要不出宫走走吧!”   自从上次私自出宫偷会明清两姐妹遭遇东宫遇刺之后,冯保已如惊弓之鸟,此时听说又要出宫,当时就傻了:“皇上!咱们……还出宫么?您不怕太后……”   皇帝嘿嘿一笑:“咱们这次去晴天那儿,母后总说不出什么了吧。”   “哦?去晴天姑娘那儿!这应该还好!只是皇宫守卫……”冯保点了点头,后半句象是自言自语,但还是应允了。   他叫过来一个贴身太监,吩咐他速去准备,然后把副督主王三宝和升任侍卫总长的解明赶紧叫到御花园来。   “是!”贴身太监应声而去。   冯保轻声向皇帝建议:“皇上!那咱们速去速回!这会儿先请您到御花园稍候吧!”   “好!”皇帝笑着答应,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来问他:“对了!前段时间说调朱雀回来,她回来了么?”   冯保躬身:“回皇上的话!她是昨天夜里回来的!”   皇帝一下笑得很灿烂:“那你担心什么!她回来了就好办,你把朱雀留下,重点看守东宫吧,咱们两个微服出去,目标也小,速去速回就好!”   冯保答应:“是!皇上!这样最好!”   皇帝这时又偏了偏头,似乎想起什么:“对了!咱们这次去晴天那儿,没有任何通告,张德闲这位老先生不会拦着不让朕见她吧!”   冯保一皱眉头:“应该不会!张老先生虽说行事有些古怪,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很通情理的,从他能够全力承接下晴天此事,就能看出来他对您和太后交待之事,还是非常尽心用命的!”   皇帝点了点头,似乎在自言自语:“嗯!这样就好!就怕他这个老顽固只认母后而不认朕,这样去了岂非尴尬?”   冯保低头:“皇上考虑得是!还真是这样!”略一思忖,他想出一个好计策,当下在皇帝耳边轻语:“皇上!老臣有一计!上次您与老臣同去之时,都看出他特别喜好古籍旧典,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老臣也有此爱好,深知其中秉性!咱们此去只要带上一本典籍,再难的事情他肯定都会答应!”   皇帝笑了:“好吧!大伴儿!还是你会办事!那你速去准备吧!正好你也有这个喜好,肯定也知道他最喜爱什么!”   “是!”冯保应声,又交待给一位小太监,那位小太监飞奔而去,不一会儿就拿过来一个布包着的东西交给了冯保。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功夫,王三宝和解明都来到了御花园,冯保对他们耳语交待一番,他们频频点头,远远看了看皇帝,兀自在那样赏着园里的景儿,应命而去。   冯保向外一招手,有两顶轿子快速来到御花园外停好,他对皇帝作了一个“请”的手势,“皇上!已经好了!咱们走吧!”   “好!”皇帝一背手,信步向外踱去,冯保替他掀开轿帘。上了轿,径直向外而去。   他端坐在轿中,突然隐约觉得外面有人影一闪,不由轻声念道:“朱雀!”   掀开小帘向外看去,果然是朱雀!   她也是刚刚赶到,没有赶上皇帝起轿,这会儿看见皇帝掀开窗帘,急忙跪倒在地,叩首下去,却又轻轻抬起,一下子看到了皇帝眼中射来的关注目光。   四目相对,仿佛一切静止。   只这短短一会儿,似乎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儿。   “你还好么?”   “我还好!你呢!此去一行艰难,一定吃了不少苦,现在又急匆匆地把你调回来,真是让你受苦了!”   “我没事!回来还能看得你,守着你,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   轿子出了皇帝,直奔东郊而去。细心的冯保特意带上了半数神机营,一路上低调而行,却是没遇着什么阻碍,很快到了东郊张德闲处。   冯保亲自上前拍门,门“吱呀”而开,管家虽然岁数很大,记忆力却是甚好,一见冯保,急忙往里相让:“冯大人!您怎么来了!快里面请,老爷正在后堂看书,我这就去通报!”   不一会儿,张德闲快步迎了出来:“哎呀呀!冯大人!您怎么来了?老朽这儿也没个准备!”   冯保一拱手:“张阁老!我这是不约而至,打扰了!”话一说完,他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递了过去:“阁老!皇上知道你喜爱收藏古籍旧典,特意嘱咐我送来南宋婉约词人柳永的一辑《蝶恋花》,这是他自己的手抄本,当世已是孤本,还请您惠存!”   张德闲接过本子,眼里放出无限光芒来,足足看了好一会儿,才喜不自禁地说道:“哎呀呀!老朽就这么点儿爱好,怎么还让皇上知道了!真是让皇上挂念了!多谢圣上隆恩,老臣真是受之有愧啊!”   皇帝此时在外面轿子听着,不由微微一笑。这个张阁老,还真是有意思,如果告诉他上次来他这儿,朕就是跟在冯保后面的那个亲兵,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冯保哈哈一笑:“阁老过谦了!阁老德高望重,皇帝时常提起,何谓有愧?对了,阁老,咱们今日都有闲暇,何不到后堂一聚?”   “好好好!”张德闲此时眼神仍然全在柳永这本手抄的《蝶恋花》之上,只见他象捧着一个宝贝一般,想伸手去翻,又怕手中有汗,污了这个仅存孤本,想一会儿再看,又忍不住想翻,真是难为死他了。   一连应了好几声,他才似乎听清了冯保所说,连连点头:“有空!有空!现在老夫最有的就是空暇!今日有劳冯大人替皇上送书而来,真是不亦乐乎!冯大人,里面请!”   此时,晴天在后堂已经听说冯保到来,猜测他可能是带了皇上重要的信件或是口谕来,心中还暗想皇帝不会又想上次那样扮作亲兵到来吧。怀着这些猜测,心中一阵小鹿乱撞。所以急匆匆叫了丫鬟,起身出来,正赶上张德闲相让冯保向里走。   “小女向冯大人问安!”晴天款款行礼,声似银铃,甚是悦耳,听得外面坐在轿子里的皇帝当时就是一震。   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   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离她上次入宫时一别,又有一月,从她的声音就听得出些许激动,看来她是真心企盼自己到来。   冯保这时施了一礼,“晴天姑娘好!太后一直挂念你呢。” 第三百七十六章 私会伊人解相思   晴天看见冯保似笑非笑的样子,脸顿时红了,她当然知道冯保此话的含义,既指太后的想念,更指皇帝的牵挂。于是掩面施礼,轻声回道:“冯大人好!还请大人和太后转达,民女也思念她!”   冯保转脸迎向张德闲,拉了他的手就向后堂走:“阁老!咱们去后堂少叙,让晴天姑娘在院中走走吧。”   “哦!哦!”张德闲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跟着他走,直到走出去好几步才回过神来,“怎么不让晴天跟着呢?”   冯保朝他使了一个眼色,凑近了他耳语:“阁老有所不知,太后已经发出诏告,马上就要海选皇后了!”   张德闲把《蝶恋花》如宝贝一般小心揣入怀中,抬起头来看着冯保,半开玩笑似的说道:“原来如此!看来冯大人今日不光是送书来了,还是来和老朽抢女儿来了!”   冯保哈哈而笑:“阁老说笑了!在下知道阁老与晴天姑娘父女情深,时间虽短,却已难分开。不过阁老,自古以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更何况您嫁的女儿可是当今之皇后,您也即将成为国丈。”   张德闲笑了:“冯大人!国丈不国丈的,老朽不是非常在意,只是这晴天娃儿确实是好,我和老伴与她相处时间不长,却已经将她当作亲生女儿一般!当然,舍不得归舍不得,海选皇后如此重大之事,老朽还是识大体的,请冯大人回禀太后,老朽必定全力以赴,送女入宫!”   冯保笑了:“好好好!阁老有这个决心就好,那咱们上后堂喝茶去吧!”   张德闲连声道:“好!那咱们一起去喝茶!对了!喝茶得把晴天叫上,她的茶艺却是极佳!”   说无正准备回身招手叫晴天跟上来,冯保却抓住了他的手,对他使了一个眼色,轻声道:“还是不要惊动晴天姑娘了,让她小憩片刻,咱们老哥俩简单饮饮茶就好,阁老真想看泡茶的手艺,不才也会几手,可以在阁老面前献献丑!”   张德闲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急忙摆手:“那哪行!怎么能让冯大人为老朽泡茶?还是让晴天来……”   话还没说完,就见冯保不停地挤眼睛,急忙停了口,悄然问冯保:“莫不是?”   冯保笑而点头:“正是!皇上就在门外!”   张德闲大吃一惊:“皇上?那老朽得赶紧接驾去啊!要不然可是死罪?”   说完就要往外走,却被冯保死死拉住:“阁老莫慌!皇上此番低调前来,只想在选后之前与晴天姑娘见上一面,咱们还是喝茶去吧,不要惊扰他们,也别被周边邻居知道才好!”   张德闲这才醒悟:“原来如此!那老朽真的不用前去接驾?皇上不会挑理吧……”   冯保微笑:“不会!咱们赶紧走吧!”   张德闲将信将疑地被冯保拉远了,剩下晴天兀自在院子里站着。   她大概是感觉到了什么,轻轻向大门迈着脚步,只见阳光下有一人轻然走来,嘴里轻诵着一首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她当即激动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给皇帝的信里抄写《诗经》里的诗!   “钧郎!”她轻唤一声,急忙迈了步子入外就跑,缓缓向她走来的皇帝也一下加快了脚步。   四手相握,四目相视,多少柔情蜜意竟在不言之中。   “你怎么来了?”少女的眼里已然涌出了点点泪花。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便装,笑着替她擦拭泪水:“傻瓜!朕为什么不能来?你是嫌朕穿的衣服不对么?是不是朕还是应该穿着上次那身亲兵的衣服来?”   “扑哧!”晴天笑出了声,轻轻用拳头打在他的胸膛上:“你还别说!上回你扮作亲兵跟在冯总管身后,一直没认出你来,直到你迈步进后堂的门时,从背影才想到好象是你!”   皇帝笑着握住她的手:“这么说,朕的背影比朕的正面更好看,那你以后就嫁给朕的背影好了!”   她娇嗔了一声:“呸!谁要嫁给你的背影啊!”   皇帝已然忍不住,搂紧了去吻她,她脸一红,轻轻将他推开:“你也太大胆儿了吧!这儿可是大门口!快随我来!咱们去我屋里看看吧!”   “好啊!”皇帝露出了坏坏的笑容,可人儿主动邀请赴香闺,哪有不去之理。去了香闺,可以尽情拥抱亲吻,如果冯保能够把张德闲拖住时间再久一些,搞不好还能发生更香艳的事情呢。   秀外慧中的晴天显然一下就洞穿了他心里的坏想法,一边拉着他跑一边狠狠打了他一下:“坏家伙!想什么呢?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来了?我还想着再过几天就是一月之约,能去皇宫看你和太后了呢!”   皇帝故作严肃地摇了摇头:“过几天你肯定去不了宫里了!”   “这是为何?”少女偏起了头,脚步慢了下来,眼神中尽是不解之色。   他却故意摇了摇头,也不说话。   少女有些急了:“是因为太后身体有恙?还是因为,因为你不要我了……”   他仍是不语,存心想看她急起来是什么模样。   这时候,二人已经到了一间房前停下,看这布置应该是已经到了她的香闺了,他正想迈步往里进,她却将身子挡在了门口,不让他进去。   “快说啊!你急死我了!你要是再不说,我就不让你进去!”   “哈哈!”他这才忍不住笑了,“朕要是告诉你!怕你一下子激动起来,更不让朕进去了!”   她双手拉住他的胳膊:“你快说嘛!只要你说,不论好坏,我肯定让你进去!”   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只是进屋么?还能有些别的奖励么?”   她把手抽了回来,假意背过身去:“你再卖关子,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他笑着扶住她的肩膀:“不过,说好了!进屋以后好好抱抱,可以么?”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的眼睛:“谁要和你抱抱?男女授受不亲,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么?”   他一下子张大了嘴巴:“你为何这样?难道原来在御花园的草地上,你都忘了?”   少女的脸一下子红了,轻轻捂住了他的嘴:“好啦!羞死人啦!你快告诉我,回头让你抱抱就是?”   他眼睛一笑:“当真?”   少女羞嗔:“你说是不说啊?急死人了?”   他轻轻将她搂在怀里:“那朕告诉你吧!之所以没告诉你,是怕你惊喜过度。母后已经开始诏令海选皇后了,用不了半年,你就可以正式入宫成为朕的正室啦!”   晴天差点儿跳了起来:“当真?”   大概是等这一天等得太久,如今听说来到,让人如此激动满怀。   他却没有说话,轻轻推开门,搂抱她进了屋。顿时从屋里传来一股淡淡的清香,与她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他轻轻吻向她,用行动证明此举的真实性。   她闭上了眼,忍不住流下泪来。   钧郎!我终于等到你娶我这一天了!   你和别人不一样,一般人家娶亲,用不着这么多繁文缛节,可是你是皇帝,你娶的是皇后,礼节多如牛毛,更重要的是,你还得以国事为重,为天下事日日忧虑,及至相对太平时,才能娶我进宫。   钧郎!你知道么?其实这一切我都不要,我只要你!什么皇后不皇后,都不重要。哪怕你是布衣,哪怕你一无所有,只要与你在一起,我就是你最美的皇后!   她温柔地回应着他,尽情感受着他略带野性的温柔。   人的一生会遇到两个人,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如果这两个人合为一个人,既惊艳了时光,又用温柔与你共度风月,是多么美丽的事情!   如果这一切在此时静止,或者一切不再改变,该有多好!   生命,是一树花开,或安静或热烈,或寂寞或璀璨。日子,就在岁月的年轮中渐次厚重,那些天真的、跃动的、抑或沉思的灵魂,就在繁华与喧嚣中,被刻上深深浅浅、或浓或淡的印痕。   二人这次长吻,久久没有分开,如同种子破芽而出,如同花苞欢笑盛开。美不胜收,形容的是花朵盛开之景,更是此时快乐之心情。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很急的脚步声,只听一个略带尖细的声音说道:“主子!不好了!太后的懿旨来了!”   他听出这是冯保的声音,当即一惊,急忙放开怀中美人,但一想不对,母后懿旨应该是说海选皇后之事的,这应该是天大的好事,为何又说不好呢?   难道又有别的什么事情突发不成?   他整了整衣服,打开房门,看见冯保躬身立于一侧,双手捧着一道黄帛。他用手接了过来,一边打开一边问道:“大伴儿!怎么回事!母后下懿旨不是应该下给张阁老么?应该是好事才对啊!” 第三百七十七章 悲从喜来火无情   冯保尴尬一笑,对立于台阶下方的一个太监一挥手,“你赶快把太后的旨意叙述一遍!”   那名太监急忙向前:“是!皇上!太后下了两道懿旨,一道是口谕,臣刚才已经告知张阁老了!还有这道旨意,是下给您的!”   “哦?”皇帝皱了皱眉头,把黄帛完全打开来看,是母后的亲笔:“吾儿!而今海选皇后之要命之际,你为何私自跑去偷会晴天?速速归来,海选之事可来不得半点含糊,真要走露了风声,别人会说我们内定人选,甚至说你这位九五之尊私会民女,视选后如儿戏!”   他把黄帛合上,对快马前来送太后懿旨的这个太监说道:“朕知道了!你回去禀告太后,朕这就回去!”   “是!皇上!小的告退!”这个太监快速回身走了。   皇帝看了看站在身后有些不知所措的晴天,气恼地瞪了冯保一眼:“母后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朕出宫,还迅速派人送过懿旨来追?朕才不过刚到这儿而已。”   冯保急忙躬身,小声说道:“回皇上的话!朕刚才问了这个送懿旨之人,今个儿正好太后到乾清宫来看您,三宝和解明不敢隐瞒,便向她实说了您出宫来看晴天之事,所以太后才急急发懿旨派快马来追,咱们一路上坐的是轿子,所以只刚到这儿,他的快马就到了!”   皇帝脸色铁青地点了点头,心里还是对冯保不太信任,但事已至此,只得回去。想想母后其实说的也对,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才好。   只是苦了自己和晴天了,本来这月这约因为海选皇后而耽误,今天特意来此补上,与晴天温存一番,却只吻了一会儿,就不得不回去。   他万般不舍地将手中懿旨递给晴天看了看,满脸无奈地对璧人儿说道:“晴天!朕得走了!”   晴天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你走吧!太后说得对!你今天跑出来确实有失体统!不过我能理解,你都是为了见我!我也想见你!”   他轻轻替她抹去泪水:“别哭!别哭!你就在家好好的等着吧!相信用不了太久,你就可以进宫见朕了!到时候,朕一定把凤冠霞帔等等一切都准备齐了,迎娶你这位朕的可人儿入宫,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晴天的泪水根本止不住,已然止不住,但仍然力图笑出声来:“好!钧郎!我等着!其实我一直等着这一天!做皇后不皇后的并不要紧,我只要与你在一起就好!你能娶我,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夙愿!”   他瞬间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眼泪已然湿了眼眶,嘴里却说:“傻瓜!看你哭得稀里哗啦的!这不是应该是高兴的事情么?”   话才说完,他的眼泪也已经流了下来,于是猛地转身,就要回去!   “钧郎!等等!”晴天在背后叫住了他,将一方手帕交到他的手上,然后轻轻背过身去。   他打开手帕,上面绣有一片蓝蓝的天,上面有一只飘扬的风筝,下面有一片生绿的草地,两只蝴蝶正在依偎盘旋。   这正是他们初次遇见的场景!   再往下看,最下面有一行小字,甚是隽秀。   若我白发苍苍,容颜迟暮,你会不会,依旧如此,牵我双手,倾世温柔。   他已然向前走了几步,一下子回过头来:“会的!晴天!你等着朕!一定会的!”   ……   出了晴天家门,他和冯保上轿就走,直奔皇宫过去。   轿子走得很快,下午时分,已经进了城里,他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叫过冯保:“大伴儿!如果朕没记错,这应该快到了你和丽青所住的那所宅子附近了吧?”   冯保先是一愣,继而说道:“皇上好记性!正是如此!要不,咱们也快入宫了,这回来走得甚急,先上臣宅子里喝碗茶再走吧!”   “好!这就去!”皇上二话不说,放下了轿帘。   冯保暗暗叫苦,实际上这处宅子他已经许久未来,把丽青变成了养在笼中的金丝鸟,不是因为丽青不漂亮,而是男人自古喜新厌旧,甚至他这个“半男人”也是如此。于是心怀忐忑的他领着皇帝来到门前,特意在门外咳嗽两声,然后才轻轻拍门。   已经是久旷深院的丽青听到冯保的这几声咳嗽,大喜过望,连呼几声:“来喽!来喽!”金丝鸟欢快地从笼中飞出,来到门前,打开门,恨不得一下就跳到冯保身上,狠狠咬上他几口。   可是一开门,却看见皇帝站在最前面,吓了她一跳,急忙跪倒磕头:“皇,皇上!丽青不知圣驾至此,惊扰了您!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微微一笑:“丽青啊!平身吧!朕也是微服出宫,正好路过此处,大伴儿天天陪着朕,朕特意来看看你,最近过得可好?”   “好!好!”丽青有些语无伦次,紧张不已,加上此时天确实冷,不停地搓着手。   冯保见状,急忙瞪了丽青一眼:“还愣着干什么?这么冷的天,赶紧把皇上让到堂屋里去!”   “是是是!”丽青拍了拍自己脑袋,“瞧我一见皇上激动,都忘了让皇上进屋了!皇上!您屋里请,堂屋里生有炉子,您先暖和暖和身子!”   三人来到堂屋,看到屋子正中生有一个大炭炉子,烧得正旺,顿时感觉暖和了一些。丽青招呼他坐下:“皇上!您先歇歇脚!我给您泡壶好茶去!”   冯保急忙接话:“对对对!快去给皇上泡茶去,把我上次拿来的碧螺春找出来!”   丽青笑着捅了一下他:“知道了!”说完盈盈而去。   皇帝在炉子前坐了会儿,伸出手来烤烤火,突然象是想起了什么,对冯保说道:“大伴儿!你去找些煤球来续上吧,这火已经见得快熄了!”   冯保连忙答应:“是!”转身向外走。突然想起来已经久未回来,不知道此家将煤球堆放在哪儿了,只有问丽青才知道,想转身回来,又怕被皇帝笑话这儿究竟是不是他家,只得继续向外走。   皇帝在他身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进来时已经斜眼瞧见取暖的煤球堆在了后院,可冯保这会儿竟然朝着前院方向走。   他居然已经连家里的煤球放哪儿都不知道!看来这个大伴儿,象这样的家已经多如牛毛,数不清了!   他冷笑一声,突然想出了一个坏主意,只见他轻轻将炉底一块未烧尽的炭火拨了出来,轻轻地踢到了屋侧的太师椅下。   太师椅上面铺着冬天用的垫子,两边的垫须长而坠地,一经炭火,很快就着了起来!   只一会儿,这堂屋里的木制家具和柱梁就着了起来,一下子发出滚滚浓烟。   此时丽青正好找了茶叶过来泡茶,一见此景急得大叫起来:“哎呀!不好啦!失火啦!失火啦!”   可是火已经越烧越旺,只有堂前的皇帝却象是没事儿人一样,安然自若地看着这场自己的“杰作”。   丽青已是大声哀嚎:“皇上!快跑出来啊!皇上!冯保!失火啦!快救皇上啊!”   这时顶梁也已经着火,不断有起火的碎木砸将下来。   冯保匆匆看到,见皇帝已在烟火之中,急忙推开丽青,纵身进了堂屋,拉起皇帝就向外走,快出屋门的时候,他骤然看见那棵最大的柱子即将倒下,急忙将皇帝推出屋外,一把抱住那棵巨柱,大叫一声:“皇上!快走!”   ……   大火烧塌了房屋,冯保最最后一刻跃将出来,急看皇帝,没受任何伤,只是表情有些木然。   冯保跪倒:“万岁!您没事吧!微臣罪该万死!险些让圣上被烈火吞没!”   皇帝却只是笑笑:“朕没事!咱们走吧!母后还等着咱们呢!”   “这……是!皇上!”冯保心里已然是七上八下,但见皇上如此淡定,只得跟着他向外走,安排了一个卫士帮助丽青救火,几人快速回了皇宫。   ……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还是冬春之交本来就是多事。这一天,京师竟然发生了一件轰动一时的大案。   事情发出在京西的“三岳书院”,这个“三岳书院”可不简单,创办的蔡季风是一个赋闲的三朝元老。   书院很大,约有二百名学子、二十多位先生。而且,蔡季风还是一个敢吃螃蟹的人,这个书院还破天荒的招了女生员,男女学子在一个私塾里上课,这在以前可是敢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不过,经过一段时间以后,人们也开始慢慢适应,正所谓“有教无类”,也没什么太稀奇的。   谁想,就在大家认为相安无事的时候,出事了。   这天,一位教历史的先生,三十多岁,正在步出院门的时候,看见有两个“坏男生”正在欺负一个美貌女生,当时就挺身而出,把这两个不学好的“流氓”打了一顿。   这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先生教训学生,天经地义。   可是,这两个不学好的学生并不是这个先生班上的,所以很是不服气。加上这两个小混蛋也不是什么善茬儿,而是那种群架没少打、妞儿没少泡的主儿。被这个先生打了以后,二人顿时恶向胆边生,牙一咬,心一横,竟然各自从怀里掏出刀来,照着这个先生就捅! 第三百七十八章 案中之案谜中影   要是这个先生识趣,拉着美貌女学生躲开也就算了。可是他偏偏没躲,反而一下子朝这两个半大不小的“坏小子”迎了上去,三个人打在一起。   也不知道三个人是怎么搏斗的,总之这个先生的战斗力非常强,于混战之中打掉了一个坏小子手里的刀,又夺过了另一人的刀,然后在二人象疯狗一样厮打纠缠中,把这两个家伙捅了个一死一残!   这下事情闹大了,书院门外的人越聚越多,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在先生扔了刀,瘫软在地之后,众人都看见了惊艳一幕。美貌女学生抱着这个满身血污、气喘吁吁的先生,坐在地上直哭。   看清这两个一死一残的“坏小子”之后,众人很快意识到麻烦来了。   这两个男学生虽说是“坏孩子”,可不是一般人家。最要命的是,死的那个,是京师顺天府尹也就是刘知丰的继任者,新任京兆尹张天和的二公子,是个地地道道的衙内。   张天和很快知晓此事,他自己没有出面指责蔡季风,而是张罗了一堆七大姑八大姨的亲属把书院门口堵了,就把孩子的尸首停在正当中,让所有路人都来评理。   书院的先生不好好教学生,管教不了学生竟然动手将孩子捅死。必须把先生交出来正法,还要追究书院的责任。   一件见义勇为、先生教训学生的单纯好事,演变成了相互殴打、失手杀人的恶性案件,最后成了是非难断、善恶已分不清的社会群体事件。   一时间,整个京师闹得沸沸扬扬,本来这事情就应该是顺天府尹张天和的职责所在,可他以自身有连带关系躲了清闲,藏在暗处发力。要不是首辅张居正让刑部尚书王之诰迅速出面平息此事,这场大案估计能闹到皇帝的书房去。   可是,虽然刑部出面平息此事,京师的大街小巷各种传说还是甚嚣尘上,说什么的都有。   有两个最重要的亮点,一是这个先生虽然浑身血污,但是去刑部大堂验伤后,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   二是很多人都看见了美貌女学生最后抱着先生坐在那儿哭的香艳场面,还有人煞有介事、绘声绘色地描述,这个女学生不让别人把先生拉走,一边哭一边喊:“我是他的人!他是为了救我才这样的!”   这一下,掺杂进来情感和桃色因素,本来就挺乱的事情更乱了,这件案件几乎成了闹剧。   最重要的是,师生不伦之恋,把这个先生身上仅存的道德优势击溃了。   这个先生并不是见义勇为,而是为情所妒,为色所激。   于是乎,他一下子成了千夫所指,就算死者父亲不是京兆尹这样的高官,后来的舆论方向也完全倒向了一死一残的“坏孩子”这边。   先生身上没有一点儿伤口,说明并没有受到伤害。在夺刀以后,他完全可以将刀扔掉,再将两个学生制服。可他为何举刀就捅,对孩子下这么狠的手?这只能说明他的心中爱这个美貌女生,所以因爱生怒,愤而杀人。   三人从虎,流言亦可杀人。   事情越闹越大,最后王之诰不得不亲自出面,宣告一月后公审此案,才算是将这件事情逐渐淡化下去。   这个先生现在被暂拘在刑部,等待最终裁定。   ……   这天傍晚,一顶轿子来到王之诰的府门前,一位绝美的少妇下了轿,门口守卫的听说她的来意,不敢怠慢,急忙去禀告王之诰。   王之诰听说是京兆尹张天和的侧夫人来访,心里已然料定了几分,吩咐闲杂人等散去,让张夫人请到了内堂。   大概谈了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张夫人才满眼通红的走了。也是,丧子之痛已经将这位绝美少妇心如死灰,现在心里只有对这个先生的仇恨,要求王之诰一定要将他正法,告慰她儿子清白。   王之诰连连点头,让她宽心,末了还拉了她的手一下,真不知道刚才在那一个时辰这位爱美色如同性命的尚书大人都在内堂里谈了些什么?   过了不多会儿,王府的门前又有一顶轿子停下,又下来一位美貌女子,只不过,这位象是一个未嫁之人,只见她用手帕半遮着脸庞,让门卫进去通报。   王之诰听到通报,皱了皱眉头,这么一会儿,就有两位美女来找自己,眼下门外这位,是那位先生搭救美貌女学生的姐姐。   她竟然是这个先生的相好,这次冒险到王府,就是为了这个先生来向王之诰求情。   王之诰这才明白,原来这个先生艳福不浅,与姐姐好上了,又得到小姨子的青睐,所以才会挺身而出。   ……   内堂内,这位未嫁的美貌女子她竭尽全力,取悦面前的这个尚书大人。   男人越发自得起来:“你还没有回答我,我和你相公相比,谁更厉害?”   听到他再次相问,她不由浑身一颤,继而微微摇头,娇嗔了一句:“讨厌!人家还没有嫁人呢!”   “哦?”他皱了皱眉毛,对她的回答好象早有预料:“不叫相公?那叫什么?相好的?”   见她仍是摇头,他哈哈大笑:“既然连相好的都不算,那你还让我帮什么忙?就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别别别!就当你可怜我,求你帮帮他吧!”女人发出了如泣如诉的哀求。   他却冷峻了神色,丝毫不为所动:“可怜你没问题,关键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还让我帮他!如此不明不白的事我可不干!总不能做了好事,到头来却帮了一只不知好歹的白眼狼吧。”   她急忙抱住他的腿:“不不!不会的!他一定会感激你的!还有我!我会一辈子感激你!”   他鼻子里“哼”了一声:“一辈子?这年头最不值钱的就是他妈的女人嘴里说出来的一辈子。你也别和我在这儿说长情了,你就说说具体怎么感激我吧!这人犯的事儿可不小,真想把他捞出来,得费特别大的劲儿。就你今天这么一次,肯定不够……”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好象内心在经历着莫大的屈辱,可是眼前的现实让她不得不低头。她使劲咬了咬樱红的嘴唇,问了一句:“那最多还能再有一次,行么?”   “哈哈哈!”他大笑着挺动身子,好象恶魔降临一样。   她被他的邪气震慑住了,已然说不出话,但是又不敢反驳他,只能饱含无助地抬起头来,眼中流露出万般柔情。   这种柔情,换了任何一个男人,都会被其打动,甚至丢盔弃甲,臣服于她。   可他却根本不为所动,只是死死盯住女子的眼睛:“你当你的身子是黄金做的,还是白金做的?就这么两次,让我舍了自己性命去替你担这血海深仇的人命官司。你当我傻啊!退一万步说,就算真能把他捞出来,我还怕那家受害的亲属打我的闷棍呢!”   她苦苦哀求:“受害学生亲属那边我可以出钱!出多少钱都行!只要你帮忙不让他坐牢,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嘿嘿一乐:“受害人可比你有钱!你老说出钱,还说做什么都可以,不又绕回去了么?你一进来就说做什么都可以,现在却说只能做两次!只怕我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捞出来了,你却直接和他私奔了,到时候让我喝西北风去?”   她一下慌了:“不不不!肯定不会!我向天发誓,也可以立字据!那就三次……四次……”   见他始终没点头,她只能一次一次地往上加,每加一次,就感觉自己离妓女更近了一步,最后羞辱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一直加到三十次的时候,他叫停了。   “好!就三十次吧,多了怕你放空头支票。咱们一言为定。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女人已经是气若游丝。   他眼睛里放出一道精光:“那就是时间地点由我来定!换句话说,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我想要,你必须到!而且必须都象今天这样把老子弄爽了!只要有一点儿不爽,我既然能把他弄出来,更能够把他弄回去!到时他可就是死无葬……”   她一下用手捂住他的嘴:“好!我听你的!一言为定!”   他捉住她的手指,放在嘴里吸吮了一下,然后象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看着她:“那就要看你这次和以后如何表现了……”   她已然丝毫没有了方才进来时的端庄神态,而是强作欢笑,继续伏在他的胯下。   他也随之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喘息声:“啊!”   她不知疲倦地侍奉他,就象对待皇帝一般,使他发出一声更大的喘息声。她涨红了脸,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继续挑战着他愈发冲动的极限。   春梦了无痕。   ……   虽然占了这位美貌女子的身子,但王之诰还是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这其中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就算这个美貌女子真的愿意陪自己三十次欢爱,答应她把这位捅死人的先生捞出来也是毫无意义,只是一个小小的教书先生而已,比起张天和的可利用价值小多了。而且,自己原来有所忌惮的蔡季风最近始终不露面,说明他见事情闹大,也躲了是非。   这就好办,先把两头应下来,收了张天和的银子,享用出事先生的美貌相好,就这样耗着她,等到了公审那天再说。   ……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却没有想到。首辅张居正已经安排了眼线暗伏在他府门外,清楚地看到了两位美貌女子进进出出,开始对王之诰的为人产生了极大的提防。 第三百七十九章 呕心沥血图变法   首辅府内,张居正一刻不停地批阅各部和各地报来的呈件。听到有人敲门,唤了一声:“进来!”,来人正是在王之诰府外监视的眼线。   听了来人的报告,本来就愁眉不展的首辅大人更是眉头紧锁,愣了有好一会儿,才幽幽叹道:“好!知道了!去吧!有情况再来报我!”   “是!”来人应道,转身出去,带上了门。   张居正把手中的笔放下,用手使劲按了按两个太阳穴,又叹了一口气,轻轻闭上了眼睛。   现在的大明,看上去一片升腾,不光彻底平定辽东,东南沿海抗倭也取得史无前例的宁波大捷,入冬之后,山东德州的防洪设施也在全面加固,灭蝗之事也告一段落,少帝的威望也日隆,似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本来已经岌岌可危的大明江山,在这冬春相交之际重新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不过,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在他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看来,远不是看上去这么简单。把这些繁华统统抹去,实际掩盖于其下的是愈发严重的危机。   第一,少帝威望日隆,人心思定不假。但是,往往事情就是如此奇怪,在危难的时候,大家都很相对团结,一致对外,由少帝身体力行倡导的勤俭节约也得以顺利施行。可情况稍有好转,内外大臣们就迅速发生了变化。   原来那种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如同不死之魂一样,又重新回到了每个人的血液里,先前那种团结对外的局面很难再看到,因为安逸情绪滋生而导致的奢侈浪费之风又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之势卷土重来。只有少帝还在不明就里的坚持,却没想到下面的人已经蠢蠢欲动了。   第二,彻底平定辽东,抗倭取得大捷不假。但是,这段时间消耗了大量的国库存银,而且重建辽东防线,全力支援抗倭前线,这些都需要大量的银两。打仗拼的不光是军事,更多的是经济,说白了就是钱。现在的国库存银,已经不只是捉襟见肘,而是精干不剩了。   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开春之后,百般用度都需花钱,可现在国库已然如此,到时候如何调度呢?东南沿海还在一个劲儿的催要红衣大炮,这些大炮确实利害,但花的银子也真是不少,如果东南沿海半年间还不能解决战斗,那整个大明国库就真的要全面崩盘了。   第三,经过此番应对三患齐发,涌现出众多杰出的文臣武将不假。但是,经过此番磨难,得到晋升的都想盼着再进一步,没得到晋升的都在蠢蠢欲动,想着什么时候挪挪地方,换个更好的差事。   这个三朝元老、刑部尚书王之诰就是如此。一直以来也算是尽心尽责,但最近眼线频频来报,他与刚刚被少帝擢升为次辅大臣的葛守礼过往甚密,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他们俩走得这么紧密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针对自己,轻则把自己架空,重则置自己于死地而后快。从这次王之诰处理京城学堂一案就能看出来,他已然坏到了家,又把曾经一身正气的葛守礼拉下水,结果将可怕无比。   自从成为首辅之后,为了这个大明的明天,他张居正可谓呕心沥血,作为士大夫的翘首,他有着自己的理想,也有着自己那份傲骨,不敢说他是不是把自己当作“千古一相”,但是在内心中把自己视为管仲、周公的后任者,却是他不愿示人的内心独白。   其实在他之前,有不少称为名相之辈,比如姜子牙、乐毅、诸葛亮,甚至萧何、霍光、房玄龄,个个都是鼎鼎大名,为何只尊崇管仲和周公,他是有自己的独到见解的。   管仲,辅佐齐桓公成为春秋时期第一霸主,有“春秋第一相”之誉。后世对他的评价非常高,称之为政治家、哲学家、军事家。其少时丧父,老母在堂,生活贫苦,不得不过早地挑起家庭重担,为维持生计,与鲍叔牙合伙经商;后从军,到齐国,几经曲折,经鲍叔牙力荐,为齐国上卿,即当朝丞相。   管仲虽出身悲苦,却被视为中国历史上宰相的典范,任内大兴改革,重视商业,《国语·齐语》、《史记·管晏列传》、《管子》、《左传》等都有记载他的生活传记,《论语》、北宋苏洵的《管仲论》对他做出了评价。最为难得的是,后人以一代名相而非文人领袖尊称其为“管子”,可见其在历史上的地位。   周公,文王第四子,因封地在周,故称周公或周公旦。武王死后,其子成王年幼,由周公摄政当国。其后又平定“三监”叛乱,大行封建,营建东都,制礼作乐,还政成王,对中国历史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被后人称之“元圣”,尊为政治家、军事家和思想家儒学先驱,是孔子最崇敬的古代圣人,《论语》中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   正是由于文王武王作为君主,而周公为周朝制定了礼乐等级典章制度,使得儒家学派奉周公、孔子为宗,之后历代文庙也以周公为主祀,孔子等先贤为陪祀。只是掌控欲极度强烈的唐玄宗李隆基不能容忍周公在武王逝世、成王年幼时期主政以及西周末期周厉王出奔后的“周召共和”,于是下令取消周公文庙供奉的资格,改以孔子为主。但既然如此,“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仍使周公成为历史上的赫赫丰碑。   之所以尊崇这二人,首先是二人忠心不二。   这当中管仲原为齐桓公之敌,但齐桓公不计前嫌,任管仲为相,管仲也确实忠心耿耿,辅佐齐桓公成为春秋霸主,鞠躬尽瘁至死。   周公亦是如此,大权在握,捧周成王于膝上登基,却从未想过取而代之。当时武王生病,周公为册文告天,愿以身相代。藏其册于金匾,内容无人得知。后来武王驾崩,太子成王年幼,其庶兄管叔、蔡叔图谋不轨,但忌惮周公,于是在列国间散布流言,说周公欺侮幼主,图谋篡位。久而久之,周成王起疑,周公为避祸辞了相位,避居东国。后来有一日,天降大雨,雷电击开金匾,成王见了册文,方辨明忠奸,诛杀了管叔、蔡叔,迎周公重归相位。   其次,是二人大气磅礴。二人为相,虽然鞠躬尽瘁,却并不拘泥于些小事情,不象诸葛亮那样事事关心,事事不放心。所以在他们二人之后,人才并未断档,国家也能够保持延续发展,不象诸葛亮那样大权独揽,“蜀中无大将,廖化当先锋”,诸葛亮病死后没几年,蜀国就亡了。   再次,是二人除了成为一代名相,更有其他的多项才能。   比如管仲,除了会做宰相,擅长者众多,在当宰相前作过将军,射过齐桓公一箭。所著一篇《管子》共24卷,85篇,内容极丰,包含道、儒、名、法、兵、阴阳等家的思想以及天文、舆地、经济和农业等方面的知识,其中《轻重》等篇,是古代典籍中不多见的经济文作,还对生产、分配、交易、消费、财政、货币等均有论述,是先秦之集大成者。   再如周公,亲自制礼乐,而且推演《易经》,擅长解梦,还写得一手漂亮好文章,武王伐纣时在商郊牧野集众誓师,誓词《牧誓》就是周公写的,其后来收入《尚书》中的《大诰》、《多士》、《无逸》、《立政》等篇,更是成为千古名篇,经久不衰。   这最后一条,正是张居正作为士大夫和儒学之士最希望达到的目标,虽然说诸葛亮也是博学多才,八卦阵、木牛流马,称为传奇,但因为是演义,多有夸大的成分,所以他并不羡慕,反而觉得还是管仲和周公更为实际,更为博采众长。   正是因为常常存有对此二人的效仿和敬畏之心,张居正才经常在这样的日子里失眠,其实他除了崇敬这二人以外,对于崇尚变法的商鞅和王安石,他也是非常推崇的。   只不过,这二人最后的境遇不好。商鞅后来被诬告谋反,死后还被遭受车裂之刑;王安石三起三落,最后一次被免宰相后,心灰意冷,所倡新法被全面推翻,其后一年便郁郁而终。而士大夫最讲求的就是善始善终,所以,他对此二人是欣赏但并不推崇。   此时已近子夜,本来寂静的窗外,竟然传来几声不知名鸟儿的鸣叫声。张居正睁开眼睛,看到一盏油灯已经快烧到了尽头,提起毛笔去拨了拨,灯火才继续闪亮了一下,抖动了身子,重新焕发出了生机。   他似乎是有感而发,提起笔来给皇帝写了一封奏折,将方才这番所想大致都写到了里面,甚至把他对管仲和周公的崇敬都写了进去,写到后来,又觉不妥,“哗哗哗”地尽皆撕了。   可是,过不了一会儿,还是想提笔书写,于是将方才内容精简了些,成了一稿,准备明天交给皇帝。在折子的最后,他写了一句,微臣斗胆,在此四海升平、举国欢腾之际向皇上泼冷水,实在不是臣有意挑刺,而且居安思危,乃是我等应当时时具有的警戒之心。   对于如何解决他向皇帝说的这些危局,他在最后用两个略大的字作了结尾,那就是:“变法”。 第三百八十章 少帝明断均赋役   皇宫内,皇帝这几天心情大好,平时最爱去的上书房也去得少了,每天脑子里想着的就是把阿紫和菲儿这两个小丫头给办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二女是阿珠和小倩替代者的原因,他的心中始终有一种执念,不愿意接受这二女客死他乡的悲凉,希望在眼前这二人身上找到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   加上前一次冲动起来想办菲儿,正赶上她来红,和当前的小倩惊人的相似,更让他坚信,这二女就是上天赐给他的“小倩”和“阿珠”。   要说阿紫和菲儿的岁数并不大,哪里经得起愈发成熟的少帝这番软磨硬泡,半推半就之间,他已经接近得手,所以每日乐此不疲,最喜欢看的就是让二女穿戴上凤冠霞帔,象极了出嫁前的“昭云公主”与“和安公主”,这是他最后见她们的时候,也是她们此生最美的时候。   当然,这必须是在出嫁前。他一直到现在还在后悔。或许自己当时再强硬一些,不让她们去和亲,或者再好好动动脑筋,换成别人去,该有多好!如果是那样,或许她俩现在就是自己的“昭云妃”与“和安妃”了。   这天午休之后,正打算借一个机会将菲儿扑倒,却隐隐约约听到门外有冯保的声音,他好象正在问值守太监:“皇上起来了么?今天早上太后还问了,皇上最近去上书房没有?”   他当时就是一惊,迅速放开了菲儿,整理好衣服,朝菲儿使了一个眼色。菲儿眼色潮红地将门打开,他大步迈了出去,惊得冯保及值守太监匆忙下跪问安。   他却只是微微一笑,冲冯保摆了摆手:“大伴儿!你不是说母后都问我有几天没去上书房了么?咱们现在就去!”   “是!”冯保跟在后面,心里暗暗叫苦,本来最近皇上对自己的信任就减弱不少,方才自己这番无意间的部族就被他听到了,真是雪上加霜,却也顾不上太多,只得快步跟了上去。   皇帝进了上书房,把冯保晾在外边,自己在里面翻看折子,看了半天,也没有什么能免提起兴趣的,正想把冯保叫进来,让他把谭纶请来,督办一下再购置红衣大炮支援东南沿海的事情,却在这时看到了张居正的密奏折子。   当下觉得很是奇怪,这位当朝首辅大臣,自己的先生,怎么会写起了密奏折子,他这是打算参谁么?   于是打开来看,看到后来时真是触目惊心。自己还以为大明已经步入了一个新的春天,却没想到隐藏着这么多危机重重。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还好张居正呕心沥血,鞠躬尽瘁,没有象大多数人那样对自己大唱赞歌,适时给自己警醒,目前的局势只是稍有好转,内外压力其实空前巨大,毫不客气地说,甚至比“三患齐发”前更可怕。   因为就如张居正所说,那会儿应对困难,大家还算心齐,现在随着胜利节节推进,大家的心里都开始打起了小九九。这可就麻烦了。   看到折子的最后,他对张居正写的这“变法”二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且很快陷入了沉思。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才向外唤了一声:“大伴儿!”   “臣在!”冯保应声,推门进来,还以为皇帝找他商量些什么事,看来皇帝对自己还是充分信任的,大事小情还是想多多征求自己的意见。   却没想到,皇帝并没有找他商量什么事情,只是让他把前朝甚至前前朝哪些法正在变,哪些法好推动,哪些不好推动,开列一个单子过来。   冯保先是一愣,继而点头:“是!臣这就让他们多方查找,并及时汇总报您!”   “好!”皇帝点了点头,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却再也没说话,只是挥了挥手,让他汇总。   冯保应声而出,约莫用了一个时辰,将皇帝所要的东西尽皆呈到了他的案前。   皇帝细心地看着这些东西,又把张居正写的密奏折子翻来覆去的看,看到张居正折子的最后,就在“变法”的下方有一道细线,刚开始还以为是张居正收尾时一不小心用手笔带出来的墨迹,后来才明白,原来这位首辅大臣已经给出了答案!   如何变法?答案就是一条鞭。   要说他让冯保去找这些东西还是很有用处的!   这一条鞭法,推行“一条鞭法”是从自己的爷爷嘉靖时期开始的,实行较早的首推赋役繁重的南直隶(约今江苏、安徽)和浙江省,其次为江西、福建、广东和广西,但这时也只限于某些府、州、县,并未普遍实行。   其实一条鞭法并不新鲜,早在一百五十年前的宣宗宣德年间,江南就出现了征一法,到了后来英宗正统年间江西出现的鼠尾册,英宗天顺年间出现的十段锦法,成化年间浙江、广东出现的均平银,弘治年间福建出现的纲银法,都和“一条鞭”一样具有徭役折银向田亩转移的内容,当然这些变法都只是在少数地区实行。从全国推进一条鞭法是从嘉靖九年开始的,实行较早的首推赋役繁重的江苏、安徽和浙江,其次为江西、福建、广东和广西,但这时也只限于某些府、州、县,并未普遍实行。由于赋役改革触及官绅地主的经济利益,阻力较大,在开始时期进展较慢,到了嘉靖末年和父亲隆庆这十多年间才逐渐得以推广。   何为一条鞭法,其实很简单。在此之前,赋役是分开的。赋以田亩纳课,役以户丁征集。赋役之外还有名目繁多的方物、土贡之类的额外加派。   实行一条鞭法以后,全部简并为一体。将役归于地,计亩征收;把力役改为雇役,由官府雇人代役。由于赋役统一,各级官吏难以巧以名目。因此,丛弊为之一清,使税赋趋向稳定,农民得以稍安。   这是利民,与此同时,还利朝廷。为什么呢?   因为唐代以前的田赋,基本上都是征实物。唐代两税法虽以货币计算,但缴纳仍折实物。宋代征税只是偶有折银。元代科差虽行色银,但积粮仍为谷粟实物。   只有明代一条鞭法实行以后,不仅差役全部改为银差,除苏杭等少数地区仍征实物以供皇室食用之外,其余也均已一律改征折为色银。与此同时,赋役征课也不再由里长、粮长办理,改由地方官吏直接征收,解缴入库。从此,不按实物征课,省却了输送储存之费;不由保甲人员代办征解,免除了侵蚀分款之弊,使征收方法更臻完善。   当然,这其中肯定有伤害人利益的,伤害的是什么人的利益呢,是各地的土豪们。   因为开展一条鞭法,第一要务是清丈土地,扩大征收面,使税赋相对均平。此时大明存在真实情况,是占地多者田增而税减。只有通过强化清丈,使土地亩数明晰,促使那些使不少隐瞒土地的地主缴税。   所以,这个变法的根本,就是护住两头,打击中间侵吞者。搞得好了,中央财政大幅提高,老百姓也山呼万岁;但是搞得不好,就会把那些土豪劣绅们统统得罪,一旦这帮人起来闹事,那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摆平的,搞不好就是一场致命风暴。   ……   皇帝作了详细了解后,提笔给张居正写了这么一段话:“先生之意已明。朕已深知国库之难,朕心已定,为先生推行变法作好后盾。先生尽管去试,去推。一条鞭法利大于弊,最主要是能解决目前国库空虚之根本,还能够均赋役,换来百姓安居乐业的生机。希望先生莫要犹豫,不畏艰险,作朕的商鞅和王安石,朕必以周公和管仲之礼待先生,不使先生寒心遭致商、王二人之下场,为变法者正名。”   ……   半年后,皇帝大婚在乾清宫大殿正式举行。   整个皇宫乃至全京城,都是一派喜气洋洋之景象。   这半年间,发生了许多事情。   其中最大一件事,就是戚继光联合胡宗宪,携宁波大捷之威,重创了倭寇大将丰臣秀吉,然后利用胡宗宪所出各个击破和相互离间之计,使丰臣秀吉与贼首织田信长互生嫌隙,最后丰臣秀吉被织田信长所杀,织田信长被杀得只剩下一人一马,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至此,东南沿海之倭患彻底平定,大快人心!   另一件大事,就是朱衡和吕调阳终于从山东德州回京了,可是因为过于操劳,朱衡已经染上重病,在回京路上吐血数升而亡,让人扼腕叹息。吕调阳回京后得到重用,位列三辅大臣,统领工部和礼部。   还有一件大事,就是司礼监、东厂督主、大内总管、皇上的大伴儿冯保,自从上次失火之事后抑郁成疾,总是担心被皇帝弃用,一直到皇帝大婚这天,他也没能从病床上爬起来,只有翘首而望。   冯保一死,首辅大臣张居正也顿生“兔死狐悲”之感,虽然后来力主“一条鞭法”得以成行,让他赢得了众多赞誉,可是他总觉得自己最终难逃冯保的宿命,少帝那双冷冷的眼睛仍然在不远处望着他,让他不寒而栗,所以他也病倒了,皇上大婚之前,他是拖着极度缓慢的步伐而去的。 第三百八十一章 大典之终梦非醒(大结局)   当然,在参加皇帝大婚典礼之前,张居正还是竭尽所能送给皇帝一个大礼,那就是揭穿了刑部尚书王之诰串通次辅大臣葛守礼的谋反图谋,将这二人满门抄斩。他在最后一次上朝,向皇帝推荐了两个人接替他的首辅之位,一是三辅大臣吕调阳,二是兵部尚书谭纶。   大内四大高手,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也尽皆返回宫中,三位男将军很快被皇帝辅以重任,分派边疆,各个独挡一面,也在后来时日中打出赫赫威名。   皇帝只留下了朱雀一人,全面接替冯保之职,守卫皇宫。   ……   这一天,大典正式进行!   礼部官员早已拟定了礼仪程序和规范,布置好了典礼会场。   按照“常仪”,陈设仪仗于乾清门外,设女乐于乾清宫丹陛上。乾清宫正殿内,临时设置两张桌子,铺上杏黄色缎子桌布,一桌上面放“节”,另一桌上面放“问名”诏书。准备送往张阁老家的礼物,也一起展示。   钦天监官员报告:“吉时已到”!   皇帝在内大臣、侍卫、太监簇拥下,隆重登场,在乐曲声中步入乾清宫正殿,升座。王公大臣伏地叩拜,高呼万岁。   宣制官奉诏书,站在东侧丹陛上,高声宣诏,任命正、副二天使,去张阁老家纳采,问名。乐曲声中,两位天使奉节、奉诏。   礼已成,皇帝宣布退朝。   一声欢快锣响,正使持节,副使捧问名诏书;仪仗队、鼓乐队在前开路,送礼官员跟在二使之后,自乾清宫出发,吹吹打打、浩浩荡荡地奔向张府。   ……   这一天,皇帝特意偷眼看了看朱雀,发现她神情有些恍惚,好象对于自己迎娶晴天有些失落,却并不表现出来,隐隐的,在她双眉之间。   也是,如果自己是她,见到爱人与别人成婚,新娘不是自己,也会很失落,更何况,这个新娘,是大明独一无二的皇后,是多少女子此生的梦想。她或许和晴天一样,并不是很想当皇后,只是想和自己在一起而已。   只是在这样的时候,只要是相恋相爱,有过肌肤之亲的人,总会非常感伤的。   如果将来的某一天,你说你要离开我,我不会留你,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如果将来的某一天,你说其实你还爱着我,我会告诉你,其实我还在等你。   其实,不是不深情,是曾经情太深;不是不懂爱,是爱过知酒浓。也许,生活的阡陌中,没有人改变得了纵横交错的曾经,只是,在渐行渐远的回望里,那些痛过的、哭过的,都演绎成了坚强;那些不忍遗忘的、念念不忘的,都风干成了风景。   他又不禁想起了宫墙之外的明清、明澈两姐妹,也有半年多没有再见到这两姐妹了,不知道她俩现在还好么?   有一次听冯保说起,张一鸣不小心说漏了嘴,她俩应该已经知道了自己是皇帝的身份,两姐妹后来给自己递过一次信,大致意思是不论是你谁,我们姐妹愿意和你在一起!不论你多久再来,我们都愿意在这儿等你,等着和你永远在一起的时候!   他顿生感叹!   于无声处倾听凡尘落素,渐渐明白:人生,总会有许多无奈,希望、失望、憧憬、彷徨,苦过了,才知甜蜜;痛过了,才懂坚强;傻过了,才会成长。   生命中,总有一些令人唏嘘的空白,有些人,让你牵挂,却不能相守;有些东西,让你羡慕,却不能拥有;有些错过,让你留恋,却终生遗憾。   在礼官们鱼贯步入皇宫的时候,他甚至想到了阿珠和小倩,想到了自己当时率领众臣去正阳门外送她们。   这一去,竟然已是阴阳两隔,而她们还一度与自己欢爱,自己甚至还答应了册她们为妃,却一步一步将她们推入了女真人的火炕。   今日之大明,会记住她俩么?   红尘三千丈,念在山水间,没有什么是一帆风顺的。因为爱,所以放手;因为放手,所以沉默;因为一份懂得,所以安心着一个回眸。也许,有风有雨的日子,才承载了生命的厚重;风轻云淡的日子,更适于静静领悟。   深深懂得: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符合想象,有些时候,山是水的故事,云是风的故事;也有些时候,星不是夜的故事,情不是爱的故事。   生命的旅途中,有许多人走着走着就散了,有许多事看着看着就淡了,有许多梦做着做着就断了,有许多泪流着流着就干了。人生,原本就是风尘中的沧海桑田,只是,回眸处,世态炎凉演绎成了苦辣酸甜。   ……   这天晚上,乾清宫已是灯火辉煌。   数拜之后,皇帝与皇后入住寝宫。   皇帝轻轻关上门,看见凤冠霞帔的晴天戴着红黄盖头坐于龙床之下,屋内满是灿烂火烛,映照着她格外妖娆。   他轻轻叫了一声晴天,去握她的手。   她羞赧一笑,想要抽回,但还是任他握了,然后轻声啜泣起来。   他微微笑了:“你怎么哭了!朕半年前就说过,会有这一天的!你看看!你不是已经来了么?就这样成为朕之皇后,多好的事情!别哭啦!应该高兴才对!”   她柔声细语:“好!应该高兴!我确实高兴!钧郎!”   “这才对嘛!”他大笑起来,伸手去掀她的盖头!   盖头落下之际,惊得他当时就是一震,“你……”   ……   骤然一道白光闪过,亮得根本睁不开眼睛,急得他大叫起来!   朦朦胧胧之间好象能睁开眼睛了,他长舒一口气,却发现一切都变了,这儿居然不是他的龙床!   再一看,这居然是自己穿越前的宿舍。   面前一位漂亮的少女,正在轻轻用扫帚把儿刮着自己的脸,一边刮一边说道:“喂!你没事儿吧!就这么点儿能耐啊!输了就输了!有本事再来啊!”   此女正是在对抗中让自己丢了面子的大一新生江一琪。   仍然心有余悸的他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江一琪,她笑起来的时候确实很象晴天!   “我这是在哪儿?”   “你脑子进水了吧!刚刚输给了我,就跑到宿舍来蒙头大睡!还象不象个男人!”少女一下子扔了扫帚,嘟起了嘴看着他。   这个嘟嘴的动作看上去有些象明清、明澈两姐妹,不笑的时候,又有些象冷艳的朱雀。   他骂了一句:“我他妈的还用象么?小爷本来就是!你倒是挺象个男人的,可你不是!来就来,怕你啊!什么时候再比?”   少女笑了:“这还差不多!看在你痛快赴约的面子上,晚上给你个机会请本姑娘吃饭吧!”   他嘿嘿一笑,把两个裤兜掏出来给她看:“小爷已经穷成这样!还让我请你吃饭!你要是想请本帅哥吃饱就直说,还怕小爷不去不成!”   少女嗔道:“穷光蛋!我请就我请吧!那咱们现在就去?”   “去就去!”他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穿上鞋子往外跳着就走,出门前还不忘从朱翊钧那儿学来的坏皇帝样儿,偷偷在江一琪丰满的屁屁上狠摸了一把。   “好你个大流氓!居然敢摸本姑娘的……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你等着!看本姑娘追上你,不把你碎尸万段才怪!”江一琪大叫着追出门去。   ……   一月之后,不怀好意的苏绳顺利地和这位已经升级为校花的江一琪在学校旁边的酒店里滚起了床单。   无限欢好之后,他蓦然发现,床单上有一抹刺眼的嫣红。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你竟然还是……”   “处子”两字没有说出口,他一下子想起了就在这样的床上,当时与自己在皇宫内外欢好的女子都是处子之身,包括阿珠和小倩,她们都把最美好的一切献给了自己,却没有守来最好的结果。   江一琪羞涩的用被单裹住了自己,有些略带自嘲般调侃的说道:“怎么了?这年头处女很稀奇是么?放心吧!你个小坏蛋,本姑娘不会让你负责的!”   他轻叹一口气,掀开她的被单,望着那白玉般动人的躯体,心生爱怜,不由得搂紧了她,幽幽说道:“放心吧!我会对你负责的!我不会再让所爱的人失望的!”   “真的?”少女激动得扬起了头,和他热吻在了一起。末了,轻轻用手指戳着他的胸膛:“谢谢你对我负责任!不过,你刚才话中好象有一个‘再’字!你这个负心汉,花心大萝卜!老实交待!已经让几个人对你伤心失望啦?”   他握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重重在她额头一吻,坏笑着说了一句:“你猜?”   “坏蛋!你这个大坏蛋!”少女重重吻向他,二人搂抱在一起,翻滚着,开始新一轮床单运动。   ……   这天晚上,欢爱好几次的他终于搂抱着她沉沉睡去。在梦里,那些皇宫内外的事和人突然又一幕幕清晰起来。   最后的一幕,他看见晴天凤冠霞帔地依偎在自己身旁,还有明清、明澈,朱雀,她们也都穿着皇妃的衣着,明清正在抚琴,明澈正在演奏琵琶,朱雀正在舞剑,还有象极了阿珠和小倩的继任者——菲儿和阿紫,她们也身着华服,正在向晴天学习茶艺。   如此美好场景,尽享美色无边,夫复何求。   他骤然听见一记音起,于是与众美一同放声而歌:风回大明,余音清扬处,依稀有人唱念: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月上西楼,山莺微鸣时,淡似仙女轻语: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   明天,醒来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的场景呢?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书 本 网 ( www.bookben.cn ) 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